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断作死后我成了白月光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纪婴
呸。
修真界再开放,能比得过二十一世纪么?
宁宁越想越心烦意乱,眼看睡眠已经成了种奢望,便顶着头乱糟糟的黑发从床上爬起来。
水镜阵眼被她所破,如今两处秘境应该已经合二为一,而这栋房屋所在的地方,定然是狐族曾经一同居住的村落。
村子被废弃已久,理应灰尘遍布、脏污不堪,然而这里却干净又整洁,床上更是一丝灰尘都见不到;鞋子被端端正正放在地面上,全然不像她平日里一脚直接踹开的习惯。
直到这时,宁宁才非常认真地尝试思考:将她带来这里的应该是裴寂,那收拾好屋子、替她脱了鞋掖了被子的人……
不会也是他吧?
应该不是吧。
宁宁试着想象了一下当时的情景,总觉得很是别扭。裴寂在原著里我行我素,活脱脱一个以剑证道的杀神,哪里会是耐着性子做这种事的人。
可是……那床被子上的的确确有属于他的味道,宁宁把自己整个裹在里面的时候闻到了。
她想不出个所以然,因为那个梦又格外心情烦闷,无所事事之下,决定独自出门逛逛。
打开房门,入眼便是一处院落。院子方方正正,四周还围了其它几座房屋,正中央的位置生了棵已经枯败的大树,而树干旁——
宁宁微微一愣。
树干旁居然站着个高挑挺拔的人影,正是裴寂。
现在应该特别晚了。
天色尽暗,连月亮都没了踪迹,只有门口的一盏长明灯还亮着,却将景色衬托得更加幽异,仿佛深渊里燃起的一缕鬼火,周围游荡着血红色魔气。
她怎么也不会料到,居然会在此时此刻见到裴寂,略带迟疑地叫了声:“裴寂,你还不睡?”
说完又轻声笑笑,用开玩笑的语气问道:“不会是在等我醒吧。”
宁宁的确是在开玩笑,而裴寂也不出她所料,抱着剑面色淡淡地应了句:“不是。”
停顿须臾,又沉声补充:“我睡不着,出来走走。”
“我呸!还‘不是’!你说谎都不眨眼睛的吗!”
一道中年男性的雄浑嗓音在他耳边响起,满满尽是辛酸愤慨,像打小报告似的:“宁宁你听我说!这小子分明就是担心你半夜突然醒来,要么不知道当下情况,要么灵气衰竭出什么岔子,所以一直守在这儿——他还偏偏不敢进你的屋,说什么‘男女授受不亲’,我呸!”
可惜宁宁一句话也听不到。
裴寂面无表情,听承影继续义愤填膺地喊:“看见他手里抱着的剑了吗!这小子怕黑,要抱着它才能一个人待在外边!可恶啊啊啊!害我也睡不了觉,这等了得有多少个时辰?老大叔也是要休息的好不好!”
“你也睡不着?”
不断作死后我成了白月光 第110节
宁宁笑了:“要不,我们一起出去逛逛?”
裴寂默了片刻,似是有些不情愿:“嗯。”
承影:呵呵。
=====
真实的秘境比之前那个阴森许多,四下昏暗得像是恐怖片片场,只有几个挂在院门前的长明灯吞吐着光亮。
在这种氛围下并肩散步,没有太多浪漫可言,倒像是恐怖电影里即将领盒饭杀青的狗男女。
裴寂一直抱着手里的剑,偶尔垂眸不着痕迹地望她一眼。
之前两人隔得远,加之四周黑蒙蒙一片,他并不能很清楚地看到宁宁的模样。如今并肩走在一起,才发现她许是哭过,眼眶晕了浅浅的红。
他不会安慰人,也想不明白身旁小姑娘掉眼泪的原因,虽然琢磨了许久应该如何开口,到头来也不过冷声告诉她:“若是有人让你不开心,可以告诉我。”
宁宁怔然看他,听裴寂云淡风轻地解释,似乎不太在意的模样:“我会打架。”
她原本觉得有些压抑,听见这句话后噗嗤笑出了声,弯着眼睛问他:“师弟,你平日里都是用这一招对付人呀?”
宁宁很少叫他“师弟”,如今却把这两个字咬得格外清晰,多多少少带了点调侃的意思。
裴寂在心性上坚韧得超乎寻常,无论遇上怎样的险境、受了多么重的伤,从来都可以默不作声地暗自承受。然而在待人接物的处世之道上,有时候却又幼稚得个小孩。
不会说话,更不会讨人欢心,出了事就打,其余时间默不吭声,连安慰人也是笨笨的。
裴寂皱了眉,头一回对这个称呼表现出了不满:“我比你大。”
“好好好。”
她把双手背在身后,借由灯光看清了前方的道路,抿着唇笑了笑:“其实是我想起爹爹和娘亲啦,我已经很久没看过他们了。”
修行之人超脱凡俗之外,寿命比寻常百姓漫长许多,因此常会斩断尘缘,不去刻意与父母联络。
裴寂没听出什么不对劲,低低“嗯”了声,旋即迟疑道:“你若是心念于爹娘,等稍有空闲的时候——”
他停顿好一会儿,把视线偏转到与宁宁相反的另一边,语气漫不经心:“我可以勉强抽空,陪你下山。”
“哟,还‘勉强抽空’,那你还真是有够勉强,心里早就美滋滋了。”
承影冷笑着在一旁说风凉话:“这么着急见岳父岳母,看不出来啊裴小寂,咱们还是要稍微矜持一点哈。”
“其实不是下不下山的问题……”
宁宁轻轻叹了口气,转开话题:“乔颜知道真相了?”
“嗯。”裴寂道,“不过狐族还有救,我们商议好了,等秘境打开,便将他们全带出去。”
乔颜那姑娘多年来为了族胞而活,得知自以为的族人们尽是魔族时,必然痛不欲生。好在灵狐一脉尚未灭绝,让她多少能重拾一些残损的希望。
村落并不大,两人很快就走到了尽头,本欲打道回府,却不料天边陡然传来一声惊雷。
宁宁茫然抬头,刚扬起脸,就被噼里啪啦的雨点砸了个正着。
“……下雨了?”
她还怔怔望着雨点发呆,袖子就被猝不及防地一拉,脑袋上突然盖了层单薄的布料。
原来是裴寂从储物袋里拿了件外衫,搭在她头顶以后,一把攥住宁宁衣袖,带她径直走向最近的一处房屋。
这边地处偏僻,没什么灯光,屋子因战争只剩下断壁残垣,仅存的房檐狭窄得只能遮住五人不到。
夜色如流水般缓缓淌动,当宁宁向前看去,见到少年人模糊的影子。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当周围被黑暗全然笼罩时,裴寂拉着她衣袖的手指稍稍握紧,引得宁宁又向前一步。
“怎么了?”
好一会儿,黑暗里才传来裴寂的声音,和夜色一样沉闷:“没事。”
进了残破的房屋,他便松开宁宁袖子,抱着剑走向角落,斜斜倚靠在墙上;宁宁心大,站在不远处打量屋外的景观。
秘境里应该许久没下过雨,土地皲裂出了道道细痕,在雨水滋润下冒出透明的小泡泡。远处亮着一盏灯,只传来十分模糊的一点光亮,将雨丝染成浑浊的白。
“好像降温了。”
房子坍塌得只剩下一半,没有门窗和大半墙壁。雨水从前方刷啦啦斜飞进来,宁宁被夜风吹得眼眶发酸,拢了拢身上的外衫,转头望向裴寂:“你冷不冷?”
她扭过头时,恰好自天边划过一道闪电。
刺目白光照亮少年冷峻的面庞,宁宁有些惊讶地发现,裴寂正死死咬着嘴唇,脸色不正常地发白。
这里四处游荡着魔族的残力……他是受此影响,魔气又发作了吗?
可裴寂身旁没有出现黑气,与之前几次的模样并不相同。
宁宁只不过短暂看了一眼,跟前便再度黯淡下去。她心下困惑,忽然想起原著里几笔带过的叙述。
裴寂儿时曾被娘亲关在地窖里,暗室逼仄无光,再加上被凌虐而出的满身伤口……
对了,原文的确说过,他时常会在睡觉时亮一盏灯。
宁宁看见时还对这个举动满心纳闷,如今仔细一想,裴寂他不会是,怕黑吧?
又是一道电光闪过,站在角落的黑衣少年察觉到她的视线,板着脸把脑袋扭到另一边。
他的黑发被斜飞进来的雨水浸湿,身体果然绷得笔直,手里紧紧握着那把剑。
宁宁猜出了个大概,在短暂的踟蹰后向前几步,缓缓朝他靠近。
裴寂不动声色地向墙角挪了挪,声线很僵:“怎么了?”
“我怕黑呀。”
她说话时带了点笑,像一阵风似的走到他身旁,携来轻轻柔柔的栀子花香:“想和你说说话。”
“宁宁怕黑?我之前怎么没发现——她还说过被灵菇晃得睡不着觉呢。”
承影贼兮兮地跟他讲悄悄话,说到一半突然恍然大悟地爆笑出声:“裴小寂,她不会是看出你怕黑,但又不想直接讲出来损你面子,所以用了这么一个借口吧!”
裴寂只想给它面门上来一拳。
“我不怕黑。”
他又往角落移了一步,这回彻底无路可退,来到了冰冷的墙角:“只是不喜欢。”
宁宁微微一愣。
这人的脑回路实在奇怪,她都想好了万无一失的借口,以此来靠近裴寂不让他害怕。没想到他不仅看出她的意图,还当场来了出自爆,别扭得过分。
她侧头望上一眼,见到裴寂侧脸棱角分明的轮廓。他大概是觉得不好意思,低头死死盯着墙角的地面。
宁宁忍了笑,声音轻快地问他:“不喜欢黑,还在夜里睡不着的时候单独出门啊?”
她之前不过随口一说,现在是真有点怀疑,他之所以孤零零站在黑漆漆的院子里头,是为等她睡醒了。
“哈哈哈哈宁宁不愧是你!”
承影开心得满识海打滚,身体如同虫子扭来扭去:“裴寂这臭小子,不但特意在门外等你醒,他还在你睡着的时候悄悄戳你脸!”
裴寂闭眼深吸一口气,握剑的手更紧了些。
漫天暴雨稀释了所有光线,屋子里充斥着灰尘与闷热的空气,一道闷雷猝不及防地响起,宁宁心下一动,又望一望裴寂。
他居然下意识皱紧眉头,手里的长剑悠悠一晃。
如果他们之间的关系再亲近一些,或许能像爱情电影里的男女主角一样搂搂抱抱,可她总不能二话不说就凑上前去——
黑夜闷雷,狂风暴雨,空空荡荡的老宅和突然靠近的女人,这分明是部恐怖电影或法制纪录片,半夜回想起来能做噩梦的那种。
气氛一时间有些凝固。
忽然裴寂听见她的声音,像猫爪轻轻挠在耳朵上:“裴寂。”
他恍然抬头,见到宁宁亮莹莹的眼睛。
她似乎朝他勾了勾手指,神神秘秘的模样:“你过来一点。”
见他露出困惑的神色,宁宁噗嗤笑笑:“我又不会吃了你,怕什么?”
于是裴寂僵着脊背,往她身边靠近一步。
熟悉的清新香气又一次笼罩鼻尖,他毫无防备,感觉头顶被盖了层东西。
宁宁把那件外衫重新搭在了他身上。
裴寂想不明白她的用意,在布料里懵懵晃了晃脑袋,猝不及防之间,忽然察觉外衫被人掀起,身侧探进另一个小小的脑袋。
宁宁和他一并站在外衫之下,单薄的布料摇曳下坠,挡去斜斜飞来的雨丝,在两人身旁围出一个极其狭小的空间。
只有他们两个人的空间。
裴寂讨厌黑暗,也厌恶狭窄逼仄,可此时此刻两者兼有,却让他感到前所未有的安心。
或许是因为不止它们,这里还多了一个宁宁,头一回有人陪在他身边。
他们虽然没有触碰,却近在咫尺,在这个小小的空间里充满了属于少女的温度与气息,将他全然笼罩。
“这样我就不害怕啦。”
宁宁轻轻笑一声:“我能知道你在旁边。”
她停了半晌,突然问道:“裴寂,你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子啊?”
原本叽叽喳喳滚来滚去的承影陡然顿住,一丁点儿声音都没再发出。
“你别想多,就、就是随便问一问,没别的意思。”
她的声音越来越小,几乎被淅淅沥沥的雨声吞没:“因为你好像很少和门派里的女孩子来往,我有点好——”
最后的“奇”字卡在喉咙里,宁宁说不下去了。
不对不对,就算裴寂和原著里一样打一辈子光棍,那也跟她没关系啊,她好奇个什么东西?这样一解释,反而更加奇怪了。
宁宁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稀里糊涂问出那句话,一时间有些局促地红了耳根,下意识把外衫笼得更紧,抿着唇抬起眼睛。
这一看,便不由得怔然愣住。
裴寂的双眼黝黑深沉,正一眨不眨地望着她。
第65章
不断作死后我成了白月光 第111节
远处的长明灯幽光熹微, 难以刺穿浓郁且厚重的夜色,一片昏暗之下,只能遥遥望见群山如巨兽蛰伏般的连绵影子。
狂风不断发出低哑的呜咽,夜雨被吹得四处飘飞, 经过颓圮墙壁, 落在裴寂高挺的鼻尖。
宁宁的问题太过突兀, 像把钝钝的刀敲在他头顶。
裴寂从没听过、更没想过会有人向他问起这句话,一时间虽然有些怔忪,双眼却径直向前望去,目光定定落在跟前小姑娘的脸上。
这一望, 反倒让他自己先是心头一乱。
就像大脑还没把丝丝缕缕的情愫解析完毕,身体与神经就已经做出了最诚实的反应。
当宁宁提起“喜欢的女孩子”时,他几乎是下意识地抬起眼睫, 不偏不倚, 恰好把目光投向她。
这是不是说明他——
裴寂似乎明白了什么, 却又总觉得一切都是雾蒙蒙的,不真实也不清晰, 仿佛置身梦里。
承影仍然在他心底装死,一动不动安静如鸡,他心下无端烦闷,破天荒地想听一听它聒噪如破锣的声音。
没有那道声音转移注意力的话……
他一定会在宁宁面前脸红。
仅仅因为她的一个问题就如此狼狈,他真是没救了。
站在他身边的宁宁同样慌张, 在与裴寂对视的瞬间转开脑袋,更加用力地捏紧了搭在身上的外衫。
当她再度开口,语气干涩得好像千年木乃伊:“不想说也没关系。我只是随便问问,没有特别想要知道。”
她话音刚落,就听见裴寂低沉微哑、如同氤氲了水汽的声线:“你——”
宁宁指尖悄悄一颤。
承影终于连装死都做不到, 如同临死之人猛地吸了口仙气,发出干瘪绵长的气音,四肢像溺水的小狗一样胡乱扑腾。
可惜吸气到一半,便又双腿一蹬白眼一翻,差点与这个美丽的世界说拜拜。
裴寂的语气还是很淡,木着脸把这句话补充完:“你问这个做什么?”
承影:……
承影恨不得吐出一口老血,再冻成冰块狠狠砸在这臭小子脑门上,当场委屈得疯狂跺脚:“逆子!木头!白痴!气死我了这机会多好啊啊啊!你这样回答是要干嘛!我要和你断绝关系!立刻!马上!”
“之前走在路上的时候,你不是说乔颜和她暗恋的青梅竹马重逢了吗?”
承影气得死去活来,作为当事人的宁宁却并没有太多情绪波动,答得一气呵成:“我突然想起他们,便顺水推舟问问你的情况。”
好不容易想到一个说得过去的理由,宁宁在心里给自己竖了个大拇指。
说老实话,其实对于“裴寂究竟喜欢怎样的女孩子”这个问题,她曾经仔仔细细思考过一段时间。
毕竟他在原著里从头到尾都是孑然一身,哪怕日后成了杀伐果决、神挡杀神的大人物,也还是对各路女修的有意接近视若无睹,成天不是升级就是比剑,就差在脑门写上四个大字:断情绝爱。
然而偷偷摸摸地私下想是一回事,当着人家的面问出来,那就是截然不同的另外一回事了。
这个问题出口得毫无征兆,连宁宁自己都没反应过来。如今努力回想,只记得自己当时唯二的两个念头。
她好像并不抗拒与裴寂之间的靠近与接触。
以及,想知道更多关于他的事情。
无论如何,她真是被暴雨冲昏了头,才会稀里糊涂问出这句话。
“啊,对了!”
在铺天盖地的雨声里,宁宁忽然低呼一声,从怀里拿出储物袋,低头开始寻找什么。裴寂一言不发地等,望见从袋子里滚出一个圆润的白球。
居然是她帮林浔悄悄买下的那颗夜明珠。
“我本来打算试炼结束后送给他的,没想到自己要先用一遭。”
宁宁用两只手将它捧起,手指和脸颊都被映成雪亮,想起裴寂怕黑,便伸手将夜明珠递给他:“可惜我的星痕剑不知去了哪里,要是有它在身上,我还能让你看看星星一样的光,很漂亮的。”
这个动作很是正常,裴寂却不知为何眼底微沉,长睫低垂着闷声道:“我不用。”
“唉。”
承影看他这副模样,心里立马就明白了一切。又开始了抑扬顿挫的小作文朗诵,这回说得哀怨不已、差点就声泪俱下:“看见那颗夜明珠,是不是觉得心里好酸好疼,闷得喘不过气?别难过,爸爸我懂你,裴小寂!孩子胸闷老不好,多半是吃醋了啊!”
紧紧抱着剑的黑衣少年右手暗暗用力,眼底闪过一丝阴翳。
承影虽然烦人又唠叨,但最令裴寂头疼的是,它口中的话绝大多数都符合事实。
比如现在,当他见到宁宁重金为林浔买下的夜明珠,心口的的确确闷得厉害,莫名其妙地有了几分隐隐的酸涩,一股脑全堵在胸前。
承影最喜欢他这副想揍它却又被戳中心事的模样,继续嘿嘿笑着打趣:“真没想到你也会有今天,啧啧,啧啧啧,这酸爽,简直不敢相信。”
顿了顿,话语里的调侃意味更浓:“裴小寂,越陷越深越陷越深,你恐怕是彻底栽了。”
“你怎么了?表情那么奇怪。”
它还在嘚瑟个不停,宁宁的声音便在耳边响起,裴寂条件反射地抬头,正对上她亮盈盈的双眼。
他们之间的距离……似乎有些过于近了。
那层外衫笼在头顶,让他连后退都做不到分毫,属于夏夜的热气在狭窄空间里慢慢堆积,把少年人白净的耳垂染成薄红。
他本来最擅长忍耐,如今却觉得心下燥热非常,喉头微动,轻轻摇头:“或许是受周遭魔气影响……并无大碍。”
“魔气?”
宁宁闻言环顾身旁,果然见到薄雾一样血红色的气息。它们似乎被雨水沉沉下压,尽数堆积在低处,看上去比平日更浓几分,像是散开的血花。
“这秘境里怨气深重,魔气不知什么时候才能消失。”
她说着想到什么,正色望向裴寂:“对了,秘境里的魔族都如何了?”
“你睡着的时候,我们去了瀑布旁。”
他知无不答,缓声应道:“魔族修士在大战中灵力受损,识海与经脉至今未能痊愈,因而无法承受此地浓郁的煞气。我们赶到那里时,已有不少陷入昏迷,如今全部被关押在村落里,想必时日无多。”
魔修们居然会被同族死后留下的魔气重伤,这应该算是某种程度的作茧自缚。
宁宁安静听他说完,轻轻把身子往后面的墙上一靠,微仰着头道:“魔族……裴寂,你怎么看他们?”
她没有注意到的是,身旁黑衣少年的目光愈发阴戾几分。
裴寂答得很快,近乎于没有任何犹豫,语气冷得像冰:“穷凶极恶,罪不容诛。”
这是一件非常讽刺的事情。
自从拜入师门,他了解到许许多多仙魔大战时候的往事。无论是鹅城事变,还是如今灵狐一脉险些灭族,魔修从来都与杀戮、暴虐与死亡联系在一起,令人难以自制地感到厌烦和恶心。
然而可笑的是,他自己就是不折不扣的魔族后裔,打从生下来便沾染了污秽与暴戾的血脉。也难怪曾经的外门弟子会成群结队找他麻烦,这样卑劣的血统,哪里有什么辩驳的理由。
就像儿时娘亲把他关在地窖里打骂时说的那样,生来就是不干不净,不人不鬼,真够恶心。
裴寂并未收敛神情里的自厌与自嘲,扭头看向灰尘遍布的墙角。在闷雷和暴雨的双重夹击里,他听见宁宁的声音。
她的语气居然称得上是“轻快”,在开口前甚至短促地笑了声,像是被夜风摇动的清脆铃铛花响:“哪有这么可怕?”
裴寂一愣。
“虽然的确有很多魔修犯下过罄竹难书的罪行,但除此之外,魔族也有不那么可怕的一面啊。”
宁宁的目光很认真,一本正经地说:“比如琴娘,情愿付出一切,只为保全乔颜这个非亲非故小女孩的性命;又比如祁寒,明明只要自行破开水镜阵法,就不会被我们抓到任何把柄,却为了保住同族的性命苦苦支撑,最后落得个失败退场。”
她说罢停顿须臾,思索片刻又道:“哪怕是魔,也是有情的,并没有绝大多数人想像里的那么凶恶。所以——”
裴寂听见她的声音清晰了一些,或许是因为宁宁把脸颊转到了他所在的方向。于是少女清泠的声线穿透层层风声雨声,啪嗒一下落在耳膜:“不要把其他人过分的话放在心上,裴寂。魔族血统又怎么样,你和我没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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