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好的少年时光

    那棵树被沈初言爬过不知道多少遍，树干的一面都被磨秃了，相应的，他也磨破了好几条裤子。

    “橘子是真甜，我记得经常有小孩儿跑来偷橘子吃，我还跟他们打过架。”

    老太太笑出声来，寥寥数语就勾起了那些遥远的回忆，她叹息着说：“你小时候很瘦，抱在怀里就那么点，你舅舅每次抱你都心惊胆战的，不敢用力，怕把你骨头折断。”

    沈初言关了水龙头，用抹布擦干手：“我现在长得可结实了，再也不是以前的那个小豆丁。”

    “你妈妈那会儿担心得不得了，成天犯愁，说你要是一直这么瘦将来肯定长不高。女孩子矮一点没事儿，男孩子个子矮就很容易被人欺负，也伤自尊。”

    沈初言知道只要外婆打来电话，不管聊什么都能聊到王瑛身上去，他没有马上接话，眼睛随意盯着某处，恍神了几秒。

    那时候年纪小，现在回想起来也只有一些模糊的片段，但他记得每隔两天饭桌上就有一道番茄炒鸡蛋，外婆的厨艺好，他捧着小碗乖乖吃饭，两条小短腿来回晃啊晃的。

    他还记得，白天太阳晒，外婆不让他出门，担心他晒成一个小黑娃，等到太阳落山了，就在门口支一张桌子，炒几个小菜，坐着吃饭。

    只要从家门前经过的人，都会笑着打声招呼“吃饭啦”，外婆就会笑着大声回应“吃饭啦”。

    吃完饭，外婆带着他去邻居家串门乘凉，出来时，两个兜里都被爷爷奶奶塞满了花生糖果之类的零食。

    “说起来，你都好久没吃过外婆做的饭了。”

    沈初言慢悠悠收回飘远的思绪，想着再过大半个月他就该去北京了，离开之前，于情于理他都应该去趟舅舅家，哪怕只是陪老太太吃顿饭。

    想到这里，他便笑着开口：“外婆，您哪天有空我过去看您。”

    老太太可高兴了，提高嗓门说：“我每天大把时间都不知道做什么，除了去楼下溜溜弯，就待家里看电视，闲得很。”

    “那行，我就明天过去吧！”

    -

    沈孟辉从柜子里翻出两盒茶叶，递给沈初言：“明天带这个上门，你舅舅也挺喜欢喝茶的。”

    梁敏君逛了一下午腿都要断了，她坐在沙发上将袋子里的衣服拿出来，一件件给沈初言展示：“这件卫衣怎么样店里最后一件了，幸亏我出手快才没被人抢走，而且打五折呢……老公，这两盒茶叶是不是王建拎来的”

    他会把人家送上门的东西再当做礼物送回去

    沈孟辉不悦地看她一眼：“我们家不至于穷到连两盒茶叶也送不起……这是上次公司发的福利，我一直没舍得喝，留着呢。”

    “……”沈初言接过来，像是看什么稀罕似的，盯着他爹珍藏的宝贝儿看了又看，“不舍得就留着呗，反正舅舅也不差这两盒茶叶。”




第492章 你这孩子，叫妈妈呀
    沈初言说的是实话，隔三差五就会有人往王建家送烟送酒送茶叶，好多东西堆在那里他转身就忘了，没必要拎过去专程给人家当摆设品。

    梁敏君本就看不惯王建，立刻就顺着沈初言的话往下说：“对对对，初言说得在理。这茶叶你留着自己慢慢喝，他明天在路上买点水果拎过去就行了。”

    沈孟辉犹豫了一下，笑着将茶叶放回柜子里。

    第二天，沈初言吃了中午饭出门，路上碰到两个卖水果的小摊贩，挑了半袋橘子，再另外买了两个菠萝，让老板削皮。

    到了王建住的小区门口，保安拦住了沈初言，按照他说的楼栋号和门牌号码，拨了个对讲过去核实了一下，确认是访客才准许进入。

    另一边，老太太挂断对讲，冲着在卧室里讲电话的王瑛喊了一嗓子，就高高兴兴地下楼去了。

    王瑛压根儿没听清老太太说了啥，这时电话对面的人不知说了一句什么，只见她脸色倏地一变，举着手机蹭地站起来：“老公，你刚说……你来宁市了”

    “我来这边办点事儿，正好过来探望一下你妈妈，我开车过来的，报的是你之前发给我的门牌号，马上就要进地下车库了，你刚说你在家对吧等下帮我开下门。”

    电话从对面挂断了，王瑛愣了几秒才回过神来，她看了眼时间，就急忙走去客厅，想提前告诉老太太一声。

    偌大的客厅里空荡荡的，喊了几声也没人应，王瑛皱了皱眉，想起来刚才好像听到老太太在外面叫她，估计是去楼下了吧。

    她也没多余时间想这些问题，先去卫生间洗了洗手，紧跟着大步走回卧室，用最快速度简单补了个妆。

    没来得及涂口红，就听到对讲响了，王瑛匆忙走去玄关，接听了可视对讲，看到男人那张熟悉的脸，轻皱了下眉头。

    坐电梯上来不过就一两分钟，王瑛干脆守在门口，门铃一响，笑脸相迎。

    唐立不是一个人过来的，后面还跟着一个慢吞吞的男孩儿。

    王瑛喊了一声“文尧”，对方却是爱理不理的样子，很明显是被人硬拽过来的。

    “你这孩子，叫妈妈呀！”唐立不满儿子的态度，伸手拉了一下他的胳膊，把人拉到王瑛跟前。

    唐文尧哼了一声，嘴里嘟囔着什么。

    王瑛早就习惯了他对自己的态度，好脾气地笑了笑，侧过身，让父子俩进屋。

    唐文尧拎来的礼品摆满了玄关，王瑛招呼他们去客厅坐，一边泡茶一边同丈夫闲聊。

    ……

    沈初言没想到外婆会亲自跑下来接他，外面太晒，他自己倒无所谓，主要担心老太太在大太阳底下待久了会中暑。

    沈初言适当放缓脚步，尽量挑着树荫底下走，陪老太太说说话。

    外婆天天在小区里遛弯，吃了晚饭总要下楼来走一走，次数一多，也跟好几个老太太混熟了。

    正说着话，看到前面一道身影走过来，外婆笑眯眯地拉住沈初言的胳膊，跟他介绍：“这是你刘奶奶，我们经常一起散步。”

    沈初言礼貌问好，刘奶奶盯着他看了又看：“这小伙子长得也太俊了！”



第493章 我是送外卖的
    “这是我外孙，今天特意来看我的，我让他别买东西，你看，非得买这么多。”老太太笑着拍了拍沈初言的胳膊，嘴里炫耀道，“我外孙今年刚高考完，考了咱们宁市第一名，听说他们学校……也就是一中，还在校门口拉横幅来着。”

    刘奶奶也抬手拍了两下沈初言的胳膊，笑得合不拢嘴：“哎呀，这孩子真有出息！将来是个干大事的人！”

    沈初言回了一个礼貌的微笑，乖乖站在旁边，等着老太太们闲聊完，再礼貌地同刘奶奶告别。

    “咱们家读书最好的就是你，从小成绩就好，你外公以前就说过，你长大了肯定很有出息。”想起老头子，老太太连声叹气，沈初言腾出一只手来，轻轻搂住外婆的肩，“我还记得你抓周抓的一支笔，抓到手里就不肯放，你看，你这不就考了个状元嘛。”

    沈初言顺着老太太连连点头，又笑了笑。

    走到单元楼门口，老太太又碰到了熟人，沈初言努力扮演好人形立牌，由着她一个劲儿夸。

    老太太担心他口渴了，让他先上楼：“你妈妈在家里，按门铃就行，我等会儿就上来。”

    沈初言“嗯”了一声，抬脚进了电梯。

    按门铃之前，沈初言还在想只有他跟王瑛两人恐怕会很尴尬，希望老太太别聊太久，快点上楼。

    王瑛开了电视，正拿着遥控器找唐文尧喜欢看的节目。熊孩子嫌她啰嗦，在沙发上坐不住，一个人在客厅里晃悠。

    听到门铃响，离大门最近的唐文尧抬脚走过去，拉开门。

    站在门外的沈初言明显愣了一下，眼前的男孩儿很陌生，是舅妈家的亲戚吗

    男人的声音从客厅传来：“文尧，谁来啦”

    不等沈初言仔细辨别出里面这道声音的主人，下一秒就被“文尧”这个名字转移了注意力。

    ——文尧，我保证过几天就回去，等把这边的事情处理好，我立马买票……你别生妈妈的气好不好到时候给你带礼物回来，想要什么

    是啊，那天他在包厢门口，从门缝里亲耳听到王瑛讲电话。她叫过这个名字。

    所以……这是王瑛现在的儿子。

    唐文尧先是扭头望向他爸爸，说了声“不认识的人”，再把头转过来，疑惑地看着沈初言：“你找谁呀”

    其实不过也就是短短几秒钟，沈初言嘴角微微抿了一下，很快抬高手臂，让唐文尧看到自己手里拎着的两袋水果，平静地说：“我是送外卖的。”

    说完，直接将两袋水果递过去：“已经付过钱了。”

    许是觉得这个送外卖的长得还挺帅，唐文尧没忍住多看了他两眼，然后“砰”地关上门。

    沈初言看着大门在眼前关上，同时，也看到了站在唐文尧身后几步远的王瑛……

    沈初言转身就走，面无表情地踏进电梯。

    到了一楼，从电梯出来就看到迎面走来的老太太，见到他急忙出声：“言言，你怎么下来了外婆今晚给你做好吃的……”

    沈初言嘴角扯出一抹笑：“突然有点急事，对不起啊，外婆。”



第494章 躺平任你锤
    沈初言单手抄着裤兜，头也没回地走到小区大门口，之前拦着他登记信息的保安看到他时随口问道：“这么快就走了”

    他也随口回一句：“嗯，临时有事儿。”

    沿着林荫路走到地铁口，刚要踏上扶手电梯，沈初言蓦地想到什么，右脚立刻顿在原地——他现在要去哪里

    出门的时候他就已经提前跟梁敏君说过，晚上在舅舅家吃了饭再回去，不用等他。

    迟疑了几秒，沈初言抬脚上了扶手电梯，也没怎么多想，坐到哪里是哪里。

    地铁还有三分钟到站，他站在屏蔽门前，两手往上扯了扯口罩，确保只露出一双眼睛。

    暑假出来玩的小朋友很多，车厢里有点吵，沈初言随便找了个地方靠着，许是真的有点无聊，他的注意力不知不觉就被坐在斜对面的正在拌嘴的两个小男孩儿吸引过去。

    俩孩子一看就是双胞胎，约摸四五岁的年纪，一个吵着要吃零食，另一个嘴里囔囔着“地铁上不能吃东西，老师说了”，问他为什么不能吃他也回答不上来，总之就是听老师的话没错。

    沈初言没忍住轻笑一声，觉得那个吵着要吃零食的小男孩儿像极了小时候的许朝辞。

    这时广播报站声响起，沈初言站直身子，等到车门打开，随着人群下了地铁。

    秦笙住的小区就在这附近，沈初言摸出手机点进微信，打了几个字，刚准备按下发送，视线扫过界面上方的时间，指尖一顿。

    小姑娘这会儿应该在午睡，还是别把人吵醒了。

    下一秒他就删掉那句“秦笙，我在你家楼下”，将手机塞进随身包里，进了一家网咖。

    沈初言开了一台机子，找老板拿了一瓶矿泉水，坐下来打游戏。

    ……

    秦笙的确有午睡的习惯。

    等她睡饱了，心满意足地抱着被子在床上滚了一圈，梦中的场景一点点在她脑子里浮现出来，她嘴里“啊啊”大叫，脸红红地缩进被窝。

    当了一会儿小鹌鹑，秦笙从被子里钻出来，捞起床头柜上的手机，骚扰一下他家小哥哥。

    抱着手机等了十几分钟，也不见对面回复，秦笙心想他家小哥哥可能有事在忙，也不敢再发消息打扰。

    秦笙抱着手机又等了几分钟，然后才嘟着嘴下床，趿着拖鞋进了卫生间。

    -

    连打了几把游戏，沈初言丢下鼠标，停下来喝口水。

    左消息，他立马解锁进了微信。

    原本慵慵懒懒没个正行地缩在座椅里的沈初言，不由自主坐直了些。

    我家小仙女：

    我家小仙女：

    我家小仙女：

    我家小仙女：

    最后一条消息是在三十五分钟前发来的。

    沈初言心底咯噔一下，连忙打字：



第495章 女朋友查岗是不需要理由的
    等了约摸半分钟，对面也没动静，沈初言不再迟疑，手指迅速按下一串数字，拨了出去。

    连拨了两遍电话才被接听，秦笙嘴里的“喂”字还没吐出来，耳边已经响起少年紧张低沉的嗓音：“秦笙，对不起！我不是故意不及时回你消息的！”

    傻子，你不说我也知道啊！

    秦笙笑了一声，举着手机走去门边，关上房门：“你不用解释，我又没有生气，再说我不是也没有及时接你电话吗那我也应该向你道歉。”

    “不，你不用！”他想也没想就说了这么一句。

    秦笙，你在我这里永远拥有特权。

    怔愣了一下，她咧嘴笑开，眼睛盯着脚尖，很小声地说：“你也是。”

    他没听清楚：“你说什么”

    “我说……”听到对面有声音在喊“老板，两瓶可乐”，秦笙及时咽下嘴边的话，换了一句，“你在网吧跟公主一块儿吗”

    她知道男孩子都喜欢结伴去网吧打游戏，熬夜打通宵也是很平常的。

    沈初言“嗯”了一声。

    通话结束后，秦笙径直去了厨房，从冰箱里拿了一个火龙果，用水果刀划了两下，端去客厅里吃。

    打开电视机，找了个她喜欢的节目，边看边吃。

    美滋滋解决完一个火龙果，秦笙将空盘子拿去厨房，一边在水下清洗一边回想刚才跟沈初言的那通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