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病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许乘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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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凛去外间拧了一张热巾子来想要替叶凤歌净面,她却将巾子抢过去,自己胡乱抹了抹羞臊不已的红脸。
在叶凤歌表示自己现下还难受着,并不急着想吃东西后,傅凛便拿了小垫子垫着她的腰背,让她有气无力地靠坐在床头,又喂了一些温热的蜜水给她喝。
“你平日里都看了些什么奇怪的书?”傅凛好笑地看着她羞愤欲死的模样,挨着她的手边重新在床沿上坐下。
捂住脸的叶凤歌张开指缝露出半只眼睛瞪他,恶声恶气道:“关你什么事?!”
平心而论,傅凛这些年虽几乎足不出户,却是个不出门也知天下事的好奇少年。
他对自己到不了的远方充满好奇,每次裴沥文从外面回来,除了向他禀报商事上相关的消息之外,还会巨细靡遗地回答他对外间天地的各种提问。
也正因为此,傅凛总有绵绵不绝的匠心巧思,总能做出许多叫人惊叹拍案的新奇玩意儿。
相比之下,叶凤歌的性子就算得是乏善可陈了。她对外间那些与自身八竿子打不着的事大都过耳不挂心,素日里活得近乎散漫,除了画画图之外,闲暇时便只剩“看话本子”这么一个乐趣。
这些年她给绣庄画图样卖的钱,大多用来买了吃的,也会买一些奇奇怪怪的话本子。
只是以往她在傅凛面前要端着点稳重“大姐姐”的模样,便很注意在他面前谨慎言行,从不会与他谈及自己“博览群书”学来的那些“奇怪学问”,还三天两头耳提面命,叫他“少看些乱七八糟的书”。
可事实上,她自己看的书才是最最“乱七八糟”的。
早上一醒来看到自己被奇怪的带链银环扣在床头,再加上又有昨夜稀里糊涂间与傅凛那记缠绵香艳的亲吻在前,她自然就联想到某些不可描述的画面,羞耻得炸了毛,恼羞成怒之下就失口说出《宝簪记》来。
眼下知是自己想多了,那羞耻之感便打滚翻倍。
这会儿傅凛再好奇地追着问那本书的具体内容,她只想拔掉自己多话的舌头扔地上踩两脚。
她羞窘悔恨的模样无端取悦了傅凛,笑得眉眼都成了沾蜜的弯弯月。
“怎么不关我的事?你是我的夫人,与你有关的事,我自然全都要关切的,”傅凛颇有些理直气壮的意思,“你往后若再看奇怪的书,记得叫上我一起。”
叶凤歌放开捂住脸的手,傻眼地望着他:“什么就是你夫人了?”
“昨日替你看诊的那位大夫说的,她还说我算是个不错的夫婿。”
傅凛抬起下巴挺直腰板,斩钉截铁的语气仿佛刚刚是宣了一道圣旨。
“滚!”叶凤歌抬起手肘撞了他一下,“那是人家大夫误会了,我可……”
傅凛哼声打断她:“那她怎么没误会我和别人?这只能说明,在旁人眼中,你和我就该是一对儿。”
这混蛋,怎么连歪理也能说得这么……这么……掷地有声?!
叶凤歌抱头轻嚷:“滚滚滚,人家大夫不过就是误会了,顺嘴那么一说,你那脑子倒是一跑马就十万八千里。还敢想得更远点么?!”
“敢啊,”傅凛噙笑将先前一直抱在怀中的盒子递给她,两腮绯绯,“我连咱俩后代十八辈的排行字辈都想好了。”
这还真是想得够远。
傻眼的叶凤歌除了瞪他,就只能无语凝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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茫然接过傅凛递过来的紫檀木雕花盒子,叶凤歌有些摸着不头脑,便也不敢轻易打开,只是疑惑又警惕地觑着他。
“你这又是想做什么?”
傅凛眉梢微挑,笑得冷静沉稳:“有些事,咱们得好好谈谈。”
说着,他主动伸手替她打开那盒盖,将里头的一叠看着像是什么文书的东西拿出来放到她手里。
“房契、地契还有钱庄的印信凭证,咱们家的家当都在这里了,”傅凛一一翻给她瞧,口中不疾不徐道,“都交给你。”
叶凤歌一把按住他的手,震惊地瞪着他:“你发什么疯?!”
按《大缙律》,房屋、田地只认契书,钱庄的兑取也只凭印信,都是认凭证不认人的。
也就是说,傅凛若当真将这些东西全交到她手里,哪时候她起了歹念要将他赶出去,他便只能灰溜溜净身出户,即使请了皇帝陛下来,都没法名正言顺替他讨回去的。
傅凛的眸心湛了湛,继而垂眸浅笑:“我没发疯,也不会疯的。我说过,别人有的,我的凤歌都要有,还得更好。”
别人都有一个好好的夫婿,他的凤歌自然也得有。
所以,无论如何,他都不会让自己疯掉。
他要给她一个比谁都好的傅凛。
叶凤歌抬起手掌按住抽疼不已的额角,使劲揉着:“既没发疯,就该知道这些东西是不能轻易交给旁人的。”
这小混球怎的越大越奇怪?她真的看不懂他在想什么了。
傅凛展臂环过她的肩头,两手按住她的额穴,替她轻轻按揉着。
“可你不是旁人,”他在她耳畔娓娓轻道,“我想过了,如今我的性子还是不大稳,有时遇到事,自己也压不住心气,或许就会冲你说些不该说的话。”
叶凤歌扭头瞧着他,眯起眼儿不知这话该怎么接。
傅凛向她笑笑,手上不停,口中又道:“譬如那日,我说叫你暂时挪去西院,绝没有想过要赶你走,只是心里乱。可你却问也不问,包袱一拎就想跑路。”
“什么跑路?我只是不想死皮赖脸,最后落到被你丢出去的下场。”叶凤歌垂下眼帘,讷讷嗫嚅。
“这些年我同你说过很多次,这是咱们两人的家,”傅凛的语气是难得的沉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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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静之下藏了不容错辨的深重情意,“哪怕你此时还没有要答应要与我成亲,你在这里绝都不是寄人篱下。”
他和叶凤歌之间的感情,并不止是两情相悦的青梅竹马那样简单。
至少在他心中,他们应当是天生一对的爱侣,却也更是相生相伴的家人。
这些年来他明示暗示多少次,一直都在告诉她,傅凛的一切,都是要与她分享的,可她总是漫不经心没听进去。
“我虽不太通达人情世故,却也知道家人之间吵架置气是时常会有的事,哪有像你这样,一吵架就只想着丢下我跑路的?”傅凛有些委屈地抿了抿唇,眼尾轻轻漾起浅红。
他想过了,必须要先纠正她这种“寄人篱下”的错误观念。
他将全部家底,包括自己,一一交到叶凤歌手中拿捏,若往后他再克制不住说些她不爱听的,她将他扫地出门都行。
“往后若是再吵架,也是你赶我走,没有我赶你走的道理,这样,你总能安心留下了吧?”
叶凤歌直愣愣的目光瞧得傅凛面色发红,他只得停下替她按揉额穴的动作,伸出大掌遮住她的双眼。
“总之,如今家中的这些都归你了,我也归你了。”
傅凛浅笑的嗓音沙沙的,轻轻柔柔,却又带着不容推拒的坚决,还有点低声下气撒娇似的软味。
“我会乖会听话,凤歌小姐姐,你可要好生待我才行。”
请你留下来。
无论你是为了什么而留下,我都不追究,不介意。
因为我想明白了,只有你在旁边看着,傅凛长命百岁的一生,才有它的意义与归依。
第五十四章
寝房内极静,静得似乎能听见“砰砰”的心音。
因年幼时形同被父母遗弃,叶凤歌虽瞧着一切如常,其实心中那挥之不去的阴霾始终都在。
无论她走到哪里,总不了有种寄人篱下的虚无感,根本不知自己的归处在哪里。
这些年里她活得漫不经心,只将眼巴前的事情顾好,甚少去想自己的将来
无非就是傅凛这头的事了结,她接受师门的召回,然后再被另行派往他处。
或许就这么辗转一生,走到哪里算哪里罢了。
也是上回她送走师父之后喝醉酒,又被傅凛追着非要她“吃下自己亲手种的小白菜”,她才隐隐有了些许期盼,才孤注一掷地回了师父的话,丢了师门身份,最终选择了留下。
可饶是如此,她内心深处的不安依然存在。
这几个月来,她心中一直有个声音在告诫自己,若有朝一日傅凛后悔了,又或者不需要她了,她必须是先说告辞的那个人。
毕竟她不确定,自己有没有勇气再承受一回被人扫地出门的隐痛。
叶凤歌沉默地拉开傅凛盖在自己眼前的大掌,低头看看被塞到自己怀中的小盒子,看着那叠几乎是傅五公子全部身家的契书印信,又扭头望着坐在身旁的傅凛,目光渐渐直愣,满眼氤氲起迷茫水雾。
无论这家伙是误打误撞,还是当真看穿了她内心深处最隐秘的痛楚与不安……总之就是很卑鄙又很甜蜜地安了她的心啊。
傅凛被她盯得有些不自在,轻轻掩落墨黑长睫,薄唇抿紧,唇角却弯弯,冠玉般的矜秀俊面两腮犹如抹了霞光。
七分情深,两分乖巧,一分羞赧。
这般温软甜糯的傅五爷真是前所未见,沾糖裹蜜,暧暧含光。
惹人心软,又招人垂涎。
叶凤歌使劲眨巴了眼睛,朱唇微启正要说点什么,一股浓烈的甜倏地自她心尖蹿起,一路颤颤栗栗却又急不可待地直冲她的喉间。
她赶忙抬起手背压在自己的唇上,接着便爆出一阵撕心裂肺般的咳嗽,直咳得眼角都飚出了泪花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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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凛着慌地在她背上轻轻拍着替她顺气,又不知所措地扭头四下看看,不知该替她做些什么。
“咳咳咳……水……”叶凤歌伸手问他要水喝。
傅凛赶忙倾身回首,从床头的小矮柜拎了小壶,倒了一杯温热的蜜水来。
叶凤歌接过水杯只抿了小口,压着喉头又闷闷呛咳几声后,才扬睫觑向手足无措立在床畔的人。
“若你没别的要说了,那就该我说了哦?”
刚刚的剧烈咳嗽使她的嗓音有些粗粝,但她的语气听起来却是柔柔带笑的。
傅凛大约是拿不准她究竟怎么想的,只谨慎地抿紧唇回望她,沉默地等待她的下文。
叶凤歌又喝了一口水润过喉,这才靠回床头,斜眼睨着他,拍拍床沿示意他坐下来说话。
傅凛乖乖坐下,一瞬不瞬地看着她,几乎是屏息凝气的悬着心。
“蚌壳,”叶凤歌慵懒旋过脸,似笑非笑地看向他,“你这是宁愿交出全部身家来安抚我,也不打算告诉我,你之前究竟为什么事在闹脾气,是吗?”
“蚌壳?说我么?”傅凛诧异地指了指自己,神情无辜,眸底却分明有些心虚闪烁,“我也没有不愿说,只是……”
他不敢贸然提及那个蓝皮本子的事,毕竟他吃不准这事若说开了会有什么样的后果,他不想冒任何可能失去她的风险。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这道理他自然明白。但他希望就先这么稀里糊涂地拖着,最好拖到叶凤歌与他成亲了,再也不会走了,那时再来谈,或许他就不会忐忑到说不出口了。
对他这拙劣的顾左右而言他,叶凤歌只是轻啧一声。
“得了,以你傅五爷的性子,能拉下面子说出方才那番话,也算得是掏心掏肺、诚意十足了。至于旁的事,你若实在不愿说,我也不逼你,你就继续自个儿憋着生闷气吧。”
叶凤歌轻嗔地白了他一眼,唇角微扬,盈盈双眸中有带着甜味的涟漪:“只要你别再冲我乱发脾气,便是你气成河豚我也不管,哼。”
这么多年的相依相伴不是假的,傅凛很清楚叶凤歌不是什么大鸣大放的性子,虽没有明确地说出肯留下来的话,但这明显软和下来的态度就算是雨过天晴了。
“我哪有冲你发脾气?”傅凛忍不住偷笑,口中嘀嘀咕咕的,坐得离她更近了些,挨挨蹭蹭抵着她的肩头,“说了什么都归你,凭什么不管?你若实在很想知道,那你问啊。多问几次,或许我就说了呢。”
叶凤歌没好气地推了推他:“死了这份心吧你!还指望我巴巴儿哄着求着问你呢?我撂过话的,这事儿若我再多问你半个字,我就跟你姓。”
傅凛想起之前两人置气时她确实说过这样的话,当即被噎住似地皱了皱鼻子。
“我饿了。”叶凤歌大爷似地直视前方,轻描淡写道。
傅凛“哦”了一声,又往她身旁挤了挤,眼里闪着贼兮兮的笑芒:“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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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先说,几时成亲?若不说,那就只给你白粥吃,没有肉。”
“呵,”叶凤歌抓起那叠子契书在他面前示威似的扇了扇,“你已经是一贫如洗的傅五爷了,记得吗?”
“哎哎哎,我好端端一个爷,就这么没名没分落你手里了啊?”傅凛假模假式地捂心哀嚎,顺势倒在了她的腿上,滚来滚去。
唇角、眉梢却分明挂着飞扬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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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过早饭后,宿大娘急匆匆来找傅凛,说是三姑娘求见,傅凛冷冷淡淡地板着脸,丝毫不想搭理。
叶凤歌接到宿大娘求助的目光,只得无奈地笑着在桌下踢了踢傅凛的脚尖:“快去。”
站在叶凤歌身边照应着的阿娆目睹这一幕,惊恐地瞪大了眼睛,深怕傅五爷下一刻就要翻脸掀桌。
哪知傅凛只是淡淡瞥了叶凤歌一眼,半点没有生气的意思,只是骄骄矜矜哼了哼,抬眼望向屋顶横梁。
“你不能对爷这么召之即来挥之即去。”
叶凤歌拿巾子压在唇间轻轻咳嗽两声后,眉梢轻挑,哑声从容:“我不能?”
目露凶光。
“好吧,”傅凛撇撇嘴站起身,“你能。”
自己说的“会乖会听话”,含着泪都得言出必行。
等傅凛跟着宿大娘往前院去了,一直僵身绷着背的阿娆才松了大气。
“天,五爷这简直是……”阿娆词穷,磕巴半晌,“我真是没见过这样好说话的五爷。”
傅五爷什么样的脾性,北院的人可是最清楚的。
虽说以往遇到什么他不愿做又非得他去做的事,大伙儿都知道找凤姐儿去劝准没错,可总得要凤姐儿赔着好话哄半晌,可没见过今日这般凤姐儿怎么说怎么是的场面啊。
叶凤歌有些不自在的垂下红脸,沙哑的嗓音带着尴尬轻笑:“我病着,他让我呢。”
她好像……有些“仗势欺人”了?
诶,不过这种作天作地的感觉,似乎还真是不错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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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凤歌的气色有所好转,身上高热也大致退完,除了咳嗽与隐隐头疼之外倒也没旁的不适了。
阿娆替她拍拍背,等她咳嗽完之后,便小声道:“大夫说了,凤姐儿从前少有得病,这一病少不得要拖个三五日,即便高热退了也不能大意,多躺着些才行。”
叶凤歌自己也算是医家弟子,自然也认同那位大夫的说法,当下点点头,就着阿娆的搀扶站起身来。
此刻她较昨夜已好了许多,自不合适继续在傅凛的房里待着,于是便回了自己房中去躺下。
不多会儿,阿娆端了她的药来,趁她喝药时与她商量道:“凤姐儿,晚些我去同宿大娘说一说,夜里我在你这外间候着吧?大夫说你的症状怕有反复,若是入夜后你又觉不好了,总得有个人在近前照应。”
叶凤歌不是逞强的性子,想想觉得阿娆的话有道理,便点了头:“那就辛苦你了。”
“这有什么好辛苦的?平日里你也照顾我们许多的呀,”阿娆笑容可掬地接回空药碗,又扶她躺下,替她掖好被子,“大夫说喝过这药会困,你睡吧,我再去给你添一盆碳火在外间。”
毕竟阿娆白日里还有其它的活要做,将叶凤歌安顿睡下,又替她添好碳盆后,便先去忙自己的事了。
叶凤歌躺在温暖的被窝里,听着窗外呼呼的冬日寒风,药性上来,渐渐就起了困意,迷迷糊糊就进入了半梦半醒的状态。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猛地一个激灵惊醒过来,睁眼就见傅凛幽怨地坐在床畔望着自己。
她倏地坐起来,想也不想地伸手抓过枕头朝他砸过去
“想吓死谁啊!”
傅凛接下她砸过来的枕头抱在怀里,仍旧拿那种幽怨的眼神觑着她。
叶凤歌屈膝拥被,扶着额头深深吐纳数回,这才哑着嗓子气若游丝地喃喃道:“你又想作什么妖?”
傅凛哼了哼,转身替她倒来一杯水,执拗地非要亲手喂给她喝。
叶凤歌无奈轻笑,就着他的手喝了两口。
傅凛这才满意地点点头,重新在床畔的雕花圆凳上坐好,目光幽幽地望着她,淡声开了尊口,似有满腹的委屈。
“我被人欺负了,”他顿了顿,似乎吞了两个字,“……管不管的?”
不知为何,叶凤歌总觉得,他吞掉的两个字是“夫人”。
她面上燃了红,揉着额头咳嗽两声后,小心地问:“是三姑娘为难你了么?”
第五十五章
说话间,叶凤歌抬眼朝外望了望,依稀瞧见黄昏的余晖淡淡透窗
原来,她竟从早饭过后就睡到傍晚,足足一整日!
难怪浑身骨头都酥了似的。
“你瞧着我就这么不堪一击?区区一个傅淳就能为难我?”
傅凛不满地哼了哼,偷偷将雕花圆凳挪得离床边更近些。
叶凤歌假装没瞧见他的小动作,掩唇轻咳了两声:“那是被谁欺负了?”
“你说呢?爷还能被谁欺负了去?”
他低着脖颈也不看人,只伸出修长的食指,拿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戳着叶凤歌垂在床沿的手腕。
叶凤歌被烫着似地猛然回右手,左手紧紧握住右手手腕,好气又好笑地瞪他。
“说话就好好说话,动手动脚的讨骂呢?我哪里又怎么你了?”
她早饭过后就回屋来躺下,喝过药后昏昏一睡就是整日,也不知哪里还能惹到这作。
“你躲我,”傅凛抬头迎向她的瞪视,一副得理不饶人的蛮横样,“趁我去前院见傅淳,你就偷偷跑回这里睡。”
他与傅淳谈话只约莫半个时辰,回到北院就听阿娆说叶凤歌已在东厢她自己的屋里睡下了。
叶凤歌翻了个白眼,被气笑了:“我还是病人,不该睡么?”
“是不该睡在这里!”傅凛理直气壮横着她,“你该回主屋寝房睡才对。”
才对?才对你个死人头啊!面红耳赤的叶凤歌伸手在他额角弹了一记。
“找事呢?我不回自己房里睡,总睡在你房里像话吗?”
“很像话啊,”傅凛捂住额头狡辩道,“如今这里全都是你的了,你就该睡主屋。”
“既都是我的了,你管我睡哪屋?”叶凤歌被他这胡搅蛮缠闹得没法子,只能跟着他胡搅蛮缠起来,“警告你啊,有事说事,别再瞎胡闹,我还难受着,卯起来真打你。”
两人以目光对峙半晌后,忽地双双笑了出来。
傅凛起身坐到床沿,将她揽进怀中,在她耳畔轻道:“这一整日我进来好多趟,你总也不醒,我吓到了。”
方才他坐在床畔看着叶凤歌昏昏沉睡的脸,就想着以往自己昏迷不醒时,她也是这样看着自己吗?
不忍打扰那虚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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酣眠,又忧心忡忡怕她就这么一直睡下去。
提心吊胆,如被投入鼎沸油锅中反复煎熬。
这么多年,每一次他躺在床上兀自安享着她的庇护时,她都是这样过来的吗?
他要让自己快些好起来,再不让叶凤歌体会到这样的惊慌与不安。
察觉到傅凛似有轻颤,叶凤歌心中发软,迟疑着伸出手环过他的腰身,在他的后背上轻轻拍了拍。
“没事,我好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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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过晚饭后,叶凤歌神好了些,瞧着天色还早,便想去中庭花园散散闷气。
傅凛巴巴儿跟在她身旁陪着。
“我的包袱呢?被你藏到哪里去了?”叶凤歌边走边笑哼道,“老实给我送回东厢去,不要搞三搞四。”
傅凛小声给她哼了回去:“既你要回东厢住,怎么就只记得你那小包袱?给你的契书印信怎么不想着拿走?”
那盒子东西现下还在主屋寝房床头小柜上隔着,她根本就没有下。
叶凤歌淡淡笑睨他:“你替我保管着呗。”
她不是个贪心的人,那些都是傅凛这些年一手一脚打拼出来的,她怎么可能当真接下来攥在自己手里。
知道他的心意,也就够了。
傅凛有些不满,大掌一将她的指尖捏在掌心,边走边道:“那不是说好我也归你了的,你该把我一起带回房……”
“你给我滚。”若非叶凤歌今日病恹恹的,只怕就抬脚踹他了。
这小混蛋真是愈发胆大,张口就来。
傅凛偷笑,捏着她的指尖晃了晃,偏过头觑她:“几时成亲?”
“闭嘴!”叶凤歌面上又红,使劲甩开他的手,脚下步子无端急促起来。
眼下自己与傅凛之间算个怎么回事,她有些闹不清楚了。
喜欢自然是喜欢的,眼没瞎的人都瞧得出他俩算是两情相悦吧?
可两人好像都还有各自对对方说不出口的心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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