旺夫小哑妻温婉宋巍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叶染衣
白事琐碎,更何况是要大办的一品诰命,哪怕有那么多下人跑腿,温婉要操心的仍旧很多,一下缺这个,一下缺那个。
她累得直不起腰,好不容易得了那么点空闲,正想让玲珑给自己揉揉,却见宋巍坐在灵堂外。
周围是丫鬟婆子小厮们忙碌的身影,他就那么坐在石阶上,呆呆看着地上走过的一排蚂蚁,目光无神。
“相公。”温婉唤了一声,走过去,知道他心里难受,她尽量地不让自己带上悲伤情绪。
在宁州时,温婉出现预感,当宋婆子要求回京,夫妻俩就知道,这一次的祸事避不开。
宋婆子那么强势的人,又因为宋姣母子的死崩了心态,满腔怒火压在心里,不发泄出来她是不肯罢休的。
所以其实夫妻俩都很明白,一回来就得准备操办后事。
但这一天真的来了,温婉没想到会给相公带来这么大的打击。
他就坐在她身旁,她却再也感受不到他以前那种百折不挠的坚毅。
哪怕试了那么多次都没办法入考场,哪怕因着兄嫂的死被人指着鼻子骂怎么不去死,怎么不去给大郎夫妇填命,他都没有颓然沮丧过。
可现在,他脆弱得好似一捏便碎的鸡蛋壳。
温婉没有劝他节哀,亲娘刚没,谁节哀得了,只是小声道“以前相公是一个人,可现在你有了我,天大的事,还有我陪你一起面对一起扛,不管怎么说,活着的人最重要。”
是的,活着的人最重要,她是三个孩子的母亲,是宋府的当家主母,底下人办事都得来她这儿请示,事事要她操心,这种时候她不能脆弱不能倒下,否则这个家就得散架。
一向刀子嘴豆腐心的婆婆没了,温婉心里不好受。
可看到一旁的相公,再不好受都得忍着,不能流露出分毫。
“赶了那么久的路,想来也累了,相公回房休息吧。”温婉道“后事我会操办。”
说着,温婉伸手去搀扶他。
宋巍坐着没动,忽然开口,“婉婉,我想回家了。”
温婉本来克制得很好,一听这话,鼻头顿时就泛酸。
夫妻那么多年,心有灵犀,他一句话,她便明白了其中深意。
他后悔参加科举,后悔考到京城做官。
护得住百姓护不住家人,这会成为他一辈子抹不掉的痛。
喉口哽了一下,温婉道“回,等灵柩回乡的时候,我就陪你回家。”
宋婆子以前说过,她哪天若是死了,让宋巍把她送回宁州安葬。
到底还是思乡,哪怕宋巍在京郊买了坟地,老人家也不肯留下。
宋巍的脑袋忽然一歪,“肩膀借我靠靠。”
感受着肩膀上那不出话。
她想指天骂人,更想直接骂天,宋巍打从娘胎里就倒霉,二十八岁好不容易开启科考之路,爬到今天不容易,她以为他的官运能把附身二三十年的霉运驱除,然而并没有,他爬得越高,出的事就越多,霉运疯长,比以往更甚。
婆婆的死,无疑成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被厄运磋磨了那么多年的相公,到底还是崩溃了。
为什么凭什么!
为什么老天爷如此不公凭什么祸害遗千年,好人却没好报!
相公自打出生到现在,从未做过任何一件伤天害理之事,然而哪怕位极人臣,他终究还是厄运缠身,以至家宅不宁,亲人离散。
……
让人把宋巍送回房间休息,温婉又得接着忙。
赵寻音见状,满是心疼,“婉婉,你歇会儿吧,有娘在呢,娘替你张罗。”
温婉强笑,“忙起来挺好,没空想那么多。”
“三郎呢”
“他太累了。”温婉道“我让人送回去休息。”
“你也去。”赵寻音还是劝,“一刻不停歇地从宁州赶回来,板凳都还没坐热,就得接着操心婆婆的后事,铁打的身板儿也受不住,听娘的,先回去歇歇,你舅舅时候那么大的国丧我都帮着张罗过来了,还怕我办不妥你婆婆的不成”
温婉摇摇头,“娘,我真的不能歇,紧跟着就要发丧了,我们家那些沾亲带故的亲戚和三郎要好的同僚,您不一定能认全,遗漏了不好。再说,我是这个家的当家主母,此时跑去屋里歇着,下人们见了,嘴上不说,心里必定会有想法,谁还肯尽心尽力地去做事”
赵寻音叹息一声,“娘是担心你把自个儿累垮了。”
“有你们陪着,我没事的。”
母女俩正说着话,二郎媳妇的声音突然在院门口响起,“三弟妹!”
温婉侧头,就见二郎媳妇惨白着脸往这边跑来,发髻散乱,大抵刚醒来听闻噩耗,等不及梳洗就朝这边来了。
“二嫂。”温婉面色淡淡。
“三弟妹,婆婆她是不是真的……真的没了”
温婉指了指廊下的白灯笼,意在告诉她不是作假,又说“灵堂在外院,还没盖棺,你要是想去见婆婆最后一面,还来得及。”
“啊——啊啊啊——”二郎媳妇突然双手掩面蹲了下去,哭得声音颤抖,“养出这么个畜生不如的女儿,我还有什么颜面去见她”
二郎媳妇刚入城的时候因为伤心宋姣的死,哭晕过去,直到刚刚才醒来。
她以为自己好歹能平复些,然而现实兜头就给了她一闷棍,丫鬟说,老太太被二姑娘活活气死了。
那一瞬间,二郎媳妇觉得天都塌了。
她对这个婆婆,有过怨,有过恨,有过不满,但到底是钦佩更多一些。
荣显加身而不自傲,待人接物坦然以对,不虚伪,不世故,不阴险,有一是一有二是二。
虽然从不肯给谁好脸色,可她们做儿媳的心里都明白,婆婆是个面冷心热的,真摊上事儿,她绝对不会袖手旁观,否则当年地动也不会同意三郎把他们一家接入京城,甚至于后来的两房并府,这些其实都是老人家希望家和事顺的表现。
可二房终究是辜负了婆婆的一番心愿。
宋琦那个小孽畜啊,她怎么不去死!
温婉看着二郎媳妇哭成泪人,脸上一片淡漠,“如今不是伤心的时候,那么大的后事等着操办,等出殡,灵柩还得回乡,路线怎么走,怎么请人送,一路上怎么说服客栈让扶灵人进去吃住,这些都是要操心的问题,二嫂,你还是先想想眼前吧!”
“是啊!”赵寻音也道“大郎夫妇去得早,如今老人没了,就你们两房儿媳,总不能事事都压在婉婉肩上,你好歹是嫂嫂,怎么说也该行动起来,帮她分担分担。”
二郎媳妇听罢,哭声渐渐停住,抹了把脸站起来,看着温婉,“要我做什么,三弟妹只管吩咐,我绝不偷懒。”
“要你办的事多了。”温婉道“发丧之后,陆续会有客人前来吊唁,品级不同,你给人家泡的茶和所用杯子自然也就不同,负责烧水泡茶的是哪些下人,客人安排在哪休息,伺候茶水的又是哪些下人,每间房里要怎么增减摆件,这些你要拟个名单提前安排,否则到时候下人们跟无头苍蝇似的到处乱窜,让人瞧着像什么样。”
二郎媳妇点头,“我知道了。”
温婉看出她有些为难,心下微恼,“早让你学认字你不学,如今临事儿了,我总不能事事都帮你顾全,去找丫鬟,你院里丫鬟是识字的,让她们仔细拟一份名单,你不认字,下人们的名儿总认得,她念着,你安排,务必要安排妥当了,否则出了岔子,我只找你问罪。”
二郎媳妇正点着头,叶翎的声音就从一旁传了过来,“娘,这事儿我来安排吧!”
话落,叶翎人也快速走到了温婉身旁。
之前在和风小筑待着,她总觉得心神不宁,又怕贸然出去惹得婆婆不高兴,可谁想,自己才待了一个多时辰,荣安堂就传来婆祖母的死讯。
叶翎哪还坐得住,急急忙忙出来,先去外院帮着布置灵堂,等忙得差不多了才来找温婉。
821、改命(2更)
温婉闻言,点点头,“也行。”
之前不让叶翎出来,是不想她看到婆婆对宋琦动手的血腥场面,如今婆婆都不在了,这么大的事儿,总不可能瞒着她。
“事不宜迟,二伯娘,咱们走吧!”叶翎看向二郎媳妇。
二郎媳妇向她投去感激的眼神。
二人走远后,温婉又把管事妈妈们叫到花厅里,陆陆续续交代了一些事情,这才得以坐下来歇会儿。
赵寻音绕到身后给她捏肩,轻声安慰道“虽然不厚道,可我说句大实话,公婆的两台白事,你们早晚都得办,早办早省心,最近这些日子,只能辛苦你了。”
温婉叹口气,“我辛苦些倒是没什么,就是担心三郎。”
这要是换了往常,宋巍一定会站出来为她承担,让她别怕,他会一直在。
可这次,宋巍是彻彻底底被压垮了,从得知宋婆子的死讯之后,他就一直沉默寡言,直到说出那句“婉婉,我想回家了”。
“听说三郎出生的时候难产了。”赵寻音道“他娘九死一生才总算让他平安落地,想来他对生母的感情更为深厚,如今人突然没了,还是在那样的情况下,他可能一时之间没办法接受,婉婉你得了空要多开导开导他,否则长期郁郁寡欢,很容易出事。”
“我知道。”温婉点点头,等忙完这两天,相公的情绪也应该平复些了,到时候她再好好劝劝。
“不过有件事我不明白。”赵寻音想了想,到底还是开口,“婉婉你之前不是说自己能预见不好的事情,当初你爹要去北疆,你都能预见瘟疫,怎么这次这么大的事儿,你反而一点反应都没有”
温婉也想不通,除了苏仪花好几年工夫找证据曝光她身世的那一次她一点征兆都没预见,其他的基本挺准,可这次,亲侄女遭这么大的难,她事先别说预感,就连噩梦都没做一个。
“我不知道。”温婉烦闷地摇摇头,眼下这情况只有两种可能。
要么,自己的预感越来越不灵了,可能随着年龄增长,还会消失不见。
要么,三郎命中注定有此劫。
可虚云大师曾经说过,只要她活着,未卜先知的能力就不会消失,就能帮到三郎。
“娘,要不我抽空去见见虚云大师吧。”温婉说。
赵寻音不解,“这又是为何”
温婉只得把自己曾经和宋巍一起去见虚云大师的事说了出来。
赵寻音皱皱眉,“竟然还有这种事,既然如今的情况与大师所说的不符,那你是该去看看。”
正巧这时,玲珑过来请示,“夫人,许大义家的来问,是做道场还是做佛事,要去哪儿请人”
温婉想了下,婆婆其实道佛都信,只不过,温婉不认识特别有名的道长,上次先帝大丧,请的是上清观的道人,听说挺有本事,自家婆婆总不能跟先帝一样,“做佛事吧,佛家不是有个水陆道场,至于请僧人的事,你去告诉许大义家的,就说不用她们管事的操心了,明儿一早我亲自去法华寺。”
本来温婉如今戴着孝,不宜亲自出去跑,可她越想,越觉得自己该去见见虚云大师。
……
发丧之后,最先来的是镇西侯府。
徐夫人、徐恕、宋芳和徐嘉都来了,还带了徐静仪和徐静博这对小福星。
宋芳一入灵堂就哭得死去活来,宋家下人在一旁劝,她说什么也不肯起。
徐夫人上了香之后,眼圈也有些红。
倒是徐嘉,她没有在灵堂待多久就让下人带路来找温婉。
温婉这会儿正在和后厨交涉酒水食材,听外面有个婆子说徐姑娘来了,她把单子交给厨娘,掀帘出去。
徐嘉站在门外,见到温婉有些欲言又止。
温婉看出来她有话说,“去我屋里吧,这儿人多,不方便。”
徐嘉点点头,跟在温婉身后前往青藤居,一路上低着头没说话,心情很是复杂。
上辈子这个时候,她还在唐家,虽然被唐远骗了婚有些郁郁寡欢,却并非两耳不闻窗外事。
她清楚地记得,那个时候先帝尚未驾崩,宋巍还不是帝师,宋老太太也还健健康康的,宋家如今的不幸,统统都没有发生。
徐嘉作为重生者,她知道这一世的轨迹和前世肯定会有所偏差,可宋家这条线,偏差得太厉害了,眼下的烈火烹油鲜花着锦,像是把往后几十年的荣华富贵都提前,空前鼎盛,然后一朝衰败。
当时听到宋府下人前来报丧的时候,徐嘉脸色就变了。
不,不应该是这样的,宋家就算要衰败,也还有几十年的长路要走,总得有个过程,而不是像现在这样,高高捧起,重重摔下。
一定是什么地方出了问题。
徐嘉突然想起,上辈子宋姣出嫁那日宋家门外来了个疯疯癫癫的和尚,新娘子出门的时候,疯癫和尚问她讨要一枚沾血和泪水的铜钱。
那和尚还说了一句话,具体是什么,徐嘉隔得太远没听清,但大概意思,那是宋姣的救命钱。
大喜的日子哪能在铜钱上见血见泪,宋家小厮们十分生气,上前要把人轰走,却被宋姣拦住,她问梁骏要了一枚铜板,先是哭,等泪水沾上去,再咬破手指将铜板一面染了血,那疯癫和尚接过,说她有福,往后见血必化吉。
宋姣诚挚地道了谢,这一茬便轻飘飘揭过,极少有人放在心上。
徐嘉想,可能那个时候宋姣都未必当真,然而结合这一世来看,那枚铜板确确实实救了宋姣,因为她没有早产,更没有难产,顺利为梁家添了丁。
温婉发现徐嘉一直在走神,哪怕是随着她进了青藤居东次间,整个人都还有些恍惚。
温婉屏退下人,亲自给她倒茶,“嘉姐儿是不是有什么话要单独跟我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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