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本非人

轻轻撩起九方梓彦垂挡半边的碎发，他注视着那只被藏起来的、漆黑如夜的右眼，深吸口气。忽听清风拂过，整片松林都抖开了沙沙轻响，无数斑斓毛线球挂在树梢彼此碰撞，夕阳斜晖轻洒，投进他琥珀色的眸子里，像是藏进瞳里的蜜糖，小小的九方梓彦怔怔地看着，竟是不觉出了神。
他听见廖清舒又深吸了一口气，然后一字一顿道：“去你妈的小橘猫。”
九方梓彦：“……”
第36章诡树（8）
廖清舒不记得自己是怎么从梦里出来的了。
他只知道，自己睁开眼时，九方梓彦手拿火符小光炮，正沉着一张被抓花的帅脸，恶狠狠地瞪着那棵缩成一团瑟瑟发抖的矮树。
“呃，九方……”清醒过来的廖清舒迟疑地开口，视线轻掠过一旁的老詹，后者正在波澜不惊地舔爪子。
廖清舒大致能猜出它是怎么弄醒九方梓彦的了。
“你伤口要不要处理一下？”他问九方梓彦，换来对方的一记眼刀。
“怎么处理？你给我舔吗？”九方梓彦没好气道，“现在别和我说话！”
廖清舒诺诺地住了口，退到一旁。九方梓彦复又瞪起那棵矮树来，冲它扬了扬火符：“喂！会说话吗？要是不想被做成符咒圣诞树的话，就把知道的都招出来！”
矮树身上所有的树枝都疯狂摇动起来。九方梓彦见状挑眉，扬手就要把火符扔下去，矮树发出无声的尖叫，团起身体滚到了廖清舒身后，三米多高的树身几乎都贴着地面，只两根最长的树枝抱着廖清舒的腿，抖得不停掉叶子。
廖清舒虽然恼恨它之前在梦里作弄自己，看它这样终究还是有点不忍，对九方梓彦道：“九方，它好像是不会说话，逼它也没用。”
“……也是。”九方梓彦阴沉沉道，“干脆直接烧掉好了。”
矮树的叶片瞬间掉得更厉害了。廖清舒不得已再次开口：“可我们还要找圣木曼兑呢，也许它能帮我们。”
听到这话时，整株矮树都微微一顿，旋即整个树冠都上下晃了起来，还从自己的叶子后面摘下小颗小颗的火红果子，捧在树枝间递给廖清舒。
“诶，不是要你的东西，你拿回去……”廖清舒哭笑不得道。他不懂园艺，不知道这棵树的原形是什么品种，就算要了这果子也不敢吃啊。
矮树却固执地要把这捧果子给他。廖清舒无奈，只得接了过来，谁知果子刚拿到手里，便听“砰砰砰”数声，手里的小红果子竟是全部炸了开来，咧出了一张张小嘴！
廖清舒吓得把手一撤，红色的小果子滴溜溜地滚了一地，尽数大张着小嘴，七嘴八舌地叫了开来。
“圣木，找我。叶子，他给的！”
“我只是个打工的！不背锅！”
“带出去，求不杀！”
“不要打我！我不想回去做篱笆墙！”
“泥们能不能帮我写字？‘不要对我大小便’……”
“……等等等等，停一下！”廖清舒忍无可忍地捂住了耳朵。太特么吵了！不仅吵，还跑题！所以刚才那么拼命地摇头根本就不是不会说话，而是不知道该用哪张嘴说话吗？！
“我天，吵死了！”廖清舒说着，瞥见九方梓彦同样吃了苍蝇般的表情，自觉感同身受，“你也觉得吵吧？”
“不。”九方梓彦不给面子地摇头，“我只是第一次见到这么没骨气的树，觉得稀罕而已……”
廖清舒：“……”
“不过不难理解。”九方梓彦自顾自道，“毕竟不是野生的。”
廖清舒：“？？？”
廖清舒没能搞懂九方梓彦的点，缠着他的那棵矮树却一下子激动起来，七嘴八舌叫得更凶，廖清舒捂着耳朵听不真切，九方梓彦却抱起胳膊静静听着，脸色渐渐凝重。
“火拼！”
“肥料！”
“我！”
凌乱的信息碎片拼凑在一起，九方梓彦的眉头锁了起来这株矮树，果然不是野生的。
他甚至连“妖怪”都算不上……他说呢，这种模样，一看就不像是什么正经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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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
野生的树妖，秉承天性，在个个都是有想法倔脾气的主，最不乐意的就是顺着别人的意思而活。然而这棵矮树的本体为火棘，却是人工种植在路边做篱笆墙的，因着某天寄居人界的妖族势力火拼，一个妖怪倒霉死在了它的树下，一身妖力妖血都渗进了它脚下的土地，这才稀里糊涂地开了灵智，具备了“妖”的雏形。
因为习惯了被人修剪摆布，所以它的性子更为软弱易服从；雾霾尾气的熏陶则使其智商也比同族要低些；又因为它成妖的方式太过简单粗暴，所以即使是在树妖中亦算是异端。明明修为低下，却可以离开土地行走，身上那些可以发声说话的红果更是古怪无比，遭人白眼。
虽然试着去找过移居到城市里的树妖作伴，却因为格格不入的模样而不被对方所接纳，被当做杂妖拒之门外；想去和同样怪模怪样的小怪作伴，身上带着的大妖气息又会让弱小的怪们闻风而逃。是以它虽然会走，却无处可去，只好在这片树林里找了个角落住下来，形单形只，每天不是看着自己的影子发呆，就是看着大学生们在树林里谈情说爱打野战。
直到有一天，圣木进入了这片树林，然后找到了它。
它一开始还以为圣木是同伴，但很快就发现自己错了圣木是有自己同伴的，一个笑容像是阳光的年轻人类。圣木找它，只是想要个工具而已。
他要求它帮忙，给了它一片自己的叶子。只要它拿着那片叶子，叶子上圣木的魂魄就会暂时附到它身上，借助它的身体行动，施展惑术。
圣木将整片树林都布成了迷宫，而借由它的身体操作的梦境，则是针对九方梓彦和廖清舒的第二重牢笼。现在两人都已离开梦境，在它看来，自己的工作已经失败了，再坚持下去，也没有什么意义了。
“圣木，不杀你们。要拿你们，换。”
它通过无数果子中的一个，结结巴巴地说道。九方梓彦的眉头立刻锁了起来：“换？换什么？”
滚落在地的红色小果一时都沉默下来。过了片刻，却又用尖细的声音齐声答道：“自由。”
“圣木，你们，困住。”
“谈判，换自由。”
“找老板。”
尽管矮树妖说话说得七嘴八舌又很不清楚，九方梓彦与廖清舒两人还是明白了个大概看来穆曼多半早就知道他们要来找他了，特地设局困住他们，就是为了拿他们当人质和山管办谈条件。至于具体啥条件，不清楚，反正看这阵势就知道他想提绝对是那种屈辱程度不输割地赔款的不平等条约。
胁迫着矮树将他们带出小树林，九方梓彦便急着回山管办堵截穆曼。廖清舒跟着九方梓彦回到校门口，正准备跨上电瓶车，突然发现一直跟在后面的老詹不见了，不得已又返回去找。
走到小树林旁，却发现那棵矮树妖仍呆呆地站在送他们离开的地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廖清舒忍不住道：“诶，你快别在这站着了，找个地方躲一躲吧。”
他的本意是想让矮树妖避开穆曼，毕竟它现在四舍五入一下也算是个叛徒了，谁知道会不会被报复。那株火棘听了，却以为他是想让自己躲开点，别吓到路人，当即就迷迷糊糊地往外走，走了两步却又顿住，左右转了一会儿，茫茫然地停了下来，似是不知道该往哪里去。
廖清舒看它这样，说不清可怜还是可笑。他听九方梓彦说，像这样古怪的树妖，多半都不是自己修炼出来的，而是靠吸了什么东西速成的，妖力灵气俱是低微，智商也比较需要关爱。
看它这样，廖清舒只当它是傻劲发作，走过去随口就问了一句“怎么了”。火棘尚未回答，身后却传来了一声催促，却是九方梓彦等得不耐烦，也进来找了。廖清舒应了一下，刚想转身，衣服却被火棘的树枝牢牢勾住。
九方梓彦：“喂，找死？！”
他快步走了过来，廖清舒忙劝他淡定些，忽听树枝上的红果开合，一个接一个地发出声音。
“我。”
“该去。”
“哪里呢？”
没有人要接纳，也不被人所需要的我，能够去哪里呢？
明明是没说出来的话，廖清舒却敏锐地捕捉到了什么，不由微微一怔。
“这个问题……你就是问我也没用的啊。”
……不要搞得好像他就有人要一样。
廖清舒知道该怎么回答。他好像突然陷入了一种久违的惆怅，那种惆怅曾缠绕着他很长一段时间，尤其是在他四处找工作那会儿，而现在依然萦绕着。
“该去哪儿去哪儿啊。”一旁的九方梓彦却只不耐烦道，毫不介意地破坏着气氛，“看见哪里顺眼就扎根，住得惯就住，住不惯就走，多大点事！这都要问，矫不矫情！”
廖清舒：“……”
火棘缩了缩树冠，继续断断续续道：“我怪。没有。人。想要。我。”
“啧，这倒是。”九方梓彦点头赞同，“你那么丑。”
廖清舒忍不住拿手肘捅了他一下。
“实话啊。”九方梓彦叫道，“丑还不让人说了？你丑、你怪、你被嫌弃，这都是事实，但这不代表你就该在哭。”
顿了顿，他深深地看了廖清舒一眼，对方站在树下，被叶间漏下的清澈阳光浇了一头一脸，一双眼睛在阳光下闪闪发亮。九方梓彦咳了一声，缓缓道：“谁都有被人嫌弃的时候，看你能不能往下走而已。一味的哭，没有用，一味强求，更没用。等待、调整、做好自己，该是你的猫，一只都跑不掉。”
火棘：“？？？”
廖清舒一头黑线，尝试解读：“他这……大概是比喻。生动形象地写出了……缘分的，嗯，无常……之类的。”
语毕，他转头看向九方梓彦：“这半生不熟的鸡汤你从哪儿看的？《青年文摘》？”
“什么鬼？”九方梓彦惊讶地看着他，“你不记得了？”
廖清舒困惑道：“记得什么？”
“就是，在那个梦里……诶，算！”不知为什么，九方梓彦的表情又变得臭臭的了，“不跟你们废话了！赶紧走了！”
“可是老詹……”
“都跟你说了妖鬼是饿不死的！抓紧时间！实习证明不想要了是吧？”
九方梓彦说着，薅着廖清舒的领子硬是把他拖走了。火棘傻傻地望着他们渐行渐远，出神良久。
它不知道为什么要把缘分比作猫的形状，但它现在愿意相信，世上或许真的有一个人，愿意接受它所有的果子，愿意把藏在果子里的每一句话，都细细听完。
毕竟连那么差劲的墨镜男都有伴儿了呢。
感受到了生活的希望，它怀着美好的祈愿，转身向着另一边走去。
走了一会儿忽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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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对刚才那卷发小哥不是被它的枝子勾住了吗？咋还走得这么利索？
它后知后觉地将把那根树枝举起来一看，果不其然，少了半截。
“我的杆儿啊”所有的果子都齐齐发出尖叫，当即遍身红果嘤嘤嘤嘤，又哭唧唧地跑回去找了。
与此同时，山管办内。
“第二章，管理机构及其职责……”九方重俊正拖长了嗓子给穆曼念二零一六年新修订的《第三版山海兽管理办法》，一边念一边还在啪啪啪地掉水晶眼泪。
穆曼翻着白眼坐在椅上听着，身旁一圈粉晶所画的小人严阵以待虎视眈眈。平心而论，他不惧九方重俊，更不惧他身边这些小魔仙一样的豆兵，然而……
穆曼偷偷望了眼正在贤惠扫着满地纸团的雷神，脸色难看，手心冒汗。
他是来谈判的……然而从他走进来到现在，根本就没人听他提过自己的条件啊摔！
而正当九方重俊一边吸着鼻涕一边念到“移民山海兽应有的权利与义务”时，让人意想不到的情况突然发生了一只火焰凝成的游隼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穿过结界冲进了办公室内，尖啸着朝穆曼扑去。穆曼一个矮身灵活避开，火隼极展的双翼掠过桌面，带起的火苗与热风点燃了桌上的纸制文件。
这本来也没什么，关键是九方重俊看着这火焰游隼，好死不死地说了句：“哦，是梓彦回来了。”
于是刚扛起灭火器的雷神愣住了。
怔了三秒，他火也不灭了，卷起尾巴就朝走廊逃去他尚不知廖清舒已经将自己出卖给了九方梓彦，一心只想当个低调的发电机。
雷神的尾上霹雳环绕，仓促移动间从小黑的办公桌上扫了过去。只听“啪”的一声，小黑骂了句“卧草”，在第一时间抢救起自己开始冒烟的电脑，以至于完全没有注意到，被雷神撞翻的九方重俊一脚踩上地上的粉晶，正不受控制地向自己这边倒来。
“咚”的一声，九方重俊一头杵在小黑办公桌的尖角上，晕了。
漫天粉色小魔仙顿时陷入慌乱，挥着长矛到处乱飞。穆曼不耐烦地挥手驱赶，指尖绿光闪烁，恰在此时，九方梓彦和廖清舒冲了进来。廖清舒眼尖，一眼就看到晕倒在地的九方重俊，再看看正准备施术的穆曼，当即悲愤道：“九方！他把主任打晕了……”
注意到九方重俊眼角未干的粉红色泪痕，他顿了一顿，继续悲愤：“还把主任给打哭了！”
并没有！！
穆曼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总算他脑子还没下线，在开口之前先凭空捏出根细长的枝条，奋力往地上一抽，立刻有粗壮遒劲的根茎破土而出，盘根交错着向上蠕动，转眼就将雷神遁走的走廊口给堵了起来。
再凌空一抽，粉晶所化的小人尽数碎裂，噼噼啪啪掉了一地，世界登时安静。他这才清了清嗓子，对冲进来的两人莞尔道：“初次见面，我是圣木曼……”
“初你个大头鬼啊，之前不是还耍人玩耍得挺高兴？”九方梓彦冷冷道，执起短剑虚指穆曼，“我不管你想要什么，但你的筹码已经没有了！识相的就给我放老实点……”
“谁告诉你我已经没有筹码了的？”穆曼微笑。对手从让人完全使不上劲的九方重俊换成了面前这个暴脾气的窝瓜，让他一下子觉得得心应手了不少，“你凭什么以为，你们就是我唯一的筹码？”
九方梓彦蹙眉：“你少在这虚张声势……”
“他没有。”
“什……”
“他确实没有。”坐在电脑后的小黑冷冷道，“他手里应该是还有一张底牌没错……我猜是留在山海界里里的那棵树身？”
“猜得不错。”穆曼承认道。廖清舒不解地举手：“不好意思，请问能说得清楚一点吗？”
“简单来说就是他还留了一小部分魂魄在山海界的那棵树上。”九方梓彦此时也明白了过来，面色一沉，“魂魄间的呼唤能构成比梦境更直接的桥梁……啧，烦人！”
“等等，让我捋一捋。”廖清舒挥了挥手，蓦地瞪大眼睛，“意思就是他以后可以随便偷渡山海兽了吗？！”
“偷渡出来大概是不行，毕竟留在山海界的那抹魂魄是没有自我意识的，没有办法‘呼唤’我；但要偷渡进去绝对没问题。”穆曼往办公桌上一坐，挑衅地一挑眉，“对你们来说，我想还是后者问题更大吧。”
出来与进去，怎么想都是前者比较让人头疼。然而廖清舒瞧瞧九方梓彦又看看小黑，二人俱是一般的严肃，这样看来穆曼的说法并没有错。
廖清舒不得其解，忽听小黑道：“连这么重要的事情都可以说出来，你到底想要些什么？”
既然穆曼的偷渡能力已经被他们所知道，那么接下来等待他的无疑是比其他移民山海兽更加严格的看管，这点穆曼不会不知道。然而即使如此也要自曝，可见他接下来提出的要求对他而言肯定是无比重要。
果然，穆曼笑意顿敛，语气也变得认真起来：“很简单，我希望山管办不要将我的存在告知东方天界。”
小黑：“……啥玩意儿？”
“就是不要把我送回东方天界……”穆曼一字一顿地又重复了一遍，蹙眉看着小黑紧紧抿住的唇角，“只要对天界隐瞒我的消息就行了。怎么，这都不可以吗？”
天人强大，他有把握能避开山管办的搜寻，却无法保证能躲避天界的追捕。想要避被移植到天帝花园的命运，都只能寄希望于山管办能隐瞒自己出逃的事实。但如果都做到这份上了对方还是不答应……
穆曼偷偷看向小黑，不着痕迹地向他挪去，心中估算着拿他当人质以换取山管办承诺的可行性。
小黑闷了一会儿，问道：“不是……谁告诉你我们要把你送回天界的？”
穆曼立刻指向九方梓彦，小黑的神情立时变得古怪起来。刚巧许墨衣拎着泡面和肉包回来了，一进来就被这阵仗吓了一跳：“怎么了这是？这位宝宝是……啊，谁把重俊打晕了？诶呀，还打哭了！”
小黑想了想，巧妙地避开了这个问题：“这位是圣木曼兑，他是来谈判的。”
“谈判？谈什么啊？”
“他想让我们别把他送到东方天界。”
“哦，这样啊。”许墨衣了然地点点头，转头看向穆曼，“我们每个月要管理三十，办证件和找工作得另外计，这个能接受吗？”
穆曼：“……能。”为什么话题会突然跳到钱上去？
“然后你要办理会员卡吗？办理会员卡的话可以享受上门服务，年四千八。”
“嗯，办吧。”穆曼不太确定道。
“还要出赔偿。”小黑淡定地补充道，“地板和电脑的维修，还有桌子也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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换。”
这些都要算到我头上吗？
穆曼犹豫地点头，许墨衣拍板了：“那就留下来呗，多大点事！反正现在上头也不太管我们。来，过来，咱们签个合同，签了就不能反悔了……诶，你吃饭了吗？要不一起？宝宝你喜欢什么口味的泡面？”
穆曼有点懵。他搞了这么大动静，还不惜掏出最大的底牌……结果这就行了？这莫名其妙地，就行了？
九方梓彦了短剑，上来拍拍他的肩，深表歉意：“真对不住啊，我当时也就随口这么一说，谁知道你会听见，还当了真……”
你真的不是故意的吗？！
廖清舒也上来拍了拍他的肩，一脸同情：“在山管办，其实大部分的事都能用钱解决，下次别再这么麻烦了，有什么事拿着支票过来说一声就行。支付宝也可以。”
穆曼：“……”
他觉得自己被坑了。他好想哭。
浑浑噩噩地签了字，又被九方梓彦下了数道监控用的符咒，穆曼一脸悲催地往门外走，一心只想好好宰学长一顿以抚慰自己受伤的心灵。
“等等。”他刚要出门，小黑忽然叫住了他，“问你件事……苏山引渡的时候，被他带出来的只有你一个人吗？”
“一个梦旅人只能偷渡一个妖怪，这你都不知道？”
“你出来的时候可不是完整的‘一个’。”小黑道，“是你将自己的一部分托苏山带出来后，再转移过去的……这样想来，应该是还有多的‘座位’。”
“想太多。”穆曼漫不经心地说着，挥了挥手，离开了山管办。
出门后已近十二点，穆曼便往学校走便给苏山发消息，却没得到任何回应。穆曼估计苏山大概已经吃好午饭了，便不再烦他，自己晃晃悠悠地往住处走，想翘了下午的课好好睡上一觉。
一回到家，却见苏山正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发呆。穆曼原想上去打招呼，刚走近几步，却又生生站住。
“不是叫你赶紧滚了吗！怎么还留在这！该死，谁许你上学长的身的！”穆曼怒喝道，眼睛转为绿色。“苏山”闻言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抬眼看向穆曼，瞳孔缩成一线，素来明亮的双眸此时却装满了冷漠黯淡的金色。
他的脚下是浅浅的一滩积水，坐过的沙发亦是留下了水浸过的痕迹。看着穆曼，他缓缓道：“本来，该走了。要回去，回山海。”
“可是，遇上了一个人。”
“他说……”“苏山”顿了顿，接下去的一句话突然变得流利无比，像是与另一个神秘的声音重合“他说，这个世界上，有太多的灾兽了。”
“也不知道老詹现在到底在哪儿。”从电瓶车的后座翻下来，廖清舒忧心道，“它帮了我们那么多，都还没谢谢它……要是能把它留下来就好了。”
这话刚出口他就有些后悔了。不同意老詹留下的就是九方梓彦，这样一说，倒像是埋怨一样了。
“嗯，确实。”九方梓彦却道，“它比你能干，要是留下来帮忙倒也挺方便。”
……这算不算自打脸？还是在打我的脸？
廖清舒试探道：“那……下次要是遇上，是不是就能抱回来了？”
“你要抱得回来你就抱呗。反正养他的钱你出。”
“那真是太谢谢了！”廖清舒开心道，忽听手机铃响，掏出来看了看，语气变得更雀跃，“许主管说，今晚要不要一起吃烧烤！去吗？”
“是就叫你了吧。”九方梓彦皱了皱眉，“要去你去，我不去。”
“不不不，是有专门问你的。”廖清舒将屏幕拿给他看，“去吗？去吧，我好久没吃烧烤了。”
“确定叫我了？”九方梓彦还是有些犹豫，廖清舒用力点头：“嗯嗯。去呗，你的那份我请好不好？”
“穷学生一个，哪儿来的钱。”九方梓彦嗤笑一声，言下之意却是同意了。廖清舒得了承诺又得了答复，内心喜悦无以复加，几步走到防盗门前掏钥匙准备开门，掏摸一阵没掏出来，一转头看见九方梓彦正盯着自己看，微感窘迫：“你看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