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游之第四象限

三十七艘银白色的战舰，就这样悄无声息地朝海鲨帮的舰队驶来。没有喊话，没有炮火，双方甚至都没有升起任何一艘船的护盾，几十艘外观迥异的舰船就这样和睦地狭路相逢，默契地穿插阵列，黑黑白白融为了一体。
列队完毕，路过的到一条通讯，来自泰伦联盟的指挥官。
对方还是没多说什么，就发了个系统自带的笑脸，来了两个字：“信你。”
路过的看了眼那人头像和id，忍不住挠挠眉毛，自言自语道：“我当是谁，这么配合，原来是悠波球哥们。”
既然是曾经在杰拉德船上一块大难不死过的兄弟，会在这时候站过来也不足为奇。
经过杰拉德中尉那通折腾，泰伦联盟的锐折了大半，成了全游戏的笑柄不说，实力上更是大打折扣，要不是黑泥今天晚上这番无差别袭击，他们怕是从此要退出delta象限三足鼎立的舞台。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几十艘船一入队，这会路过的这边战力大涨，更何况海鲨帮本来就令人忌惮，真打起来的话对面那俩公会必然占不到丝毫便宜。
能混到公会高层的，都不是什么不识时务之人，戈芒共和国和刚格莫帝国一通犹豫，也先后服了软，表示乐意双边休战，暂时结盟，一道去刷黯这个史上最强boss。
看起来泰伦联盟和海鲨帮的船都是在路过的麾下，这两家便也没再瞎争，直接默认路过的拥有这临时联盟的指挥权。
接手这三大公会的舰队，路过的可谓是毫无心理负担，可对纯粹来帮忙的海鲨帮，他就略微过意不去了，带着点不好意思扭头看了看阿塔。
“看我做什么？小子，这帮人本来就是你拉起来的。我和我手底下的海盗抢抢东西还行，要带着这群乌烟瘴气的大公会搞什么防御战，你还是赶紧别指望我。”阿塔看穿了他心中所想，赶在他之前先打消了他的疑虑，“倒是你说的那个奖赏，究竟怎么回事？”
路过的看她也一副半信半疑的样子，噗嗤笑了声，说：“全身而退啊，这不是最好的奖赏？”
阿塔听得一龇嘴：“你小子嘴皮子真是太利索，这都能圆上，不要脸，太不要脸了。”
路过的脸皮厚得坚不可摧：“多谢夸奖。”
距离黑泥追上来还有最后两分钟，三大公会加上海鲨帮的船，及时地赶回了代雅星。
乍一看几百艘船呜呜泱泱地出现在代雅星上方，翁都有些坐不住，立刻发信来询问情况。
“没什么，就是待会我们会在上面开开炮，纯当给你们助兴。”路过的轻描淡写地说，“你记得把演唱会搞得再热闹些，别让大家有心思往上看。”
在回来的路上，他已把黯的危险性再同船上的人强调了遍，这会陆陆续续有几十艘穿梭艇正往代雅星上飞去。加上海鲨帮送过来的各个星系活下来的人，delta所有的在线玩家几乎都聚在了这里，不是在船上，就是在脚下。
老猫也很快发来了通讯：“好家伙，姓路的，猫哥我就是忙了那么一下下，你怎么就背着我一口气把三大公会都吞了？”
路过的：“我哪有这能耐，只是临时组个队罢了。”
“临时组个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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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看看你的队，这是什么随随便便的临时队么？”老猫声音都高上去了一截，“泰伦联盟，戈芒共和国，刚格莫帝国，这三家什么时候能进一个队里了？还有阿塔和翁，这俩冤家也给你捏在了一块，放谁抬头看一眼，都要吓得屁滚尿流以为做梦呢。我说路过的，你丫以后干这些震铄古今的厉害事的时候，能不能记得带上猫哥我啊？”
路过的挠着眉毛说：“我的好猫哥，这不是天大地大，都比不上您宝贝闺女的生日大么？”
“你……”老猫一口气硬是给憋了回去，看他在视频里的样子，这会确实是在陪女儿看演唱会，他把目光从身边的卡利安女孩身上回来，略带复杂地投向路过的，“你要做英雄，哥拦不住你。哥就希望你，你能……”
“活着呗。”路过的笑得好不心虚，“我别的本事不行，保命本事那是炉火纯青。好了猫哥，安心在底下陪我侄女儿过生日吧，剩下的都交给我们。”
老猫皱着脸在那犹豫了会。
“翁等一下会把愿意上去的人都送上去。”他狠狠一咬牙，“路过的，我把我的船给你了。大毛团号是我在delta里的身家性命，你可不能给我搞坏，搞坏我就上江城去挠死你。”
与过去每一次出任务时一样，路过的一本正经指天发誓：“遵命。”
说服老猫留在代雅星上这个任务终于完成，他起身去找阿塔。
海盗头子正一脚踩在凳子上，一手叉着腰，冲自己手下的人训着话：“我说最后一遍，想下去的人赶紧给我下去，我们一块打了这么多场仗，少一场不少，都听懂了没？”
站在最前面的鱿鱼脑袋小声说：“老大，你也说了，都那么多场仗一块打下来了，多一场也不多嘛。”
阿塔：“……”
“兄弟们聚在一起，就是冲着可以有架一块打，有酒一起喝，这马上要刷史上最强boss了，老大你就不许我们都好好爽上一把？”另一个人鼓起勇气说，“什么有命没命，大家不怕，我们海鲨帮没人要做什么英雄豪杰，我们只想做自己真正想做的事，在老大手下，战斗着，大笑着，直到最后一刻。”
阿塔闭了下眼，又重新睁开，黄色的蜥蜴瞳孔里满是热烈的光：“好，真是好极了，不愧是我们海鲨帮的好兄弟！来，我们把这酒喝了，然后该去哪里去哪里，让他们三大公会瞧瞧，谁才是delta最强悍的舰队！”
一众海盗嚎叫着，痛快地将手中瓶子里的酒一饮而尽。
阿塔目送面前的手下一一传送离去，回过头来，撞上路过的视线。
“很好笑吧。”海盗头子抹了抹嘴，语气比方才要平静上许多，“你是不是觉得，我们都疯了，玩个游戏还这么当真？”
路过的摇摇头，从她手里拿过了酒瓶，说：“不，你们本来就比这个游戏还要真。”
他说着也仰起脑袋，咕咚咕咚一口气将那瓶子里剩下的酒喝了个干净。
阿塔看着他呛咳几声，说：“小子，你其实没那么会喝酒吧？”
“放游戏里那是第一次，”路过的无可奈何地皱着脸，“没想到这味道这么烈，还好不会醉。”
阿塔放声大笑，坐回自己的舰长椅，两只手都握紧了光炮发射器：“来吧，赶紧来吧，姐姐我最爱的狂风暴雨，要是真能喝醉，再来十个黯我都不怕！”
路过的知道她和她的海鲨帮都准备好了，瞄了眼屏幕上黯的动向，也回到了自己该待的地方。
按照他们匆匆部署的作战计划，阿塔将坐镇海鲨帮的母舰，带着三分之二的联合舰队守在代雅星上方。而路过的会带着挑细选出来的另外三分之一，这批机动性最好的战舰，飞远一些主动迎击黑泥。
黯无法被击败，只能被拖延。
路过的说的那通瞎话看似瞎得很，但确实能自圆其说，有效地向战场上的每一个人传达了一个核心讯息尽全力去打，打不过就跑，大不了退回代雅星，千万不能恋战，万万不可送命。
五十余艘来自三大公会和海鲨帮的战舰有条不紊地抵达了路过的选择的截击坐标，一共分为七只小队，在路过的带领下，前前后后铺陈开来，组成了一道楔形防线。
路过的驾驶着一艘从阿塔那里借来的单人战舰，与当时第一次闯上远航之星时，他从老猫那借来的毛线球号大小与火力近似，他开着也最顺手。
他们抵达战场一分钟后，视野内出现了黑泥的踪迹。
“我去，好大！”通讯频道里有人立刻叫出了声。
这大约叫出了除路过的以外所有人的心声。他们眼前的黑泥，是一头长着无数肢体的海葵型怪物，光是最前面的头部就像一座小山，足以像蚂蚁一样碾死任何一艘战舰，而它背后的长尾，更是绵延了数十公里，轻松一扫就能除掉一整支小队。
这真的能打么？
每个人心中都冒出了这个疑问。
在来这里之前，不乏年轻气盛的玩家，尤其以来自没怎么吃过黯的亏的两家公会的居多，自诩水平不错，偷偷质疑着这总指挥的战斗方针，筹谋着在战场上一举击败boss，好争取更为丰厚的奖励。但到了这一刻，他们内心只剩下了同样的荒谬。
不，不可能打赢的，甚至都撑不过多久。
让他们仍然能强忍着不逃跑的，只有舰队正中，距离黯最近的那一艘船，那个对他们说只要尽力即可的路过的。
“第一中队，迎击！”人类青年的命令丝毫不见慌乱，在他下令的一瞬间，他自己就先飞了出去，“二、三中队侧面协击，后续保持阵型！”
他飞到了所有船的前面，飞得那么快，那么笔直，就像他的船本身就是一枚一往无前的鱼雷，直击黯的头部。
要撞上了，他会撞上去的！
不止一个人这般想。
可是路过的没有。那艘小小的战斗艇几乎飞到了黯的嘴边，近到黯一张口就会被咬碎的地步，然后丢下了一连十多发光炮，一个惊险的垂直后翻，毫发无损地擦着黑泥的最上端飞了回来。
“说好啦，最重要的是，跟我一样，学会逃跑。”路过的一会进一会退，不断地从黯的正面攻击着黑泥，每打完一波就会后撤一点，以给黑泥吞进去。
其他船跟在他后面，学着这种保守到有点猥琐的打法，从不同方向轮换着朝黯开炮。
“干得不错，小子，黯的速度比之前慢了起码三分之二。”后方坐镇的阿塔及时通报着路过的。
“还不能放松，”路过的不敢懈怠，“黯不是一般的boss，它随时都可能起变化。”
下一秒，他就痛恨起了自己宇宙第一级的乌鸦嘴。
这边话刚说完，那好似被他们牢牢牵制着的黑泥怪就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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速地发生了异变。原本的海葵怪长啸一声，似乎调转了方向，头部一边往后缩一边肉眼可见地变小，取而代之的是身后拖着的那些长长的肢体，正迅猛至极地朝前方扫荡过来！
“撤，快往边上撤！”路过的立马喊道。
各艘战舰都很努力地做出了反应，可还是有近十艘船毁在了那陡然进击的长肢下。
好在，聚集在这里的都是亲眼见到自己母星是怎么毁在黑泥手下的玩家，他们并没有把时间浪在伤春悲秋上，而是迅速地编整好了小队，重新聚集到路过的身后。
“指挥官，我们下一步计划是？”泰伦联盟的悠波球哥们问。
“和原先一样。”路过的望了眼无人可挡急速前行的长肢，“牵制头部，为代雅星的守军分担压力。”
阿塔，剩下的就拜托你了。
前线与后方突然调换，只是这delta里属于他们的最后一道防线，仍不会垮。
第八十七章
代雅星上空。
阿塔领着其余百来艘战舰，全神戒备，守着如今delta唯一的净土，这颗人造戴森球。十五秒之前，她刚刚到路过的发过来的信息，一抬头，就在屏幕上看到了黑泥的影子。
疾飞而来的长肢，大约有好几十条，每一条都像是一颗导弹，在空中划出一道漆黑的轨迹，气势凶猛地袭向代雅星。
“所有船只，升起护盾！”阿塔下令道，“全力射击！”
轨道上方铺开了一层绚丽的火力网，一如路过的所说，就像一场盛大的烟花演出。
“报告老大，第一条长肢好像被击溃了！”最前面迎击的海鲨帮战舰向她汇报。
海盗头子稍稍松了口气：“很好，维持目前的输出功率，继续拦截第二条长肢……”
“不好，老大，它们又聚集在了一起，规模比刚刚小一些，可速度更快……啊！”通讯突然断了。
阿塔倏地看向通讯频道，发现刚才还在说话的那个玩家头像已灰，他所驾驶的巡洋舰也完全消失了踪迹。
“老大老大！第一条长肢正改变方向，朝我们小队扫过来！”
“呼叫海鲨帮，我们这边观察到后续长肢都在改变形状，照这无限拉伸的势头，光炮将无法瞄准。”
“系统确认，a队、e队与g队失去定位，目前已无有效联络单位。”
一条条讯息接连抵达海鲨帮母舰的通讯器。
阿塔握着武器发射器的双手微微一紧。外面的黑泥仍如游龙入海般大举肆虐着，速度之快，几乎叫人眼花缭乱。她亲眼看见一艘刚格莫帝国的船被两缕细得跟头发丝一样的长肢包剿，连一枚鱼雷都没来得及发出来，就给肢解成了无数碎片。这不是什么正常游戏里有来有往的攻防战，这些习惯了太空战斗玩家在黑泥面前毫无还手之力，脆得跟草履虫没两样这是一场单方面的、高维对低维的屠杀。
“剩下的船，都听好。”她听得出来，自己的声音里也有一丝颤抖，“停止攻击，将全部能量集中在护盾上。护盾能量不足百分之六十的，立即弃船，与最近的队友会合。所有人，所有船，马上返回代雅星。”
没有人质疑她。
通讯频道里干干净净，她甚至不能确定，还有多少船的通讯系统仍然完好，又有多少人依然活着，能听到她的这一命令。
好在她能看见，她的舰队阵型正在缩，零零星星有几十艘船，赶在黑泥之前，回到了海鲨帮母舰附近。
阿塔数着返航的每一艘船，脑子里浮现的却是她没看见的那一些。
在线的没人开口，下线的开不了口，可她还是听见了那些熟悉的声音。
“老大，不是说好了会一起战斗到最后一刻的吗？”
“会的，我们会一块战斗下去。”阿塔抬起了头，死死地瞪着面前恢复了最初的轨迹，正往代雅星袭来的黑泥，“只是，这还没到最后一刻！”
她一推操作杆，海鲨帮的母舰如一座拔地而起的山峰，轰隆隆地迎向敌人。
一对一！
她知道她没有赌错，通过方才黑泥摧毁其余战舰的情形来看，由于拉长了战线，冲到她眼前的这一部分黯的攻击力远逊于完全体。这就是为何，她的周围飘满了舰船的碎片，这些残骸并未和传说中遭遇了黯的人或者物一样，被黑泥完全吞噬，一点渣子都没留下。
“吃多了总会撑着。”她看着黑泥冷笑了下，“你可以试试看，吞不吞得下我这块硬骨头。”
她听见通讯器里传出了路过的声音：“阿塔，你想做什么？”
“五分钟。”她说，“我应该还能为你拖五分钟。”
说完这句话，她不等路过的回复，就掐断了通讯。
漆黑的山峰矗立在代雅星和黯之间，沉默而坚持，就像没人能移动它分毫。
无论有用还是没用，阿塔选择了全力攻击，一百零九座炮筒悉数对准了面前的黑泥，不同颜色的弹药漫天齐飞，她一个人，一艘船，打出了一整支舰队的效果。
满屏幕都是火光，映得刚格莫人的黄色瞳孔都温暖了起来，阿塔不是没看见那层火光背后散而又聚、依旧在前进的黑泥，只是她依旧在笑。
即便不能战，她也不会退，她和她的船都长了一身的铁骨，在最后一丝血肉被啃咬干净之前，她都不会倒下。
“这就是我的游戏。”她没有在倒计时，也不需要倒计时，只是闭上了眼睛，听着那并没有抵达到耳朵里的死亡呼啸声，享受着这盛放在“阿塔”这个生命中每一时刻的火光。
舰桥重重摇晃了下，却没有即刻崩毁。
阿塔疑惑地睁开双眼，愕然发现，自己的船面前张开了一面护盾。
她的护盾明明早就在黑泥的啃咬下千疮百孔，如今这又是哪来的新盾？而且这盾看样子真的暂时阻挡了黑泥的脚步，黑泥正在离她几百米的地方疯狂地撞击，居然并未能一击即破。
一则通讯请求出现在她面前。
阿塔犹豫了下，还是选择了点开。
艾利巴人的脸出现在了屏幕上，在看到她的一瞬间，那八只眼睛里流露出了或许不止八种情绪，是焦灼，有担忧，有胆怯，也有纯粹的喜悦。
“你还没事，这太好了。”他小声说，一如过去对着她时一样，惴惴不安，唯唯诺诺。
“你做什么？”阿塔的语气却好不到哪里去，她已经确定了翁进行了何种操作，“你把代雅星的护盾拉这么远，你是不是疯了？”
覆盖的范围越大，护盾的时效就越短，这无疑是为了救她而拿一整颗戴森球冒险。
艾利巴人摇了摇头：“我没疯。阿塔，我最懊悔的一件事就是，我此时此刻没法离开代雅星，到你身边去，和你并肩战斗。”
“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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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斗？”阿塔深深地皱着眉，“你这胆小鬼，跟我谈什么战斗？你听着，我不是为了你或者代雅星才守在这里，你不用有什么无谓的感动，就乖乖待在你的金屋子里，等着我哪天再去取你的人头。”
翁笑了笑：“没有什么以后了。”
阿塔警觉道：“你什么意思？”
“我没法上去陪你，是因为我在做这个。”屏幕上的艾利巴人让开了些许，将手边的地形图呈现在海盗头子跟前，“快了，就快完成了，还有至多三分钟。”
阿塔一下明白过来他在做的事，眼珠子都瞪得大了一圈：“你要炸了代雅星？你这……你这是和那小子一块做的决定？这就是他说的第二条路？”
翁点点头，仍有几双“手”在地形图上动个不停。
“代雅星不能毁在黯的手上。如果守不住，就必须提前炸了它，”他平静地说，“这样对所有玩家都好。”
阿塔震惊了几秒，喃喃说：“可是，代雅星不是你……”
十年心血，摇钱树，宝藏窝，那个人在游戏里最在乎的东西。
那家伙明明应该继续小气下去，宁可一个宇宙灰飞烟灭，也不愿意往外掏一个子，更别提主动让自己在delta里的十年耕耘化作云烟。
艾利巴人竖起了一根长肢，碰了碰自己的嘴唇，发出了一声“嘘”。
“刚刚，在刚刚我让护盾张开前的那一秒，”他柔和地注视着阿塔，“能不能告诉我，你在想什么？”
海盗头子一龇嘴，没肯说话。
“我想告诉你，我在想什么。我在想我们刚刚认识的那一天，那天是delta开服的第一天，也就是刚好十年前，那时候我挤在人群里，正在犹豫是换一个种族，然后我一回头就看见了你，你笑着跟我说，原来这就是delta，delta里真的有很有意思的外星人，你还问我，能不能摸一下我的手……”
那人在耳边絮絮叨叨，阿塔却没有像往常一样，叫他住口。
十年光阴，从最初到最后，从相识到相知，相知到相杀，他们的样子变了又变，她总以为，他们不会再有像这样面对着面，心平气和聊聊过去的时候。
“我不想让delta毁掉。”阿塔叹了口气，难得放软了姿态，她伸出手，将搁在手边的那颗夜明珠拿了起来，抱进怀里，“过去再怎么遥远，我都不想让它毁掉。”
艾利巴人伸出长肢，贴上了屏幕，就像在隔着天上地下的距离抚摸着刚格莫女人粗粝如石的脸。
“那就祈祷吧，希望那家伙真能做到。”他喃喃说。
说了能做到的人自己也仍陷在纷飞的战火里。
比起代雅星守军，路过的手下损失还不算太大，黯的头部体型庞大，机动性差，虽然一旦撞上去肯定没好果子吃，可只要即时躲开，就不至于会船毁人亡。
可是与之相对的，他们给黯造成的威胁也越来越微不足道。
路过的心里明晃晃的，再这样下去，他和他手下的舰队倒是没什么事，阿塔那边铁定撑不住。
海盗头子跟他说的五分钟已过去大半，那边如何，他不用问也知道。
他看着四周这一片狼藉的战场，心里突然涌出了一丝愧疚。
这场战斗或许打从一开始就没有希望。
他想起阿塔问他，他们苦苦作战，就是为了推迟末日来临的时间，这付诸的一切努力，是为了什么？事实并非像路过的胡扯的那般，坚持一定时间，系统就会给予玩家奖赏。系统不会给出奖赏，现在的系统根本就是把他们当成了一只只飞虫，正在踏着步子赶尽杀绝。
所以，他究竟在等什么？
“我在等一个人，”路过的是这般回答阿塔的，“我相信他，他一定能够拯救delta。”
可是现在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登出限制依然没有解开的迹象，黯也仍旧气势汹汹，他当然仍相信着那个人，但他难以遏制地担心着，留给他们这些游戏里的玩家的时间不够了。
屏幕红光一闪，是艾利巴人发来的准备完毕的信号。
他知道，只要他在这边一声令下，远处的代雅星就会彻底化作一团明亮的火。
这并非那天他儿戏一般随便在中央酒店里放置的炸弹，这是出于最了解代雅星的那个人之手的、能在一刹那之间将整颗戴森球摧毁殆尽的终极武器。翁之于代雅星，就如free之于delta，由他设置的自毁装置，毁掉代雅星的速度恐怕不比黯逊色。
仍在代雅星上享受着欢乐时光的那些玩家，在武器启动的那一刹那，会看见什么？吞噬他们的烈焰，并非来自天上，而是自己脚下。每一个人，都将尝到从天堂落到地狱的滋味，上一刻的欢愉，曾经有过的希冀，都将跌得粉碎。就像沙卡星上死于轰炸的那些人，他们在弹出游戏的那一瞬间，也并不会感到解脱，而是无穷的恐惧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