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水行周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米糕羊
宇文温一直没从上午手刃皇帝的事情回过神,先前帮助隋国公‘渡劫’失败对他的世界观造成严重冲击,甚至不停怀疑上午砍掉的是替身,他真怕隔日又一个宇文赟活蹦乱跳的出现在皇宫里。
魂淡,头都砍下来了真是死得不能再死了,自己疑神疑鬼差点吓坏老婆!
他总算收回心思放到自己妻子身上:呐,不听话玩剪刀看为夫怎么收拾你!
今夜二郎想如何都行尉迟炽繁将脸埋到丈夫怀中说话声音越来越小。
。。。。。。
大象二年四月四日,大周国都长安发生了一件惊天动地的事情:天元皇帝宇文赟遇刺身亡!
当日,天元皇帝偕同天左大皇后陈月义天右大皇后元乐尚到城西安业寺礼佛,期间抓获上月行刺的逆贼同党,天元皇帝带领禁军押着同党回城捉拿逆贼匪首结果不幸遇刺身亡,逆贼得手后还丧心病狂的将皇帝首级割走。
大周天子在都城遇刺身亡,如同一颗小石子激起千层浪,长安城里风声鹤唳草木皆兵,所有身份存疑的人员悉数被捉拿下狱拷问,官府中人因皇帝遇刺之事株连上百。
朝堂上风云骤起,天元皇帝遇刺身亡未及留下遗诏,虽然幼帝即位可朝野上下对辅政大臣的位置均是虎视眈眈,一时间世家门阀宗室权贵之间合纵连横暗潮涌动。
皇帝遇刺当天,案发现场再度有数道天雷白日炸响,坊间传闻乃妖人作乱,先前谋害隋国公未能得逞随后又丧心病狂的谋逆弑君,一时间长安内各家大户纷纷请来道士法师高僧做法以保家宅平安。
据可靠人士透露,当日参与谋逆的至少有五人,现场遗留一老一少两名刺客尸体,只是面容俱已毁坏无法辨认,有周边街坊透露当日天雷炸响后浓烟中有三个身影鬼鬼祟祟离去。
官府悬赏千金通告天下通缉弑君逆贼,数日之后终于在忠义之士的协助下将逆贼一网打尽,如今案件正在加紧审理之中。
城中一处院子,屋内西阳郡公宇文温正与一男一女隔案对坐,他双眼圈黯黑不停打着哈欠一副没有睡醒的样子,用搭在案桌上的手不停扣着案板:说吧,不按剧本来你准备怎么赔?
对面二人一个是鸣翠,另一个却是前段时间刺杀隋国公杨坚的男子,如今二人如同做错事的孩童般低头支支吾吾。
郡公,奴家当日是不想连累郡公所以才
所以就擅自加戏?台子都差点给人掀了,还特么差点抢人头了啊,彩云姐!
鸣翠本名刘彩云,而那男子名叫张定发,就是隋国公‘渡劫’那日大难不死后来又被官差询问的伤者。
见得宇文温与此憔悴模样两人十分过意不去,却不知他是这几日和妻子解锁‘新姿势’太多导致精力不济。
刘彩云只是讪讪不敢回话,张定发见状陪着笑脸正要救场却被宇文温瞪了一眼:
还有你发哥,竟敢挟持本公,本公是那种人么!
草民当日只是一时心急误会了郡公
误会?刀都顶到下巴上了还误会?宇文温回想当日情形脸都青了,你让本公在下人面前脸都丢尽了,这以后还怎么带人啊,发哥!
刘彩云张定发均是讪讪而笑,二人并排坐着温柔握着对方的手如同夫妻一般,宇文温虽说口气不善却丝毫听不出恼羞成怒的意思。
这一切都要从上月底说起。
宇文温答应创造机会让刘彩云(鸣翠)刺杀昏君,但要她提供一个死士,因为自己要刺杀隋国公,刘彩云随后给出了人选:张定发。
张定发曾是马匪大当家也是刘彩云的恩客,鬼使神差事后张定发竟对刘彩云动了情,刘彩云原先并无感觉还花钱请他将打死自己弟弟的恶吏杀死。
一场萍水之缘原本也就这样散了,数年后刘彩云在长安城街道上遇见了个奄奄一息的乞丐,那人正是昔日的大当家张定发,不知何故刘彩云当场决定将其带回去治疗。
张大当家被亲信出卖身负重伤心灰意冷,却被露水情缘的刘彩云救下养好伤,原本就动了情的张定发对刘彩云一发不可收拾。
他辗转将自己私藏的积蓄取出要为刘彩云赎身,要和她远走他乡过平平淡淡的日子,刘彩云却说自己已是残花败柳配不上他。
于是他在长安城里住下,寻了份生计一边自食其力养活自己一边守着刘彩云,希望能守到她回心转意之时。
她救了他一命,所以他愿意为她去死,于是那天刘彩云找到张定发要他去做死士时,他没问原因没问目标马上答应。
当日行刺隋国公时他被马踢飞落入街边商铺内侥幸躲过那场大爆发,而宇文温‘友情赠送’的一块护胸铁板也让他胸膛没被马蹄踢碎。
当时场面混乱知道详情的隋国公护卫们大多命丧当场,而幸存的伤者没人说得清发生了什么他便浑水摸鱼躲过官府盘问。
至于当时引火的布条烧尽后那木桶为何先是发烟之后才爆发导致错失良机,宇文温干咳一声表示这种细节问题就不要纠结了。
张定发虽然逃过一劫却也是身负重伤,宇文温私下派人照顾另一面也是监视免得他出问题。
而下一个计划也继续开展。
刘彩云精通易容术,化妆成尉迟炽繁的样子假意投河自尽让安业寺的比丘尼救起,然后宇文温化作寻妻痴夫上门找人在安业寺门外演了一出苦情戏,通过各种运作传入天元皇帝宇文赟耳边。
宇文赟对尉迟炽繁念念不忘必定会有所动作,那么就会有两种可能,而宇文温和刘彩云也策划好了:
其一,宇文赟派人去安业寺接‘尉迟炽繁’回宫,那么刘彩云便在宫中见到宇文赟时行刺。
其二,宇文赟亲自前去安业寺接‘尉迟炽繁’,那么刘彩云便在寺内伺机行刺,若是时机不妥便随其回到宫中再说。
虽然外人都知道宇文温父亲宇文亮‘买下’鸣翠要献入宫中,皇帝也知道鸣翠和宇文温家有瓜葛,但刘彩云指天发誓,无论事成与否都不会牵连到宇文温一家。
四月四日,天元皇帝宇文赟果然亲自上门‘寻美’,刘彩云本想用腰间的暗器玉佩行刺却未曾想被急色昏君抱住动弹不得,一阵狂吻之下贴在脸上的皮面具被挤动漏了陷。
刘彩云奋力一搏却被大内高手制服,虽然用暗器秒杀二人却还是没能伤到宇文赟,他气急败坏的当场拷问要追查幕后指使是谁。
这时刘彩云充分发挥演技,利用宇文赟渴求尉迟炽繁的心理竟将他和一干宦官耍得团团转,最后带着昏君往自己早就设计好的第二陷阱奔去,那里埋伏着刘彩云一老一小两个仆人,是作为安业寺行刺失败的后手,也是瞒着宇文温布置的。
然而宇文温也防着刘彩云乱来,私下安排人关注那一老一小的动态,最终确定了刘彩云私自布置的院子位置。于是行动当天他便准备埋伏在附近做黄雀。
结果出门后没多久竟然被突然跳出来的张定发劫持了!
那张定发竟是个痴情种子,数日不见刘彩云踪迹便跟踪宇文温派来照顾他的仆人,顺藤摸瓜摸到了宇文温身边将其挟持,逼着他去找刘彩云。
他原以为宇文温威逼刘彩云去以身犯险,情绪激动之下不免动作大了些,宇文温在一干小弟面前被挟持颜面尽失。
后来在宇文温义正辞严的呵斥下,张定发决定以大事为重跟着他去救人,一行人守在那处院子附近果然见刘彩云被宇文赟带人押着过来。
接下来就是血腥暴力情景了略过不提,躲藏了数日待得风头过了,宇文温便‘气势汹汹’上门找刘彩云和张定发算账。
内子之事幸得郡公费心,草民也多亏郡公照顾方才痊愈。
张定发言毕与刘彩云起身向宇文温行了个大礼,原来他二人历经患难决定结为夫妻共度余生。
这么说来本公还得说声‘恭喜’啊两位?宇文温皮笑肉不笑的哼哼着,他拍拍手,林有地推开房门提着个篮子走进来,放到宇文温面前随即没好气的瞪了张定发一眼转身走开。
王八蛋竟敢挟持郎主,只恨我身手不好要不定让你好看!
张定发见林有地这副模样哭笑不得,那日他当着林有地等人的面突然发难挟持宇文温弄得场面很僵,这几人见着他都是气鼓鼓的样子。
呐,莫要说本公凉薄,区区薄礼不成敬意。宇文温将篮子上盖着的红布掀开,里面放着用红纸抱着的几贯铜钱,这几日据观察他已判断出这两人有‘奸情’。
眼见着小两口拜谢,宇文温起身摆摆手说道:好好过日子吧,就此别过。
郡公接下来怎么办?刘彩云问道。
怎么办?你们找个好地方过日子呗,莫非想开个夫妻黑店?
奴家是想问郡公您往后怎么办?
宇文温闻言看了看刘彩云,随后微微一笑用手指点点自己脑袋:本公想的张夫人怕是也想得到,何必多问?
刘彩云和张定发互相看了一眼随后双双弯腰行礼:若是郡公不嫌弃,草民愿追随郡公左右。
我去,这是完成支线任务的奖励么?要不要这么肉麻啊!
本公囊中羞涩怕是养不起你们两个专业人士呐!
郡公于我俩有大恩,愿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
天色将暗,宇文温带着宇文十五和林有地走在街道上。
本公吩咐你的事准备得如何了?
小的按郎主吩咐已准备妥当宇文十五面带兴奋地说道,这几日跟着郎主经历了几次见不得光的事,虽然惊心动魄却不正说明自己深受信任么。
有地,你那边呢?
郎主放心,小的也准备妥当了。林有地把胸脯拍得啪啪响。
宇文温没再多说话,他停下脚步看看天空又看看四周,随后领着两个跟班回府。
郎主回来了。门房恭敬的低头开门。
宇文温嗯了一声径直向府内走去,待得他和两个跟班的背影消失在墙角,一个人从门后走出,那人正是老管家,他看着宇文温身影消失的方向目光闪烁不定。
第二十章 远走高飞
?大象二年四月上旬,官府将抓获的逆贼审讯完毕,证据确凿罪大恶极,主犯及同谋共计十三人先是游街然后朝廷将主犯凌迟处死其余从犯斩首示众。
至于坊间传闻说天元皇帝首级在隋国公府出现一事,官府表示纯属造谣,隋国公乃大周重臣公忠体国怎会是逆贼幕后主使。
行刑那天好不热闹现场围得水泄不通,周围大树上都爬满了人,墙上房顶楼顶俱是人头攒动,大伙儿都睁大眼睛看这些罪大恶极的逆贼是如何受刑的。
特别是有几个在被押上断头台,即将受那一刀时都是大喝一声:爷爷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每次都赢得围观群众满场喝彩。
这才对嘛,敢弑君的逆贼肯定是凶神恶煞,如此表现也担得上‘悍不畏死’四个字,待得鲜血四溅之时有胆小的当场昏过去,有胆大的看得热血沸腾,更多的是吓得蒙上眼然后又继续期盼着下一位上台。
还有那凌迟,据说是罪大恶极之人方有资格‘享用’,行刑时如同割羊肉般将囚犯割上三千六百刀,最后一刀才要其性命,当真是刺激!
百姓看得高兴,在场监斩的官员也看得放心,台上被砍头的是什么底细在座各位那是心知肚明,但那有什么关系?逆贼俯首就戮,朝廷的脸面有了,王法的威严有了,百姓的乐子有了,那便什么都好了。
大周天子在都城当街遇刺身亡逆贼却没了下落,这要传出去莫不是让天下人笑话!
长安城内正万人空巷围观处决逆贼,而西阳郡公宇文温则在府内忙碌着。
明天是个好日子,是个远走高飞的好日子!
他照旧在书房安排府内各项事务,尽量做出一切如常的样子,然后便会带着远足小分队离开长安。先前宇文温和兄长宇文亮花了许多钱财走门路,好容易说动了辅政大臣之一的右丞相汉王宇文赞同意他两兄弟离开长安‘出去走走’。
一干人等退出去后老管家却留下了,宇文温颇为意外便问还有何事?
郎主,先尊的灵牌不见了。
老管家口中的先尊,指的是上代西阳郡公宇文翼,也是宇文温宗法上的父亲实际上的叔父,宇文翼二十年前受封西阳郡公死后无嗣,于是哥哥宇文亮将自己的第二个儿子宇文温过继到他名下继承香火和爵位。
嗯?是本公拿去重新装裱了过几日便回来,管家莫要慌张。
老管家闻言跪下向宇文温磕了几个响头,先尊在九泉之下有知足可欣慰,老奴还祝郎主一路顺风。
管家这是怎的,本公出门数日便会回来。宇文温看着老管家心中疑惑,搞不清他如今演的哪一出。
郎主无须如此,老奴随先尊征战数十年不敢有二心,只是此去安州路途遥远不能陪伴身边,还请郎主保重。
宇文温闻言吃了一惊,自己确实是要跑路去安州,毕竟生父宇文亮是安州总管当然要去那里迎接即将到来的战乱,不过这老管家是怎么知道的?
私下整理行装时他想了想还是把宗法上的父亲——宇文翼的牌位带上,怎么说都是承了爵位,时不时给老人家上柱香也是理所当然吧。
郎主,此次随行人员中有一人为朝廷耳目,还请郎主提防一二。老管家将一张纸条恭敬的递上来,二月底老奴处置了一个朝廷耳目,却未曾想黄阿七卖主,是老奴失职了。
我去,原来管家你是忠心老仆,早知道这样我何苦一个人上蹿下跳身兼数职玩命啊!
宇文温接过纸条看后心中一动:是他?随后点点头将纸条放到一边的油灯上烧掉。
本公走后,过一段时间便将府内仆役遣散,时机合适再将府邸转手,管家也该享享清福了。
老奴有一子家住长安城内,若是郎主日后有事差遣老奴可到此处寻访。老管家又将一张纸条递上,宇文温看了一眼郑重的将其叠好收入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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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上午,长安城东郊。
一辆马车避开主路上来来往往的行人停在远处的一个树林里,马车上尉迟炽繁正和她母亲抱头痛哭,马车外十余米处,宇文温正和自己的老丈人安固郡公尉迟顺说着话。
小婿隐瞒了许久方才告知,让岳父岳母平白担心了月余,还请恕罪。宇文温向尉迟顺行了个礼表示歉意。
定好启程日期后,宇文温才于昨日请安固郡公夫妇今天到长安城东郊外悄悄碰头,夫妇俩轻装简从来到这才见到了原以为再也见不到的女儿尉迟炽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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