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菩提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莲鹤夫人
苏雪禅狂吼一声,那剑尖距离封北猎的脸庞近在咫尺,却只能被风盾牢牢抵住,不得寸进,在无数飞逸的白光中,双方法力同时爆裂出宏大气浪,苏雪禅被一下掀翻出去,封北猎则厉喝道:“烛龙!”
静止的时间在那一瞬间恢复了流动!
凤凰降下万千流火,应龙飙射无匹锋芒,本应都是朝着下方的封北猎而去的攻势,但苏雪禅被甩出去的方向,却正正对着黎渊!
一切都如覆水般难以回。
黎渊心头一缩,竟然在刹那间生出了一丝近乎恐惧的觳觫,不由脱口而出:“不!”
苏雪禅浑身一颤,下意识护住自己的肚腹,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他掌中的流照君却清鸣一声,猝然脱手!
他瞪大眼睛,眼前所有飞逝的事物都像是被放慢了动作,流照君的剑身雪白,剑穗亦是雪白,它恍若一道凌空降落的温柔月光,与劈头打来的厉光轰然撞击!
“不要!”
破碎之声如玉,苏雪禅眼睁睁地看着剑上骤然迸出一道皲裂的纹路,他撕心裂肺地大喊出声,可颓势已无可挽回,在溃散的不尽华光中,苏雪禅如遭重创,口中鲜血狂喷,纷纷落在半空裂解的无数碎片上!
在那个瞬间,他眼前色消逝,全然是一片死寂的黑白。
黎渊从未料到,自己居然会被当做借刀杀人中的那把刀!但眼见苏雪禅面如死灰,吐血不住,他不知为何,亦跟着心慌无比,正打算扑过去时,苏雪禅的腹部却缓缓亮起一个印记的光芒,在天空上投射出日月的影子。
“昼夜不舍……”他泪水长流,模糊了双眼,口中仍在断断续续地从齿缝间喷溅出赤血,“逝者……如斯……”
金光大盛!
他犹如被丝丝缕缕的光芒包裹住的蝉蛹,封北猎唇边的笑容凝固,因为他能明显感觉到,脚下的烛龙起了异变!
“还给你……”
烛龙双目溢血,滚滚黑气喷出,它摇晃着身体,骤然狂吼出声!
“最后一个……印痕……”
日月纯净的光芒轰然灌入它勉力睁开的双目,净化了残存在它血脉鳞片中的蚩尤怨气,苏雪禅悬浮天际,左手握着太阳,右手握着月亮,仿若君临尘间的创世神祗,对烛龙发出最后的审判!
“你……自由了……”
日月齐升,星尘万古闪耀,寂灭与新生在沧海桑田中潮涨潮落,世界熄灭了所有光亮,只有它的眼眸是永恒不灭的火,恒古不熄的烛。
龙啸震荡天地!
烛龙砉然化作漫天弥散的光雾,化作神州大地的烈日当空,明月高悬,它足以环绕世界的身体在霎时间消弥不见,它是吹拂的风,是纷纷的雪,是流离的雨,是遍野的花。在足以燃尽一切的明光中,万物皆要闭上眼目!
寰宇寂静,苏雪禅漂浮太虚,无力得就像是初生的婴儿,透明的泪水和猩红的血液和在一处,不停往下流淌。
一个男人的身影自半空中缓缓出现,他身披赤袍,面容如雾模糊。
“痴儿,”他长叹一声,“何至于此!”
苏雪禅勉强睁眼:“烛……龙……”
流照君近乎是他的踏上大道的另一个根基,是与他自幼相伴的本命法器,是以流照君甫一被毁,他的道心和元气也大受创伤,只怕再难恢复。
“我……我做到了吗……”
烛龙看着他血泪合流的模样,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
“我于此劫中逃脱,全靠你一人之力。”他轻声道,“何必为眼前的缺憾而心灰意冷?须知世间万物皆如水月镜花,失去的,还能再来;分开的,亦能再聚。”
他双掌平推,苏雪禅周身的伤口便悄然拢、愈合,他再一手,他身边就围拢上一个透明的屏障,将他牢牢护在其中。
“去罢,迎接你最后的宿命!”
碧落黄泉中凝聚的光芒猛然压缩,又在刹那间爆发出声势浩大的轰鸣,世界在此毁灭,也在此降生!
光海铺天盖地,覆没人间!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封北猎尚未从黎渊亲手重伤苏雪禅的快意中反应过来,烛龙就已经脱离了他的控制,消失在了原地!
苏雪禅衣衫破碎,无知无觉地浮在半空,胸口赤红生光的烙印如蔓延的血,被封北猎和羽兰桑一望入眼,如遭雷殛,在电光火石间明白了所有。
“那是……!”
“抓住他……快抓住他!”
以风伯雨师二人心布置千年的心力和城府,如何会认不出苏雪禅胸口的烙印是什么!他们只是想不到,千防万防,阻止蚩尤复活的最大障碍,竟然是这个菩提转世的小小狐妖!
封北猎先前激怒苏雪禅,令他看见幻境中尘封的往事,纯属是为了利用“菩提”令他与黎渊反目,好让黎渊在知晓真相后悔恨万分,失去斗志,一如他在千年前做的那样。可这一诛心之举在他看到苏雪禅胸前印记后,尽皆变成了搬起来砸自己脚的石头。
他们最该除去的,不是黎渊,而是苏雪禅!
“我早该想到……我早该想到的!”封北猎悔不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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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然而为时已晚,烛龙脱困时爆发的光波充斥天地,在他出手的瞬间轰然贯穿苍穹,产生的震荡击飞了一切,也让他扑了个空。
太虚之下,飘渺如雪的光晕万千荡漾,浑如落下尘世,不染因果的润泽春雨;膏壤之上,无数细碎光芒流淌如云雾,自山林城镇、平原大河间蒸腾滚滚,翻涌向苍穹。
阴云哗然溶解、消散,一轮明月自黑暗中高高升起,照亮了整个天空的璀璨星光。
烛龙重回大地长眠,它归还了四时和日月,现在正是无风无云的夜晚。
烛龙既然已经离开,黎渊也没有必要保持龙形了,巨龙化作人形,昆吾雀长刀出鞘,他一把扼住封北猎的咽喉,一刀狠狠捅进他的肚腹,将他钉在大地之上!
羽兰桑早已不知所踪,封北猎口中狂喷鲜血,他的目光先是刻毒至极,而后又得意地哈哈大笑起来。
黎渊深邃的眉宇间尽是杀气腾腾的暴戾:“将死之人,还敢笑?”
封北猎慢条斯理地咽下喉咙里的腥意,他柔声道:“我笑陛下……只怕还不知道自己失去了什么吧?”
黎渊眉锋一挑,昆吾雀缓缓在封北猎体内剜剐了一整圈:“那你倒是来听听,我究竟失去了什么。”
封北猎额上青筋直冒,他断断续续地喘息着,嘿嘿笑道:“那个狐妖……不就是你……深爱的那位菩提吗……怎么……你还没感觉出来?”
第64章六十四.
黎渊的眼眸好似燃起了两捧幽暗烈火:“……你说什么?”
“固执的、多疑的陛下啊……”封北猎喉间呼哧作响,他一边笑,一边睁大了眼睛,“你只肯相信自己的判断……是吗?如果我现在告诉你……你的判断有误呢?”
黎渊张了张口,识海翻涌着干涸的裂痛,他头疼欲裂,在那一瞬间握紧了昆吾雀的刀柄:“不可能。”
他断然否认,回绝的速度之快,让人简直分不清楚,他究竟是因为有足够的信心,还是为了下意识的躲避着什么。
封北猎看出了他要躲避的东西。
“不要自欺欺人了,应龙……你以为你与他结百世红线,心意相通……你就一定能认出转世投胎的他吗?”封北猎咧开嘴唇,饱含恶意地看着他,齿缝间都是四溢流淌的鲜血,“你是不是忘了……吾王临终前在他身上刻下的烙印了?”
“那是吾王最后的遗志,即便是转世将他重铸,也不能将其消磨殆尽……有了这个蒙在他身上,别说是区区一根红线,你就是把全身的血都灌给他……你也……认不出来他……”
黎渊如梦初醒,先前所有模糊不清的关窍犹如乍破薄纸,于其中透出令人魂飞魄散的亮光,他神魂俱碎,心脏剧痛,竟于刹那间生生喷出一口血来!
蚩尤!居然如此
他想嘶吼出声,可淤堵上来的热血却先他一步漫上喉头,连着那段破碎的音节一同迸散出去,挫得他连牙关都咯咯发颤。
龙血炙烫如岩浆,封北猎看着他惊惧的目光,霎时惨白到极点的容色,只觉快意至极,就连昆吾雀寒意侵天的刀刃剖在身体里,一时间也不觉得有多疼了,他嘶声狂笑:“现在后悔了?现在心疼了?你活该!你活该啊应龙!”
“当时你神志尽失,是他喂给你心头血,你嫌他是爱你的身份和地位,趁他身体虚弱之时百般羞辱……”封北猎笑得浑身发抖,死死盯住黎渊,“我好像记得……你还捅了他一刀,是吗?”
千年前的战败,被狂龙撕开身体的巨人,九黎部落四分五裂,背井离乡,流离失所,女人和孩子悲切的哭声一路颠簸,一路飘摇……
毒蛇深深藏起复仇的獠牙,在暗无天日的角落等了又等,筹划了一年又一年,终于在今日,攫取到了它想要的胜利果实。
黎渊五内俱焚,全身上下的骨头都在栗栗痉挛,他自苏雪禅离去后就开始接连不断地做梦,可那时有雨师设计在先,风伯作乱在后,再加上他对自己与菩提之间的羁绊太过自信,纵然半信半疑,但他也不愿笃定,苏雪禅就是那个自己一直在等的人。
然而他不曾想到……他不曾想到……
黎渊的脑海一片空白,封北猎还要再说些什么,不防从昆吾雀上猝然爆发出万古不化的严寒,黎渊狂吼一声,昆吾雀猛地抽出、横劈而下!
封北猎瞳孔一缩,瞬间便被那一刀砍成了两段骤然分离的肉块,只听“哗啦”声响,他的残躯又化作透明的雨泽,沿着草叶和刀刃的交接处四处流淌。
一直沉默,在旁边观望不语的凤凰道:“是雨师化身……他逃了。”
黎渊置若罔闻,甫一大喊出声,他削薄的嘴唇间就断断续续地涌上许多腥热赤血,须得强撑着一口气,才能将其压下。他虚弱地喘着气,缓缓向前蹒跚几步,脚下不知绊到了什么,一个踉跄就半跪在了地上。
“我心悦你,你相信一见钟情吗?”
“我爱你,对不起……即便我的爱会让你感到厌恶……”
“你爱我吧……求求你告诉我要怎么样才能让你多喜欢我一分一毫,求求你爱我吧!”
“不……不是……”他的嘴唇颤抖,靠着昆吾雀撑住身体,近乎软弱的哆嗦起来,“我没有……”
他想说什么呢?
我没有厌恶你,我没有不要你,不爱你……你是我最重要的人,是我的命,是我继续苟活于世的唯一一点希望……
可他说不出口。
从东荒海出来之后,他发病的频率就大大减少,除去几次因为太频繁的梦而丧失理智外,他自己也没想到,他居然能安然无恙地一路到达钟山。
原来是这样。
他究竟在什么时候……喝了他的心头血?
他颤抖着呵出一股寒气,因为这个念头甫一出现,他的识海就是一阵绞痛,他强迫自己在其中苦苦搜寻,自虐般探究其中深埋的真相
记忆的洪流涛浪而过,他跪在河床上的碎石沙砾中,痛苦地捧出了一泓碧血。
他第一次发作,在那株繁盛的菩提树下,狐族青年的眼瞳明净清澈,他提着一个小小的酒盅,摇摇晃晃,踩着满地的菩提叶,满怀期待地冲他跑过来。
他对他说,今晚的月亮真美。
他那时已经快要失去神志,身体里流窜的刑杀之气也难以抑制,于血肉骨髓中疯狂流窜,他看见狐族青年变了容色,惊慌失措地过来扶起他,然而就在他们肌肤相触的瞬间,分明有什么汹涌澎湃的东西从中涌上来,击晕了他最后一丝残存的理智。
他双目金红,发了疯的龙是很可怕的,他不住对他诉说爱语,然后又将另一个不属于他的身份强行安给了他。年轻的狐子流着痛苦的泪水,这是他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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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次尝到情爱的滋味,第一次,就被人完全伤透了心。
狐子想要逃跑,但他立即就被撕开了衣服,狠狠钳住了后颈他痛得嘶叫出声,黎渊也跟着浑身发抖,他想扑过去抱住他,想杀了那个回忆里无知无觉,全然陷在残忍快乐里的自己,可他什么都做不了,只能不停地把苦涩的血泪咽进肚子,堵在喉间。
紧接着,是坠如流星的极寒月魄,狐子目光涣散,满身是伤,恍若一隙单薄的幽魂,踉跄走向寂寂无边的夜色。
他第二次发作,是被风伯算计之后。他狼狈地伏在床榻上,全身痛热,神魂撕裂,马上就要昏死过去,狐子却在此时拂开纱帐,惊讶地望着他。
“不……”他下意识喃喃道,“不,快走,快走啊……”
回忆中的他也跟着怒吼,命令狐子赶紧离开,可随即他就承受不住这样的苦痛了,他喊着另一个人的名字,恳求狐子不要走,留下来陪他。
失去理智的人总是更卑劣一些,而卑劣的人,总是更容易获得最终的胜利。
在月光下,青年的身体白得像一块微凉无暇的羊脂玉石,他面上带笑,眼中含泪,抱住了自己痴恋的那个人。
他浑如一头饿到快死的狼,獠牙与利爪齐用,牢牢镶住怀里这具羔羊般的身体,永无止境地在其上饕食;又像是渴得冒火的旅人,叼住了一片水分充足的草叶,就在唇齿间毫不留情地咀嚼研磨着它的每一丝生命力。
狐子予求予取,他不停流泪,因为疼痛而破碎呻|吟,但他始终不曾逃离,也不曾推开他。待到一切都平息下来,他终于能伸出手,颤抖着划向自己的心口。
血流如注,皮肉绽开的样子,犹如一朵盛放的花。
第三次,他挣脱锁链,像追逐猎物般追逐仓皇逃离的狐子,那副疯魔的样子,连最贪食血肉的豺狼都不如。狐子奔向大殿,他就撕开宫殿的门,他不慎撞进了密室,于是他也凭借直觉打开入口,一路紧追不舍地跟下去。
“菩提,”回忆中的他茫然发问,“我……我找到你了吗?”
黎渊愤怒地低喘着,几乎快要破口大骂,他怎么敢问他这么残忍的问题,怎么敢这样狠下心来伤害他?!然而,狐子的眼中虽然滴落下泪水,可他还是温顺地回答道:“是啊,你找到我了,我再也不会走了。”
接下来,又是一场惨无人道的暴行。
他就像一头野兽,一头受了伤,闻不得血味,但又饥肠辘辘的野兽。狐子的身体柔韧而包容,他忍耐着,宽容了他的一切肆意践踏,他对这场索取无度的苛虐痛哭出声,偶尔会忍不住对他求饶,可那也很快就被断断续续的惨叫淹没了。他浑身是伤,在狂风暴雨中瑟瑟发抖,汗水和泪水沾湿了身下的地面。
亲眼目睹这一切的黎渊近乎死过去一次,他以为这就是他所能承受的极限了,直到狐子勉强支起身体,再次剜开伤痕累累的心头。
“你……杀了我吧……”黎渊流着泪,心脏的绞痛一刻不曾停过,他用力捂住自己的脸孔,眼前发黑,竟在一时间看不见任何东西,“你杀了我吧……”
他不敢再看下去了,也没必要再看下去了。
因为接下来的事,都是他在神志清醒时参与的。
他发现了他留下的痕迹,他羞辱他,伤害他,然后自以为能够一笔勾销、宽宏大量地……一刀捅穿了他。
他痛苦得喘不过气来,就连嚎叫的声音也时断时续,压抑如悲恸欲绝的咆哮,他跪在地上,鲜血如潮涌,不住从口鼻中喷溢出来,根本就无法靠外力止住。他勉力向前伸出手,仿佛要在至狂至乱的混沌中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双目甚至在短暂的失明后出现了幻觉他隐约看见苏雪禅的衣摆从面前一晃而过,又令他扑了个空。
黎渊终于从淋漓鲜血中咳出了那个名字。
“雪……雪禅……”
别走……你别走……
向来冷静自持的凤凰也被这变故惊呆了,她高声叫道:“应龙!你冷静一点!”
“龙君!”四部统领浑身是血,从远处遥遥相互搀扶着过来,不知所措地看着情难自抑的黎渊,“这究竟是……”
凤凰遽然色变,猝然出手,一把将昆吾雀拍飞了出去!
“你要干什么?!”她厉声喝道,“他为了救这洪荒,放弃了那么多,难道你想让这一切都前功尽弃,他所做的一切努力都白吗?!”
黎渊手掌颤抖,他本就在与烛龙对抗的时候受伤颇多,现在又被风伯一招诛心,整个人早已是强弩之末,他气息奄奄,泪水混合着血水一同滴流下来:“我可以……让我替他受苦……这一切……本就是我应得的……”
凤凰皱紧眉头,还未等她再说些什么,黎渊再难支撑,一下倒在了地上。
“龙君!”白释等惊惶不已,连忙扑上前去。
远处雷云渐聚,仿佛是大地叹出的疲惫不堪的一口气,笼罩于东方既白的天空。
第65章六十五.
昏暗林间,雨师肩头一颤,脸颊处翻涌上不正常的血色,更衬得她肌肤白如霜雪,毫无一丝活气。
“他动手了?”
眼前空旷地面微风渐起,从中卷出一个身形修长的人影来。
封北猎的面色也不甚好看,但总归不算太糟,他阴沉着脸,半晌忽然笑了一声。
“是,动手了。”
羽兰桑道:“你的话太多了,就连我们的计划也透露出去不少,应龙可不是易于之辈,你也不怕他猜到什么。”
封北猎的唇角勾出讥讽的弧度:“我不跟他说清楚,怎么能令他痛彻心扉呢?现在他知道那个狐妖是菩提木的转世了,也明白自己做了多少蠢事……我就等着看,他还会不会像千年前那样,一心只想带着他的心上人远走高飞。”
“你想让应龙亲手去阻止苏雪禅去逐鹿?”羽兰桑眉头一皱,“亏你想的出来!那狐妖身负王上临终前的戾气兵痕,这可不是能随意开玩笑的,若是应龙答应让他以身殉道,那我们的千年谋划可就要毁于一旦了!”
封北猎眼中厉光一闪:“赌!现在只能靠赌一把了!应龙爱他爱得要死要活,千年前就百般阻挠的事情,我不信他在千年后就能看开!他在牢狱中关押近一个轮回,无论是狐妖还是菩提木,都已经沦为他的心魔和劫难。如今百密一疏,我唯有将赌注押在应龙身上,除此之外,没有更好的办法。”
羽兰桑道:“我现在去就去抓住苏雪禅……”
“你抓不住的,”封北猎断然道,“计划一旦开始执行,就再无缓和回转的余地,现在我们的当务之急便是前往逐鹿,布置好一切后等待吾王的回归。狐妖身边有阿修罗王裔,说不定还有烛龙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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置下的什么手段,更不用说,现在应龙也在疯狂找他,你去,无异于送死。”
羽兰桑不服气道:“可他终究是个隐患!还有,难道你不要他肚子里那个龙血胎了?血债血还,没有祭品,你怎么敢保证王上一定能感应你的传召?!”
封北猎蓦地转头看她,目光中拧起一股狠戾的煞气:“没有龙血胎也罢!他身上带着那个鬼东西,我现在只恨不得他离王上越远越好,等到王上再次睁开眼睛,那就是尘埃落定,无论他们怎样负隅顽抗都无用了!”
羽兰桑气急,但面对固执的同伴,她亦无可奈何,就在这时,只听封北猎继续低声道:“带上神人国的军队,他们也要随我们一同去逐鹿。”
羽兰桑抬头看他。
除去先前派往五大山系的军队,现在钟山上幸存下来的人数可谓是削减过半。先是与阿修罗和龙族对上,又被烛龙接二连三的巨变吹飞许多,整整二十万大军,目前存留下来的,也不过堪堪上十万而已。
“好。”她容色变了变,但终究还是叹了口气,一拍双掌,放出数十只传令用的雨雀,叽叽喳喳地绕着她飞了两圈,自下方掠去了。
与此同时,包括苏雪禅在内的一行人还在艰难地行走在山林中。
大战时,除了就在烛龙身边的黎渊等人,是舍脂最先察觉到烛龙快要脱困时的异状,她不顾罗梵心急如焚的呼唤,先是一把将他塞进前往欲界天的传送阵内,又将两个小的用紫绶云光带一包,罗梵急得声音都在发抖,不住喊她的名字,舍脂咬牙道:“你……你先走罢!我若是走了,那他们怎么办?”
若是在佛国完好无损时,他们自然可以一块去往欲界天,但现在佛国也损毁过半,能送进去一人就已经是勉强至极了,哪里还能指望将所有人都全须全尾的带出去?舍脂刚不管不顾地将罗梵送走,那边的烛龙就是一声惊天长啸,紧接着,就是足以翻复整个世界的光海生波。
苏纤纤和苏惜惜身上裹着紫绶云光带,舍脂则直接被那轰开万物的光波震飞了出去,待到她清醒过来时,已然是第二日的傍晚了。
她一下坐起来,发现身边躺的就是失去知觉的苏雪禅,篝火熊熊燃烧,不远处溪水淙淙,一个人坐在溪边,背对着他们。
舍脂急忙扑了上去,伸手去探他气息,又在他肚腹上小心地摸了摸。
“他昏了一天一夜了,还没醒过来。”坐在溪边的那个人施施然站起,转头看向这边,“你们闹的动静,挺大的。”
舍脂眯起眼睛,朝着来人的方向看了一眼。
火光跳跃,映出那人修长挺拔的身姿,再往上,是丽却带着几分阴沉的容颜,两枚飘摇流丽的宝石坠下,滴落在他的发间。
舍脂缓缓站起,她虽然失了紫绶云光带,但身上穿的,脚下踩的依然不是凡俗之物,她向前走了几步,天人的身体不染尘垢,顿时在火焰下显出她近乎生光的倾世容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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