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镜宫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施阳子
钟楼的钟声刚刚停歇,星祭台便响起一阵歌声。空灵悠远的歌声在渐渐明亮的天空飘荡,飘进祭台之下所有人的心中,仿若来自神明的启示。
祭台的最高处,妃衣神女长身而立,手持神弓,仰头看向头顶的苍穹,初升的朝阳将她的周身衬得光芒万丈。微风吹过,面纱下的嘴唇翁动,似是在低低的吟唱着什么,似是在向神明传达子民的愿望,又似是在将神明的恩泽赐予给脚下的万千子民……
而守在祭台之下的达奚觉得,她更像是在质问苍天,质问这个魑魅横行的世道……
在神女之下,两个巫师正在舞剑。他们的动作不快,却很有力量,衣袂翻飞,飘飘欲仙,剑尖似是燃着白炽焰火,仿若真能斩妖除魔一般。
那剑舞跟他们平日里见到的驱魔舞或者祭祀舞都不一样,但他们却不自觉的相信,这是神明最高的祝愿。
而达奚在看了一会儿之后,却不由心惊那可不是一般般的剑舞,而是一套妙绝伦的剑法。身为武者,对至高武学的向往几乎是一种本能,他仰着头,不由看得痴了……
站在祭台之上的自然是唐小惠、风寻木和海言了。
吟唱的是海言,剑法是闲云岛岛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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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海剑法。那,站在最高处的神女唐小惠在做什么呢?
“水晶包子、鱼皮饺子、小笼包、糯米蛋酒……好饿啊……大和尚,本姑娘要吃饭吃饭吃饭……”
却原来是在向苍天讨些早点祭五脏庙,时不时还伴着几声“咕咕~”的哀鸣。
也不怪她,昨晚喝了太多酒,睡得晚,今早还没睡醒呢,就被海言提溜起来,半睡半醒的上了这祭台,等到清醒的时候,才发现肚子空空的,早饭没吃,饿得慌。
唐小惠问大和尚有没有吃的,“大和尚,能变个包子出来吗?”
海言正在唱着“暮鼓晨钟”呢,哪有功夫回答她。
风寻木挥着剑引导着海言的动作,笑了一下,道:“小惠,你别逗海言前辈了,他是和尚,不是神棍,更不是神仙。”
唐小惠摸着空空的肚子有些丧气,扁了扁嘴,气鼓鼓道:“你们吃早饭的时候都不知道给我带一个包子的?我要饿得头昏脑涨手脚无力的,等会儿射箭射不准可不负责。”
风寻木挑了挑眉,道:“如此,唐门的脸面可被你丢尽了。”
唐小惠冷哼一声,“风寻木,你也帮着和尚欺负我。”
风寻木不知怎么的就有些不自在,手中的剑法都乱了些,半晌,才道:“给你带了两个羊肉包子,不过现在人多,等会儿再给你。”
唐小惠眨了眨眼,“真的啊?”
风寻木点头,“吃的时候小心些,别让人发现了。”
唐小惠弯着嘴角笑了,不报菜名了,开始数羊肉包子……
一遍一遍吟唱着心经的海言乐呵呵的笑了,双剑相击之时,冲风寻木挑了挑眉眼,神情狭促……
祭礼持续了一上午,及至正午,神女的吟唱止歇,站在祭台之下的国王和王后,带着文武百官,朝着神女叩拜。而百官之后,是跪了整条街、整座王城的西夜子民……
唐小惠举弓搭箭,低声道:“这种感觉,还真是不舒服。大和尚,你说为什么那么多人都想着成神成尊呢?站在高处、天下无敌、受人朝拜、万民景仰……这些东西有什么好的?”
海言眯着眼睛笑得没个正形,道:“和尚要是知道,又怎会是今日这个情形?”
唐小惠笑了,“也是。大和尚,我射了,你没问题吧?”
海言扔了剑,盘腿坐下,双手合十,道:“没问题。”
“嗖”
第一支箭射出了,赤色的箭羽直冲云霄,在空中划出一道白色的轨迹,凌厉的姿态似是要将头顶的那轮烈日射下来一般
“嗖”
第二支箭射出了,只追着第一支箭而去,真如流星赶月一般
“嗖嗖嗖嗖嗖”
第三支、第四支……七支箭接连射出,连成一线,瞬间消失在耀眼的阳光之中……
“轰”
等待良久的信民没能等到神女的幸运之箭,天地间却突然想起一声巨大的轰鸣,雷鸣一般,仿若来自神明的愤怒
“火!失火了!王宫烧起来了!”
“是神明的愤怒!”
……
站在星祭台上的神女放下赤色的神弓,看着那如白莲般盛开的火焰,眼睛亮了亮,惊道:“这就是无明业火?太厉害了,大和尚,我要学!”
第一百六十七章业火
西夜王宫着火了,整个王宫都包裹在一团巨大的火焰之中。那火是白色的,像是在王宫中开出了一朵朵白莲花,纯白的圣洁。
无明业火,无法熄灭,直到将一切鬼魅燃烧殆尽。
白色的火焰蔓延到王宫的每个角落,留在宫中的宫人惊叫了一阵之后,却都安静了下来,睁着好奇的眼睛看那火焰在墙壁、橼柱、杯盏之上跳跃……
前来救火的护卫很快发现,这火是没有温度的,也没有烧毁王宫中的任何东西。
半个时辰之后,火焰熄灭,王宫仍旧完好如初,他们在王宫之中发现了神女射出的七支箭。
风寻木扮作的巫师站在星祭台上,一手持剑放在心口的位置,用内力将声音送至远方:“天降神火,祛除邪魔,恭祝西夜王室福泽延绵。”
西夜王跪拜谢恩,万民欢呼。
祭礼结束,神女下了祭台,仍旧坐了抬轿回宫,两个时辰之后便带着西夜王室集的兵刃前往乌孙。
走在王宫的高墙深院,唐小惠盯着那墙上的壁画看了半晌,道:“看不出有任何分别呢,大和尚,你确定你那无明业火有用?”
带着银色面具的海言挠了挠脑袋,抬头望天,有些心虚,道:“不知道……和尚修的是优昙幻境,可惜修为不够,四十多年了都没法形成一个完整的幻境,只能用来招摇撞骗。”
风寻木道:“等会儿问问达奚就知道了。不过,我有些不明白。我们不受这些画的影响,是因为阿月在我们眼睛里种下了瞳术,还有古玲的噬梦蝶香囊,可达奚呢?他为什么也没有受到影响?”
唐小惠眨了眨眼,道:“他平日里走路不都是目不斜视趾高气昂的吗?会不会压根儿就没看这些壁画雕花什么的?”
海言道:“其实,这世上有些人是不会受到幻术的影响的。”
唐小惠:“像阿月一样?”
海言摇头:“不一样的。阿月只有在使用瞳术之时才能看清幻境,实际上还是会受到影响的。和尚说的那些人不一样,他们或许只是普通人,或许连武功都不会,甚至身体病弱,但无论多高级的幻术,对他们都无效。不过到底是怎么回事,和尚也不甚明了。”
三人回到住所,已经有宫人备好了饭菜。
唐小惠的肚子老早就饿了,见了吃的,完全忘了神女的身份了,将面纱摘了,直接拿手撕了一个羊腿来啃。
刚吃完饭,达奚就到了,恭恭敬敬的给三人行了礼,仍旧是面无表情的冷峻模样,道:“已经准备完毕,神女随时都能出发。”
唐小惠见他这冷冰冰的模样,完全没有昨晚醉酒时可爱,顿时没了说话的兴致,对风寻木摆了摆手,示意他来问。
风寻木不由好笑,看向达奚,正了正神色,问道:“鬼魅还在么?”
达奚躬身,接着行礼,“鬼魅已除,多谢神女,多谢巫师大人。”
风寻木摆了摆手,道:“不用谢我们,若不是你,我们到现在都不知道这宫中的画像里都藏了玄机。”
原来,这王宫之中到处都有神明的画像。墙壁上是神明的壁画,柱子上也是,就连普通的器皿上也都画着神明,走进王宫跟走进神殿似的。
这在一个以宗教治国的国家里,似乎很普通,没什么异常的。所以,之前唐小惠等人并没有在意。
但是,那晚喝酒之时,达奚看到酒碗上的神明绘,还有酒坛上贴的神明画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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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觉到不对劲了
其实,唐小惠说的也不算错。达奚这人吧,平日里进王宫都是目不斜视,连迎面走过来的人是谁都不知道,这宫里的墙壁上画了些什么地上铺了什么砖,他更是没有注意到。
达奚在拿到神明的画像,具体来说,应该是画像上的那双眼睛之时,有一瞬间的晃神,登时就清醒了
海言说的也不错。达奚的确有异于常人的地方,不仅没有受到幻术的影响,反而提高了警惕。
如此,众人才知道,这宫中的画像之中暗藏玄机,多半也是一种幻术。
不过,这种幻术跟海言的优昙幻境不一样。
优昙幻境解除之后,身处幻境之中的人也会醒来。
但这画像的幻术,迷惑的是人心,是神志。它将一种思想一种观点种在人的灵识里,让人深信不疑,就像是一种本能一般。即便画像里的幻术解除了,那些已经中了幻术的人仍旧无法醒来。
要完全解除幻境,只有两个办法。一个是施术人亲自解除,一个是施术人死亡。
这个幻术很复杂,施术人是什罗教的,必定是什罗教的大巫师,或者教主。
所以,唐小惠三人接下来要去白龙城,与水镜月等人汇合。
达奚是来通知他们可以出发了的,见众人无事,就准备告退了。唐小惠却突然叫住了他,问道:“跟我们同去的是你吗?”
达奚拱了拱手,道:“在下是镇守国门的大将军,不会离开西夜国。”
唐小惠笑了,“那敢情好。这么冷冰冰的,一路上多闷啊。”
达奚也不介意,似是完全没听到一般,道:“在下会送各位到城门口。”
神女离开之时,自有一番盛况。
西夜王原本的确打算派遣达奚跟随神女一起前往西夜国的,一来集兵刃这件事一直都是达奚负责发,二来么,这段时间神女和巫师的护卫工作都是达奚负责的,西夜王觉得神女和二位巫师大人对达奚似乎很有兴趣。
可是,达奚说的也不错。西夜国的国力并不强盛,能独当一面的将军可不多。达奚身为镇守国门的将军,呆在王宫近一年已经是很罕见的了,真要派出国去,国王也不放心。
西夜王让达奚推荐人选,达奚原本想直接把之前混进王宫的两个浪子山庄的人给推出去,临到头了不知为何又换了人选,让手下的一个亲兵跟去了。
达奚一直将唐小惠等人送到了边境线,停了下来,对那个亲兵道:“可以了,这里没人。”
然后那个亲兵摘了头盔,给唐小惠等人行了江湖之礼,道:“在下张其军,是浪子山庄的,见过唐七姑娘,风少侠,海言大师。”
他这一出声,抬轿的四个壮汉先揭了面具,当头的那位惊讶道:“其军?怎么会是你?”又转头对轿上的三人道:“是犬田舍的。”
三人觉察到有些不对劲,风寻木揭了面具,拱手行了一礼,问道:“张兄弟,可是有事?”
张其军道:“雪姬失踪了,卢老死了。”
他话音刚落,一只大手就将他提了起来,低低的怒吼声直逼面门
“你说什么?!”
却是达奚将军。
第一百六十八章葬月
达奚突如其来的动作让一众人目瞪口呆的同时,又百思不得其解
达奚为何如此紧张雪姬?
当日他抓走卢老的时候,也冒死放了雪姬一条生路。据说,他还为此受了罚。
听说当年卢老被驱逐出王宫之时,也是他求情,才了死罪。
难道是卢老以前在王宫做铁匠之时,曾与他有过交情?
达奚却似是丝毫不觉得不对劲,连声追问道:“抓走雪姬的是什么人?”
张其军的眼神从最初的惊愕转为困惑,倒是不见惊慌,回道:“一群黑衣人,穿着斗篷,戴着毡帽,手持弯刀,听口音是西域人。他们抓了雪姬往西边去了,我们的人一路跟着,正在想法子救人。”
达奚听言,放开他,翻身即上了马,竟自顾往西而去了。
风寻木下了抬轿,对张其军道:“你且回去,我们去看看。”说着,便同唐小惠、海言一道,追着达奚去了。
达奚的马是战马,脚程自是极快的。唐小惠以为追不上了,却没曾想追了不到十里路,便见达奚骑着马儿停在路口,似是在等他们。
达奚见三人来了,下马行了礼,道:“三位是要去救雪姬吗?”
三人点头。
达奚深深鞠了一躬,道:“如此,便拜托了。”
唐小惠眨了眨眼,奇道:“你不跟我们一起去?”
达奚起身,再次恢复了冷峻的模样,道:“在下要回军营了。”
他牵了马儿想走,却被海言拦住。
胖和尚脱了那一身巫师装束,这寒风凛凛中只穿了件薄衫,脸上却仍旧笑嘻嘻的堆了两个圆苹果,“将军有何难言之隐,何不说道说道?或能解雪姬之祸也说不定。”
达奚抬眼看海言的眼睛,似乎在考虑着什么,又看了看唐小惠和风寻木两人,道:“你们救过卢老,也救过雪姬,想来会善待她。跟我来吧,我告诉你们。”
达奚将三人带到一座石山之上,站在山顶能看到东边的死亡之海。
达奚站在石山之上,看着远远的荒漠,眼神悠远,“我祖上并不是西夜人,而是月氏人,父辈祖辈皆是月氏武将。三十年前,我父亲获罪,被驱逐出故园,带着我母亲一起逃至西夜。十五年后,月氏亡国,我父亲听闻后,大笑三声,又悲恸哭泣,最后吐了三口血,就此去了,我母亲也抑郁而终。我入了军营,后来见到卢老,他认出了我的身份。”
达奚转身,看向身后三人,道:“雪姬是月氏公主,是月氏王族唯一的后人。”
唐小惠三人有些惊讶,不曾想雪姬还是为流落民间的公主。风寻木问道:“抓走雪姬的,是月氏王族的仇人?”
达奚摇头,“不是,是月氏遗民。月氏亡国后,有一群人逃亡了西边,建立月氏部落,一直在谋求机会,企图恢复月氏往日的辉煌。这些事都是卢老告诉我的,他说雪姬不仅仅只是月氏公主那么简单,她身上还藏着一份宝藏,是很多人争夺的目标。”
风寻木听了点头,“如此,他们抓了雪姬,必定是西边的月氏部落去了?她现在应该很安全。”
唐小惠听了这个故事却有些扫兴,道:“还以为是什么风花雪月的故事,没想到这么无聊。风寻木,走了,救小雪儿要紧。”
她说着便下山了,风寻木掩嘴笑了笑,跟了上去。
海言似是这段时间当得道高僧当得有些上瘾了,双手合十的对达奚行了一礼,问道:“你为何不跟一起去?难道不想知道你父亲当年是为何而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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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达奚偏头看了看远方的天空,道:“从前很想知道。如今却觉得,既是已经埋葬了的恩怨,又何必复起波澜?雪姬如今有你们这一群朋友保护,而我,也该去做我该做的事了。”
唐小惠等人出了西夜,打算去一趟浪子山庄,取了各自的马儿,然后再去追雪姬。却不料,他们还未到浪子山庄,又出了一宗意外。
唐小惠三人还未走到死亡之海,便见一匹马儿从身后急急的赶了过来。马上之人受了重伤,趴在马背上都坐不直了,可劲儿的抽着马鞭,一边大叫着:“让开!让开!”
三人下意识的让到一旁,在那人从身旁疾驰而过之时,却俱是一怔。
唐小惠指着马儿跑远的方向,偏头看了看两人,道:“那是赤蝎吧?”
赤蝎是玉关情手下的一位浪子,之前他们在浪子山庄见过的。
风寻木已经追了上去,一个纵身跃上马背,将人给拎了下来。他见那人要动手,忙道:“赤蝎兄弟,是我!风寻木。”
赤蝎听了,身体顿时失了力气,就要往地上倒去。风寻木忙接了,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唐小惠赶过来,掏了一颗药丸给他吃了。
赤蝎缓了口气,道:“雪姬被人抓走了!”
唐小惠和风寻木对视一眼,都觉得有些不对劲。
唐小惠想了想,问道:“雪姬之前被一群黑衣人抓走了,是你跟着的?”
赤蝎点了点头。
唐小惠又道:“你一路跟着,本想寻机救雪姬。不曾想又遇上另一伙人,从黑衣人手中劫走了雪姬。你本欲在混乱中救出雪姬,也被他们给伤了。是不是?”
赤蝎再次点头。
风寻木问道:“对方是什么人?”
赤蝎道:“是什罗教的。”
三人一惊又是什罗教?
赤蝎接着道:“是一目众,什罗教中,除大护法之外,最厉害的七名护卫。那群黑衣人完全不是他们的敌手,全都被杀死了。”
他似乎想起了什么很恐怖的事情,瞳孔不自主的缩,“他们……简直……不是人。”
唐小惠三人将赤蝎送回了浪子山庄,交于红莲照料,将情况说明了。唐小惠又问了水镜月他们的消息,却是一无所获。
三人取了马儿,备了行装,也顾不上天色已晚,就出发了。
他们先到雪姬被劫走的地方看了看,很快,便明白赤蝎那句“他们简直不是人”是什么意思了
那群月氏后裔的死状实在太过惨烈!
面目全非,胸膛被剖开,肺腑流了一地。不像是被人杀死的,倒像是被野兽分食了。
唐小惠一向自诩心狠手辣,看到这场面也忍不住皱眉头。
风寻木叹了口气,道:“他们也不算是恶人,帮忙安葬了吧。”
海言双手合十不住的念佛,“来世投个好胎吧。可惜,和尚记不住往生咒的经文。”
唐小惠问道:“什罗教的抓雪姬做什么?难道又是为了那什么宝藏?可这手法……若不是有深仇大恨,又怎么会如此心狠手辣?”
风寻木拍了拍她的肩,算是安慰。
三人中,就只海言略懂西域的礼节,却也是个半吊子。用西域这边的葬礼反倒有些不伦不类的,三人便索性用中原的葬礼将一群人安葬了,合立了一座碑,却是不知该写些什么。最后,还是海言问唐小惠要了匕首,在墓碑上刻了些看不懂的图案,说是祈福的。
等忙完了,天也已黑了。这三人也都是胆大心粗的,竟就那么靠着墓碑睡着了,只等明日天一亮便出发,前往白龙城。
第一百六十九章流沙
大漠的冬夜格外冷,寒风似是刀子一般刮在脸上,血还未流出来,便已经凝固成冰。
水镜月是被疼醒的。
钻心的疼痛,似乎血液里有无数根长针,翻滚着涌进心脏最柔软的地方。
她忍不住大叫了一声,蜷着身子,双手握拳,紧紧的抵在心口的位置……突然,她感觉有些不对劲
体内有一股气息在流动,很温暖,很熟悉的感觉……
“阿月?”熟悉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带着极力的隐忍,“阿月,你怎么样?”
疼痛渐渐消失,水镜月怔了怔,刚想要睁开眼睛,才发现自己眼睛上还覆着眼罩。她突然笑了,歪了歪身子,将自己的脑袋抵在冰冷的沙地里,笑得异常的诡异,“哈哈哈……师父……师父啊……何苦……何苦呢……”
长庚原本也是被疼醒的,还未睁开眼睛便被水镜月一声大叫惊了起来,连身体的那股疼痛都忘了。此刻,他却觉得,身体的那股疼痛毫无征兆的退了,跟上次毒发时一样,仅仅留下一丝完全可以忽略的丝线。
他伸手握住水镜月的手臂烫的。
他再怎么迟钝,再怎么掩饰,都不能不把这两件事联系在一起。更何况,这一次毒发,他根本就没有喝薛半仙给的解药。所以,事实是怎样的呢?为什么他不疼了,为什么她会发烧?
他将她从沙地里扶起来,捧着她的脸不让她避开,咽下嗓子里的哽咽,低低道:“阿月,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做了什么?”
水镜月却完全没有挣脱开的意思,伸手覆在他的手背上,喃喃道:“好舒服……你的手……为什么总是这么凉?”
指腹间传来她脸上火一般的温度,他的身体突然僵了一瞬,眼睛微微眯了眯。
她往前凑了凑,似乎是想要看清他的模样一眼,道:“长庚,帮我一个忙好不好?”
他微怔,带着几分无奈,将手抽了回来,自己却是转了半个圈,绕道了她身后,然后伸手环住她,握住她的手腕,将一丝真气注入……
水镜月弯着嘴角笑了,往后靠了靠,还调整了个舒服的姿势,“你这内力,有时候还挺方便的。”
他低头看着她嘴角的笑意,沉默着不知该说什么。
其实,稍微想一想,他就能知道答案了,不是吗?薛半仙根本就没有缓解疼痛的方子。他只是用某种方式将他身体的疼痛转移到她身上了。而她之所以会发烧,是因为乌炎心法感觉到她身体的疼痛,自发的开始疗伤。
这一次,还有上一次,她都提到她的师父乌炎。或许,她之所以能将那股疼痛完全消化,跟乌炎也有关系。
如此,他还能问什么呢?
问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如果她说是为了报恩呢?
如果她说这是她的责任呢?
如果她说这是补偿呢?
如果她说……
他希望她说什么呢?
不管她的回答是什么,他都会心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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