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维寻道者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鹓扶君
“我叫白术,不要叫我白铁蛋了。”他又补充一句,“我说的这话,你别跟你阿姐说。”
“嗯。”又是乖乖点头。
“你是谢梵镜”
白术试探问了一句,怎么看,这个呆呆的小鸵鸟都不像是名列胭脂榜第七的美人。
定这个榜的,要么是一群金鱼大叔,要么,就是全收了黑钱。
“你怎么知道”她好奇反问。
“或许是好人独有的第六感吧。”白术扯扯嘴角,“你……嗯……你是不是很少跟人说话”
他犹豫再三,小心问了一句。
“嗯。”谢梵镜满脸认真。
“爷爷说我很适合修行《大梵宝藏》,我在房子里,大家都不和我说话的,会坏了我的修行。”
“那现在没关系吗”白术问。
“我结出心印,已经入门了。
”说道这里,那张小小的脸上流露出哀伤的意味,“小兰姐姐她们变成活尸的时候,我突然就入门了。”
“小兰姐姐有只猫,很胖很胖的,大家都叫它胖胖,我很喜欢胖胖,胖胖的头很圆很圆,像圆圆的大萝卜,我想抱胖胖一起睡觉,可小兰姐姐她们不准……”
她像吐芝麻倒豆子说了一大堆,眼见话题越带越歪,小女孩仍叽叽喳喳,没有丝毫停下来的意思,白术不得不狠心打断她。
“等等,等等。”
“胖胖爱吃鱼,我也爱吃……”谢梵镜被白术突然打断,疑惑地瞪大眼睛。
“那些重甲武士,和谢家的供奉呢”白术沉声发问,“他们怎么了”
“询叔叔,徵大伯,庞叔叔……”谢梵镜一根根扳手指头,“他们都变成活尸了,连孙爷爷也一样,我跑得快,他们追不上我。”
白术倒吸一口冷气,那些人不是炼窍便是阳符,由于是出身长缙谢家的门客,连赵家老祖都要慎重对待。
至于她说的那个孙爷爷。
白术忽然有些无措。
那个须发皆白的老者离金刚也只差临门一脚,是谢家车队修为最高的几人之一。
在谢丹秋耍弄他的那段时间,自己也曾近距离见过那个
第十四章 憎怨
“当家的,当家的。”
女人小声喊了一句。
风从破窗呜呜涌进来,破旧窗纸被高高刮起,发出令女人心烦意躁的刺耳声响。
“当家的,当家的!”
她又小声喊了两句,这次,声音却不自觉提高了几度。
坐在门槛上的男人一动不动,沉默如石雕。
他低低咳嗽几声,摘下老烟枪,用发黄的手指在门槛上敲了敲。
身后,女人一声比一声高,声声都像是催命。
他又忍不住咳嗽起来,坐在门槛上面,晚间的风,真得很大。
男人想起小时候,他要是晚上敢坐在门槛上玩,娘一定会狠狠地揍自己。
娘不是什么上人,爹也是。
他们都没读过什么书,自己这一家,都是赵家的家生子。
家里只有自己一个孩子,这是很不可思议的一件事。
隔壁钱大娘一家,猴子他足足有五个兄弟姐妹,就连打架,也比别家有声势些。
娘不止一次抱怨爹的没用,在抱怨完后,又接着抱怨自己的肚子。
在娘眼里,好像只要多生孩子,他们这一家的光景,就能红火起来。
从小到大,男人就在抱怨里慢慢长大了。
声音越来越高,越来越刺耳。
为什么做错事的不是她么
为什么她还能这么大声
男人双手微微颤抖,他突然有些害怕。
他害怕被旁边人家听见。
不,他们一定听见了,或许他们还正躲在墙角笑。
他害怕明天早上,自己该怎么做人。
男人捂住嘴巴,撕心裂肺地咳嗽起来。
咳大声点,再大声点……
他在心底对自己说,这样,他们就听不清了。
枕头从后面狠狠砸在头上,鞋子、钥匙,箱柜,衣服——
芝麻一样的小圆子,和纸包一起落了他满身。
男人往地上抓了一把,那是他的药……
他突然再也忍不住,死死抱住膝盖,把脸埋下去,像小时候被娘揍了一样,放声大哭。
在哭声里,他忽然想起了娘。
娘每次揍完自己,都会给自己煮一碗红糖鸡蛋。
男人至今还记得那个味道。
两大勺黑糯米酒,一颗鸡蛋,一整块红糖。
鸡蛋黄浮在糖水里,冒着甜甜的热气,一口下去,让人满足的甜香和热气从舌尖直窜进胃里。
那是属于童年独有的味道。
娘早就死了,他也记不清是从什么时候起,再也没有尝过红糖鸡蛋。
男人整张脸猛烈地白了起来,哭声被打断,他死死捂住嘴巴,像是要把肺给咳出来。
娘,娘……
他怀着最后一丝希望,坐在床上的女人会扶起自己,会惊慌失措。
但什么都没发生。
男人不知道自己咳了多久,等眼前乱窜的金星消失后,他勉强看清。
自己又咳血了。
他扶着墙慢慢撑起身子,转过头,坐在床上的女人一脸坦然,翘着脚,鄙夷地望着自己。
“嘿嘿”
笑声从旁边的门里传来,待男人去看时,窗户被人急急一把关上。
嘿嘿——
嘿嘿——
他努力张大嘴呼吸,心口一阵堵得慌,眼泪也流了出来。
嘿嘿,嘿嘿嘿嘿嘿嘿……
那阵笑声一直在脑中回响,男人不轻不重打了自己一耳光,慢慢摇头。
“你一个病秧子,能娶我是祖坟里冒了青烟。”
原本惶恐的女人此刻趾高气昂,她冷冷地看着男人,朝地上狠狠啐了一口。
“舟少爷可是二房老爷的儿子,那可是赵家的少爷!你个病秧子哭给谁看,我被舟少爷看上,可是你家八辈子的福分!”
她没注意男人越来越苍白的脸,那张蜡黄的脸上已没有丝毫血色。
“当初要不是你那死鬼老娘三番五次来求,你以为我稀罕你家要啥啥没有,逢年过节连两斤肉都吃不上。”
女人说到这里,底气又足了一份,她腾得从床上跳下,用手指着男人鼻子,半步不退。
“你这一年工钱,买得起这镯子吗”
她把腕上的玉镯子摘下,在男人眼前用力晃了晃,口水也喷到男人脸上。
“你买得起吗”
 
第十五章 红糖鸡蛋
病弱的男人坐在门槛上,发黄的手指捏着一杆大烟枪,时不时用手掩唇,低低咳嗽两声。
无论从哪个角度望去,都瞧不见他的背影。
膳房里传来大块剁肉的声音,在厨刀和案板的作力下,骨块被劈开的声音从内里响起。
这声音大得毫不掩饰,又仿佛平淡无奇。
让人觉得,这不过是平常日子里,膳房里再平常不过的一天。
白术拉着谢梵镜悄悄后退几步。
眼前的一切,处处透着诡异。
门槛下有血水慢慢沁出来,男人仍是纹丝不动,像一尊静默的石雕。
突然,有女人的恸哭骤然响起,白术被吓了一跳。
那哭声怨毒而哀切,如屋漏的细雨,连绵不绝,白术脸色苍白地听了一会,示意谢梵镜一起捂住耳朵。
就像雨幕里,黄泉之门洞开。
群鬼在硫磺的火山地狱中哀哭,岩浆湖中最后一块山岳缓缓浸没,牛头的可憎狱卒挥舞锁鞭,烧红的铜柱上,皮开肉绽的小鬼死命哀嚎。
人间的雨隔着一线,还未落在它们头上,就被蒸成白色的水雾。
画亭垂柳,飞絮静华,春水温柔漫过堤岸,鹅毛一样绵且白的杨花沾落水面。
在狱卒戏谑的笑声中,那门又缓缓阖上。
此刻,火山地狱里,群鬼的哀嚎终于达到顶峰。
白术不知不知松开手,面色迷茫地朝膳房走近,一步,一步……
随着他的接近,剁肉的声音一声比一声响,坐在门槛上的男人也一点点抬起头。
眼前再也没有其它了,漩涡狂乱地吞噬了他。
天上、地下,眼前的全部事物。
他感觉自己像一条软软的爬虫,正随着漩涡一起摇荡。
自己,也正在成为漩涡。
嘭!
一股劲风从后脑袭来,从天而降的巨力把白术整个人打趴下。
漩涡的迷幻色彩缓缓褪去,他摸摸后脑,一个肿胀的大包让他忍不住痛呼出声。
长枝曳曳,云白青如釉。
见白术看过来,谢梵镜连忙把双手藏到背后,一动不动。
白术唇角微翘,还未等他说些什么,后脑处牵扯的剧痛又令他倒抽口凉气。
小小女孩儿绷着脸,眼珠子却一转一转。
“那是什么”
白术从地上爬起来,远处膳房里,门槛上的那个男人已经抬起头。
他脸上是一片阴影,没有五官,像墨一样的黑色塞满脸部平滑的轮廓。
“郑大叔”
近前,白术才从那杆老烟枪辨出男人的身份。
男人是东府出名的病秧子,小时候因为落水,身体就染上了阴寒的根子,一年到头来,从没停过药。
他的妻子在府里风闻一向不太好,上至赵舟,下至伙夫乃至修缮花园的短工,都和她有染。
记忆里,这是个安静而寂寞的男人。
在人们都喧闹起来的时候,他总是坐在最边上,偶尔忍不住咳嗽两声。
白术看着他,心里有些难过。
在他快被赵修活活鞭死的时,郑大叔替他求了情,虽说没有什么用,还连累自己也吃了一顿鞭子。
早在白术被谢丹秋弄得五迷三道期间,郑大叔就规劝过原身,后来,他也给养伤的自己送了几贴汤药。
兴许是没有孩子的缘故,他对府里所有的少年都更和善一些。
这并没有换来什么尊敬,相反,是变本加厉的嘲弄。
可即便是孩子们在他面前学乌龟爬,他也没有勃然大怒的意思。
这样一个无害的男人,却在一天夜里,突然死了。
白术听王大娘告诉自己,郑大叔妻子与赵舟苟合,被他当场窥破。
赵舟不仅没有什么避让,相反还让下人把他绑起来,硬生生演了场春宫戏。
当晚归家,男人就活活气死了。
白术看着门槛上的男人,他像生前一样默不作声,黑漆漆的面庞转过来,又慢慢垂下。
发黄的手指捏着老烟枪,像往常一般,在门槛轻轻敲了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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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太上天书》
桐江。
源出西北黑山,穷至大塞野原,一任东奔,远远逐流东海。
它源头在大楚境内,郑国位在桐江的下游,一条江水,又将其划开江北、江南两段。
炆水,是桐江百千支流中,稍大的一条。
面容清矍的中年男人闭目立在玟水江心,一身儒衫,飘飘两袖负于身后,默不作声。
滚滚江水,整条河段。
原本湍急的江心在经行他时,都如烈马变作羔羊,平缓下来。
远处,松阳郡治下的长明城一片寂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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