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水行周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米糕羊
大军获胜一路掩杀,没机会‘放无双’的宇文温无奈的指挥着三百‘喇叭手’善后,身边还跟着那十几名护卫生怕他‘逃跑’。
他来到一排三弓床弩旁,看着这些经由自己指点制作出来的‘大杀器’:三弓床弩共三十张,是他们拼了老命花光了安州库存制弓材料弄出来的。
操作三弓床弩的士兵们小心翼翼伺候着这些利器,方才两军对阵他们凭着这些利器重创敌军,总管已经发话每人都有赏,对这‘金饭碗’哪能不用心?
郡公,这什么什么东西当真好用!一名将领兴奋的分享着喜悦,他是这三十张床弩的负责人。
是结构复杂之人力滑轮上弦装置。宇文温对于物品命名一如既往的恶趣味,他看了看地上那些简陋得令人发指的滑轮组点点头:细心收好,日后有用。
三弓床弩威力大,可缺点也很明显:上弦慢,所以宇文温的应对之策是用滑轮机构上弦,只是时间太仓促没办法做出坚固耐用又便于携带的装置,于是来个土法上马。
每三张床弩为一组共十组,每组配一个土法上弦器,土法上弦器很简陋:圆木切片做滑轮共四个上面凿出槽,用大铁钉牢牢钉在地上,当然滑轮中间有洞能灵活转动,用一根手腕粗的长绳穿过滑轮做成滑轮组,使用的时候让二十个士兵拉。
反正床弩不动,滑轮组固定在地上也无所谓,一一上好三张床弩后逐次射击然后再上弦,依次反复操作直到双方短兵相接,上弦时间比预期短效果还算行。
把巨箭都收回来,过几日还要用的。宇文温交待三百‘喇叭手’去回收床弩所用巨箭。
这能回收还算好,那窜天猴一次过烧钱烧得我心疼
宇文温一想起花掉的那些铜钱心都在滴血,安州及下辖各州硝石和硫磺存量不大,因此做出来的火药如何有效利用就成了最大的问题。
思来想去还是做窜天猴,原型是一窝蜂,上面加竹哨以便发射时弄出声音来,效果还行试射时把军马吓得够呛,不指望能秒人光这点这就足够了。
此次和父亲定下计策,在军阵胶着时故意示弱让襄州骑兵冲击,这边就用窜天猴惊吓马匹(当然以防万一还设了绊马索),等对方乱成一团那就趁机反杀。
骑兵没了大阵侧翼暴露,再被己方骑兵这么一冲基本上就一锤定音了,只是这窜天猴属于一次性用品,在接下来的激战中已经没指望了。
宇文温百无聊赖的蹲在战场上发呆,昨晚一夜没睡好他索性补了个觉,反正抢人头没份不睡觉还能怎样。
直到日头偏西,战果终于出来了:襄州军全灭仅有十余骑突围而出北逃,被杀或者自相践踏死掉的不计其数,被俘的有上万人,行军元帅王谊未见踪影应该是逃了,襄州军败得太快辎重没有焚毁全部落到己方手中,阵斩行军总管冯晖李远,所获盔甲马匹箭矢无算。
不过有数千骑兵一路北上未曾回来,见将领们似乎毫不在意下面的人也没有吭声:厮杀一上午,今朝有酒今朝醉啊!
夜晚长寿城里大摆筵席犒劳安州将士,当然为了以防万一弄得是流水宴,至于酒则是每人限三碗但此战功臣例外可以敞开了喝,今日表现英勇立下大功的人喝得是醉醺醺满面红光,抢得人头无数的宇文十五发酒疯要裸奔被陈五弟一拳打昏。
正当城里内闹哄哄庆功时宇文温走在长寿城西侧墙头视察城防,他仔细盯着城外汉江水面就怕有人偷偷渡江。
汉江对面是大周属国——梁国的地界,虽然宇文温知道历史上梁国君臣被辅政的左丞相杨坚吓住没敢趁火打劫进攻安州,但还是小心为妙。
身后的一众亲兵提着饭桶背着箩筐,里面放着米饭肉干酒壶瓷碗,他们跟着宇文温一路走一路发,让值夜的士兵也吃个酒饱饭足。
多谢郡公。士兵们感激的道谢声此起彼伏。
今夜大伙辛苦,本公与大家一同值守!
父亲宇文亮安排了值夜部队以防万一,在他建议下派出将领犒劳值班将士,如此情景也在东南北侧城头上演着。
明日就看你们的了。宇文温望向北方,看着一处他不可能看得见的地方。
。。。。。。
次日上午,襄州武泉郡汉南城。
汉南城位于襄阳城南侧约八十里远在汉江西岸,东门外汉江上有浮桥直达东岸,月初行军元帅王谊就是率领大军从那浮桥过江沿着汉水东岸南下,水路运送辎重的船队也是从这里顺江南下。
从汉南过江往南面的郢州州治长寿去路程大约有一百七八十里,算算日子朝廷大军也该抵达长寿东进攻打安州叛军了,也不知道战况如何。
如何?当然是势如破竹了!城门官唾沫横飞的跟属下谈论时事,他们是东门守卫负责收入城税,平日里行人不多是份闲差。
此番王元帅亲率八万大军南下,另一路也差不多是这个数,那帮安州叛军分兵抵抗哪里挡得住。城门官对着茶壶喝了一口。
八万?不是说二十万么?一干兵卒将信将疑,此番王元帅南下声势浩大,大伙都说大军足有二十万之众,加上东路大军合计五十万,那安州叛军就是螳臂当车。
兵法有云:实则虚之虚则实之。城门官摇头晃脑,我那小舅子隔壁木匠他二大爷的三儿子的婆娘的二叔在衙门里做事消息灵通得很
那边怎么了?一个兵卒指着城外说道,身边众人看过去只见江对面官道上一大队骑兵在向北疾驰着,看样子似乎是要过浮桥。
赶紧收拾收拾不要挡路!城门官一个激灵跳起来,如今正是大军南下平叛期间万一惹恼了这帮厮杀汉脑袋可不够砍的。
眼见着骑兵转上浮桥,城门官看着看着有些疑惑,他发现骑兵队伍似乎分一前一后,前边数骑看起来很慌张每人都对着这边挥舞着一只手,口中似乎喊着什么。
他认为那是前路清道骑兵在叫自己这里边让路,赶紧领着手下把城门附近行人清理一空腾出空荡荡的青石路,挤出笑脸和手下候在城门两旁。
等对方靠近时城门官隐隐约约听到他们声嘶力竭的喊着关城门快关城门。一众人等摸不着头脑正面面相觑之时那几人已冲到面前:
后面是敌军,快关城门!
待得他们反应过来那几人已经穿过城门向城中冲去,不住地大声喊道:叛军袭城了!城门官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他回头看去那些骑兵先锋已过浮桥抽出长刀向城门冲来。
快,快关快跑!他跌跌撞撞的往城外一边跑去,身后几个吓傻的兵卒正要学着上司逃跑已经是来不及了,骑兵呼啸而过血光四溅他们被撞翻在地。
安州大军在此,敢反抗者格杀勿论!
黑压压的骑兵大声呼喊着冲入城内,汉南城被他们搅动得沸腾起来!
第三十四章 钓鱼也有奇遇?
?大象二年六月中旬,南路行军元帅王谊率大军南下进攻安州叛军,两军与郢州长寿城外决战,平叛大军覆灭王谊仅以身免,叛军数千骑衔尾追击王谊一昼夜于次日袭击襄州武泉郡汉南城得手。
王谊穿城而过侥幸逃回襄阳城随即征发百姓守城,第二日派出襄阳水军顺汉水南下烧断浮桥,安州军据守汉南城。第三日下午,北上的安州军主力抵达汉南东岸,襄阳水军泊于东岸上游率道城不时南下阻止安州军搭建浮桥渡河。
汉江上,数艘襄阳水军战船顺流而下,下游六七里外汉南浮桥旧址处安州军正在搭建浮桥,跨河长绳已经拉好数条,东西两侧岸边有木船下水顺着长绳对向排列过去。
当我等不存在?嘿嘿。廋骨嶙峋的张鱼在战船里看着下游远处搭建浮桥的现场不住冷笑,他是被人从江边捡回来的跟着养父姓张,养父是襄阳水师一名老卒于是张鱼从小便在船上长大水性了得,如今是襄阳水军一名小兵。
莫要急,等一会离得差不多了咱们几艘火船放下去一把烧个精光!队正眯着眼看了看远处嗤笑一声说道,他们所在战船系着几艘小船,上面放着许多易燃之物就等着点着了一把火放过去将下游新建浮桥烧掉。
三天前他们就是这样将旧浮桥烧掉的,如今航行在江中心两边岸上的弓手都没法射到,安州军搭桥他们就烧,烧完再等下一条新桥,看看谁耗得过谁。
不过张鱼有些迷惑,今日哨船探得安州军开始搭浮桥,也没有什么战船保护,他们就不把自己战船当回事?
三天前襄阳水军南下放火船烧掉浮桥,原打算将附近汉江河段边上的渔船都弄沉,没曾想安州军动作快得很把船都拖上岸等到今日搭桥才放出来,按如今这速度若不阻拦今日那浮桥可就真的能搭好了。
南下平叛的大军不知怎的就败了还败个精光,就剩那什么元帅带着几个人跑回来,不过有咱襄阳水师在安州军主力别想过汉江!
襄阳水军数次随着朝廷大军南下和南朝水军那帮混蛋拼命,如今能活下来的都是成了精的,水性好自然不必说,操船躲拍杆接舷战玩命个个都是好手。
舱顶瞭望四周的哨兵发现前方东侧河岸上安州军一字摆开了许多奇怪的巨弩,看样子是准备向己方射击,旁边的将领却不以为然:
太远了吧,约莫有三百米呢。
其他人也是点点头:哪里听过强弩能射这么远?
话音刚落破空之声传来,随后一声巨响木屑飞散将张鱼面庞扎得刺疼,舱内众人回过神来才发现一杆长枪透过一名士水兵胸膛钉在西侧舱壁上。
这是什么东西!众人纷纷探头看向岸边,只见对方用火把在巨弩前端点着什么,随后只听人喊放!接着呼啸声起许多火光向自己战船窜来。
巨响连续响起,战船剧烈摇晃起来,张鱼眼前一花过后只觉得舱里血腥味弥漫还有些许灼热感,他勉强站稳身形摸摸自身发现没有缺了哪里。
其他人就没那么好运了,同袍们有的被长枪透身而过,有的脑袋被戳掉半边有的一条腿不见了,鲜血溅满船舱那钉在舱壁上的长枪还冒出火光,黑烟越来越多。
着火了!有人慌张的喊道,快灭火!
张鱼正要去打水却看见队正歪倒一边肋下鲜血淋漓,他急忙赶过去将其扶起:李大哥你怎么了!
八年前,襄州总管卫国公宇文直率水路大军南下和南朝激战于长江边,双方水军亦在汉水入长江战,以船为家时年七岁的张鱼随养父一同参战。
接舷战中养父被砍死,红了眼的张鱼抄起把尖刀和跳舷过来的南军玩命,捅死了三个人后自己也是身负重伤力竭坠江。
就在他向江底沉下去的时候同船的李大哥跳下水将他拽了上去捡回条命,又变成孤儿的张鱼从此和如今已升为队正的李大哥一同过日子。
没事,肋下被刮破了。队正挤出笑容说道,可张鱼看那伤势却不像他说得那么轻松。
巨弩连续射出火箭,把汉江中心的几艘襄阳水军战船点燃,从未见过如此犀利巨弩的士兵们傻了眼,发觉自己所在战船火势越来越大张鱼带着队正跳下江去逃命。
东岸漫山遍野都是安州军肯定不能去,不如在西边上岸?张鱼揽着队正向西游去,他自幼在水上长大又常年跟随水军作战水性了得,如今揽着个人泅渡不算个事。
汉江东侧,安州军们拿着弓箭长枪在岸边候着;汉江西侧,汉南城内的安州军派出骑兵在沿着江岸跑动,两边守株待兔等着落水的襄阳水军士兵上岸。
有识相的还好说,敢反抗的不是被枪捅穿就是被射成刺猬,张鱼在江中见着情况不妙索性揽着队正顺水而下,有弓手瞧得正着不停的向他俩射箭,只是距离太远力道散尽落入水中。
张鱼揽着李队正半浮半潜竟然就顺流飘过正在搭建的浮桥,躲过旁边驶近木船上戳来的长枪向下游漂去,他正琢磨着漂远些再上岸却发现队正的面色惨白,肋下不停冒出猩红的鲜血。
李大哥你要撑住啊!张鱼慌张起来,他见其伤势严重只想着赶紧上岸包扎,眼角瞥见东岸无人就赶紧揽着队正向河边游过去。
狼狈的踩上泥地张鱼搀扶着队正走上岸,此处是个土坡他们刚要走上坡顶当面就撞见两人正另一边走上来。
似乎是一主一仆,都是十五六岁年纪,前一个衣着光鲜应当是主人,他嘴里叼根草手上拿着鱼竿,后边那个尖嘴猴腮提着个木桶一看就知道不是好人。
突然这么一照面双方都愣住了,张鱼看见那尖嘴猴腮穿着军袍随即目露凶光:东岸是安州军的地盘,这两个是安州叛军!
说时迟那时快张鱼猛然一猫腰就要往前扑,他决定先下手为强扑倒第一个抠瞎眼睛然后再和第二人拼命。
啊哒!前面那衣着光鲜的反应也不慢,他怪叫一声猛然挥拳把张鱼打得后仰滚下坡去,没人搀扶的队正瘫倒在地。
呜啊!张鱼一个骨碌爬起三两步又窜上坡,他握紧双拳正要拼命却见那两人身后又走上十余人,个个均是身着军袍。
张鱼嚎叫着冲向靠自己最近的那个尖嘴猴腮,那人一脚踹来却被他抱住一扯竟就这么将其扯下坡去。
叛贼我跟你们拼了!
眼见着对方数人弯腰向队正摸去,张鱼瞳孔一缩随后双目发红向那几人撞去,只是势单力薄没几下被人按在地上,眼见着有人抽刀出来他拼了命的喊着:
放他活路,要杀杀我,要杀杀我!
抽刀之人是那衣着光鲜的郎君,只见他蹲下身倒持长刀对着队正就要下手,张鱼拼命挣扎着:不要捅啊,我愿意做牛做马!
那郎君却是用刀将队正衣服挑开,只见他拨弄了几下从队正肋下抽出块血淋淋的细长木片,又对身边人说:你们几个赶紧帮他包扎一下。
张鱼目瞪口呆的看着对方救治队正,两个人分别挟持着他起身,就在这时方才被他扯下坡的尖嘴猴腮正满身泥泞冲过来。
放开他!尖嘴猴腮恶狠狠的喊道,那两人望向郎君见其点点头便松了手,尖嘴猴腮将佩刀解下扔到一边,来打个痛快!就赤手空拳,莫要说我欺负人!
来啊,来啊!尖嘴猴腮舞动双拳挑衅着,张鱼见状热血涌上头往前冲没跑两步左脸就吃了一拳被打翻在地,他猛然爬起向那人一头撞去两人抱作一团滚落坡底,各自挥舞着拳头乱砸。
斗了片刻张鱼败下阵来,他被那尖嘴猴腮骑在身上只得双手不住挥动遮挡着如雨点般落下的拳头,鼻青脸肿被打得像个猪头。
够了,回去了!宇文温看着坡底眼皮直跳,在那里宇文十五一身泥泞骑在一个莫名其妙出现的排骨精身上胖揍。
还有那谁,你这哥们再不找医官救治就真的要那啥了!他示意手下将那伤者抬起,随即面色铁青的转身离开,鱼竿也扔到一边随后被手下捡起。
魂淡,老子出来钓个鱼都能碰见破事!
宇文温气呼呼的走着,今日大军搭浮桥过河至少要大半天,他闲得无聊便偷得浮生半日闲带着手下出来钓鱼解闷。
上游有煞风景的襄阳水军战船就不去了,特地跑到下游清净河段找地方‘休闲’一下,没曾想刚上坡就当头撞见这两个瘟神!
还特么不要捅,老子要捅也是回家‘捅’老婆,捅你们做什么!
他一脚把面前的石头踢飞,风风火火的向前方大营走去,江面上襄阳水军战船已经大半部分没入中,而浮桥已经完成了约四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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