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师大人的忧郁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宁世久
乐道一脸冷漠。
然后他被赫连郁瞪了一眼,只能无奈披挂上阵。
内奸的事情倒是好查,毕竟巫们有自己独特的侦讯手法,那些穿着星星长袍的卜巫们为了不在皇帝陛下面前丢脸,简直是把内奸从出生时请的奶娘穿什么颜色的肚兜都查了一遍。乐道觉得这些卜巫们用力太猛,反正他听到内奸出身东楚世家,就知道是什么一回事了。
在乐道之前,最可能问鼎天下的乃是东楚侯李氏,东楚大军平了天京城的时候,乐道还是个手上一点兵马也无的质子呢。然而成王败寇,莫非如此,如今一统江山的是乐道,东楚李氏不知道被世人忘到哪个角落,东楚那些追随李氏的公卿世家,一大部分明智地向乐道投降,一小部分打着为主君复仇的旗号,投给了流亡到东瀚海大大小小海岛上的前朝皇家云氏。
而在前朝,公卿世家有天分的次子,如果家在天京城周围,就会送到星台,其他并不想参与朝政和宫廷的,就会送到大雪山,这些人成年后下山的不少,没下山的自然而然会留大雪山,几代下来,又是一股藏而不露的势力。
“这么些年了,还没完吗?”乐道用毛笔在名单上勾名字,“东楚,百越……这么一看就平阳的安分守己些。”
哦,还得加上他自己出生的云谷。
审完内奸后也不消停。
乐道终于知道来大雪山的一路上,那样的惨状到底是如何造成。为了应对和初八年和和初九年新旧交替之时的日食,大雪山将大部分巫以及苦修武士召回大雪山周围,整个白陆的防守力量简直就是一片空白。对于妖魔来说,根本是一桌子摆在面前的大餐。
这真是愚蠢的行径,乐道简直想狠狠下命令的人一个嘴巴。
自他上位以来,妖魔被压制到不可思议的地步,只有最偏远的村庄才会上报某个晚上失踪了一两个人。吃不到人会让妖魔们虚弱,缓慢地衰老,失去力量,然后它们也越发抓不到人吃。问题是短短几日连续的屠村、屠城,不仅让妖魔们恢复了力量以及嗜血之意,还让它们造出更多的妖魔,比如那天他们在城中遇到的尸魔,堪称最不好对付的生力军。
乐道在下召集令的人到底是猪队友还是叛徒中只犹豫了一个呼吸的时间,直接下令:“拖出去斩了。”
或许算是杀鸡儆猴的一招,让大雪山上下的窃窃私语陡然消失,算是舒心一些的乐道将无关紧要的人赶走,遏制白陆妖魔屠村屠城的状况。下午马不停蹄带着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字的小猎户,由这位白陆李云华将军的弟子介绍,巡查山脚下的苦修武士们的同时,提拔暂时的将领,确认自己命令能得到执行。晚上又去察看地形,在险要之地布下兵防。
皇帝陛下简直忙成了一只被抽着转的八尺高大陀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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唯一让他欣慰一些的是,大雪山上下虽久未经战事,却不能改变大雪山本来是一座堡垒的事实。
当年大重祖皇帝带领四十万兵马长驱直入白陆,依然没有攻破大雪山,时隔七百年,这座堡垒终于在乐道手下被磨去红锈绿锈,以一身锋芒重见天日。
大雪山其实是四面环山的山谷,中间的谷底长着那一株扶桑树,入山的道路只有那么两三条。乐道把山口一封,就把大雪山变成了有内外两座城墙的战堡。第二天上午,他们在外侧洁白无瑕的山壁上暴殄天物地浇上漆黑油脂,十人一组的巫带着火灵,向油脂投掷去一个个火球,蔓延开的大火烧开了冰层,露出被冰凌遮掩住的密密麻麻蜂巢般的弓弩洞,巴掌大小的洞口后是无数箭头闪烁的寒光。在这些弓弩洞之间,还有一些比一张门板还大的黑色洞口,那里面固定有攻城投石机。
弓弩需要检查,投石机的机簧需要换新,通道里朽坏的木材要让人固定,各种几百年没用过的东西都得试用看看,或者把已经淘汰在七百年日益发展的战争艺术中的武器拖走更换。乐道此时此刻多么想将他麾下三军之一的龙马军给拖来,这只军队和它的将军一样特别擅长用这种机巧玩意儿,甚至能做出可以潜入水中的长龙。
然而龙马军镇守泰山关,距离大雪山十万八千里呢。
第二日正午前不久,赫连郁在祭台大殿前所见到的,就这这样两眼下乌青,一身怨气的皇帝陛下。
“真的有些老了,”乐道拉着他的手抱怨,“当年朕追击东楚的残军,三天三夜不合眼也能脑子清楚分析残军的动向,现在才忙了这么一宿,就感觉眼前都是黑影……”
赫连郁轻笑。
大巫今日一身盛装,十万魔骨五的骨片压着宽大厚重的重锦外袍,一头黑发披散在后背,而鸟颅骨挂在胸前,鸟颅骨顶端,一枚铜铃左摇右晃,叮叮直响。
乐道嗅着他身上的香气,如温水般抚慰他疲惫的神经。
时间不够,但在仪式之前,巫们依然要沐浴戒斋,点燃熏香,彻夜冥想。
一夜过去,赫连郁可以说处于一生中最强大的时候,他脑子里清明无比,不再受太阳金章阻碍的灵力奔腾在他身躯中,心随意转之间,天地之灵呼应着他的力量,被他凝聚在指尖。
赫连郁在乐道的额头轻轻一点。
“愿群星庇佑您,我的陛下。”他轻声说。
乐道觉得后背上罗天万象的纹身陡然滚烫起来。
他那些大篇幅抱怨的话在心里转了转,到底没有说出来。
“那好吧,我也祝你,祝你顺利,朕的大巫。”
二人点头道别转身,衣袂交缠,根本没有逾礼的几个小动作,就在大冬天荡漾起一阵春风,吹得大殿前的围观者们长出鸡皮疙瘩,在地上抖落一层又一层。
看不下去的乌伦作为围观者代表发言:“怎么只是短短一天不见,舅舅和舅妈之间又黏糊了许多。”
大巫瞥自己口没个遮拦的外甥一眼,推着他的肩进入大殿中,壶藏已经早早等候。而乐道转身,灰衣鬼枭卫紧随在侧,低声报告情况。
“白陆的飞燕卫兄弟在大雪山不远看到了雪满坡大巫,像是他,没确认人就不见了,”鬼枭卫道,“以及您在青陆时要求飞燕卫兄弟彻查雪满坡的一切,他们刚刚把消息送到。”
话音落,鬼枭卫递上一卷比小拇指还细小的卷轴。
乐道一边走一边刮开封漆,展开卷轴,细密如蚁的小字在映入他眼中,第一行便让皇帝挑眉,等看完整只卷轴,他更是饶有兴味的念出里面的话。
“早霜之子?半人半妖?”
第49章作者没有洗白boss
距离大雪山四百里处,黑压压一片妖魔。
今天的天气相对于白陆而言,是个很好的天气,晴空万里如洗,蔚蓝颜色如勿忘我的花,仅有那么几缕的云絮慢慢飘着,虽然太阳是一如既往的苍白,照耀在人身上带来的温度提升,还没有冷风带着的温度快。
可惜的是,冷风能带走温度,却带不走这处凹地里淤积的血腥之气。
行走在妖魔们和一片尸山血海之间,雪满坡难得觉得有些冷。
白袍的大巫合拢了狐裘的领子,沿着来时的路又返回了牙帐。那是鲛女用海水纺织的纱绸,绕着隔着几丈就竖立在地上的竹竿围了一圈,风吹过鲛纱在绸缎上挥出海浪般的波纹,漂亮地圈出好大一片地,明显表示出大妖魔们和小妖魔们之间的泾渭分明。
步入围帐之中的雪满坡,同这些大妖魔之间,一样是泾渭分明。
会出面招呼他的只有一人,雪满坡看着那个女人缓缓走来,鲜红的双眸有些嫌恶地撇开视线。
“吾的孩子,”那个女人问,“吾账下兵马如何?”
说话的女人并非人类的女性,身材比最高大的人类男性还要大上两圈,她有一头好似雪花晶莹的长发,皮肤苍白没有半点皱纹和颜色,极盛的容貌让她看上去比起活物更像一座冰雪雕像,如果她是雕像,那么她的眼睛必然是上好的红珊瑚,颜色好似新鲜的血液,没有瞳孔,一眼看过去能吓得人寒毛炸开。
和她相比,雪满坡的长发虽然也是白色,却更似鸽羽的白,他的眼睛虽然也是如血的鲜红,却带着一点透明的质感,像红榴石。黑色的瞳孔将白袍大巫拉回的凡人的境界,这些让妖魔们不喜,雪满坡本人却有一些庆幸。
他真的,不想和这个妖魔,再有更多的牵连了。
哪怕如今她和他之间的牵连就已经到了斩也斩不断的地步。
“一般般吧,”雪满坡说,“母亲。”
“吾的孩子,你不高兴呢。”传承妖魔的皇血,被南海妖魔们称为王的女人说,“你还在记恨吾抛弃你的事情吗?”
“我从未记恨过。”雪满坡面无表情的回答。
因为你和我的父亲,那位凭一己之力,搅乱一个时代的男人之间,从未有过常人夫妻的那种感情。只不过是一个想诱惑太阳大巫得到太阳金章,一个深感有趣地尝试妖魔能否诞下人的血脉而已。雪满坡冷静地想。
雪满坡是在星台长大的,还不是国师的风胥大巫一日偶然出门捡到了尚在襁褓中的他,在经过因是白子而饱受歧视的童年后,靠着努力成为风胥弟子的他偶尔会庆幸他并没有被人牙捡去,听说白子身体的部分在一些巫医那里,是名贵的药材。
这样的庆幸一直持续到天京城破,被老师嘱托的他带着云氏遗脉逃亡,遇到找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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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妖魔,得知了自己的身世。自然能猜到,自己之所以会被老师捡到,只能是早霜算计的结果。
早霜……是前任国师,是太阳大巫,是做出某个流传天下的预言之人。
尚不知早霜真面目的他原本打算带着那几个皇子前去青陆投奔,却在快到云屏时感觉到一个强大力量者的陨落,那一夜天空上升起新的星辰,毋庸置疑是属于早霜的。
同往的妖魔们蛊惑他放弃人的身份,唤醒血脉之中妖魔的力量。
当时的雪满坡拒绝了。
对,那个时候,雪满坡还是那个长于星台的国师继承人,虽然天性稍有些薄凉,但认识他的人无不称赞雪满坡好比芝兰玉树,性情温和,当为小巫们学习的典范。
“我是一个人。”雪满坡那时说。
只想蛊惑一个大巫,看能不能通过他抢到太阳金章的妖魔们退却了,雪满坡奔波于复国一事,然而每当他稍稍取得一些成果,便有另一个人将他遮掩的黯淡无光。
东楚攻向云谷的八万大军被一个少年将军打退了。
云古国被那少年将军掌了权。
叫乐道的少年将军带着三万将士,从雪龙山脉上一冲而下,占据了中陆西北大片土地城池。
那一次雪满坡正带着云随意游说北边的几个城主,计划猝不及防被打乱,他匆忙逃走,回头正好看到一匹黑马从城门中冲出来,上面双人同骑,其中一个黑发在风中如鸦羽翻飞的人向他的方向看了一眼,虽然相隔数里,雪满坡依然辨认出了这个在星台里像是个透明人的小师弟。
仓皇离去的雪满坡并不知道,当时自己内心翻滚的情绪叫嫉妒。
然后是乐氏在明江平原约战三国大军,接着是追击南疆苗兵在蛇岭大战,一直掩藏在乐道身后的赫连郁一战成名,以黑巫之身成为大巫。又过了几年,不得不承认大重再无复国之日的他同意云随意投降东楚李氏,李氏家主孤注一掷在泰山关迎战乐氏大军,派遣他调走那个传闻里已形同妖魔的男人。
那个时候,他依然有些瞧不起赫连郁。
正统的巫都瞧不起黑巫,而赫连郁是大巫,他一样是大巫。
骄傲的他在南渊海上,等到的却是完全无法反抗的战败,刻骨铭心的屈辱,突如其来的死亡……如果他没有苏醒妖魔血脉的话。
“果然还是非人的你看上去顺眼些。”大雪山外四百里处的围帐内,拥有妖皇血脉的女人说。
雪满坡垂下的睫毛颤了颤,无言。
想要成为一个名垂千古的国师,效忠的皇朝覆灭了。
想给效忠的皇朝复国,被新起的霸主打败了。
想要殉国而死,因为妖魔的血脉无法成功。
想要作为一个人活下去,却被赫连郁抹杀掉了作为人的资格。
雪满坡对给予他血脉的妖魔阴测测一笑。
“是啊,我也这么觉得。”
那就这样吧,大安的国师以十万魔骨造就十万魔军,他身边则有真正的群魔,大安的国师能用力量呼应所有天地之灵,而他的雪灵也在妖魔血脉的滋养下一日比一日强大,双方条件平等。
这一次,他绝不怀着轻敌之心。
女人不关心雪满坡的战意从何而来,只对结果满意。她昂首发出人类听不见的咆哮,狂风猎猎,战角呼号,旌旗如蔽空之云,开始缓慢地移动。
“作为妖魔,”雪满坡在她身后喃喃,“一想到能噬赫连郁的肉,饮赫连郁的血,我便兴奋地不得了啊。”
吃完了从白陆各处猎来的人肉,餍足的妖魔们行动了。首先是妖禽们,一个个张开翅膀有几丈宽,起飞时能掀起一场小型的旋风。接着开始移动的是走兽们,它们在雪地上摩擦爪子,打滚清洗皮毛和鳞片。围帐被拆除了,冰雪雕像一般的女人摆动长尾,在半空中就像在水里一样游动。
如果东海南海的渔民见到她,一定会惊呼鲛女。
她上半身是赤裸的,完美的线条越过挺翘的乳房,顺着平坦的小腹没入雪白的鳞片中,在两边腰侧,有长不过手臂的双翼展开又起,正是她继承妖皇血脉的证明。
更多来自深海中的妖魔摆动花瓣似的鱼鳍和鱼尾,就像在水中一样在半空中游动。
雪满坡落在了最后。
太阳偏西时他终于起步,那时他盯着远处某个似乎毫无异常的雪地上看了一眼。
某个借来鬼枭卫兄弟斗篷伪装的飞燕卫缩在雪地下,他身体微微颤动,手伸向刀柄。
一条不知从哪里出现的蛇尾伸入雪地,抽走了飞燕刀,绕了一圈,在咔嚓咔嚓声里将飞燕卫胸口勒得明显凹下一圈,待蛇尾将飞燕卫从雪地里扒出来后,可怜的小将士已经彻底没了气息。
幸好的是蛇尾妖魔在前段时间的大吃大喝中已经饱足,此刻只是戏耍一般的杀戮,它大摇大摆地离去,又等了片刻,周围无人无妖魔,又一个飞燕卫从更远的某处雪里爬出来,他没有留下一点痕迹地掠过雪地,红着眼睛在死去同僚手边摸索片刻,找到了死去飞燕卫留下的情报,也不敢带走尸体,便飞快地离开。
大雪山。
乐道站在封上的山门城墙上,盔甲穿戴整齐,正眺望蔚蓝的天空。
城墙上是一排的苦修武士,白陆苦修武士以饶舌为罪业,站在那里一个个都跟没嘴葫芦似的沉默,全部戴上毛茸茸的斗篷帽子后简直分不清他们哪个是哪个,乐道回头看看他们,发现现在连个和他说话唠嗑的人都没有,不禁叹了一口气。
那群在外衫上绣慢了星星的卜巫们就是这个时候爬上城墙的。
他们你推我我推你,蠕动着来到乐道面前。
一个领头的越众而出,道:“陛下,群星对我们说……”
“要开打了?”乐道接口道。
卜巫们面面相觑,然后小鸡啄米一样齐齐点头。
“好了,”他挥手驱赶这群小鸡,“既然要开打你们赶快滚滚滚,妨碍军务朕治你们罪啊。”
“可、可是,”领头的卜巫慌张说,“新旧交接的日食之日还差几天,妖魔么怎么会这个时候打过来呢?”
“能被你们猜到的敌人就不叫敌人了。”乐道一边说一边飞快地点了几个将领的名字,“准备”
大雪山山腹中的大殿。
依着空旷山洞修筑的大殿颇有原生自然之味,石笋和钟乳石连接成柱,支撑洞穴,更多的钟乳石上镶嵌起明光珠,就像一颗颗小太阳,将大殿内照耀得无一丝一毫的阴影。
熏香缭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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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内,巫女们低声吟唱着礼乐,壶藏用手指沾起磨碎的贝壳粉末混着朱砂而成的染料,在乌伦后背落笔时,地面突然摇晃,让这一笔画偏。
已经在乌伦后背成形一半的罗天万象因为这错误的一笔,立刻烟消云散。
巫女们吟唱的声音停下,有个年纪小的战战栗栗往门口看。
“只是妖魔打过来了,”壶藏道,清洗双手上的染料,闭目冥想片刻有睁眼,重新拿起刺青的针,他摸了摸因为疼痛而出了一身虚汗的乌伦,道,“再来。”
最古老的那棵扶桑树,无数巫踩着隐藏在树冠下,同树冠一样巨大的黄铜天盘匆匆来往,计算着方位,大声报告结果。
赫连郁站在天盘中央,只穿了一件白袍,闭着眼睛冥想,心如明镜般澄清。
风灵呼啸着拂过树叶之间,赫连郁听到了他一直等待的声音。
大巫低声道:“开战了。”
同一时刻,城墙上的乐道抽出双刀,尖刃指向天空。
“战!”
第50章战场真不好写你们随便看看
已经能看到地平线上如水涌来的黑云了。
顺着大地和天空,逆风而来,雷霆从最深的黑暗里闪现,更有金红顺着下坳的地面流动,不知道是岩浆还是火焰。大雪山的堡垒中,第一次面对这么多敌人的苦修武士们脑子里一片空白,他们透过弓弩洞,只能看到方寸大的天地,而这方寸大的天地已经被攒动前行的妖魔们所占据。
被坚硬鳞甲覆盖全身的巨大蚯蚓,生着一尺长犬齿的妖马,如烟雾一般奔腾的角鹿,不该出现在陆地上的长蛟,这些还算有普通畜牲的影子在里面。而更多的妖魔不知让人如何去形容,一座尸山如蜗牛一样缓慢爬行在地面,或是一根巨大的阴茎左摇右摆这种尚能讲个具体,更多的只是一阵风,一团火,一滩流动的水,或者世间千万中污秽之物搅合在一起后,形成让人恶心得看不下第二眼的形状,想要描述它们就太超出苦修武士们的能力了。
然而他们依然是白陆几代供养,经过千锤百炼的士兵,就算大脑一片空白生理上恶心得想吐,肉体的记忆依然能驱使他们将弓弦拉到弓弩的扣机上。
这个时候也无需用准星瞄准了,经过巫们祝福的箭矢如流星一般射向天空,这些箭矢比人还长,有三指粗,流线的表面漆黑黯淡,箭头三棱,血槽极深,更有毒巫抹上了见血封喉的毒药,它们齐齐划出一个圆润的弧线,箭头的方向从向上变为向下,不知道多少巫放出了他们的风灵,夹着箭矢向奔腾的妖魔们射去。
哪怕有大巫呼唤天降流星,也不可能有这样威势了。
这几年有妖魔们被大安压着打,这次若不是南海的王承诺能让它们吃饱,它们才不会参与这场战斗,从天边而来的密密麻麻箭雨让不少妖魔心里打起退堂鼓,但是它们只是犹豫了片刻,利爪和大嘴就将它们撕碎和吞下,临死之前它们听到有一个高昂的女声穿过狂风和战角的嚎叫,如狮子一般咆哮,驱使妖魔们冒着箭雨向前。
那不能说是不美妙的嗓音,天生能让妖魔们按她说得去做。
雪满坡的母亲,南翰海中的王者以一只逃跑妖魔的尸体为盾牌,挡下箭矢。待这第一波箭雨过去,她甩开扎成刺猬的尸体,另一只手握着从尸体中掏出的血淋淋心脏,樱桃小嘴瞬间化为血盆大口,将心脏吞下。一边用力咀嚼,她一边抬头,望见了山口城墙上,那个身着戎装的人王。
她染血的嘴角勾起一个充满欲望的笑容,舌头舔过下唇,面颊微微发红,一双赤瞳更是在闪烁电光的照耀下发亮,看起来她十分想将大安的皇帝拆吃入腹,无论以哪种方式都行。
城墙上的乐道面无表情。
他侧过头,对留在他身边不肯走的卜巫道:“这条鱼大概有多少岁了?”
“啊,”卜巫一时反应不过来是在问他,“这个,陛下,妖魔讲究血统和资历,越强大的活得时间越长,这条嗯是鲛人吧,说起来沿海的鲛人一般娇弱又寿命短,怎么看也不该像这只……”越说越走题的卜巫顿了顿,风带着他的视线靠近妖魔,“看鳞片……五百六十三到五百七十岁之间。”
“一条老鱼肉都不好吃了。”乐道撇嘴,“说起来上次在琼水斩了一只比船还大的龙鲤,没吃着就不见,啧。”
卜巫:“……”
见到这样的妖魔大军,您能想到的就是这个吗?!
一种这个男人极不靠谱的感觉从卜巫心中油然而生,然而想想乐道的身份,放话说那些如疯牛一样冲向大雪山的妖魔不过是盘菜,却不像是在说大话。
才不管他人如何想的皇帝举起燕风刀。
他眯着眼睛打量战场上的情况,将刀锋指向妖魔大军的左翼。
那里大部分属于来自中陆的杂牌军,到白陆后,论吃人,它们吃得最多,论凶猛,它们也最拖后腿,中间和右翼的杂牌军被妖魔锐压得一朵水花也翻不起,唯有左翼,因为数量较多的缘故,虽然许多杂牌妖魔被吃了,却有更多的在溃散。
刀锋沿着左翼向右一划,划出一道冷光,得到指令的武士们操作投石机,用龙筋束缚的长梁绷起一个快要弯折的弧度,然后猛地松开,不绝于耳的嘣嘣嘣声中,数百个巨大的黑影猛地冲出去,于空发出尖锐的叫声,砸向地面。
千年不变的冰雪层被砸出大大小小的深坑,下一刻黑影的表皮迸裂,光线如水一样从裂缝中弥漫而出,升腾,散发,光明喷薄,如千万道无形利剑,小妖魔早是纷纷躲避,唯有那些妖魔锐依然向前奔跑,正好避之不及,戳了个正着。
大雪山可谓清了老底,作为距离太阳最远的地方,这里在明光珠的储备上一向不够,为了胜利,壶藏却眼睛眨也不眨就将堆积了一个旷阔房间的明光珠拿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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