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官,借个胆爱你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香小陌
失恋这种事儿有一次算一次,总归不是什么让人舒服的事儿。程宇相亲相过好多轮儿了,满北京城的姑娘相过他的人不少,他被相亲对象蹬掉也是家常便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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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回看起来是他离结婚最近的一回,结果还是弄瞎了。程宇这次是真心想要迈进围城的这道槛儿,让自己心,也品尝一次“为人夫”负担整个家庭责任重担的感觉,可是竟然就这么难。
说不上心里是个什么苦涩沮丧的滋味儿。就谈对象这么简简单单的一个事儿,被人逼着催着赶着自己跟自己较着劲努着力,这么多年,他就没有谈成功过一次。
说实话,爱也并没有多么爱,感情并没有多么深,可是这事儿无关感情深浅。一个爷们儿被人甩,被别人一趟一趟地甩,多多少少对自尊心自信心是一种打击。
罗战也躺在床上,俩人睡两个被窝。床头小灯洒下幽暗的光芒,程宇的轮廓在灯下苍白疏朗。
俩人在淡淡的光芒中聊天儿,聊儿时的记忆。罗战给程宇吹嘘自己在学校里泡妞儿的光辉事迹,带着一帮小混蛋提着木棍子打打杀杀,与高年级的学生争夺校花儿,与邻校的男生争风吃醋,也被全学校女生的家长们列为重点盯防对象,严打死守。程宇给罗战讲他在警校参加格斗擂台赛,一对一自由式散打,一路过关斩将,打遍全校无敌手,比罗战那一群混子打群架的水准强老鼻子了。
罗战从被窝里伸出一只脚丫子,轻踹程宇一脚,笑呵呵地问:“嗳,玩儿过妞儿没有?”
程宇瞟他一眼,不搭理他。
罗战追问:“上过没有啊?靠,哥问问你不成啊?”
罗战死皮赖脸地纠缠,程宇不太愿意说。他以前念警校,也有个相当要好的女朋友,名叫林丹丹,那时候也算郎才女貌,同窗之谊,志同道合,向着革命事业的终点线大踏步前进。
程宇在大学校园里是那种非常引人注目的男生,帅气,纯净,科目成绩好,人见人爱,喜欢他的女孩儿不老少的。能当上他女朋友的,自然也是优秀的。
只是,象牙塔围墙内的恋情多半都是不成熟的,完美纯粹的感情没有经历过现实生活的敲打催磨,迈出了那道门儿,十有八九是要见光死的。单位职位,房市股市,车子票子,柴米油盐……人生苦短,要考虑的事情简直太多,当年再怎样青葱美好的恋情,终究有一天被现实击得粉碎,到头来形如陌路,竟不如荷花池畔的一只浮萍、胡同口的一棵老槐树来得更加坚韧,风雨无阻,时光不灭。
罗战那点儿猥琐的心思,只想打听关键内容:“最后到底上过没有?靠,是男人不是啊?!”
程宇拿棉被捂着脸,半晌才说出来,那一回在宿舍里偷摸黑着灯,跟女朋友衣服都脱差不多了,最后临门一脚竟然就没进去!
罗战都顾不上吃味了,捶床嚎叫:“姥姥的你简直弱爆了,妞儿都摆姿势让你上了,咋就没捅进去呢?对准了小嘴儿,掀大腿玩儿命扎个猛子就搞定了么,有你这么衰的爷们儿吗!”
程宇羞愧懊恼得也伸脚踹他:“就你丫是个爷,就你最牛掰,你上过多少个?你说给我听听啊!”
罗战嘿嘿嘿地装傻,这种敏感问题怎么能照实回答?
程宇哼道:“上过一个连的妖男艳女吧你?”
罗战仰着脖子笑,嘴巴无耻地咧到最大,程宇猜得也不算错嘛……一个连好像没有,一个排的兵力咱爷们儿绝对是罩得住的!
俩人于是隔着被窝踹着玩儿,互相挤兑对方的糗事儿,笑,闹。
罗战问:“你跟你那傍家儿,后来怎么分了啊?”
程宇说:“毕业分配,她去海关了。”
罗战挑眉:“去海关怎么了?不是也在北京么,又没两地分居!”
程宇说:“海关挣得多,工资奖金和各种灰色入,她一个月挣我五个月的……她后来嫁给他们科长了。”
罗战不屑地撇嘴:“操,这娘们儿不懂得疼男人,就没对你用真心,真喜欢一个人就不是这样儿!”
程宇闭上微红的眼,慢慢地睡去,把酸涩微苦的一番往事淡淡地抛在脑后。
罗战对着程宇的脸,喃喃地说:“程宇,如果这回再分了……给哥个机会不?”
程宇不吭声。
罗战:“程宇,你就看我一眼不成吗!”
程宇闭着眼不看他,摆摆手指:“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我再想想……让我睡一觉,太累了,二十多个小时没睡了……”
程宇确实是太累了,身心疲惫的感觉。
罗战就这么看着程宇,看着程宇睡过去,房内寂静,只余心动的弦音。
他想跟程宇说,程宇你一直就走错了路,三十年的思维定势,让你彻底找错了方向。
老子除了披了一张男人的皮,多长了一个把儿所以让你瞧不顺眼,我哪点儿不比那些女的强啊,老子对你不够诚心实意得吗!
我不会因为你忙出警、忙工作就跟你发脾气,甩脸色。你站岗值勤,我给你遮风挡雨;你扫街,我帮你盯梢儿;你24小时值夜班儿,我给你做晚饭送夜宵!
我不会因为你工资低没房子而埋怨你、背弃你。我开饭馆儿给你做好吃的,我挣了钱给你买车买房,我把银行存折密码全部上缴,我孝敬咱妈陪老佛爷聊天溜早儿打麻将,帮你照顾全大杂院儿的老老少少!程宇只要你开心高兴,给个笑脸儿,老子这辈子为你做牛做马!
我更加不会因为你那一条胳膊残了不好用了而嫌弃你瞧不起你,这世上只有我罗战是唯一的那一个人,永远都不会因为这件事儿嫌你,为什么,你懂的!老天爷盯着我罗战的良心呢!!!
我就是你那另一条胳膊,我乐意扶着你走一辈子,爱护你,宠着你,不让坏人欺负你,不会再让你孤独地一个人默默承受一切挫折失败伤痛难过!
程宇你到现在还不明白吗?你需要的那个跟你度过一生的人就是我罗战,也只有我!!!!!
程宇睡着的样子安静单纯得像小孩儿,让罗战看得入迷。
曾经沧海难为水。罗战觉得他如今根本不可能再接受别的人,看不上眼,全身各处的感知器官都已经被程宇把胃口和标准吊得太高了。
那一夜俩人抱在一张床上,春宵一刻,美妙销魂,罗战把程宇的身体上上下下每个清俊诱人的地方都瞧过,胸膛和肩头淡啤酒色的肌肉,平坦结实的小腹,翘起的臀,大腿内侧的柔软……每一处都这么妙。
罗战后来甚至有些后悔,这么好的一次机会,应该把碰过和不敢碰的地方,一处一处都扒开来,仔仔细细地看,玩儿命地欣赏,狠狠地爱抚!
月光悄悄地从窗帘后露一小手儿,光辉洒向床铺上的两个人。
罗战缓缓地凑过去,嘴唇印上程宇的额头,静静地贴着。
悄无声息地,安详地,与肉欲无关,只为了相识后度过的这些年,曾经的患难,美好的共处,情之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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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一往而深……
36、情网之深
缓过一晚上,程宇第二天回家就跟他老妈交待,自己要跟叶老师分手。
程大妈呆怔地看着儿子,脸庞上的纹路被失望的神情吞没,没话可说。
老太太心里原本还存有一丝丝儿的念想,程宇去见叶家长辈,给对方留下个好印象,双方家长都满意,这门亲事或许真能成,宝贝儿子的终身大事就订了。
门外咚咚咚一阵凶残的敲门声,还带吆喝的,不知道的以为程家欠人高利贷了。
开门撞进来的是莲花婶那张硕大焦躁的脸:“程宇,程宇你小子给我说清楚喽,你到底怎么回事儿!!!”
莲花婶张牙舞爪地抡着笤帚,身后还支棱出一大堆凑热闹的脑袋瓜子,乍一看就跟那千手观音似的还是丰腴版本的。
程宇:“……婶儿。”
李莲花:“你甭叫我!我刚才打电话问叶老师了,人家父母等了你两个多小时,你竟然把人家给涮了?!”
程宇垂着头说:“婶儿对不起啊,我昨儿个忙工作来着……就给耽误了。”
李莲花瞠目结舌:“你忙工作来着?就见个父母吃顿饭都能让你给耽误喽,你那工作是顶天大的事儿啊你是国家主席啊你?!咱这地方儿是什刹海,不是中南海!!!”
程宇咬咬牙,说道:“婶儿,您别上火,是我不好,您骂我一顿算了!”
李莲花气结,笤帚就抡起来了:“我骂你?我我我,我真想拿笤帚疙瘩抽你一顿!
程宇一低头,躲过一笤帚。
俩人围着院子当间儿的水龙头团团转,一个狼狈躲闪,一个拼命狂追!
胖婶气哼哼地戳着程宇的后脖子:“你妈妈都不舍得抽你,算了,婶儿也舍不得揍你,可是你办得这都叫什么事儿啊?你多大个人了!”
程宇低声下气地道歉:“对不住啊婶儿,是我自个儿找抽,可是我……我就是最近脑子有点儿乱,经得事儿也多,没缓过来。”
李莲花不甘心地说:“那你也不能对不起人家叶老师啊,你这意思就是占了人家便宜再跟人家掰啦,你这合适吗?”
程宇面对整个大杂院儿探出来的七七八八颗脑袋,脸上挂不住了,硬着头皮坦白道:“婶儿,我没占人家便宜,我不是那种人!而且,关系真的没到那份儿上……”
没占到便宜?
李莲花和程大妈俩人脸上的表情,分明是极度的泄气和失望!
若是有了什么实质性的深入的关系,程宇这孩子一向为人正派,脸皮儿又薄,还能拿出来说的说的。可是连个狗屁关系都没有,相个亲处个对象儿而已,合则成,不合则分呗,还能死按着头不许人家分手么?彪悍的莲花婶也没辙了。
程宇当然也还没有蠢到跟他妈妈和全院儿看热闹的老邻居直接坦白实情:他跟叶雨桐的关系,远没有他和罗战更加亲密。他跟罗战,抱过了,亲过了,裸过了,在一个被窝里睡过了!
程宇打定主意跟叶老师分手,直接原因是弄砸了与对方父母的饭局,觉得特对不住人家,长痛不如短痛,但也并非完全因为昨儿晚的混乱。
他扒拉着脑瓜子做了深刻的反省,罗战之前削他的话一点儿都没错,特一针见血。他这人对感情的事儿就没弄明白,拎不清楚。北海的一夜只是压倒相亲闹剧的最后一根稻草。
他爱叶老师吗?
别说爱不爱的了,根本都扯不到份量力道那么沉重的一个字。俩人从一开始就没有感情基础,相亲相得就是为了却父母和全院儿街坊邻居心愿完成任务似的,每顿饭吃起来都好似年末跟警务督察例行汇报工作情况,程宇写一份报告递上去,督察逐条批阅问话,对方问一句程宇答一句,最后给几条评语,打出个岗位考核分数,再向分局上级领导交差。
这样子就最后迈进婚姻围城,甭说对不住人家叶老师,对得起自己吗?
跟叶老师尝试着培养感情,他还可以勉强去试,但是被人推着拱着强迫着甚至起着哄地结这么一个婚,那感觉怎么就跟犯人心不甘情不愿地坐到法庭上等待宣判似的,法官啪一锤子砸下来,给咱判了个无期,剥夺自由权利终身,然后咱就得去履行这一辈子的契约,这就是自己要过的生活吗?不是那么回事……
用罗战的话来说,谈恋爱不是像你这么谈的,程宇你就没爱过谁,你就没弄明白!耽误别人,也耽误你自己!
程宇在一群人围攻劝诱之下,心思极其坚定,就是不松口。
李莲花气哼哼地质问:“程宇你跟我说实话,你是不是心里有别人了?你要是有别的更好的对象,婶儿也就不跟你废话了!”
程宇沉默了半晌,只能说:“没有。”
李莲花说:“你又不谈对象又没有别人,你是不是打算一辈子打光棍啊?!”
程宇咬着嘴唇,不说话。
他心里这时候想的是罗战,但是这话一丁点儿都不能往外透,只能自个儿生扛了。早晚都得过这道槛儿,走这么一遭,那滋味儿就跟旧社会犯人背枷游街似的,人人喊打,一筐烂菜叶子。
李莲花看惯了程宇非暴力不合作的闷罐态度,急脾气真是受不了这种肉性子,怒道:“程宇你这孩子真是太固执太不懂事儿了,你就等着一辈子娶不着媳妇没人要你吧!!!”
程宇心里也起火了,执拗地说:“我现在一个人过得挺好的,我干嘛就非要找个人结婚啊?!”
这句话把程大妈给愁到了,这辈子简直没指望了,血压突突突就涌上来了。
程大妈最了解她儿子的脾气。程宇是蔫儿有主意,嘴上不说,心里有数,更何况这一回是嘴上明明白白地表了态。老太太即使再懊丧难受,头疼心烧,也只能眼瞧着这个门当户对的对象又泡了汤。
叶雨桐是典型的小知识分子家庭出身的小家碧玉。这么合适的姑娘都跟程宇走不到一块儿去,程宇将来还能找哪样儿的啊?
程大妈心里掰算着儿子过往的那些相亲对象儿,开花店的,卖保险的,品店售货员,外资公司小白领儿,国有企业小技术员儿,还有这位中学女老师……程大妈掐指一算,她儿子也就没傍过富婆了,没找过有钱有势的。
傍富婆还来得及么?
扯吧,程宇这种冷硬死倔的脾气,他自个儿也得乐意伺候富婆啊!
程宇给叶家父母打了电话,正儿八经地道歉,然后跟叶雨桐最后约了一回。
程宇说话特委婉客气,说自己最近事儿比较多,极不适合谈对象结婚,不想再耽误对方,请叶老师原谅,就分手吧。
叶雨桐有备而来,不急也不恼,更不会跟程宇撒泼无理取闹。程宇一口答应分手的痛快态度,更加让她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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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透了。
叶雨桐问:“程宇,你是不是从一开始,就对我不满意?”
程宇连忙摇头:“没有,你挺好的,是我自己太糟糕了……”
被直接发好人卡了,叶雨桐这聪明姑娘也明白,没什么值得挽回的。她心里非常失落,表面风度维持得很好,笑着说:“程宇,其实我本来也瞧得出来,你对我一直就很冷淡,不像那么回事……”
程宇:“……”
很冷淡吗?男女之间谈恋爱,都要亲亲热热搂搂抱抱朝思暮想火辣啃在一起才正常吧?程宇自个儿都觉得自己有毛病,他对叶老师从来就没那方面的欲望,他这些年记忆里最深刻的一次身心俱醉热烈销魂,就是那晚跟罗战酒后乱情……以至于之后一次又一次在梦里不断回味和体验,美妙的滋味儿余韵绕梁,挥之不散。
叶雨桐装作不经意地问:“程宇,你是不是,心里有别人?”
程宇无话。
叶雨桐眼底浮出淡淡的忧伤:“程宇,你喜欢的就不是我这类型。你喜欢的是另外一种人,你心里,有另外一个人,你为什么就不敢承认呢……”
程宇都没心思听叶老师说什么。他怔忡地盯着面前的一盘儿菜,忽然发现那盘儿菜是鱼香烧茄子。
茄子烧得皮儿焦瓤软,火候还算不错,但是程宇能吃出区别。他胃口已经被养刁了,不会做,但是他现在会吃了。
这家店的厨子,糖醋汁儿调得醋不够,甜甜的,水淀粉兑多了,口感黏糊糊的,不够滑;而且这家也没有罗战那小子的绝活儿秘制腌肉,鲜香,麻辣,筋道,爽利,那种滋味儿才是程宇最稀罕的那一口儿!
莲花婶因为这件事儿,跟程宇怄气怄了挺久,到临近年关才缓过来。她每回看见程宇,气哼哼地递个白眼儿,不搭理他。
做媒拉纤这种事儿就是这样,成了的话皆大欢喜;一旦不成,谈掰了,熟人之间搞得挺尴尬。程大妈也觉得特对不住李莲花,见着院儿里相处多年的老邻居,都抬不起头来。
隆冬时节,暖气片子热得烫手,在窗玻璃上熏出一片白花花的哈气。
程宇接了一盆儿水,搁在暖气上,做成山寨加湿器。
窗外墙根儿下摆了一溜大白菜,冻得硬邦邦的,鲜绿菜叶子上带着一串儿小冰渣儿。现在生活渐渐好起来了,郊区的菜农都是用暖气大棚种菜,京城冬天的菜市场和超市里也有充足的蔬菜供应。然而,大杂院儿里这些过惯了朴实日子的老人儿们,还是习惯过冬储存便宜大白菜。
屋里墙旮旯还有两只小瓦罐,密封得严严实实,那是程大妈腌的酸菜,准备元旦的时候拿出来吃。
程大妈吃过降压药,靠在被子垛上沉思,翻来覆去地,忍不住招呼程宇:“儿子,你过来。”
程宇乖乖地拎个凳子在床边坐了。
程大妈面露忧愁:“儿子,妈好久没跟你聊聊了……你跟我说说,你心里到底咋想的呢?”
程宇垂眼嗫嚅道:“没怎么想的。”
程大妈:“咳,咱娘俩有啥心里话还不能说的呢?你是不是另外喜欢上什么人了?喜欢谁就带回来,妈给你掌眼,我看人特准!”
程宇轻轻摇头:“没有。”
程大妈表现得很开明豁达的样儿:“你喜欢谁妈又不会反对,你要是像你们所里华子似的找个郊区农村的,妈也没意见,人好、对你好就成,真的!”
程宇:“……”
能说实话吗?程宇心想,自个儿要是把罗战领回来跟老妈说,就是这人,您帮我掌掌眼,这厮是真心的么,您能接受这“媳妇”么,老妈不得背过气儿去。
程大妈声音有些哽咽,抹了抹眼角:“咳,你这孩子,你一辈子单着啊?那我以后要是不在了,谁伺候你,谁照顾你啊?”
程宇心里针扎似的难受,好像对所有人都亏欠着都愧疚着,可是转头再一想,其实夹在中间儿最挣扎最纠结的是他自个儿,自己都对不住自己。
程宇垂着头,狠狠地啃咬嘴唇,半晌说:“妈,我真的不想就这么结婚,找一个人凑合着过日子。
“结婚应该是俩人有了感情,特别深的那种感情,水到渠成的事儿,就像您以前跟我爸,俩人多好啊……我也想像我爸爱您一样找个自己特喜欢、特想照顾一辈子的女孩儿,可是,没那种感觉……”
程大妈让程宇说得,眼泪儿就啪嗒啪嗒掉下来,拿小手绢儿不停地抹。
程宇的爸爸活着的时候,每天骑自行车去国子监街上班儿,在首都图书馆做了二十多年的古籍文献管理员。
他夏天每晚下班儿的时候,自行车把上挂着两个菜兜子,车后座上夹着个大西瓜。进了大杂院儿往小厨房一看,程宇的妈妈一定是在小厨房里给老公儿子做扁豆凉面、茄子汆儿面呢。
后来程宇考上八中,每天上下学骑自行车跑挺远的路,早自习晚自习,冬天早上摸着黑出门儿,晚上摸着黑回家,挺用功,挺懂事儿的。
程宇的爸爸有一阵儿总是咳嗽,呼吸不畅,再后来就突然病倒了。进医院一查,肺癌。常年在图书馆里工作,或许是职业病,整天在阴暗发霉的地下室资料室里查阅古籍旧书,编排目录档案,吸入了致癌的粉尘,感染上肺病。
住院治病花了很多钱,家底儿都快掏空了。
程宇的爸爸没剩几天的时候,就把儿子叫过来,拉着手悄悄地说:“儿子我告诉你一个小秘密,你可得记好了,别给我忘了。
“咱家你爷爷那小书房里,红木书桌下边儿有个夹层,我还藏了一张存折,咱家其实还有钱呢……你先甭告诉你妈,告诉她了她又得着急麻慌地把这钱全拿出来给医院了,我想给她留点儿钱吧。程宇,你过了这阵儿再告诉她,明白么?可别让她把那红木桌子当成废品,直接给我卖了……
“密码是我跟你妈的纪念日,她知道的,猜的出来……”
程宇的妈妈后来从小书桌的夹缝里把那张存折抠哧出来,捧着,在小屋里坐了一整天。她自言自语似的唠叨说:“给我留这么一张存折,干什么呢?
“钱还在,人没了。
“这辈子最疼我的那个男人,没有了……”
37、情欲的沦陷
冬至来临,快过元旦了,派出所的治安民警又到了年节最繁忙的时候。程宇每天摸着黑早出晚归,忙得顾不上琢磨那些有的没的。
街道居委会在几条小胡同的墙檐儿上挂了灯。大杂院儿门口挑起两盏艳红艳红的大灯笼,红漆门板贴了一对春联儿,笔力苍劲,颇有气势。
“举国江山皆似画,满园春色最宜人!”
程大妈从烟袋斜街的书画铺子里买回来一幅《九九消寒图》,自个儿觉得挺美的,挂到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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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沙发上方欣赏。
冬至时节挂这个图,是老北京的习俗。图上横一只娇艳的寒梅,一共有九九八十一片花瓣儿,画上还题一首《九九歌》。老百姓把这图挂在屋里,每过一天就拿红笔染一个花瓣儿,待过完这八十一天,花瓣儿全部染完,严酷的寒冬也过去了,春天就来了,南雁归来,大地回春,桃花吐艳,柳树抽枝,取个吉祥的兆头。
程大妈最近也发现,她儿子不太对劲,不爱说话,还老是偷摸“搞事儿”。尤其自从跟叶老师分手以后,搞得更加频繁。
一大早,程宇竟然在小院儿的水龙头底下洗内裤,鬼鬼祟祟的!
冬至时节,大清早朔风凛冽,老槐树用苍劲的枝桠交错拥抱天空。
院儿里几株大树的树干都扎起防冻的草围子。小院儿的水管子下方装了个防冻小木箱,把管子护住,上边儿还裹了泡沫塑料,以麻绳扎紧。管子没冻爆,可是里边儿的水冻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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