雀仙桥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吱吱
她远远地就叫着“长公主”,待走近了,立刻就把花举到了夏侯虞面前,兴奋地道:“还好您回来了,不然这花都要谢了。”
洁白如玉的花瓣,边缘已微微带着点黄,花蔫蔫的,一看就是放了些时候,不新鲜了。
但阿好惦记着她的善意却被夏侯虞妥帖的藏了起来。
她抱起阿好,笑道:“我让阿良把花养在花瓶里,花就不会这么快谢了!”
阿好笑盈盈地点头,挣扎着要下来:“长公主,我刚才去院子里玩了,衣服上有灰,不能坐在您身上。”
“没事!”夏侯虞笑着摸了摸阿好的头,让阿良拿了从姑苏带回来的点心赏了她,“拿去吃吧!”
阿好两眼冒着星星,欢快地从夏侯虞怀里溜了下来,抓住装着点心的匣子就连连向夏侯虞道谢,那像那匣子里装的不是点心而是什么稀世的珍宝。
小孩子就是这么容易满足。
夏侯虞的心情又好了点,再次摸了摸阿好的头,笑道:“自己玩去吧!”
阿好抱着点心匣子“噔噔噔”地跑了。
夏侯虞的心情也渐渐恢复过来。
她更衣洗漱之后叫了管事刘契过来,问问了庄园里的情景,知道今年的新麦成一般,但庄园里陶器卖得不错,她赞扬了刘契几句,这才去歇下。
夏侯虞以为这样一番折腾,她最少要躺上两天,谁知道第二天早上起来她已是神采奕奕,觉得自己可以上马跑个几圈了。
还是年轻时候的身体好啊!
她感慨着,真的就跑了几圈马。
回来的时候杜慧已经摆好了早膳,低声跟她道:“崔府的崔大人递了帖子过来,说是要拜访您。”
夏侯虞眉角一挑,道:“昨天我想请他没请成,不曾想他倒跑到我这里来了!”
杜慧笑道:“听那送帖之人的口气,崔大人恐怕是想和您商量商量崔七娘子的事。据说宫里发话了,说宫里没有主事的人,长公主聪慧贤良,立后这样的大事还是依照先帝,交给您来办理。”
“先压它两、三天再说。”夏侯虞觉得崔家的人品行越来越不堪,先是有前世的毁约,后有七娘子的选择,根子在那里,她怎么帮都是错,“我要先去看看先帝。”
这就是要去万乘寺上支香的意思了。
杜慧笑着应“是”,退了下去,心里却琢磨着等会怎么委婉地回绝崔家的人。
用了早膳,夏侯虞去了万乘寺,没想到的是萧桓的大管家萧荣早早就在寺外候着了。
见到夏侯虞的犊车,他急急地迎上前去,道:“长公主过来祭奠先帝,怎么也不跟我们打声招呼,我们也好安排人手护送您过来!”
“不用了!”夏侯虞温柔地道,“这么近,太麻烦了!”
“不麻烦!不麻烦!”萧荣连声道,态度非常的恭敬。
夏侯虞笑着点了点头,任由萧荣跟在后面,进了万乘寺。
夏侯有道的棺椁有田全打理,依旧是鲜花着锦,香炷鼎盛,可于她而言,却是心底最深的痛。她以为她来拜祭自己的阿弟会如同从前般疼不可言,但今天她举香焚火,心情却平静了不少。
时间会抹平一切伤痛吧?
夏侯虞呆呆地望了会夏侯有道的灵位,慢慢地走了出灵堂。
萧荣弯着腰上前向她禀告夏侯有道陵宫的事:“长公主回来的正是时候!最多还有十五、六天就能修好完工了。都督走前拜托了谢大人,谢大人这几天就会让尚书台的人挑选个吉日,让先帝入土为安……”
第一百零九章弹劾
前世,夏侯有道十月初才入土为安。可现在,才八月底。
也就是说,九月中旬夏侯有道就可以睡到他自己的陵宫去了。
夏侯虞的眼泪就忍不住落了下来。
萧荣急得团团转,却不敢靠近,只知道喃喃地道着:“长公主,长公主,这是好事,您也别伤心了。以后逢年过节的时候也能去祭拜一番了……”
“是!”夏侯虞笑道,接过了杜慧递过来的帕子,擦了擦眼角。
萧荣松了一口气。
夏侯虞笑道:“代我向你们家都督道谢。这件事,有劳他心了。”
“不敢,不敢!”萧荣低头躬身地道,小心翼翼地陪着夏侯虞往外走。
迎面碰到了郑家的管事。
“哎哟!哎哟!”他一副喜上眉梢的样子,一路小跑过来,道,“长公主,还是我们家夫说得对。她说您回来之后一准会先回庄园,今天肯定会来祭拜先帝,没空去家里小坐,让我过来碰一碰您,请了您回府去住几天。夫人前几天得一条一尺来长的大鲤鱼,养着等长公主回来呢!”
夏侯虞原本准备明天去拜访舅母崔氏的,此时听那管事一说,也不想回了庄园明天再到城里来了,她吩咐杜慧回庄园把自己给崔氏带的土仪送到郑府,自己则带着阿良去了郑家。
崔氏正翘首以盼,看见她少不得拉着她的手左右的打量,问起离别的日子她都做了些什么,可吃得香,睡得好。
卢淮那边,却气得脸色发白。
他没能控住自己的脾气,“啪”地一声把案几上的茶盅哐当当地全都扫在了地上,然后怒不可遏地对自己的兄长卢渊道:“你让我忍着,我怎么忍得住。您看看这上面都写了些什么?‘耗尽国库资财、三州兵力’、‘纠合无赖之徒,以求自强’、‘封赏无定规,猜疑无顾忌’……这都是些什么?是些什么啊?”
卢渊的脸色非常的难看。
萧桓上书指责卢淮的这些话,就是几年前他上书指责印林的话。
萧桓他要干什么?
为印林翻案?
为印林昭雪?
他知不知道当年印林的事并不是他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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渊定下来的,也并不是他卢渊一个人的事?
崔浩居然还想着把自家的孙女送进宫去。
当年,他不是也赞成处置印林的吗?
现在地作壁上观?
可卢淮的失态还是让卢渊觉得很是失态。
他低声喝道:“你这是要做什么?冲出去和萧桓打一架吗?谁打赢了听谁的?”
“有何不可!”卢淮这两天都在府里借酒消愁,听说卢渊过来,他醉醺醺的也没有多想,就这样迎了卢渊进来,等到坐定了,说起这件事来他的怒意这才重新抬头,让他忍无可忍。
他趔趔趄趄地转身就要将墙上挂着的宝剑取下来,可惜他喝得太多,眼花手颤,取了几次也没得逞,就发起脾气大声辱骂起来。
卢渊难堪地闭了闭眼睛,对跟随自己而来的长子卢青道:“阿佛,你看,这就是你叔父失态的样子。所以你一不可在外人面前服散,二不可饮酒。这两样东西都只会令你形象大损,而不可获得别人的尊重和美誉。”
卢青正和荣始在罗浮山附近云游,被卢渊一封家书召回,就被留在家里帮着打理庶务。
他恭敬地应诺。
卢淮却惨笑起来,道:“谁不想功成名就,可我的运气太不好了。”
卢渊不想听他的鬼话,由着他絮絮叨叨的,决定等他冷静下来了再说。
有小厮小跑进来,凑在他耳边道:“长公主昨天已回了建康城,今天一大早就去了万乘寺祭拜先帝,之后去了郑家做客。”
这原是意料之中的事。
卢渊点头。
那小厮想了想,又:“昨天天子身边的章大人也去了码头迎接晋陵长公主。”并把余姚大长公主的闹剧也告诉了卢渊。
卢渊剑眉微挑,道:“你敢肯定章含也去了!”
“敢肯定!”那小厮禀道,“不光是我看见了,城中有些府邸的管事也认出来了。今天城里都在传天子对晋陵长公主的敬重。”
卢渊皱眉,喝斥着让身边的仆从把卢淮从那佩剑上拉开,并道:“你先把我给酒醒了再说。”
两人都知道,萧桓这样白刀子进红刀子出的,肯定是准备和卢家翻脸了。再多说什么也没有意义了。
荆州那边,郑芬正在为这几日天气变得凉爽而觉得舒适,关于萧桓弹劾卢淮的折子就像漏了风似的传到了他的耳朵里。
他看着身边那些人不自然的神色,忙道:“快把谢大人的书信给我看!”
小厮跑着去拿了谢丹阳昨天令人送来的书信。
郑芬一目十行地看完了信,低低地骂了一声。
之前萧桓弹劾卢淮,他觉得,恶心恶心卢渊也行,加之萧桓也算是出身诗书礼仪世家了,在江南颇有些文名,写个折子还不简单,也没有仔细地看,等到流言蜚语传到了他的耳朵里,他这才重视起来。
萧桓到底要做什么?
印林的事可不是哪一家哪一户造成的,他若是想清算,难道还要一家一家的查不成?
他顿时觉得头痛欲裂。
前几天萧桓出兵的折子还是谢丹阳想办法帮着盖的印。
他这才安生了几天,怎么又弄出事来?
郑芬觉得心很累!
显阳宫里,夏侯有义对章含很是不满。
他沉着脸道:“什么叫没有问?我让你去见长公主,可不是让你单纯地去给她接风的。萧桓北上出兵伐凉的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得帮我问问长公主才是。你可别忘了,萧桓之所以娶了她,尊敬她,皆因她是皇室的公主。若是朝中有人不轨,你得告诉她才是。”
章含恭谦地解释道:“当时不是问这话的好机会。我已派人关注长公主了,听说长公主今天去了郑府。若是天子同意,我想,我跑一趟郑府也好。正好把这话也说给崔氏听听,让郑芬也知道天子为何不快!”
正好也可以看看郑芬是怎样的态度。
会不会因为如今的天子不是文宣皇后亲生,就有了贰心。
夏侯有道神色慢慢缓和,声音也平静下来,道:“那你就走趟郑府好了。这件事一定要告诉长公主。”
最主要的,他得知道夏侯虞对这件事的看法。
他很害怕做一个连生死都由不得自己的傀儡皇帝!
第一百一十章突兀
章含觉得这样不妥。
既然晋陵长公主在城里,天子大可宣她进宫,细细地和她说这件事,这样急匆匆地派了他去问,像是怀疑她似的。
若是因此引起晋陵长公主的不满就不好了。
可他也知道,夏侯有义这个天子当得是多么的不容易。
见到了晋陵长公主大不了说话委婉些好了!
章含心疼这个自己看着长大的少年天子,还是恭敬地应下了。
夏侯有义松了口气。
章含立刻赶往郑府。
两天内两次到访,夏侯虞就是不经心也看出章含这是找她有事了。
她不是个为难别人的性子,单独见了章含。
章含很是感慨。
外人都说当朝的天子懦弱无能,当朝的公主蛮横跋扈,夏侯有义却自幼聪慧过人,晋陵长公主的和风细雨,温柔体贴,又有谁知道呢?
他的表情就不由地柔和下来,寒暄了几句,就把萧桓无旨北伐的事告诉了夏侯虞。
夏侯虞好不容易才压住心底的惊愕,没有在章含面前流露出异样的神色。
前世,人人都告诉她萧桓有不臣之心。
但当时萧桓已是大司马,当朝数一数二的权臣,不往前走,就会被人推下来落入悬崖。她总认为他是不得己。
如今看来,萧桓早怀异志。
小时候她在武宗皇帝的听政殿玩耍时,听到卢渊对武宗皇帝说“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的话突然间浮现在她的脑海里。
她是什么时候听说的这句话?
夏侯虞已经不记得了。
但当时的感觉她还记得很清楚。
就像文宣皇后告诉她,除了夏侯有道,宫里其他的孩子都没有资格做她的弟妹,是外人一样。
萧桓,是不是早也和他的祖先一样,对她们这些北边而来,夺了他们赖以生存的土地和江河的外人恨之入骨呢?
夏侯虞一时间有些坐立不安来。
她笑着对章含道:“多半是怕引起大将军的猜疑。你也知道,都督因为弹劾卢淮被大将军在私底下骂了好几通了。”
这倒是真的!
估计卢渊是想把自己的态度传到萧桓的耳朵里去,并没有藏着掖着。
章含的神情松懈下来。
夏侯有义手中没有实权,全靠谢丹阳和郑芬、萧桓等人撑着。若是谢丹阳等人放弃支持夏侯有义,他说不定真成了个连自己生死都没有办法掌握的傀儡皇帝了。
俩人又说了半天的闲话,章含这才满心欢喜似的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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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了郑府。
可等到他上了犊车,想到朝廷这么多年来发生的事,面色还是不由地变得凝重。
夏侯虞却想着萧桓的事,心情久久不能平静,就连崔氏约她去永宁寺赏红叶她都没有什么兴致。
“去吧!去吧!”崔氏笑盈盈地怂恿着她,“秋高气爽的,出去走走,你的心情也会好一点的。”说完,她无意地道,“我娘家的几个嫂嫂和侄女也会一同前去。正好可以陪着你说说话。”
夏侯虞端着茶盅的手一僵。
现在最想见她的恐怕是崔七娘子的母亲或者是崔七娘子本人吧!
意识到这一点,她就更觉得无趣了。
她道:“过两天尚书台的人会来商量我先帝上山之事,我没心情出去玩。既然舅母约了娘家的人,我就先回去好了。等哪天得了闲,再来拜访您。”
崔氏不懊恼自己说错了话,也不好再留在夏侯虞,用过晚膳,就送她出了门。
夏侯虞的庄园离建康城不算远。出了城最多一个时辰的路程就到了。
秋天晚上,起了雾。
白茫茫的一片。
夏侯虞靠在车壁上,透过轻绡望着车外昏黄的灯笼,一时间不知道哪里才是自己的根,哪里才是自己的落脚处。
她茫然地问随车的阿良:“还有多长时间才到庄园?”
阿良忙探出头去问了一声随行的部曲,回禀道:“长公主,还有半个时辰。”
也就是说,路只走了一半。
夏侯虞懒懒地颌首。
远处隐约传来兵器交击的声音。
原本夏侯虞要晚上赶回庄园尹平就觉得不妥,现在听到这样的声音,犊车立刻停了下来,原本护着夏侯虞的部曲此时全都团团把她围住,尹平的刀更是已经出了鞘,警惕地吩咐其中一个身材十分高大的部曲:“你带着几人去看看。若是情况不对,不要和对方多做纠缠,立刻吹了鸟哨告诉我们。”
那部曲点头,带了几个和他身材差不多的高大汉子消失在浓雾间。
夏侯虞非常后悔。
她就不应该任性,在郑府留一宿又如何,她若是心里不高兴,还可以到长公主府去住,何苦这个时候赶路。
最怕是她身边的人因为她这个任性的决定而丢了性命。
她不由坐直了身子骨,紧张地听着外面的动静。
受了她的影响,犊车内外都很紧张。
不一会,远处传来她部曲的高声喝斥,却并没有吹响鸟哨。
尹平长吁了口气,又吩咐身边的几个人:“你们去看看!”
几个人躬身应是,脚步轻盈地走了过去。
尹平忙向夏侯虞禀道:“姚二几个遇到了对手,但人数不多,取胜困难,我派了人去增援,应该很快就清楚前面发生了什么事。”
夏侯虞点头,心头也是一松。
他们等了大约两刻钟的功夫,姚二拖着个人走了过来。
他朝夏侯虞和尹平行礼,道:“长公主,这个人说他在追缴逃奴,可我看他比那逃奴好不到哪里去,就把两个人都带来了。”
夏侯虞让人卷了车帘。
被姚二揪着衣领的是个羯人。褐色的卷发,肤白眼绿,穿着姜黄色粗布胡服,手掌宽大,手上全是伤痕,以她有限的见识,觉得这个人肯定练过兵器。
再看姚二身后,跟着个瘦小的身影,年纪不过七、八岁的样子,乌黑的头发,雪白的皮肤,分明的五官,黑得不太纯粹的眼睛里迸射着倔强、恨意、不屈。
夏侯虞抚额。
她和阿褐居然就猝不及防地见面了。
她以为她得小心翼翼地算着前世的日子,才能见到他。
可命运就是这样的奇怪。
兜兜转转的,他们还是碰到了。
不过前世他守在一个妇人面前,为了维护那个妇人被别的小子抠打,他的眼睛里也是这样迸射着倔强、恨意和不屈。
“你叫什么名字?”夏侯虞苦笑,问阿褐,“怎么会被人追逮?”
阿褐抿着嘴,防备地望着她。
第一百一十一章阿褐
夏侯虞再一次抚额。
她想到前世与阿褐的第一次见面,阿褐对着她眼底流露出来的感激和温情。
果然是相遇的时机不对,人与人之间的情感也会不同。
她吩咐尹平:“带他下去吧!看看有没有能帮得上他的。”
言下之意,是可以留阿褐。
阿褐眼眸中依旧充满了警惕,尹平却没有流露出诧异之色。
在他的眼里,夏侯虞看着对人冷漠无情,实则心地柔软,愿意在自己力所能及的能力范围内帮忙别人。
他恭敬地行礼,带着阿褐退了下去。
那个羯人大汉也被姚二提着领子拎了下去,自有人审问他。
犊车骨碌碌地重新上路。
夏侯虞坐在摇摇晃晃的车里沉默不语。
阿良安慰她:“看样子应该是谁家的部曲掠了羯人的村落,抓了羯人为奴为婢,那小孩多半是趁机逃出来的……”
夏侯虞沉着脸没有作声。
朝廷南下的时候,有一部分羯人也跟着来了江南。但他们异样的相貌在江南非常的吃亏,很多人还因此觉得他们是异类,把在胡人那里受到的气迁怒到他们的身上,觉得他们也是胡人的一部分,在成不好的时候,常常有人去抢羯人的村落或人家。
朝廷和豪门大户都对此视若无睹。
有些羯人为了活命,常常会做那些门阀世家的打手,帮着带路去掠夺自己族人的村落。
几十年下来,羯人越来越少,在集市上几乎很难看到他们。
阿褐之前从来不提自己的身世。
夏侯虞就猜到他是那些被灭了族的羯人村落的子弟。
前世,也不知道他是怎么逃过这些人的追踪的。
雾越来越浓,好在是他们之后很顺利地回到了庄园。
夏侯虞叮嘱阿良:“让尹平立刻来见我。”
阿良应声而去。
夏侯虞更衣梳洗,尹平已候在了外面。
等她在室内坐定,侍女们上了茶点,阿良带了尹平进来。
“长公主!”他伏地行礼。
夏侯虞点了点头,见尹平还穿着刚才穿过的衣服,知道他没来得及更衣就直接过来了,就让阿良斟了杯茶给尹平,道:“知道那孩子叫什么吗?出了什么事?”
事情和夏侯虞、阿良料想的差不多。
他道:“小孩叫阿褐,今年十岁了。父亲是汉人,母亲是羯人。住在离这里五百多里的扶风。父亲在他三岁的时候就去世了。他跟着他母亲和外祖父一家过活。去年和今年的成都不好,村里来了很多牙人。他舅母就怂恿着他舅父,想把他卖了。他母亲知道后就想法子搬了出来。”
说到这里,他语气一顿。
夏侯虞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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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数声,道:“姚二抓的那个羯人,是谁家的手下。”
尹平再次伏地,低声道:“据说是卢泱的部曲。”
卢家霸占平民良田,前世就有很多人弹劾,只是天子连自己的性命都难保,谁还去关心那些平民的良田?
后来萧桓和卢渊开撕,也是拿了这个做借口的。
夏侯虞道:“砍了那个羯人的头送去给卢渊!”
尹平愕然。
夏侯虞从来不曾这样的血腥。
夏侯虞道:“我最恨吃里爬外的东西了。”
自己是羯人,却带着外族的人伤害自己的族人。
尹平明白过来,高声应诺。
显然也很瞧不起这样的人。
“那个阿褐就交给你了。”夏侯虞道,“他若不想做我的部曲也可以,就让他在庄园里帮忙吧!家里的陶工、织工,总有一样适合他。”
她说着,脑海里却浮现出十年以后高大俊美的阿褐,想着他穿着粗衣布衫在田里劳作,或是坐在昏暗的小作坊里认真仔细地绘着陶罐,她就觉得很违和,很好笑。
谁知尹平犹豫片刻,道:“长公主,听阿褐说,他是因为偷偷跑出来找吃的,才没有被卢家的人抓住。但他母亲还在卢家的人那里,他得回去找他母亲。”
前世那妇人是阿褐的母亲吗?
她从来没有听阿褐说起。
是因为她前世救了阿褐的母亲,所以阿褐才会那样的感激她吗?
夏侯虞思索片刻,道:“那你就去把那阿褐的母亲救出来,就当是给你练练手了。”
世家之间黑吃黑的事多了去了,她也黑吃黑一把又怎么了?
尹平没有想到夏侯虞对阿褐这么重视,不过,这也是好事。那些羯人被门阀世家掠了去,没有几个能活十年的。有时候比那些牛马过得还不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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