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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病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许乘月
第二十二章
想想傅凛那日在临川的模样,叶凤歌心中暗自揣测,会不会是他到临川后看到或想到什么,不单使他心病发作带起宿疾,还连带惹得他对“小白菜”有了奇怪的执着。
忆起他前几日在床榻上昏盹盹的可怜模样,叶凤歌自不忍再深问他那日进了临川城后的种种细节,只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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佯装无事地放软了声气,纵容让步。
“没说不帮你种啊,怎的气性这么大?居然脸都气红了。”
叶凤歌歪着头凑到他绷着的红脸跟前,像小时那样调侃笑着逗弄他,“小气鬼,喝凉水。”
傅凛的脸红当然不是气出来的。
可他又不能坦白自己脸红的真正原因,只好抿唇认下叶凤歌笑闹的轻嘲,作势躲着她那招猫逗狗似的笑脸,却并未当真退开。
小时叶凤歌常这样逗他,他总会气呼呼扑到她怀里,吱哇乱叫地同她打打闹闹。
每每这种时候,他才觉得自己是鲜活的。
因着身边有个爱在言语上“欺负”他,却又总在别人真正欺负他时毅然挡在前面,始终关心他、陪伴他的伙伴,他偶尔也能像别的同龄人一样,得到些没头没脑的雀跃欢欣。
虽说他如今很不喜欢被叶凤歌当成小孩子看待,可他依然无法拒绝她的这种亲昵逗弄。
甚至可以说是很受用。
只是遗憾,如今的傅凛已不能再给她像小时候那样的回应,毕竟如今的他似乎不合适再扑到她怀里去了。
虽然他很想。
****
那溜空地原是留着打算开春时种花的,这会儿傅凛突然说要种小白菜,自然就需要先翻地。
北院是傅凛的起居之所,显然不会有“锄头”这种东西,他便吩咐了承恩去外头寻来。
趁着承恩出去找锄头的间隙,叶凤歌语带迟疑地对傅凛笑道,“,若你肯先将药喝了,我不单帮你种小白菜,或许还送你个礼物。”
“少来,你先种菜,我再喝药,否则没得谈,”傅凛端着严肃脸,双手负在身后,抬眼望天,“你惯会拿糖球哄人,爷不会轻易上当,不稀罕的。”
这些年来,他隔三差五总要在喝药时作一作,原因无它,就是巴巴儿盼着叶凤歌全心全意围着他打转,绞尽脑汁、花样百出地来哄。
尽管此刻他对叶凤歌口中的“礼物”好奇得要命,却还是强行克制着点头的冲动,想要她专注的目光在自己身上停留得久些。
叶凤歌斜高眸子瞅着他,“当真不稀罕?”
见她神情有些异样,傅凛警惕地退后两步,倔强地抿紧了唇。
“要不这样,你先把药端着,”叶凤歌笑眼弯弯地将手中的药碗递过去,“我去把东西拿来给你眼见为实,若你看了还是不想要,那就把药碗再还我,我绝不按着灌你。成交么?”
傅凛不置可否地哼笑一声,“怕是这药碗一接,就再还不回去了吧?”
叶凤歌轻垂眼帘,“合着我在你眼里,就这么没信用?”
“我可不是那意思,我是说……”
傅凛正要解释,却听回廊入口处传来裴沥文急匆匆的声音,“五爷,有件事我得赶紧……”
裴沥文脚步匆匆行来,说话间一抬头,正对上傅凛冷嗖嗖的眼刀。
若人的眼神可以化为实形,裴沥文觉得此刻自己身上可能已经有好多个窟窿眼儿了。
“算了,既沥文少爷找你有急事,你就先忙去吧,”叶凤歌看了看手里的药,“反正这碗药都凉了,喝了也白喝,晚些另给你送一碗到书楼。”
傅凛喉头滚了滚,小心地觑着她,“那礼物……”
就当他自打脸吧,即便她真的只是打算给一颗糖球糊弄他,只要是她给的,无论什么他都稀罕。
他先前偏要嘴犟,只是不想被她知道自己这么好哄罢了。
叶凤歌笑眸中陡然闪起碎碎的星光,“只有糖球,没有礼物的!幸亏你不稀罕,不然就上了我的黑当啦。”
傅凛被怄得咬牙闭了闭眼,从牙缝中忿忿迸出轻恼,“幼稚。”
这混蛋,就只会欺负他!偏他不争气,又舍不得当真拿她怎么样。
“无聊!”恼羞成怒的傅五公子又补一句。
叶凤歌不以为意地笑着推了推他的肩膀,“快去,沥文少爷等你呢。晚些我请阿娆给你另送一碗药来,你可得好生喝了啊。”
“那你也得好好种菜,不许找别人帮忙!”对于她莫名其妙的捉弄,以及自己心中暗暗生出的期待,傅凛越想越怄。
偏生叶凤歌还在他身后挑衅般地哈哈笑,活像个成功捉弄了人的顽童。
他与裴沥文一道并肩朝书楼的方向走了几步后,实在气不过,便扬声吩咐道,“闵肃,你在这儿盯着,她若使诈偷懒找别人帮忙,记得来告状!”
“是,五爷。”
闵肃像个蝙蝠似的自廊檐下倒悬着露出头来,恭敬地应道。
****
在闵肃的“监工”下,叶凤歌苦哈哈拎着小锄头将主屋廊下那一溜空地翻了一遍。
她懒怠久了,体力不算顶好,加之又是个从未当真做过什么农活的人,挖一锄头喘三下,略显狼狈。
喘着歇了片刻后,又在承恩的指导下亲手将那包小白菜的种子点上,这才拖着软踏踏的步子回到自己的房中。
外间靠墙的花几旁,一个清漆桐木雕花小匣子静静躺着,秋日午后的阳光在房门被推开的瞬间倾泻而入,给那匣子抹了一层华丽的鎏金。
叶凤歌顺手拿起那匣子走到窗下的坐榻前,踢掉鞋子上榻盘腿而坐,额角懒懒抵着窗棂。
徐徐将盖子掀开后,她盯着里头那个掐银丝的束发小冠出神。
前几日她一直在傅凛的寝房中照应,没顾得上这东西,就一直任它在这房里搁着;今早醒来见傅凛好转,她回房准备沐浴更衣时瞧见匣子,才又想起这茬来。
该不该送给傅凛,她从早上回房时就开始犹豫,方才在傅凛面前反反复复,也是因为心中踌躇的缘故,并不是当真无聊捉弄他的。
买下这小发冠那日,她没思虑太多,只是想着自己无端端为尹笑萍几句话,就丢下傅凛跑到临川躲了几日,若认真追究,可算她玩忽职守,待回来时总该表示点歉疚之意。
记着他生辰将近,又难得今年她攒了些钱,就打量着送个像样的贺礼让他高兴高兴,不动声色将这事翻篇算了。
可她万没料到,傅凛进了临川城后竟有那样大的反应,眼见躺了几日才好,若是又因着她这件在临川城买下的礼物,再被勾起些什么难受的心绪,那反倒弄巧成拙了。
叶凤歌怔怔坐在窗下思前想后好半晌后,蓦地自嘲低笑。
“瞧我这回瞎折腾的,都叫个什么事儿啊?”
无端端因为尹笑萍的几句话心烦意乱,转头就躲到临川去。
在大通绣坊蒙头大睡几日后,又觉自己庸人自扰,便想着买件礼物给傅凛权当赔罪。
东西买回来了吧,又怕再惹他难受,送也不是,不送也不是。
她活了二十多年,就数这半个月最莫名其妙,净做些自己都说不出来为什么的事,没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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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脑的。
叶凤歌将那烫手山芋般的盒子盖好,咬着下唇掂量着。
再过不到十日就立冬,通常她师父都是立冬前后来替傅凛诊脉,照例也是会单独同她谈谈的。
“到时若师父看到这东西,我才真是有嘴说不清。”
想到自家师父那双似乎能洞察人心的眼睛,叶凤歌不知为何莫名心虚,手中那匣子似乎更烫了。
不然就,扔了吧?
她拿着匣子出了房门,踢踢踏踏走出老远,忽然又停下,依依不舍地将那匣子再端详一番。
肉疼啊,花了她好大一笔钱,为此还欠了邝达那铁公鸡的债呢。
可这是男子的束发冠,她若留着自己用,也是古怪得很。
她幽幽叹了口气。
“凤姐儿,你别突然这么阴森的叹气,”神出鬼没的闵肃忽然又以倒悬的动作从廊下支出头,黝黑的面庞上写着紧张,“吓我一跳。”
叶凤歌被他的突然露面惊得后背一凉,周身汗毛倒竖,连着后退好几步才站稳。
扶额定了定惊魂后,抬手就将那匣子朝他砸去,“你才吓我一跳!”
什么鬼毛病?喜欢窝在房檐下就好生窝着,猝不及防倒吊个脑袋出来,是想吓死谁啊!
以闵肃的身手,那个匣子自然是被他准确地接住了。
“算了,相逢即是有缘,送你,不想要就扔了吧。”叶凤歌翻着白眼冲他无力一笑,转身回房去了。
****
酉时日暮,叶凤歌停下手中的笔,待纸上的墨迹干透后,便将那本密密麻麻写满蝇头小字的蓝皮册子合上,小心地藏进衣箧的最底层。
先是挖了半个时辰地,之后又回到房里写了将近一个半时辰的字,到这会儿她是浑身上下无一处不酸疼,肚子也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她鼓着两腮,反手轻揉着腰侧,懒洋洋出了房门,打算去找傅凛一道吃晚饭。
半道遇见承恩,叶凤歌问道,“承恩,五爷从书楼出来了么?”
若还没出来,她可要没义气地自己先去找吃的了。
承恩点点头,“五爷让我过来说一声,他方才和沥文少爷谈事太神,就先回房歇了,叫凤姐儿晚上自己吃,不必等他。”
“这是谈了个天下兴亡还是怎么的?耗神到饭也不吃?”叶凤歌蹙眉嘀咕了一句,又道,“可他晚上还得喝药,不吃饭怎么行?”
妙逢时给傅凛开的方子须得饭后服用,空腹喝那药多少是会伤胃的。
“五爷说,晚些给送到寝房,饭和药都送到寝房,”承恩挠了挠头,神色复杂地觑了她一眼,低头嗫嚅,“他说他会自己吃,叫凤姐儿不必过去了。”
叶凤歌惊讶地眨了眨眼,“我就下午跟他开了个无聊的小玩笑,他竟气得不想搭理我了?”
承恩赶忙宽慰道,“五爷同凤姐儿是打小玩闹惯的,便是恼了也不过一时片刻,就……”
“我懂我懂,今日原是我先惹他的,自然该我让着他些,”叶凤歌笑笑,“晚些你先给他送吃的去,我熬好药送过去找他赔罪。”
****
原以为傅凛只是小小怄气,叶凤歌虽有些歉疚,却并未太担忧,独自去小厨房跟阿娆、顺子他们一道有说有笑的吃了晚饭,又将泡好的药拿来熬上。
正拿着小蒲扇专心顾着火呢,就见承恩忧心忡忡地进来。
“怎么了?”叶凤歌停下煽火的动作,关切地站直身看向承恩。
“凤姐儿,五爷这回怕是气狠了,”承恩苦着脸将托盘往她面前一递,“送都寝房的饭眨眼功夫就又递出来了。你瞧这碗饭,就动了这么丁点,喂猫儿也不够啊!”
虽说傅凛在旁人看来性子是阴晴不定些,可这宅子里都是在他身边好几年的人,素知他以往就算有时生气吃得少些,也绝没有这样敷衍地拿筷子在饭堆儿上杵个洞就当吃过了的。
叶凤歌按住眉心,皱着脸自责道,“怪我,好端端非要跟他皮那么一下。得,我老实赔罪去吧。”
****
满心不安地等着药罐咕噜噜滚起来后,叶凤歌立刻将药盛好,赶紧往主屋寝房去了。
她双手端着托盘不方便推门,便拿脚尖抵了抵门扉
门竟然被闩上了!
以往为了方便叶凤歌出入,在她送了药来之前,寝房的门是绝对不会闩的。
叶凤歌自知理亏,也不计较,好声好气地轻唤,“五爷,是我。”
回应她的是绵长的沉默。
叶凤歌皱眉,脚尖略使力在门上踢了两下,“傅凛。”
“药放在门口就是了。”
冷冷淡淡的嗓音透过门扉清晰传来,分明人就站在门后。
“好嘛,今日是我不该逗你,跟你赔罪了,好不好?”叶凤歌站近一些,软声道,“你好歹看在我挖了半个时辰的地,累得腰酸背疼替你种小白菜的份上,就别气了吧。”
等了片刻,门终于打开。
寝房内没有点灯,只有廊下的灯笼幽幽的光芒斜斜拢过来铺到他脚下。
他的脸隐在幽暗中,只一对乌晶般的眸子闪着委屈的光。
“我……”
叶凤歌话才起头,傅凛倏地伸手将她手中托盘上的药碗端过去,仰脖子一饮而尽。
“还烫着呢!”叶凤歌没来得及拦下他的动作,只能干着急地瞪着他,“你……”
傅凛声音平板,如无波的死水,“我要睡了,你回房吧。”
下一刻,那房门当着叶凤歌的面上被关上了。
侍药叶凤歌,七年来头一回,被傅五公子拒之门外。
莫说叶凤歌自己,整个北院的人听到这个消息后,全都目瞪口呆。
第二十三章
许是幼年在亲生母亲手中死里逃生的经历太过痛苦,也太过刻骨铭心,傅凛对旁人总是防备极深。
虽说随着年岁渐长,他慢慢学会了克制与假装,只要在熟悉的环境中便能行事如常,不明就里的旁人瞧着,最多只会觉得他性子反复不定,却断断不会察觉他有什么异样。
可亲近的人都知道,若当真遇到使他心魂大乱的冲击,他依然无法敞开心扉与谁倾诉、交流,多是寻个无人处躲着发呆。
根据妙逢时的说法,这是傅凛在自行疗愈。如有人非要在这种时候往他跟前凑,他定会不自知地竖起满身螯刺,将能动用的攻击手段全数撒出去。
可以往傅凛无论为什么事躲起来,严令不许旁人靠近时,从来都是不包括叶凤歌的。
今夜在主屋值夜的承恩就候在门外,顺子与两个小竹僮也正好在主屋回廊下等着灭灯笼,自然全瞧见叶凤歌被拒之门外的那一幕。
对这七年才有一回的异象,几个少年人全都懵在原地僵着手脚,不知自己能做点什么。
毕竟以往五爷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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气时,只有凤姐儿能安抚得住;可今日五爷却是冲凤姐儿甩了门……
顺子颤巍巍挪着步子过来,凑到叶凤歌面前,压低嗓音小小声声道,“你和五爷,为啥吵架?”
“我倒宁愿他吵,吵两句还能让我知道是为什么!”
毕竟七年来头一遭被拒之门外,还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叶凤歌面子有些伤,气闷地抬脚照门上踢了一下。
“我都负荆请罪了!你好歹说一句是在气什么吧?”
她猜想傅凛这会儿多半还站在门后的,可等了半晌也没听到他应声,心中就渐渐闷出火星子,端着空药碗转身离去,脚步又急又重。
****
叶凤歌素来亲和,难得见她凝着满脸的恼火,掌勺大娘与烧火竹僮俱是讶异,自不关切地问上两句。
可惜叶凤歌并不知傅凛突然生的哪门子大气,实在解释不清楚来龙去脉,只能勉强扯出苦笑,逃似地又出去了。
料想这时傅凛将她关在门外的消息多半已传遍北院,叶凤歌暂时不想回去面对大家担忧、好奇又复杂的目光,只得闷头出了院门,漫无目的地四下走着。
暮秋的傍晚,月凉如水,夜风沁寒。
凉飕飕的秋风扑到脸上虽又冷又疼,倒颇有些提神醒脑的功效。
叶凤歌时不时冷得一个激灵,心中那团无名火气渐渐弱下去,总算能冷静地捋捋脑中那团乱麻了。
看样子傅凛气得不轻,不会就为着下午她逗他的那点小事。
那,莫非是裴沥文带回了什么棘手的消息给他?
不对,若是商事上的麻烦或困扰,即便傅凛气急了,也绝不会迁怒到她头上。
此刻细细回想他方才的那股悒郁,分明就是冲着她的。
叶凤歌在中庭的树下停了脚步,咬着唇角抬头仰望着树梢,绞尽脑汁想得眉头都皱起来,也想不出自己今日还做了什么能惹他气得这么狠的事。
末了只能憋屈又恼火地咬牙怒道,“锯了嘴的闷葫芦,白疼你这么多年!”
说着,抬脚就照着树上不轻不重地踹了一记。
树梢枝叶沙沙轻响。
“?凤姐儿,怎么在这儿吹风呢?”
叶凤歌赶忙站好,尴尬地捋了捋裙摆,回头看向缓步行来的裴沥文。
“沥文少爷,”被人瞧见自己失态的模样,她有些羞惭,硬着头皮僵笑寒暄,“今夜没有下山么?”
宅子所在的这座山叫桐山,山下的城便也叫做桐山城。
裴沥文的家在城中,平日来与傅凛说完事后,若遇耽搁迟了赶不上关城门之前回家,便索性留宿宅中的客院厢房。
“没呢,下午同五爷商量好,打算将他从前做的那个有十二小人儿的计时滴漏拿去工坊照着做一批,明年沅城的新铺子开张时用来做噱头,”裴沥文解释道,“等着他明日出图纸给我,就住下了。”
虽说裴沥文与叶凤歌交情一般,但他知道傅凛待叶凤歌非常信任。
无论商事还是家事,傅凛对叶凤歌从无遮掩隐瞒,因此裴沥文对叶凤歌说起这些也就大方,全无顾忌。
“你们今日只谈了这个?”叶凤歌恹恹耷拉了眉眼,“没别的了?”
若只说了这个,那就可以确凿认定傅凛的怒气当真是冲她的,跟旁的事一点关系也没有。
裴沥文想了想,“还说了一桩,上个月临川城出了件大事。你去临川那几日,没听到点风声吗?”
他代傅凛在外走动商事,同时也是傅凛放出去的眼睛和耳朵,外间重大的消息多由他带回来供傅凛判断局势。
叶凤歌有些意外地摇摇头,“什么大事?”
她之前跑到临川去,只是躲在大通绣坊吃吃睡睡,也就最后被傅凛接回来的那日才上街溜达了一圈,自然什么也没听到。
“上个月初九的夜里,漕帮的人不知在追什么人,误打误撞闯进官学藏书楼,许是打斗间没留心碰倒了烛台,将藏书楼给点着了。烧塌整一层,里头的许多典籍记档全化了灰。”
临州官学的藏书楼可不简单。
两百多年前初建城时着重育人树才,批给官学的地比州府衙门还大,建完讲学院堂、演武场馆及舍院后,还剩好大一块空地,便又建了三栋藏书楼。
因官学与州府衙门相距不远,藏书楼又有宽裕,州府衙门便逐年将一些古老珍贵但暂无用场的典籍、记档存放在官学藏书楼,也供学子们参阅。
叶凤歌目瞪口呆地咽了咽口水:“烧塌的那一层,不会刚好存的是州府衙门的典籍记档吧?”
“可不就这么巧么,”裴沥文无奈地点点头,“宵禁时当街斗殴,再加上烧毁州府衙门存放的典籍、记档这样的重罪,不单漕帮涉事人等被拘了五个,当夜负责宵禁巡防的卫戍也全被打了板子、罚了俸,连他们的头儿也被罚去城郊做苦力来着。”
叶凤歌一手叉腰,一手按着脑门想了想,“巡防卫戍的头儿是……傅……”
她讶异地瞪大了眼,再度看向裴沥文。
“五爷的堂姐,三姑娘傅淳,”裴沥文点了点头,又感慨道,“这也就傅家的人,若换个没傅家这样靠山的,辖下出这么大的纰漏,按《大缙律》来说该当渎职罪,怎么可能只罚做苦力就算了。”
两相对比下,叶凤歌立刻又为傅凛心疼了。
傅家任何一个人无论在公在私,无论捅了什么漏子,家中都会尽最大的力去兜着护着。
莫说三姑娘傅淳,就连姻亲表少爷尹华茂都能在傅家荫庇护持的范围内。
惟有傅凛,什么都只能靠自己。
似乎除了老太君傅英之外,傅家人连他的死活都不在乎,更别提关切他的前途与成败。
他这一路行来孑然孤身,却还是成了堂堂正正的傅五爷。
若当真单个拎出来论高低,他比傅家任何同辈都不会逊色分毫,甚至可说是他们中间出类拔萃的那一个。
“你同五爷说三姑娘的事,他……”叶凤歌一时词穷。
既傅凛选择了行商,这些可能对时局有影响的消息自该了如指掌,可偏偏事关傅家,或许他听着并不好受。
裴沥文语带敬佩地轻叹:“以往我也犹豫,不知临川的消息尤其是傅家相关的消息该不该递到五爷这里。可他说,虽听着心里会不舒服,但他是爷,这些消息非听不可。”
如今的傅凛是当家主事的爷,如这般重大的消息是他在商事决断上必要的参考,虽听了会难过,他却也不回避。
这是傅五爷的傲气与胆色,狠起来要成事时,连自己都不放过。
叶凤歌抿了抿唇,眼底泛起带笑的水光。
那个弱小可怜无助的小病秧,就这么在她的眼皮子底下,悄无声息地长成了顶天立地的大树。
却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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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肯在她面前别扭、笑闹,让她总误以为他还小。
又或者该说,他只肯在她面前毫无防备,没有强撑死扛,没有冰冷盔甲。
无论笑还是怒,软弱或者倔强,就连今夜莫名其妙的别扭闷气,其实都是只给她一人看的。
她要回先前的话,她没有白疼他这么多年。
毕竟,他报她以至诚,在她面前始终纯粹如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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