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镜宫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施阳子
水镜月笑了笑,抬眼看他,道:“所以,你很早就见过阿姐了?她跟我是双生子,分明长得一模一样,但宫中很多人都说,我们长得不像。”
长庚想了想,似乎回想起当年初次见到那个如水一般的女子的情形,道:“眉眼不大像,气质也不一样。”
水镜月张了张嘴,刚想说些什么,却传来一阵“咕咕~”的叫声……她仰头,眨着眼睛皱了皱眉,无辜的模样显得有些可怜,道:“饿了。”
长庚笑了,低眉,轻吻她的眉眼,“我去弄点吃的。”
***
今日的燕京城很热闹,新帝登基,普天同庆。
当水镜月在长庚耳边说出那句想念的时候,水镜花在侍女的陪同下出了华椒殿,看着站在台阶之下等待的黑衣冠冕的男子,含笑伸手,将自己的手放进他的手心里,然后,随他一起,登上尊贵的龙凤撵……
在长庚跟水镜月说起那段往事的时候,水镜花也想起的那晚的情形。直到现在,她想起那晚自己离开镜花阁时心情,也有些无法相信,从未走出水镜宫的那个柔弱女子,居然也会那般绝然……当时的她,怎么会有勇气踏出那一步呢?
下了步撵,她随着他一起登上高高的台阶,感受着手心里传来的温暖,她知道以后的路或许并不那么顺利,但她从未后悔来到燕京……也庆幸,三年前那个晚上,她唯一的一次叛逆。
在燕京再次遇到那天晚上见到的那位白衣公子,她很意外。但是,她从未怪过他,甚而有些感激他。她有时候会想,若是那晚那个白衣公子没有出现在她的卧室,她会不会那般义无反顾的出走呢?
第四百七十七章花开
三年前,水镜月回到灵隐山的那夜,整个水镜宫中,几乎所有人都失眠了。
那夜,北斗七星到了五行石出世的消息。
那夜,墨千殇带着萧凌云来到了这片灵山秀水。
那夜,从北高峰回到镜花阁的水镜花,也失眠了。
她躺在床上就一直辗转反侧,脑子里不由自主的回想着水镜月的那两句誓言,心中怎么也平静不下来
“从今以后,你在‘花前’普救含灵之苦,我在‘月下’替你斩尽百鬼众魅。”
“从今以后,我是藏在你身后的利刃,你就是我的眼睛。”
她知道,水镜月是想说服她的配合明天的手术的。
她想起很久以前的事,想起三岁那年水镜月请求爹爹教她医术时的那双眼睛……那个时候,她跟所有人一样,都认为水镜月伤好了之后,一定还会再来的,只要她还活着,只要水离城没有点头,她就会一次次的尝试。可是,水镜月没有来,也再没提学医的事。
她还记得,小时候的水镜月很喜欢养各种小动物。因为整个水镜宫没人理会她,任何跟她稍稍亲近些的人,都会被水离城用各种方式支开。
有一次,水镜月不知从哪儿捡回了一只小猫,那猫才出生没多久,生了病,被主人给扔了。水镜月把它捡回来,从魔医华重山那里要来了不少药,又从怪医王九天那儿顺来不少猫粮,一日三次的喂它吃食喝药,因为王九天说猫儿太小,又生了病,吃不下猫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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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镜月每次都将猫粮泡了水,碾碎了一口一口的喂它。
可那猫也不知是怎么回事,十分不买她的账,怎么吃进去的就怎么给吐出来。水镜月以为它不知道怎么吃东西,就小心翼翼的掰开它的嘴,将汤药灌进它喉咙里。可那猫儿被她掰开嘴之后就那么张着嘴斜眼瞧着她,就是不肯把那口汤咽下去,汤汁从嘴角流出来,弄得一身绒毛湿哒哒脏兮兮的。
水镜月急的一日三次的抱着它往王九天的宅子里跑,弄得王九天都烦了“要不我把它拆了,给你重新缝一个健康又听话的?”
五天后,那猫儿奄奄一息,水镜月抱着它来到镜花楼“阿姐,你能救救它吗?”
也不知是那猫实在太讨厌水镜月,还是水镜花比较讨小动物喜欢。宁愿饿死也不愿喝一口水的猫儿,到了水镜花手里就变得异常乖顺,汤药送到嘴边就主动张开嘴,吃下去还喵喵的叫唤了两声。
水镜花说“放我这里养几天,等它好点儿你再来接它吧。”
水镜月却摇头“不用了,它不喜欢我,送给你吧。”
后来,那只猫病好了,偶尔水镜花会带它去水月阁串门,可水镜月却再没抱过它。
那天晚上,水镜花躺在被窝里,眼睛睁得大大的看着黑漆漆的床顶,关于水镜月的那一点点记忆在脑子里来回旋转,最后总是定格在她站在望月楼上许下誓言的那一幕。
水镜花意识到,这个跟她一胎双生的妹妹,长得跟她那么相似,性情却是一点都不像。水镜月喜欢一样东西的时候,争取自己想要的东西的时候,总是那么拼命,不顾一切得近乎疯狂,可是,若是她决定放手了,却也决然得近乎无情。
无论对旁人,还是对她自己,都是如此。
可是,那是她的眼睛啊。不能学医了她可以学武,猫儿没了她可以再去找一只雀鸟,可眼睛若没了,就是真的没了,不是其他什么东西能代替的。
水镜花心思烦乱,听见外面阿璎似是在跟谁说话,于是披了衣服起身,走下阁楼,正巧见到阿璎进门,问道:“阿璎,是谁来了?”
阿璎见她面色憔悴,眼底一圈乌青,眼睛里还有血丝,有些惊讶,“大小姐这是怎么了?”
水镜花看了她一眼,盯着她怀里的一团雪白,眨眨眼,“雪貂?”
阿璎点头,“是千殇少爷送来的,说是病了。”
水镜花讶然:“千殇哥哥回来啦?他在哪儿呢?”说着就要出去寻他,可开门之后外面哪里还能见到人影?
阿璎见水镜花有些失落,上前安慰道:“千殇少爷是回来观礼的,会住几天的,大小姐养好神,明日就能见到他了。”
水镜花将那只雪貂抱了过来,道:“我睡不着。”
阿璎听了皱眉,脸色愤懑,道:“定是二小姐跟您说了什么,我就知道,她准没安什么好心!”
“阿璎!”水镜花有些无力的挥挥手,“你先去休息吧,我先看看这雪貂。”她明知道阿璎跟水镜月之间有嫌隙,本就不该在她面前提这事。
水镜花上楼去了,阿璎在她背后道:“大小姐,我去给您熬点安神汤,您总不能一夜不睡,宫主见了会心疼的。”
水镜花刚进房间,却见房里已经有人了
一个白衣男子坐在窗台上,两只腿挂在外面,身子微微倾向屋子,是个很英俊的男子,看着斯斯文文的,只是面色有些冷,眼眸微垂,一副无打采的模样,散发着一种生人勿近的气息。
第一次有陌生的男子闯入她的闺房,水镜花也不知为何,见了他却没有叫出声,只是睁大了眼睛看他,似是好奇多过害怕。
白衣男子轻笑一声,薄唇微动,声音很低,却很清晰,“水镜宫未来的宫主,果然好胆色。”
水镜花听出他是认识自己的,应该也是特地来找自己的,以为是来求医的。不过,男子声音中似乎带着一种敌意……不是,或许只是他的性情比较冷漠?家里人生病了心情有些不好?
她抱着雪貂的手微微紧了紧,问道:“你是什么人?找我什么事?”
白衣男子道:“我是什么人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能告诉你你想知道的事。”
水镜花觉出事情有些不对劲,眨了眨眼。
白衣男子淡淡道:“你的妹妹,水镜月的眼睛。”
水镜花下意识的抚摸着雪貂的手一紧,那雪貂感觉到疼,叫了一声,跳开了,却正巧跳进了白衣男子的怀里。
白衣男子伸手给雪貂顺了顺毛,道:“姑娘知道重瞳有什么寓意吗?重瞳子,传说中的帝王之相,即便是生在皇家,也是处在风口浪尖的人,一个不小心就小命不保。你觉得,这双眼睛生在庶民之家,意味着什么?”
水镜花呆呆的看着他,似是完全听不懂。
白衣男子继续道:“十八年前,水镜宫的宫主夫人生下一对双胞胎,宫主夫人难产而死,生下的一双女儿一个是重瞳一个是白瞳。姑娘大概还不知道,你的母亲,跟你一样,也是白瞳。水夫人的奠礼上,离城宫主的一位故交来了,他离开之前给那一对婴儿算了一卦。”
水镜花问道:“然后呢?卦象是什么?”
白衣男子看向窗外隐在云层之后的晦月,淡淡道:“重瞳乱世,白瞳长殇。”
水镜花一怔,瞪着一双白目看他,却似是什么都没有看见,良久,她重重的喘着气,喃喃道:“怎么可能?不过是卦象而已,做不得准的……”
白衣男子的嘴角似是浮现一丝微笑,带着些自嘲,带着些无可奈何,“你可知算卦的是谁?东方神相,东方穆,姑娘可曾听过?”
东方穆,三朝丞相,闻名朝野的神相,即便他已经去世五年,即便他已成为整个大昭朝的禁忌,世间仍会记得他的名字。
“算无遗策,字字珠玑。”
据说,能让他算一卦,是千载难逢的机会。他的预言,从来都没有出过错……即便水镜花足不出户,也听过这个名字。
那白衣男子早就走了,雪貂被放进了暖帐里,水镜花却依旧站在那儿,怔怔的也不知在想些什么。直到门口传来阿璎的声音,她才回过神来。
“大小姐,您睡下了吗?”
水镜花整了整仪容,给她开门。她神色虽有些异常,但阿璎也只觉得她只是太过疲累。
阿璎将安神汤放在桌子上,道:“大小姐赶紧喝了睡睡吧,没几个时辰天就要亮了。”
水镜花点头,“嗯,你放那儿吧,我马上就喝。你也折腾了一宿,明日还要出诊的,快去休息吧。”水镜花说出这话的时候,发现自己异常的平静,她好像看到前方有一条路,吸引着自己走下去。
阿璎看着她有些担忧,却还是应着声,退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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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镜花听见她下楼之后,把头发打散学着水镜月梳了个马尾,找出一件利落点的衣服换了,贴身藏了金银,又拿了几瓶常用的药物,抱起在床上睡得正香甜的雪貂,悄悄地下楼了。
她决定离开这里,离开水镜宫,离开这个她生活了十八年的地方。
她从未出过远门,这个决定做的匆忙,准备得也不充分,她甚至没能想清楚自己要去哪儿,但她做这一切的时候内心异常平静。因为她想得很清楚,她知道自己想要什么,该做什么,能做什么。
既然水镜月放弃了,她就捡起来。
她是医者。
医者本就是与天作对与地为敌的人,她既敢跟阎王爷抢人,还怕所谓命运吗?
老天爷要她死,她自会抗争,但抗争的方法却不包括用自己的亲妹妹去换。
那天晚上的一切都很巧合,仿若是老天爷安排好了似的。
墨千殇去镜花阁找水镜花的时候,没有见到她。在水镜花离开的时候,却刚好在西湖边看到他
那时候,萧凌云被水镜月的瞳术所伤,在灵隐寺中休息,但他们的行礼都在船上,他是回来取东西的,却没想到遇上了正准备离家出走的水镜花。
北斗七星因为五行石出世的消息,宫中的防守出了漏洞。妖魔鬼怪因为准备换眼手术的事,都要睡在书堆里了……
而这一切,都逃不过当时刚在听澜苑跟水离城吵了一架的乌炎的耳朵,他只问了水镜月一句
“你愿不愿意跟我一起回闲云岛?”
她说不愿,他便什么都没有做,警告了那位冰泽心法的传人,离他的弟子远一点,便离开了。
所有的这一切,哪怕有一个环节出了差错,水镜花的第一次离家出走都不会成功。
在水镜宫的时候,水离城从不让水镜花离开宫中半步,而妖魔鬼怪却跟她说,若是她永远待在花园里,医术上的成就,永远都无法超越她的父亲。
离开水镜宫之后,水镜花有些明白妖魔鬼怪的意思。没有经历风雨,她即便看着再漂亮,也是一朵柔弱的花……
她在燕京开了一家药店,留了两个孤儿,救了很多人,尤其是,她遇到了身边这个男子,虽然这些年的回忆并不都是快乐的,还吃了很多苦头……她知道,或许,以后的路也会很艰难,但,她从未后悔过。
第四百七十八章临行
吃过早午饭之后,水镜月和长庚在燕京城里逛了半日。虽然登基典礼在午时便结束了,但燕京城里的庆祝却一直持续了一整日。
路过城东的崇光庙时,水镜月给长庚求了道护身符,给他戴上的时候,隔着面巾摸了摸鼻子,道:“我虽然不信神佛,但刚刚许愿的时候还是十分诚心的。我跟佛祖发誓说今年都不再吃鱼了,这样,他老人家会给点儿面子的吧?”长庚把护身符贴身藏着,完了还轻轻拍了拍胸口,一双眼睛追着她的视线,弯了眉眼,咧嘴笑得比头顶的太阳还灿烂,十分不负责任的点头,“会的。”
今日燕京城的各大寺庙都很热闹。一来今日皇帝登基,一早便会祭天祭祖,老百姓进不了太庙,也能在别的庙里沾沾光。二来,明日是云上军出征的日子,出征将士们的父母、兄弟姐妹、妻子或者恋人,不管是不是信佛,很多都会如水镜月一般,求道护身符,或者求一支签、许一个愿……
路过百草堂的时候,水镜月给他介绍了宛童和将离。宛童看着长庚眨了眨眼,开口便叫了声“姑父”。长庚笑着点头,水镜月感觉脸有些热这孩子真是自来熟。林泽听到水镜月的声音,单腿跳着跑出来,却盯着两人一脸惊呆了的模样,“你你你”的半天,一句话没说出来,便将离一声怒喝给吓得赶紧跑回去躺着装死……
见到林泽,水镜月倒是想起了昨日秦观玉和萧暮雪决斗的事,当做笑话给他讲了,又眉飞色舞的给长庚讲起了秦观玉无人可敌的箭术……等到出门之后,看到路上有射箭的地方,两人还试了试手,结果看得一旁的观众纷纷叫好,小老板却是欲哭无泪,不过在两人只拿了一个草编蚱蜢之后,小老板又眉开眼笑的欢迎两人下次来玩了……水镜月笑嘻嘻的摆手,走了没多远便把手中的蚱蜢送给一个正在拉着母亲的衣角哭闹着要吃桂花糕的小男孩了……
这一天,他们去了很多地方,只是没有目的的随便逛逛,跟着人群看热闹,偶尔也凑凑热闹,在热闹之中添把火……水镜月笑得很开心,长庚看着她那双灵动的眼睛,笑得也很开心……
黄昏时分,华灯初上,街道上的行人却是越来越多。玩了半日的两人也有些累了,路边客栈酒楼路边摊都飘散着各种酒香菜香、油香酱香……水镜月闻香识路,最后指着一家酒肆,转头看长庚,道:“那家的酒闻起来不错,买两坛去秦府蹭饭,如何?”
长庚自然没有意见。
买酒的时候,水镜月突然想起一件事,问道:“今晚有宫宴吧?秦府会不会没人?”
长庚付了酒钱,提着酒,道:“不会。”
水镜月看着她挑眉,“你跟他什么时候这么熟了?”
长庚揽着她的肩,拥着她往前走,道:“他是你的朋友。”
水镜月笑了笑,“我的朋友可是很多的,以后慢慢介绍给你认识?”
长庚淡淡的笑了,“好。”
两人提着酒到秦府的时候,一桌子饭菜刚刚端上桌。秦观玉见两人来了,不等两人开口就拉着两人一起吃了晚饭再走,道:“阿月,你什么时候学会敲门了?赶紧进来!你们来的可真是时候,你嫂子生怕我这一军主帅在军营里吃不饱饭,做了一大桌子的菜,我正愁吃不完浪呢。”
进府之后,水镜月便摘了面巾因为考虑到水镜花在这里还有些名气,城中有半数人都在百草堂治过伤看过病,剩下的一半是病人的家属。这座城市几乎所有百姓都认识这位神医皇后,所以,她进城之后都戴着面巾,不过在长庚那里,还有秦府的时候,还是会摘下来的。
吃饭的时候,琴绝一边给两人夹菜,催着两人多吃点,一边跟长庚添油加醋的说起昨晚水镜月找不到他时的着急样,那生动的讲述好像是她亲眼见到的一般。
长庚听着听着,看着水镜月的眸色不由深了几分,眼睛里带着笑意,琥珀色的瞳孔里仿若闪着星光一般……水镜月被他看得很有些不好意思,摸着耳朵,十分无力的瞪了琴绝一眼,道:“琴绝姐当了母亲,话可越来越多了。”
琴绝笑着瞧她,“这就嫌弃姐姐了?”
水镜月偷偷的吐了吐舌头,“哪敢?”
秦观玉见着长庚那瑟的模样,似乎很不爽利,挑了挑眉,道:“长庚,昨日阿月到燕京,可是先来我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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府,听说你明日要走了,才去找你的。”
可惜,他挑拨离间得不大成功。长庚这会儿看水镜月看得专心,啥都没听见。
秦观玉见状,十分殷勤的给水镜月夹了条小鲫鱼,“你喜欢吃的,多吃点儿。”
水镜月看着送到碗里的香煎小鲫鱼,犹豫了会儿,默默的送到长庚碗里了,道:“刚在佛祖面前发了誓,今年都不吃鱼的。”
秦观玉惊得瞪大了眼睛,“你在沙漠里都想着找鱼吃,什么事需要发这么严重的誓言?”
“呃……”水镜月看了长庚一眼,碰上他的目光,感觉有些热,仰头望天,然后埋头扒饭。
琴绝倒是一猜就中,道:“是去求护身符了吧?”
秦观玉转头看她,拍了拍自己的心口,笑得一双桃花眼亮晶晶的,从前如泪光一般的晶莹,如今也带着几分幸福的味道。
或许是因为氛围的原因,还未喝酒,几人都觉得有几分醉意。等到吃完晚饭的时候,水镜月带来的两坛酒,倒是只喝了小半坛。
秦观玉提着剩下的那大半坛酒,拍了拍酒坛子,看向琴绝,道:“阿月泡茶的手艺不错,不过,煮酒的本事可比泡茶的功夫更妙。”
今晚,本就是为秦观玉和长庚送行的。
送征人,怎么能没有酒?
新月清辉凉,紫砂陈酿酒,木叶飒飒寒,炉火盈盈袖。
水镜月伸手,从紫砂壶中取出白瓷酒盅,也不知她的手指是如何动作的,月影摇曳中,纤长的手指仿若一只蝴蝶轻点了下水波,然后蹁跹飞起,绕了一圈,三只酒杯中便都填满了温热的酒……她放下酒盅,朝对面的琴绝挑了挑眉,笑道:“琴绝姐可没有口福了。”
她这一番动作,看得三人都入了神了,听了这话才回了魂……秦观玉给琴绝到了杯水,叹道:“这手艺,若是日后开个酒馆,可不愁没有生意。”
琴绝掩唇而笑,道:“她若是开个酒馆,肯定是会赔本的。”
秦观玉端着酒杯,笑了,“是了,谁敢跟月姑娘抢酒喝?”
水镜月斜了两人一眼,道:“本姑娘煮的酒,岂是寻常人能喝到的?”
四只杯子碰到一起,声音清脆,带着所有的祝愿与祈祷。
水镜月道:“等你们的孩子出世了,本姑娘再来给你们煮一回酒,如何?”
秦观玉饮尽杯中酒,笑道:“醉笑陪君三万场。”
喝了一杯酒,水镜月和长庚便告辞了。虽然天色还早,但总该要给他们夫妻一点叙旧的时间,虽说云上军明早才出发,但秦观玉身为主帅,估计后半夜就要去军营了。
两人走出秦府的时候,街道上仍旧很热闹。燕京城中并没有宵禁,热闹一直持续到了子夜。
水镜月正给长庚挑着围巾的时候,少咸宫上方的夜空升起了烟火,五光十色,比星空更加璀璨,整条街道上的人都仰头看向了那方天空,虔诚的姿态仿若祈祷。
水镜月喜欢烟火,几乎所有美好而短暂的东西,她都格外的珍惜。在烟火一个接一个的升起之时,总会觉得,那种短暂也是可以成为永恒的……即便最终它仍旧会结束,但看过了,相信过了,仍旧是高兴的。
千里之外的战争并没有影响到这座城市运转的节奏,皇位的交替也没有打乱平常老百姓的生活,该庆祝的仍旧庆祝,该做生意的仍旧做生意,该笑的笑,该哭的哭,该吵闹的吵闹……边疆的将士拼命守护的,不就是这些东西吗?
灯火阑珊,行人渐渐散去,这座城市也渐渐入睡。
不过,总有很多人睡不着,无论是失眠,还是不舍得闭上眼睛。
比如,水镜月和长庚。
他们坐在屋顶,相互依偎着,握着彼此的手,看着月亮和星空,看着对方的眉眼,追着彼此的视线,安安静静的,什么都没有说,又仿若什么都说了……
天色微明,水镜月看着他笑了笑,“要去军营了吧?要不要换件衣服?”
长庚揉了揉她的脑袋,“不用。”
水镜月道:“我送你。”
云上军集合的地点在城西燕山脚下的那座皇家训练场,最后从西门出城,前往瀚海。
长庚的那座宅子离军营不近,但也不远。不过,他刻意绕了段路,这条路便有些远了。水镜月的方向感很好,自然是觉察出来了的,却并没有说出来。
两人走到城西的一条街道上,水镜月闻到一股香味,抬眼看到前方的一家面摊,还有些熟悉,不由笑了笑,道:“吃碗面再走?”
水镜月提出的事,长庚就没反对过,点头道:“好。”
面摊很小,支起的帆布棚里只两张桌子。店家却很勤快,很早就开始准备早上的生意了,两人进去的时候,面汤已经烧开了,面团也揉好了。
两人点了最平常的阳春面,坐下来,水镜月道:“我在燕京城的第一顿饭,就是在这里吃的,味道还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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