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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秋我为王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七月新番
“怎么了?”
俩人前方,王孙期的声音依然如同古井无波:“君子,是右轮陷了。”
“能立刻修复更换么?”
王孙期只偏头看了一眼,便说道:“辐条已折,恐怕不能。”
闻言后,成抟捂着血淋淋的嘴,身体有些颤抖,而赵无恤则在车上直起了身子,苦笑不已。
“真是祸不单行啊。”他心中只剩下了这么一句话。
身后慢慢逼近的戎寇,还有数十步,前方止步等待的群盗,则还有二十步远,大概数十个呼吸后,双方就能形成一次合击。
到时候,自己是该拔剑自刎,还是献剑请降?
赵无恤扔下了已经射光箭矢的滑轮弓,反手拔出了久未出鞘的少虡(ju)剑,准备拼死一战。
成抟舌头咬了小半截,痛得不行,含在嘴里不敢吐出来,见赵无恤拔剑,他拄着戟,也想站起来。
田贲等人已经冲不动了,他如今彻底成了一个血人,后退着靠到了停止不前的马车旁,呼呼赫赫地喘着粗气,他的同伴们,也好不到哪里去。
最后站起来的,是一路上稳稳坐在御者位置上的王孙期。
他的声音依然是冷静的:“君子,仆臣或许有一个办法。”
“什么办法?”
王孙期也拔出了短剑,斩向的,却是却是拴驷马的马辔、缰绳,这些绷紧的绳索和皮制条幅应声而断。
“王孙?”
赵无恤不明白了王孙期的意思。
“乡卒死伤过半,田贲浑身是伤,已经无力再冲,单骑必须在后抵挡,现如今,该轮到马儿们为君子前驱了……”
赵无恤看着四匹马儿,又看了看王孙期,顿时明白了过来。
这一年来,为赵无恤拉戎车的四匹良马,是王孙期陪着无恤,从下宫厩苑里精心挑选出来的。
按照周礼,只有天子用六匹纯色马驾车,诸侯用四匹纯色马驾车,所以它们并非纯色,而是黑白花红四种颜色。
不知道是在厩苑里起家的经历,还是继承了赵氏族人爱马的传统,无恤对这四匹马,也是相当爱护的。
乌蹄,飞雪,赤鬃,五花,这是赵无恤仿照着周穆王“八骏”,为它们取的名字。(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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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秋我为王 第202章 御者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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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王孙期曾板着脸力劝赵无恤,轻易不要给马匹取名字。在他犟着硬要取名后,却发现,王孙期对这四匹马的爱,远胜于他。
“领头的乌蹄性急,是驷马之首;五花活泼好动,千万不能作为骖马放置在外;飞雪害羞,赤鬃刚烈,性情相互补充,所以能紧紧挨着。”这是王孙期在教御时,对赵无恤总结的驷马不同性格,如数家珍。
这让赵无恤明白了一件事:只有爱马爱到了心里,对马的性情了解得如同家人、孩子,才能成为一位顶尖的御者。
现如今,车辕已经放下,缰绳也被王孙期斩断,联系着驷马的,只剩下了弓形器。
王孙期想做什么,赵无恤了然于心,但事到如今,却还有一点舍不得。
和四匹有灵性的动物朝夕相处了一年,他岂能无情?更别说,它们每一匹,都价值两千石粟米以上。
“君子,没时间了,让她们去吧!”
王孙期在催促,但赵无恤知道,这位御者心里,恐怕更加不舍。
后方披甲的大盗精锐们越来越近,殿后的十余单骑箭矢几近射空,对他们威胁也大大减小。虞喜已经开始吆喝着众骑士拔剑,准备短兵相接,进行最后的阻挡了。
而四匹高大的御马仿佛也预感到了什么,它们打着响鼻,盯着前方二十步外闪光的戈矛,不安地将前蹄举起放下,举起放下。
“也罢,就这样吧。”
赵无恤虽然心疼。但事到如今已经别无他法,他重重地点了点头。然后在成抟和田贲肩膀上拍了拍,勉励他们坚持。做好跟着驷马突围的准备。
见赵无恤首肯,王孙期松了一口气,从怀里抽出了马鞭,一脸的肃穆。
王孙期的驾车之法,一半来自家学,另一半来自被称为“伯乐”的邮无正。
传闻邮无正驾驭,从来不带马鞭,他只会轻轻地操纵辔绳,根据不同马匹的性情。控制轻重缓急。然后,在奔驰过程中和马匹合为一体,服马骖马,便能犹如四肢般灵活听话,正如诗言,“持辔如组,两骖如手”。
王孙期曾言,他的技艺比不上邮无正,所以还是带着马鞭以备不时之需。虽然赵无恤从没见他用过。
现如今,绝境之下,王孙期却高高地扬起了马鞭,对着领头的乌蹄。狠狠地朝乌黑色的马臀抽去!
乌蹄没料到会遭到无故抽打,它吃痛之下,猛地扬起前蹄。惊讶而不满地长声嘶鸣。
等到第二鞭落下时,飞雪。赤鬃,五花也都各挨了一鞭。它们更是受惊。在疼痛、恐惧和委屈的驱动下,它们四蹄翻飞,开始没命地向前跑去。
但赵无恤在马儿开始嘶鸣之后,却猛地想起来,平日马匹若是没有人驾驭,见了利器阻拦,只会跑回来,而不是傻乎乎地撞上去。
但,驷马却没有回头。
因为在它们撒蹄奔跑的瞬间,王孙期便一个漂亮的鹞子翻身,跃到了乌蹄光滑的背上,他紧紧夹着马腹,随着驷马一齐冲出。
“王孙,你!”
赵无恤伸手想拉住他,已经来不及阻止,无恤这一刻突然记起,一年前,王孙期陪伴他巡视厩苑,挑选良马时,是这样说的。
“昔日楚庄王之时,得汉北宝马骕骦,深爱之,取之以名、字,衣之以文绣,将其置于华屋之下,席以露床,啖以枣脯。马病死后,楚子大悲,使楚地群臣及汉阳诸侯为之奔丧,还欲以卿大夫之礼葬之。”
“世人皆以为楚庄王一时糊涂,优孟贤明滑稽,加以劝谏,这荒唐事方才作罢,但作为御者,仆臣却能明白楚子的感受,爱马者爱其马,尤爱子矣。所以,君子最好不要给驷马取名,马本是有灵性之兽,若是有了人的名号,情感只会更加深厚,一旦他们丧命病毙,主人就会像丧子、丧弟一般悲痛,甚至会做出糊涂事来。”
现如今,这个平日爱马如命,舍不得让它们受半点损伤的御者,却紧紧握着乌蹄黝黑的鬃毛,另一只手持马鞭没命地抽打被弓形器连在一起的驷马,强行逼迫它们朝前方的绝路奔去!
驷马越跑越快,王孙期的打算是,用它们惊人的速度和四千斤血肉之躯,连带着自己的性命,撞开这堵由戈矛和群盗组成的矮墙,为君子撞开一线生机!
……
前方二十步,被首领连砍三个人头后,才勉强停下来的数十名群盗,组成了一堵人墙。他们眼睁睁地看着,在那个徒步的疯子受伤乏力退下后,又一个疯子骑着四匹惊马,嘶鸣着奔驰而来,手脚顿时开始发抖发颤。
现如今,四匹奔马已经加速到最快,到了十步以内!
按照少年豫让的指挥,所有的戈头和矛尖都对准了奔前方,每柄长兵都横放了起来,可现如今,从侧面看去,就会发现每柄戈矛的木杆都在微微颤抖。
双方距离已经不足十步,群盗们能清楚的看到驷马的花色,和它们奔跑时强壮的肌腱,还有四蹄溅起的泥块。
以那四匹马的个头和重量,再加上它们的速度,所到之处,敢于阻拦的人定然会被瞬间撞成肉饼,飞出几丈之外!
更让他们颤栗的,是骑在那匹大黑马身上,御者一脸肃穆散发出的气势——虽一人驷马,却如千军万马!
所以,群盗的士气在迅速降低,达到了崩溃的边缘。
“不可挡!”“不可挡!”有人失魂落魄地叫喊一声后,丢掉手中的戈矛,不管不顾地就朝旁边一扑,指望在最后一刻避开奔马。
就在这最后的一瞬间,至少有半数的群盗选择了避让,只剩下二三十名反应慢的人还站在中间。看着越来越大的马身朝自己压来,他们的面色狰狞,瞳孔里只剩下了恐惧。
“啊!”带着绝望和惧怕,无数个声音一起呐喊了起来,和马的嘶鸣混杂在一起。
下一刻,作为一个整体的驷马,狠狠地撞在了人墙上!
虽然驷马被弓形器连成了一个整体,但王孙期在最后时刻,挥剑将木质的连接斩断。
所以,驷马依然跑得有先有后:最先撞上去的,是性情刚烈的赤鬃,千斤的马身像一团滚动的红色巨岩,狠狠撞到了横放的戈矛上,直接撞断了数柄,也有几柄透体而入,马血溅了一地。
赤鬃残余的力量将三四名持矛的群盗掀飞到数丈开外,而它在疯狂地前行十多步,踩死踩伤数人后,才轰然倒地。
其次是飞雪、五花,它们的力量较小,但也一左一右,冲开了五六个人的口子。平日温顺的飞雪受伤受惊之下,还直接顶着数人,一口气冲下了悬崖。身后的赵无恤,只听到了空茫的惨叫嘶鸣,和重物坠地的声响。
最后,是王孙期驾驭的乌蹄,因为骑着人,它速度最慢,对准的位置,也因为盗寇撒手逃散,比较稀疏。所以没有发生惨烈的碰撞,只是连续挤开数人后,突然失了前蹄,跪倒在地,同时将背上王孙期重重地甩了出去!
赵无恤只见自己的御者一头扎进了残缺四肢的尸体堆里,便一动不动了。
他心中百味杂陈, 脸庞在抽搐,嗓子好像被什么堵住。但机不可失,赵无恤的这些情绪只化作了一声怒吼:“二三子,前驱!”
赵无恤挥动着二尺剑,在田贲、成抟的扈从下,带领仅存的三四名徒卒,迈步前行。
殿后的虞喜等单骑,他们的马匹,在驷马牺牲性命时,竟感同身受,也齐齐哀鸣。
现在,轻骑士们也听到了赵无恤的呼唤,朝着越来越近的披甲戎盗,射出了最后几支箭后,也迅速开始转移。
期间,还有两名轻骑士在对视一眼后,有样学样,驱使着马匹朝后冲锋,期望阻挡戎盗几息时间。虞喜阻止不及,只能含着泪看他们赴死,但单骑力薄,多半是一命换一命、两命,并没能使追兵滞后。
而剩下的数骑,则围拢在赵无恤身边,如同雁行,希望通过王孙期和驷马用血肉撞开的道路,回到成乡!
……
少年豫长站在高处,长叹息了一声。
方才,他目睹了乡卒们疯狂的反扑,还有那御者驾驭驷马冲撞戈矛人墙的壮举。
敌人如此勇毅,这让他震惊之余,也感觉到如噎在喉。
“壮哉!想必,他们的君子,是以国士相待的吧,否则,为何会以死相报之,而尤不后悔?”
豫让自问,若是为范氏君子,他做不到这种程度,因为他只得到了“众人”的待遇,以众人的心思报之即可。
在内心深处,豫让有种故意让眼前这些君臣安然通过的想法。只要他不出言干涉,以这些群盗的能耐,是万万抵挡不住的。
但,豫让却又不能这么做,因为他早在年幼学剑时,就给自己立下了“不怀二心以事其君”的准则。
无论如何,他现在都是范氏家臣,需要为主君的目标,尽上自己的一份力。
赵无恤是范氏君子的敌人,所以,无论他是仁义高尚,还是胆怯恶毒,都是他豫让的敌人!(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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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秋我为王 第203章 将翱将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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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赵无恤的带领下,众人齐齐向前,但还是需要留着一半的人手防备身后来敌。
田贲、成抟、虞喜等人,在王孙期驾驭着驷马赴死后,他们心中也带上了一种悲愤的情绪。
方才,驷马已经撞破了二三十人组成的人墙,现如今那些残余的群盗惊惧,四散奔逃。
所以赵无恤他们得以顺利地前进了许多步,当然,也有十多人下意识地进行抵抗。
“狭路相逢,勇者胜!”
赵无恤也不再躲在众人身后,时间紧迫,身后来敌速度很快,他此时必须作为众人之胆。场面混乱,众人来不及整合队列,只能各自为战,于是他便在大声呼喊后,也持剑正面迎上。
他正对面那盗寇似乎年岁较大,颇为老练,已经有了防备。看到无恤持剑冲来,便咽了咽口水,将手中长戈一摆,迎着冲上。
八尺之戈长于二尺剑,怎么也是占着大便宜。
两人就要交错,赵无恤却直接变换了方向,弯腰伏低,手中长剑不去捅其胸口,而是在敌人大腿上巧妙地划了一下。少虡锋利,那人腿上的肌腱顿时被割断,他痛叫一声后单膝跪倒在地。
而赵无恤则乘机将剑扬起,从侧面刺进了他的脖颈,顿时鲜血迸溅,没算错的话,这已经是今夜他杀的第六个人!
身边又折损了一两人后,散乱的盗寇已经被肃清了。
而对面还能控制住自个腿脚的盗寇,只剩下不到三十人,正步步后退。看向赵无恤他们的眼神,都像是见了鬼一般。
他们正像无头苍蝇般。不知道是拦是逃时,却听到一个少年稚嫩的声音呼喊道:
“诸位勿慌!他们已经乏力了。只要拿下这几人,便可以换取大批钱帛粟米,汝等在山中挨饿受冻的妻儿妇孺,都能过上衣文绣,食有肉的日子!若是不幸身死,汝等妻子,自有人养之!”
在豫让的言语诱惑下,众人面面相觑,他们瞧着几十步开外。已经能看清脸上轮廓的同伴,心里一个激灵。
对啊,很快就能和对面的群盗合围了,以十敌一,自己为何要跑?
话虽如此,他们却再也不敢再上前去和赵无恤等人对抗。
豫让又喊道:“无需交战,吾等只需要和刚才一样站定不退,阻拦片刻就行!聚拢起来,将路挡住!”
“二三子。就在此搏一搏性命,搏一搏富贵罢!”能进山里当盗寇的,都是一些失去了希望的亡命之徒,就有人咬着牙跟着豫让呼喊起哄。
在心中贪欲的怂恿下。加上首领的耳提面命,还有利剑逼迫下,残余的群盗开始被重新纠合起来。再次举着戈矛,战栗着相互靠拢。将路挡得严严实实。
所以当成抟看见面前那堵新的人墙时,心中顿生一丝绝望。
的确。众人已经乏力,恐怕,是冲不开了。
赵无恤拄着沾满鲜血的少虡剑,立于前排,气喘吁吁。他身后是浑身是伤的田贲等乡卒,以及只剩一半的轻骑士。他们正跃跃欲试,向赵无恤请命,想效仿王孙期,用自杀式的人马冲撞破开这道最后的阻碍。
但,赵无恤心里清楚,距离不够了,方才王孙期至少有二十多步的冲锋距离来加速,所以才能起到那种效果。现如今,前后被逼得更加狭窄,只有十步不到,冲过去,也只是一场混战,根本来不及逃走。
在豫让看来亦是如此,所有的挣扎,都已经无用了!
不知道是在怎样的心思驱使下,他站了出来,朝对面的赵无恤大喊道:“是赵氏君子么?弃剑而降吧,我在此立誓,可以暂时保你性命。否则,只需要几个呼吸,吾等就能和后面的同伴合击,汝等插翅也难逃了!”
赵无恤哑然失笑,前方,那个扎着圆髻,浓眉大眼,面容还有些稚嫩的少年盗寇,竟然想要他投降。
而身后,披甲的戎寇,还有层层叠叠的数百群盗,只有十步了!赵无恤甚至都闻到他们呼出来的臭气。
这会儿,众人是被彻底包围了,夜色中,赵无恤仰头无语。
想来,这些盗寇背后的势力,大概就是范、中行二卿吧,若是落到了范嘉、中行黑肱二人手里,自己活命的机会,似乎不大。
他看到一轮月亮从山丘上缓缓升起,月晕之下,有一些如同黑蚂蚁一般的小小影子,站成了一排。
是树影,还是人影?
待赵无恤看清以后,便再次握紧了剑,对豫让却露出了一丝笑。
“错了,插翅也难逃的,是汝等!二三子,成乡援兵已至,听我号令,继续向前!”
豫让闻言一惊,却听到自己的身后,竟然真传来了阵阵喊杀声!
他扭头一看,暗道一声不好。
只见二三十名披甲戴胄的甲士,正从缓坡上冲了下来,当头一个高个子的大汉,披着重甲,每一步都走得极为沉重。他手持一丈长殳(shu),一击就能横扫两三名躲在后面喘息的盗寇,正轰开一条血路,朝这边杀来。
一边冲,他还一边发出了巨吼:“亲卫穆夏在此!谁敢伤我家主君!”
正是赵无恤在成乡设置的亲卫两!他们跟在穆夏之后,一手持盾,一手持剑,先以盾牌猛撞,再用短兵刺杀。很快就冲破了豫让安置在后面的零星散兵,杀到了人墙背后。
在亲卫们的身后,则是满编的成乡材士,他们全身轻装布衣,持反曲角弓,箭矢倒插在地上方便取用。方才在赵无恤目光的注视下,他们已经在地势较高的缓坡上列成两个横排,此时正飞速地开弓。朝山下抛射箭矢。
这一回,仰面攻上。离赵无恤等人只有十多步的狐婴等人,尝到了箭雨的真正滋味。二三十支箭被抛射到最高处。又在重力拉扯下徒然下坠,巨大的冲击力顿时将举着盾前行的戎人大汉们钉翻在地,第一轮齐射,就使他们死伤了将近十人。
狐婴看得心疼,正在犹豫是继续让亲信精锐的戎人们前行还是退下,高处沉默了一会的破空尖啸又一次响起。这一回,瞄准的方向变成了层层叠叠的群盗,再次收割了十多条性命,造成了巨大的混乱。
“对方射速太快。事不可为!”
狐婴果断下达了后撤的命令,对方的弓手已经占据了制高点,拼命往上冲损失太大,何况手下这些盗寇早已胆寒,无法驱使他们赴死。
反正,自己今夜需要扮演的角色,只是一个陪衬。范、中行二氏的打算,无非是在事后,将攻击赵氏的罪名扣在群盗头上罢了。何必那么卖命?
再说,自己在这里拖住了成乡乡卒里的精锐,另外两条路上,范、中行两家伪装成盗寇的族兵。不就能轻松抵达乡邑了么?
一念之下,狐婴便让自己的手下们统统退回,撤到了弓箭射程之外。
至于山上残余的数十盗寇?虽然也算自己的手下。但即便他们死光了,只要有中行氏提供的钱帛粟米。只需要一个灾年,野人大量涌进山林里求生。自然能够补充上新的。而那个不给他好脸色看的豫让,反正路已经带到了,死了也好!
于是,形势便徒然逆转,轮到豫让和盗寇们遭到夹击。
前面是赵无恤手下的徒卒和单骑冲击,后方是坚如磐石般稳稳前进的成乡甲士。很快,群盗组成的人墙散尽,被大部队彻底抛弃的盗寇们,大半被杀,其余都扔了兵器,跪地请降。
胜局已定的赵无恤,让材士继续保持半张弓的状态,警惕山下的群盗。一面派人将投降的盗寇只留数名活口,其余则毫不留情的杀死!
过了片刻,只剩下山崖边上,还有人在抵抗。
赵无恤往山下看了一眼,数百盗寇已经退到了半坡,离这里很远,此处暂时安全。于是他便朝山崖那边踱了几步,只见方才朝自己劝降的那个扎圆髻,浓眉大眼的少年孤零零地杵在悬崖边上,手持短剑,与亲卫们对持。
处于这种必死的绝境,他的面色,竟然丝毫不见慌乱。
“君子,此小童身手不错,悬崖土石不稳,下臣想过去抓他,差点被拽了下去!”穆夏心有余悸。
“用长兵将他捅下去!”虞喜一边用布条为田贲包扎伤口,阻止流血,一边出着主意。
不过,赵无恤却另有打算。
方才,就是这个少年在指挥和煽动群盗,否则,以他们的素质和秩序,铁定是拦不住田贲等人的。更别说在被王孙期驾马拼死一撞,丧胆后还能重新聚拢阻拦,也是此子之功。
他的年纪和小童敖相差无几,能力却甩了后者几条街,而且看起来在群盗里地位超群,不是一般的盗寇。若能诱他投降,抓回去细细审问,也许能问出点什么情报来。
于是赵无恤对那少年说道:“小童,你方才招降我,现如今,我也要招降你,若是想活命,就自己走过来罢。”
谁知,那少年却仿佛听到了一个笑话般,咧嘴笑了起来。
“方才是在下小看了赵氏君子,现如今,赵氏君子也小觑于我乎?我可不是那种贪生请降之辈,一日委质于主君,便不会生出背叛之心来。”
“小小年纪却有如此忠心,真是难得,你的主君?那是谁,可值得你为他赴死?你若是不降,便只有死路一条!”
赵无恤指着少年身后,高达数十丈的山崖说道:“此处,插翅也难逃!”
豫让也不言语,微微闭上了眼,感受着风向。
片刻后,他睁开了发亮的双眼,纵声笑道:“插翅难逃?君子谬矣,岂不闻诗言,将翱将翔,佩玉将将!”
说罢,豫让身子倾斜,就这么直愣愣地朝后倒下,坠向深渊!
面对粉身碎骨的结局,他竟浑然不惧,在月光下双臂张开,仿佛真成了一只张开翅膀,将翱将翔的鸟儿!(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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