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花为妖

    他今日说的话，快将他三日内的话都说完了，说的口干舌燥，说的满头大汗。

    也说的花梨染一身的鸡皮疙瘩，直拉了花茉染的袖子说，以后这般肉麻的话，我定不会让他说了，还挺恶心的。

    花茉染使劲的捂着自己的嘴，不让自己笑出声来，没想到啊没想到，枫清笛好不容易鼓足勇气说的情话到了花梨染这里竟成了恶心。不知道让枫清笛知道了会做何感想。可惜了，现在他还忙着跟花凌表白真心呢。

    “哈哈哈，你说的这般真切，骗骗我女儿那般的小姑娘，绰绰有余。可我花凌不是小姑娘了，你想娶她，还需得拿出自己的真本事来才行。”花凌仰头大笑，“若你今日能将我逼退三步，不，十步。那么这婚事我便同意了。”

    这老头居然还对自己没把握，生生把筹码加到了十步。

    花茉染俯在花梨染耳边小声说，你猜老爹是不是不愿意将你嫁出去了。

    他爹正当壮年，岂是枫清笛这般毛头小子能比的。

    果然，一个时辰之后。

    枫清笛以剑撑地，身子摇摇欲坠，衣衫尽被汗水浸湿，唇角身处一点点血迹。而花凌也是满头大汗，青筋暴起，脸上涨红，而步子仅仅直往后退了四步半，可枫清笛却没了再战的力气了。

    就在要支撑不住向后倒去的那一刻，一抹艳丽的红色朝着他走了过来，扶住了他的身子，“说好的同甘共苦，怎能让你一人承担呢。”

    说着，拔出来短匕，看向了花凌，“对不住了，爹。”

    那一日，花凌长长的叹了口气，拒绝的她的挑战，也算是应了她们的婚事。在所有人将花梨染和枫清笛围在了中央道贺的时候。花茉染却朝着花凌和叶颂如跑了过来，一左一右的挽住了两人的手臂，“爹，娘是不是有点舍不得啊。眼看着辛辛苦苦养大的白菜被自己亲手养大的小猪给拱走了，是不是觉得可心疼了。不过你们放心，你不是还有个大白菜嘛，说不定哪日我就给你带个大肥猪回来呢。”

    花凌夫妻一下子被逗得哭笑不得，无限宠溺的看着她，“姑娘家家的说话如此粗俗，跟你爹我简直像极了。”

    她得意的挑眉，靠在了叶颂如的肩上，“才不是，我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啊。对吗，娘。”叶颂如也将头靠在了她的头，笑着说，“你啊是最贴心的了。”

    眯着眼，看着被人群簇拥在中间的两人，心中终究是有些落寞的，从此啊，她就不再是她一个人的了。

    不过，她的梨，她的婉婉，从始到今，从不会丢下她一个人，哪怕一天都不曾的。




第二十二章 血洗之夜
    摘一朵芍药放在手中把玩，她坐在花园中间的亭子里，本是静着心在绣着荷包的，哪晓得花茉染带着两个小丫头在一边扑着蝴蝶，闹得不行。她也只会倚在栏杆上，随手摘下了一朵花玩。

    入夏之后天气渐热，今日更是潮热难忍，随便动一动都是满身的汗。

    抬头看向了阴沉沉的天，这三伏的天，就是小孩的脸，说变就变了，看来今夜会有一场大雨。

    “小姐，这荷包快绣完了吧。能赶在出嫁之前送到枫少爷手上嘛”

    他们的婚期定在了下月中，请了暮霞城中最好的算命先生，算了两人的生辰八字，算的最合适的日子。

    想着她便笑了，拿过荷包轻轻拍了拍看着上面绣着的一尾青竹，眉梢眼角都是笑意。

    云鸯为她添了壶茶，“枫少爷怕是早就想娶小姐了吧。只是小姐一成亲，茉梨苑中就剩大小姐一个人了，她一向最爱热闹的。”

    她也看向了那个成日里都在笑着的人，“不会的，我跟枫师兄已经说好了，等成亲之后将茉梨苑旁边那块地收拾出来，建个院子也好同茉离得近些。”

    小丫头一听就捂着嘴偷笑，“枫少爷真是太听小姐的话了，也不怕被人笑话啊。”

    “你在胡说，我明日就将你嫁出去，省的乔师兄天天眼红，没事就找枫师兄比试。”云鸯这个小丫头片子跟她比脸皮厚度，那还是差个十万八千里的，这下可把云鸯臊的不行，跺着脚说，小姐又打趣云鸯，云烟那个说不过小姐，躲着还不行嘛说完一溜烟就跑了。

    雨落屋檐，声响沉闷。

    她坐于窗前，趴在窗楞上，枕在手臂上看着那雨水连成线顺着屋檐落下。

    枫清笛突然出现在她的面前，“梨儿，今夜风雨大，你怎么还开着窗户，着凉了怎么办。”

    她笑了，看着他衣角都被雨水打湿了，递上一方手帕给他，让他擦擦脸，“清笛，不久后你我便要成亲了，你可知成亲前新人见面是不吉利的。”

    “我知道。”枫清笛轻抚她的脸，“可我就是想见你。师弟们都防着我，不让我见你。可我已经一个多月没有见你了。我就是想看看你。”

    整颗心都酥酥麻麻的，就像他的手指拂过了她的心尖，她的枫师兄，也不是一直那么呆愣的啊。

    子时过后，风雨渐大，睡梦中的花梨染隐隐不安，额心竟沁出一层薄薄的汗。

    梦中有人在呼唤。

    梨儿，梨儿，快跑。他们找来了，他们还是不死心，女儿，我的女儿，你快跑啊！！！

    猝然惊醒，她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就连身上的衣服也都湿透了。

    茉梨苑离前院有一段距离，可她好像还是听到了一阵阵厮杀声。心头一紧，翻身下床，连外衣都没穿，只拿了那柄短匕，就冲了出去。

    一推开门就看见了同样拿着短匕冲出来的花茉染，两人对视一眼，跃过墙头朝前院而去。

    可还没走多远，就看见了两个小丫头急匆匆的朝她们跑来，“小姐，快跑。”两人同时说，一边还拉住了两人。

    半花山庄，真的出事了。

    一把甩开拉着自己的云鸯，花梨染就朝前跑去，一个满身是血的小丫头却扑进了她的怀里，鲜血染了她一身，让花梨染一时间分不出来到底是谁。直到小丫头断断续续的说着，“小，小姐，快，快走。”

    说完就像块破布一般软了下去，花梨染抱着瘫软下去的丫头，跪坐到了地上，眼泪一下子就滚落，“云，云鹞。云鹞！”

    小小的姑娘已没了气息，那样年轻的生命就这样在她怀中香消玉殒了。

    这是怎样一种撕心裂肺的痛啊。这个明明白日里还在欢天喜地给她清点嫁妆的小姑娘，再也不会露出天真可爱的笑容了。

    云鸯趁机一把抱住了花梨染，自己的眼泪都顾不得擦，“小姐，快走吧。云鸯求你了。”

    前院火光通天，花梨染的手紧握成拳，指节因太过用力而泛白，她的胸剧烈的起伏着，她的爹，她的娘，她的未婚夫都在那，她怎能就这样逃跑呢。

    她还想再使轻功，却被云鸯跪下死死的抱住了大腿，“小姐，小姐，求你了，若小姐你们人不肯走，那么我和云鸳只好死在小姐的面前，也不愿见小姐去赴死。”

    花茉染早就愣在了身后不远，眼看着云鸳真的持刀横在了自己颈间，一下子蹲下了，死死的握住了她的手，“不要，小云鸳，不要。”

    前院，喊杀声惨烈，花凌挥舞着双刀，他已身中数种暗器，但一对大刀还是舞的虎虎生风，直将几个黑衣人逼退了几步。回头，冲叶颂如和枫清笛说，“阿如，带上清笛，去找茉儿梨儿，带她们走。”

    一剑劈开一个黑衣人的面门，叶颂如走到了他的身边，“夫君，二十年前我义无反顾的跟着你走，二十年后，你若不在，我便不会独自苟活于世。”

    哪怕是现在满脸的血污，看向叶颂如的神情还是那般温柔，“阿如，此生有你相伴，死而无憾。”

    挥刀斩断一只臂膀，两人合力将枫清笛推出了重重包围，“清笛，照顾好她们。”

    他只顿了一下，转身飞快的朝茉梨苑而去，他不能在这个时候犹豫，他还有必须要保护的人在等他。

    大雨中，两个穿着中衣的人一个呆站，一个跪坐。两个婢女却持剑在颈，视死如归的模样。

    心中一痛，飞奔在前，抱住了花梨染，“为何还不走。”

    “清笛。”看见他，花梨染的思绪回复了些许，“我爹呢，我娘呢枫清笛，我爹娘呢！”

    她冲他嘶吼，眼中满是悲愤。

    枫清笛深吸了几口气，“梨儿，冷静，你是半花山庄的二小姐，你切不可失了分寸，你要牢记今日之仇，来日为我们半花山庄报仇！”

    泪水滚落，混着雨水落到地面，她死死咬着牙，悲伤的看着枫清笛。

    追兵已到身后，枫清笛只能颤抖着手将她从怀中退了出去，示意两个婢女将二人快快带走。

    “清笛，不要，不要丢下我。”她欲抓住他的袖摆，却抓了个空，只能看到他一脸温柔的看着她，“梨儿，要记得我。”

    若此生无缘，来世他再来寻你，可好。

    一直呆愣的花茉染紧紧的闭了下眼睛，再睁开时，眼中坚定了不少。上前一把拉住了花梨染的手，拽着她往茉梨苑跑去。

    半花山庄今日不能全部都葬送在这里，需要她们活下来报仇。她再一次看了一眼那群黑衣人，他们蒙面的面巾上都绣了一只火红色的云雀。她记住了，记得死死的。

    “茉儿。”这是枫清笛第一次这么叫她，“替我照顾好她。”

    最后看了一眼提剑冲向黑衣人的枫清笛，花茉染将眼泪憋了回去，和两个丫鬟一起将花梨染拖进了茉梨苑内。

    苑中有一条密道，直通半花山庄之外的一片密林。

    在密道内，云鸳二婢将自己身上的外袍披到了花茉染姐妹身上。一出密道，将两人塞进了旁边另一处隐秘的暗门，随即跪下朝着两人磕了个头。

    “我二人自幼被夫人收养，如果没有夫人，我们早就成了黄土一堆了。今日，也算是报了夫人当年的救命之恩了吧。”

    云鸳小脸哭的通红，嘴角还是微微抿起一个弧度，朝着花茉然艰难的笑着，“小姐，别怕。只需要等到再也听不见厮杀声了，就可以出来了。”

    云鸯也哭着说，“小姐，从今以后，这世上只剩你们自己了。请好好照顾自己。”

    说完，还没等两人反应过来，就将暗门一关，那夜的微微月光也随着暗门的合拢，一点点被关在了外面。

    姐妹二人陷入完全的黑暗当中，紧紧依靠着彼此，耳边也只有对方的呼吸声，天下这么，从今以后，再没有一个叫做家的地方了。

    花茉染努力的控制着的情绪，低头却看见花梨染止住了眼泪，脸上没有一丝表情，眼睛里居然隐隐透着血色的光芒。

    “云雀！红色的云雀！”

    她低声的说着，把每一个字都说的咬牙切齿。花茉染只好紧紧的抱住了她，不能在这个时候，出任何差池了，不然枫清笛，云鸳云鸯的心都白费了。

    听着外面传来的来来回回的搜寻声，花梨染握紧了手中的短匕。

    他说过要娶她为妻。

    他说过要带她去泪城看百花。

    他说过要为她酿一坛梅子酒。

    可是，没有了，什么都没有了。

    那满园子的茉莉花，和梨花来年还会不会再开。



第二十三章 最后一次的懦弱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外面再没有那些来来回回的脚步声了，连雨声也小了许多。

    两个人眼睛都没有闭过，睁着红红的眼睛死死的盯着暗门，直到一缕微光透过透气的孔照了进来，花茉染这才试探着推了推暗门，长时间呆在了黑暗的地方，一时间连这微光都适应不过来，照的她微微闭了闭眼。

    确认四周真的没有可疑的的人之后，花茉染这才走了出来，还将呆愣的花梨染也拉了出来。

    二人狼狈不堪，身上的衣衫被草叶上的倒刺给刮破了，脸上满是泥土，走路也跌跌撞撞的，茫然的在密林中走着。

    走了一小段距离，就看到了倒在一地烂泥中的两个丫头，浑身**，脸颊红肿，是在死前被人连续掌掴所致。小小稚嫩的身体上也满是伤口，被一些**的落叶遮盖了起来。

    “云，云鸳！”

    倒吸了一口冷气，花茉染觉得自己的心都忘记了怎么疼，指甲深深的陷进了肉里，一滴血落到了脚边的草尖上。

    而花梨染踉跄了一下，勉强站稳了身子，朝着已经死去多时的云鸯走了过去，跪倒在她身边，捏着袖摆一点点为冰凉的尸体擦着脸上的污迹。

    一擦，她脸上的泪就滑落到了云鸯的小脸上，立马将刚刚擦干净的地方，又弄脏了。

    “啊！！！！”

    她终于忍受不足，仰天长号。花茉染一下子扑了过来，捂住了她的嘴，“不要，梨，不要。我们要活下啊。活下去才能为她们报仇。”

    终究是草草的为二婢挖了个坑随意埋了，两人相互扶持着，活下去。

    半花山庄一夜之间惨遭灭门的消息瞬间传遍了整个江湖，所有武林人士无不大惊失色。更加是义愤填膺的说着要为半花山庄报仇，还都各自派了人手去查半花山庄被血洗的的原因。

    北定王府。

    身穿淡金色华服的男子放下手中烈酒，拧紧剑眉，朝着坐在下手的白衣男子说：“有人忍不住了。”

    “他们既害怕，又渴望。”

    白衣男子说完，华服男子就走了出去，白衣男子紧跟其后走了出去。

    暗刀门。

    慕励辰一听半花山庄被灭之事，便叫来了自己的儿子，让他们立马快马加鞭的赶去暮霞城，无论用什么办法，一定要打听到两位小姐的下落。

    只是估计谁也不明白，他为何如此笃定，她们一定没有死。

    一处藏于地下的城池中，一个身穿暗红色长袍的男人，躺在四人宽的长塌之上，眉梢上扬，俊美的容颜带着满足的微笑，似乎心情不错。

    “主人。花凌的两个女儿不知所踪。”

    一个带着绣有红色云雀面巾的男人跪在地上禀报着刚得到的消息。

    “没关系。”男人换了个姿势，一手撑着头，“有人比我们更想要找到她们。”

    眼角微微上翘，勾出一个邪魅的笑，这江湖，又要热闹起来了。

    半花山庄门前，冷天昊看着昔日风光无限的半花山庄一夜之间付之一炬了，一向带笑的脸都没了笑容，他不敢相信，这一切都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