日月同辉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乡村原野
王壑如雷轰电掣般,根本不用王静辉再细说,全明白了,然王静辉开了头,却越说越激动。
他站起来,质问王壑:“凭什么男人就能为所欲为?男尊女卑吗?什么狗屁的规矩!小爷这就打破它!所以小爷要帮月皇!这理由够不够出卖你?”
王壑点头道:“够了。”
十分够!
各为其主嘛。
他真够倒霉的,成了王静辉的投名状。
他多谨慎的一个人,算无遗策,谁知百密一疏,栽了这大一个跟头,心中郁闷可想而知。
不过想想刚跟鄢芸和落无尘的会面,他眯了眯眼,觉得自己也许因祸得福也未可知。
“多谢你。”他对王静辉道。
王静辉愕然——
这人莫不是气疯了!
王壑没有气疯,心平气和地放王静辉走了,临别时叮嘱他放宽心,说自己不怪他,让他专心辅佐月皇,争取名垂青史,告慰他母亲在天之灵,切不可再做和尚。又托他去请江南王,说自己有重要事与江南王相商。
王静辉是怀着内疚的心情离开的,去时脚底打飘,目光直直的,心里默念:“果然他胸襟磊落、襟怀宽广、胸有丘壑、海纳百川、雄才大略、仁心仁德……”
好惭愧,怎么办?
算了,先去见江南王,帮他说说好话,若能促成和谈成功,避免内战,也算是一场功德。
想罢,加快脚步去了。
他自己当然见不着江南王,他先去找姐姐欧阳薇薇,由欧阳薇薇带他去见江南王。
欧阳薇薇正要找他呢。
昨晚他们私会被族人捉拿,其实是掩人耳目,趁乱将王壑及其随从全押入欧阳家去了。闹得动静太大,影响了欧阳薇薇的闺誉。这种事不好解释,向来是越描越黑的,尤其是他姐弟并非血亲。思来想去,欧阳薇薇决定,带着弟弟出去溜一圈,什么也不说,人家自然知道王静辉回来了。回来看她这个姐姐,不是人之常情吗?而王静辉身份尴尬,不敢光明正大上门,偷偷找她再正常不过。
出行时,她让弟弟骑马。
坐在马上好让人“瞻仰”。
可领!
王静辉明白姐姐用心,笑嘻嘻道:“别人爱怎么说,就让他们说去。弟弟不怕。大不了……”他差点说出“大不了我娶了姐姐便是”,又怕吓着欧阳薇薇,住了口。
欧阳薇薇浑不在意道:“我也不是怕,就是带你出去走走,告诉大家,你回来了。”
王静辉一怔,红了眼圈。
他这样的身份,回来还值得昭告乡里吗?但姐姐显然还当他是亲弟弟,并不以他为耻。
欧阳薇薇看着弟弟锃亮的脑门,感到很刺眼,叮嘱道:“这头……不许再剃了。把头发养起来。”
王静辉这次没答应。
他想:“除非姐姐嫁我,我便还俗,否则就做一辈子和尚,落个自在。省得再沾那些肮脏事。”
欧阳薇薇不知弟弟心中有了阴影,还在絮絮叨叨,叮嘱他见了江南王该如何如何。
王静辉都答应了。
日月同辉 第962章 做不成夫妻就做姐妹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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晌午,绿儿出去了一趟。
午宴后,才匆匆赶回来。
李菡瑶想知道王壑被关在哪儿,却不打算问鄢芸和落无尘,省得他们为难。她派绿儿去找小甲小乙,让这几个小藤甲军跟踪鄢芸和落无尘,记下他们去的地方,然后回禀给她,她自会推测王壑被关在何处。
小甲他们自然满口答应。
这不,消息很快传来了。
李菡瑶借着乘凉,带着绿儿和小青到莲花湖边一凉亭内,坐在栏杆边,笑问:“可探明白了?”
绿儿道:“探明白了。鄢姑娘和落公子乘船,从水路去了欧阳家,在欧阳家待了半个时辰,又去了杏花巷别院,然后去了县衙,然后又转到织造府衙门……”
李菡瑶失笑,故布疑阵呢。
她眼珠一转,起身走到湖边,伸手掐了一支荷花在鼻子底下嗅着,一面笑嘻嘻问两个小姑娘:“朕考考你们。你们猜猜,王爷把昊帝关在什么地方呢?”
两小姑娘闻言十分雀跃:
月皇这是教导她们呢。
她们都很喜欢李菡瑶这活泼随心的样子,明明十分厉害,却从不端架子,照样赢得下属敬佩和忠心,不像其他位高权重的,一副凶神恶煞状。
小青两眼放光,猜道:“欧阳家!”
李菡瑶没说对,也没说不对,转向绿儿,问:“绿儿你怎么说?也猜在欧阳家吗?”
绿儿比小青细心多了,沉吟了一会,才道:“若我们都能猜出在欧阳家,谢相和朱雀王岂能猜不出?肯定没这么简单。也许鄢大人和落大人这一路都在故布疑阵,昊帝根本不在他们去过的任何一处,而在半月书院、莲花堂、织造府官宅这几个地方,毕竟这里有月皇的藤甲军守卫。”
李菡瑶赞道:“你能想到这些,很不容易。”
绿儿忙问:“皇上觉得婢子猜对了吗?”
李菡瑶道:“对不对,要你们自己去验证。这是朕给你们布置的课业。接下来你们不妨留心查看,昊帝到底被关在什么地方,若有新的发现,再修正之前的猜测。如此,一边当差,一边学习观察人事,才能长进。”
绿儿和小青振奋道:“是。”
看李菡瑶的目光更崇拜了。
李菡瑶顺势教导了学生兼臣子后,望着莲花湖上连绵的碧波,暗自思忖“王壑被关哪儿呢”?
忽听绿儿道:“皇上,姬少爷来了。”
李菡瑶转身一看,一俊俏的少年公子正沿着湖边游廊走来,忙提高声音招呼:“姬少爷。”
姬澜薰见她隔了那么远叫自己,仿佛至交好友般,答应也不是,不答应又失礼,总做不到像她一样言笑随心,又是欢喜又是自惭,忙加快脚步来到近前,才躬身施礼道:“小人见过月皇,有话禀告月皇。”
李菡瑶忙上前一步,伸手扶住他胳膊,笑眯眯道:“快免礼。咱们也是旧相识了,别称什么小人。”
姬澜薰身子一僵,不自觉抬头,撞入一双黑亮的星眸,笑吟吟一张芙蓉面,头上是明晃晃的皇冠,顿时眼也花了,脚也软了,俊脸通红,连耳根都红透了,秋水眼盈盈欲滴,垂眸不敢直视,小声道:“谢皇上。”
李菡瑶体贴道:“站稳了。”
她感觉少年有些摇晃。
姬澜薰更羞了,道:“无……无碍。”
李菡瑶这才放手。
绿儿和小青都觉这姬公子太害羞了,却没笑他。她们觉得这很平常。月皇就是有这样的魅力和气魄,令见到她的人都心生敬仰和爱慕,张皇失措。
李菡瑶示意姬澜薰坐下,自己在他对面坐了,看着他笑问:“姬公子有什么话,请直说。”
姬澜薰还在紧张,双手紧紧交握,又不自在地瞟了绿儿一眼,暗自斟酌该怎样措辞。
谁知绿儿警惕心极强,怀疑她做这副样子是想让月皇支开她们,当即道:“我们是月皇贴身丫鬟,也是近身侍卫,你若想支开我们,别怪我怀疑你别有用心。”
姬澜薰吓一跳,忙摆手道:“不不……”
那脸就更加红了,像块红布。
李菡瑶瞅了绿儿一眼,示意她不可放肆,一面对姬澜薰笑道:“姬……公子的来意,朕约莫猜到一些。不妨直说吧。这两孩子很忠心,嘴也紧……”
绿儿和小青听李菡瑶夸她们,高兴地挺了挺胸。
姬澜薰窘迫道:“不,我没想要背着人。我……本来就想坦白,就是……就是……我是个姑娘!”
他一咬牙一闭眼嚷出来。
说完,深深垂头。
绿儿和小青张圆了小嘴——
这转折太突兀了!
李菡瑶却噗嗤一声笑了,道:“朕早就看出来了。”
姬澜薰猛抬头,惊道:“皇上瞧出来了?”
李菡瑶笑眯眯点头,道:“朕当年化名木子玉,与令尊大人成了忘年交,曾听他说过:他膝下共两女一子。算起来,姬公子今年才十一岁。哪里又多出来你这么个儿子?所以朕猜,大概是姬姑娘女扮男装。后来你对朱雀王说,令尊大人在湖州任上替你定了一门亲,你此来是议亲的,朕便更加肯定了。因为令尊大人当年确实提过把女儿许给朕。朕因为是女儿身,吓得连夜跑掉了,再不敢上姬家……”
“哎呀皇上,别说了!”
姬澜薰羞得捂住脸。
李菡瑶安慰道:“姬姐姐,这有什么可羞的。做不成夫妻,咱们可以做好姐妹嘛。”
姬澜薰心想,说得容易。
当年,她父亲在湖州任官,被同僚陷害,有杀头抄家之危,幸得十二岁的木子玉出谋划策,助父亲斗倒了贪官,并立下大功,官升两级。从那以后,木子玉就成了姬家的座上宾,父亲视其为忘年交和智囊。一天,她和妹妹偷窥了木子玉风采,从此便不能自拔了。
父亲也有意将她许给木子玉,将自己最宝贝的白玉印章送给木子玉做信物,承诺日后但有所求,姬家必全力支持。
木子玉收下了信物。
一年后,父亲暗示结亲。
木子玉说婚事由父母做主,婉拒了。
次日离开,再未登门。
日月同辉 第963章 姬姑娘:专心搞事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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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年,她一心想嫁当年那惊才艳艳、智谋超绝、气度不凡的木公子,为此,她像男儿一样寒窗苦读,以求能配得上木子玉。大靖灭亡后,她又充当父亲的信使,跟江如澄远赴中原,一面为姬家寻求出路,一面找木子玉续接良缘。谁想到头来,发现李菡瑶就是木子玉。
痴心被揭破,怎不羞人!
她窘了一会,但见李菡瑶落落大方,同为女子,自己太忸怩了,便放下双手,忍着羞意道:“我、我要做月皇的臣子!我想做官!我要参加科举!”
李菡瑶目光大亮,忙挪到她身边坐下,拉着她手急问:“姐姐真要参加科举,考进士?”
姬澜薰脸又红了——
月皇的手好软!
她又想起了木子玉。
可这不是她的木子玉,这是李菡瑶,是月女皇,嫁不成她,可以做她的臣子陪伴在她身边。
姬澜薰强迫自己镇定,回道:“是、是的。”
“那太好了!朕正要开恩科,选拔一批人才,尤其要选些女官,朕手上可用的人太少了……”
“皇上觉得熏儿能行?”
“当然行!姬大人当年就自夸女儿聪慧……”
“哎呀皇上别说了……”
姬澜薰又害羞了。因为姬振涛当年为何夸女儿?当然是诱惑木子玉跟他女儿定亲咯。
李菡瑶劝姬澜薰先进半月书院,说这书院就是月国的国子监,各项章程都还在筹备中,她进去了既可学习,也可帮忙,算是提前熟悉和参加政务了。
姬澜薰乖巧道:“我都听皇上的。不过,我才疏学浅,能帮什么忙呢?”
李菡瑶道:“能帮的事多着呢。开书院事情十分繁杂,别的都好说,难弄的是女学。”
姬澜薰忙道:“女学不是已经有魏先生和魏姑娘主持了吗?我今日去瞧了,修建的很不错,快完工了。”
李菡瑶叹道:“你以为有校舍宿舍、有先生肯教就完了?有女孩儿来读书的学堂,才叫女学!但是一般人家谁肯把家里女孩儿送来读书?穷苦人家留着女儿做活计,富贵人家也不愿女儿抛头露面,嫌伤风败俗,朕招不到女学生,女子参政岂不成了笑话?那些文人士子正等着看朕的笑话呢。”
姬澜薰再顾不得害羞了,忙问:“皇上要我做什么?”
李菡瑶把她上下一打量,笑道:“你换回女儿装吧,跟着魏姑娘一起招收女学生。别小瞧这事,朕预感有麻烦。眼下也不知道会出什么事,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姬澜薰郑重答应了。
绿儿没想到办个女学还有这些为难事,她就是贫苦人家出身,想想这也不难理解。忙道:“皇上,让我们也去吧。我们有上学的经验,会劝人。”
李菡瑶点头道:“到时再说。”
说话间,她眼角余光发现落无尘和鄢芸从南边莲花堂过来,正行走在莲花桥上,往北边来。她惦记着王壑的下落,忙起身,对姬澜薰道:“回去吧。”
姬澜薰道:“是,皇上。”
李菡瑶急忙出了凉亭,走了几步,想起姬澜薰刚才的尴尬,忙又站住,等她跟上了,体贴地拉着她手与她并肩而行,一边跟她介绍江南的形势和人事。
姬澜薰既欢喜又惆怅,曾经她多么渴盼被木公子牵手呀,如今牵上了,意味却不同了。
耳听得李菡瑶对江南人事如数家珍,她的心渐渐平静下来,觉得塞翁失马焉知非福,能跟着月皇做一番事业,其实也不错。正想着,忽听李菡瑶道:
“……姬姑娘放心,虽然朕不能娶姑娘,也误不了姑娘的终身。江南有许多才貌双全的男儿,姬姑娘有的是机会,等瞧准了,朕替你们主持大婚……”
姬澜薰这次没害羞——只要不涉及木子玉,她都能镇定应对,当下平静道:“我不嫁!”
李菡瑶奇道:“为何?”
姬澜薰坚定道:“我要跟着皇上,做一番事业。”
李菡瑶忙道:“做官不耽误嫁人,做官也可以嫁人的。”
姬澜薰心想,做官当然能嫁人,可谁知夫君和公婆会不会支持自己做官呢?还要生孩子……嫁了人,不知有多少烦难事等着,不如不嫁,落个清净。
她立志要追随月皇,做一对女明君贤臣,就像历史上那些明君贤臣,如商汤和伊尹、成王和周公、齐桓公和管仲、唐太宗和魏征、刘备和诸葛亮等一样。
想到这,她后悔没早来江南,若早来了,便能跟着李菡瑶一起举兵造反,成为李菡瑶的心腹和左膀右臂,其功劳未必就比鄢芸和火凰滢等女差了。
李菡瑶不知她心思,只当她害羞,所以才推说不嫁人,也没在意,劝了一句就没说了。
那边,落无尘和鄢芸已经过了廊桥,见李菡瑶一行人顺着游廊过来了,便停住脚步,站在桥头等候。
落无尘长身玉立,紫红官袍衬得他俊面如玉般柔和,温润的目光一落到李菡瑶身上,便亮了几分。
他觉得,瑶妹妹无论作何装扮,都自有一种叫人无法忽视的神采,眼下穿着藏青绣金色飞龙的龙袍,更像太阳一般灼灼生辉,令人不敢正视。
当然,这不包括他。
他看见李菡瑶和姬澜薰手牵手,并未吃惊,笃定李菡瑶行事有分寸,而非轻浮随意。
鄢芸却意有所指地问:“皇上又认了兄弟吗?”
李菡瑶立即明白她所指:因为之前自己跟聿真和谨海称兄道妹的,现在跟姬澜薰如此亲近,难道也是认了兄弟?这就是鄢芸,既能落落大方地探问,又不会冒犯。
李菡瑶笑道:“这位是姬姑娘。”
落无尘和鄢芸这才露出吃惊神色。
姬澜薰躬身向他二人行礼,神情不卑不亢,道:“姬澜薰见过落大人,见过鄢大人。”
鄢芸忙扶住她,以审视的目光重新打量她,目光上下一扫,轻笑道:“姬姑娘这作派,挥洒自如,我竟被瞒过了,半点都没瞧出来你是女子身份。”
姬澜薰道:“我十二岁便做男装打扮,跟在父亲身边伺候笔墨,一边跟父亲学习公务,都习惯了男装身份。”
鄢芸恍然道:“难怪呢。”
日月同辉 第964章 情场上的月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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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菡瑶迅速默算了下:十二岁,那不是自己逃离姬家的次年吗,可见姬振涛全心培养姬澜薰是为了嫁木子玉。可惜木子玉是个假男人。不过没关系,姬澜薰也不算白瞎了工夫,她终究还是跟了木子玉,不过是做臣子,而非妻子。
李菡瑶告诉鄢芸和落无尘,姬澜薰要入半月书院并参加科举,他二人都十分赞赏。
李菡瑶吩咐听琴带姬澜薰去改换女装,然后再来见人,并办理入学和科考等事项。
她道:“咱们就要大大方方的以女子身份读书、科举。”
姬澜薰激动道:“是。”
她被月皇重点培养了呢!
于是便随听琴去了。
这里,李菡瑶三人去见李卓航。
李卓航在莲花堂北面一所水榭内歇午觉,李菡瑶到那一看,胡清风领着藤甲军在外守着呢。她不敢惊动,冲胡清风摆摆手,自去水榭外的廊下坐了,又示意落无尘和鄢芸也坐,一面乘凉,一面等候爹爹醒来。
胡清风忙叫人上茶点。
李卓航晌午睡不长,一刻钟足以,李菡瑶等人虽小心又小心,还是被他察觉动静,在内问:“瑶儿来了?”
李菡瑶忙起身回道:“爹爹,是我。”
说着走进屋内。
李卓航起身,坐在床沿。
李菡瑶忙上前,亲自伺候爹爹穿衣、梳洗。
李卓航穿戴妥当,和李菡瑶到外面起居室,落无尘和鄢芸正等在那,见了他忙施礼。
李卓航摆手道:“免礼。”
一面在桌边坐了。
李菡瑶忙张罗泡茶。
胡清风岂会让她动手,早预备了茶水,听见李卓航起来,立即冲泡,然后亲自端上来。
就听李卓航问:“见着了?”
落无尘躬身回道:“见着了。”
李卓航再问:“他怎么说?”
胡清风借着献茶的机会,偷偷瞄一眼李菡瑶,却见李菡瑶仿佛对落无尘回禀之事毫不在意似的,正盯着他手上的茶,小声问:“这是什么茶?”
胡清风恭敬道:“极品凤尾。”
李菡瑶接过去,掀开茶盅盖,轻轻啜了一口,浓黑的睫毛垂落,盖住了漆黑的杏眼,似在认真品茶,品后觉得不错,冲胡清风赞赏地点点头,其实她一心二用,早分出一股心神,落无尘和鄢芸的话都被她听去了。
落无尘对鄢芸示意道:“鄢大人先请。”
鄢芸瞅了落无尘一眼,领悟到他这谦让的举止其实另有深意:今日她跟王壑初见,王壑提到长辈曾有意替他们定亲,这件事要不要告诉李卓航和李菡瑶,落无尘交给她自己来决定。虽是让她自己选择,但她若不照实说,只怕落无尘就要怀疑她有异心;若照实说,恐怕李菡瑶会不痛快,进而影响她们之间的姐妹情和君臣之情。
眼下形势,她只能实说。
于是,她一字不漏地转述了自己跟王壑的对话。
李菡瑶猛抬眼。
鄢芸就听“叮”一声,正品茶的月皇仿佛失手盖落茶盅盖,跟着一道灼灼目光射过来。
鄢芸暗叹:果然!
鄢芸最钦佩和羡慕李菡瑶一点:活得真实。
这世道,少有人能活得真实自然,地位卑下的女子尤其被禁锢得厉害。在名门闺秀中,鄢芸自认为算是有想法和率性的了,但比起李菡瑶还是望尘莫及。
李菡瑶心胸开阔、气量宏大,但也非常强势,平日里从不掩饰自己的喜、怒、哀、乐,每一样都真实而纯粹;她的天真、她的狡黠、她的果决、她的狠辣……甚至她欺骗的手段和纯真的笑容,都能坦率示人。
并非她不善伪装,其实她可以伪装的浑然天成,只看她和观棋这些年互换身份便可见一斑,但她从不掩饰,所展示的每一面都是最真实的自己。
譬如眼下,李菡瑶就对鄢芸起了戒心和防备,并未因为鄢芸是她的好姐妹而有所隐藏,更不会假惺惺地装大度、扮若无其事。鄢芸敢断定:若是自己对王壑起了心思,李菡瑶会毫不犹豫地出手,绝不会给她半点机会。共事一夫什么的,在月皇的人生宝典中,绝不存在!
想想那后果,鄢芸很不安。
她绝不想被李菡瑶怀疑和针对,当即加快语速,将王壑委婉的回绝一字不差地说了。
李菡瑶灼灼目光才淡了些。
但李卓航不能淡定了。
他问鄢芸:“你父母生前打算跟王家联姻?两家长辈过了明路吗?谁先提出来的?”
鄢芸感到李菡瑶的视线又飘过来,不由垂眸,强作淡定地回道:“长辈们虽有联姻的打算,但并未过明路。昊帝在外游历,梁大人虽相中我姐妹,但不愿以父母之命强迫我们,故而传信给他,令他归来途中转道去徽州,去鄢家相看,若相中了,王家再派人上门提亲……”
这件事,她曾告诉过李菡瑶。
那时,她并不知月皇和昊帝的牵扯。
眼下,她想隐瞒也晚了。
她唯一能做的,是隐瞒梁心铭选中她做儿媳,将这事模糊成世家联姻,她姐妹二人都可以,希望减轻月皇对她的戒备和防范,降低此事的后果。
李卓航沉声道:“这么说,王壑去年到霞照,其实是路过,他本意是要去徽州,上鄢家相看你们姐妹?”
鄢芸艰涩道:“大概是。”
李卓航声音冷了几分,道:“后来鄢家出事,他带着你姐姐离开,定是你父亲将你姐姐托付给了他。”
以李卓航的阅历和经验,很容易判断:这托付便是托付终身。可恨的是,王壑有了鄢苓,还要招惹李菡瑶,难道想让他女儿跟别的女人共事一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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