惹不起躲得起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心知杜明
吴言陪着张乔漫步江边,曾经漆黑一片的对岸如今高楼大厦,灯光璀璨,成为这个城市耀眼的存在。吴言想起小时候顽劣的他经常挨打,听话的张乔也经常挨打,没有一天不挨打。
“好像整个院子的小孩都在挨打,就没有小孩不挨打的。”吴言仔细回忆后,发现他和张乔并非最惨,同院还有一个大胖小子,因为吃得多挨打。
“那胖小子叫什么来着?”吴言已经想不起大胖小子的名字,“他只住了两三年吧,后来他爸去浙江当了啥干部,一家都走了。”
“周野。”张乔说。
吴言拍他肩膀:“还是你厉害!”
“你现在也还能过目不忘吗?”吴言随口问起。
张乔看着漆黑的江水点头。
吴言啧嘴了半天:“你这也是天才的一种啊。”
可惜,家中无人看重就罢了,还要拼命打压。看起来和别人不一样又不是什么羞耻的事情。吴言和他的爸爸一样,对张家人的做法很不理解。吴言的爸爸常在家点着他的脑子说,要是你有张乔的脑子,我做梦都得笑醒。
张乔轻声哼笑。自两人到江边后,他说过的话还没超过三句,光吴言一人叽里呱啦。热闹的他让冬夜多了几分温暖,不至于那般难以忍受。
吴言说着说着突然打了一个喷嚏,张乔回头一看,鼻涕都冒出来了。江风实在冻人。张乔说:“我们走吧。”
“看够了?”吴言抹完鼻涕,又打了一个喷嚏,口水都喷出来了。就算如此,也不忘认真打量张乔,看他脸色。
张乔看着他的狼狈样笑:“走吧,冻够了。”
吴言见他眼中阴霾散去不少,一边打喷嚏一边乐呵呵地笑着:“那是,再走下去我得成冰棍了。”
两人走回停车场时,天上下起了小雨。吴言缩着脖子感慨,幸好回得及时。张乔望着天,漆黑的云笼罩夜空,看来要下大雨。
两人快步跑到地下车库寻到车,旁边的现代车里突然下来一人,把吴言吓了一跳。
那男人西装革履,头发凌乱。他望着张乔喊:“好巧啊,张总监。”
张乔上下打量他,今晚的孟玉成看起来和平日不一样。
“和郝凡出来吃个饭。”孟玉成说。
张乔轻微地皱了下眉,吴言在一旁问:“谁啊?”
孟玉成看他皱眉,挂起了嘴角:“你要的东西已经发到你邮箱了,你和王总看了就会知道,我说的不是假话。”
张乔盯着他不说话,眼底的情绪复杂。
“我知道你对郝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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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兴趣。”孟玉成一副看穿他的模样,“不管你是因为什么原因对他感兴趣,都不要”他停顿了一秒,换了一句话:“记得给他涨工资。”
都不要像我那样利用他,孟玉成看着张乔在心里说完没说完的话。从张乔入职的第一天开始,他就知道,他早晚会离开。张乔和郝凡是同类,他们都拥有常人没有的能力与才华。
平凡的他,不管是站在张乔身边,还是站在郝凡身前,都显得滑稽可笑。
“也谢谢你的推荐,让我薪水翻了一倍。对哦,王总那边还得麻烦你提醒他一下,我要的东西能否尽快给我。”
孟玉成说完了想说的,看着面色不霁的张乔,心里升腾起莫名的快意。他微微笑过,重新坐回车里,迅速开走了。
吴言看着眼中风起云涌的张乔,嚷嚷着问:“这谁啊,听他说话怎么这么讨厌呢!”
张乔望着孟玉成的车消失在拐角,他的车屁股后面有泥。他回吴言:“同事。”
“要离职了?”
“嗯。”
“那就好,看着挺讨厌的!”
两人坐到车里,吴言发现张乔突然看起来很疲惫,整个瘫在车座里,安全带都没系。吴言提醒他系安全带,关心地问他:“你还好吗?”
“我遇到一个和朱欢很像的人。”张乔开口说起。这个名字像一个刺,扎进吴言心里,他踩下油门,车猛得滑出去。
没系安全带的张乔身体往前靠了下。
“哪里像?长相?体型?”他故意问。
果然,被张乔狠狠瞪了,整个人瞬间有了生气。吴言得意地哈哈笑,他知道他不喜欢听这些话。可他见不得张乔死气沉沉,恨不得他时时刻刻都跟他一样,嘻嘻哈哈地乐着,玩世不恭都没关系。他有那个本钱。
张乔又不说了,默默绑好安全带。车驶出车库后,顺着东一路一路向北。黄浦江在右侧,路边树木东摇西摆,漆黑江水翻滚,豆大的雨滴急促地砸在车窗上。
吴言瞟着沉默不言的张乔,追着问:“哪里像嘛?”
“我也不知道,就是感觉挺像的。他好像也是能用左右手,写的代码很干净,喜欢听歌。”封闭的车厢里,张乔低沉的嗓音流动着。吴言打开了电台,有个外国歌手在唱:
“pardonme,ididn’trealizewhat’sinyoureyes.myarmsareopenwide,butican’tinferthesightwhatiwannado……”
简单的吉他架子鼓伴奏,歌手的声音录得靠后,像是在一个空房子里吟唱,寂寞到哀伤。
听得吴言也郁闷了,他切了电台,一对男主持正在怼天怼地地帮人解决感情问题。
“你这就是犯贱,人都不爱你,你还上赶着,太贱了!”
声音妖娆的男主持特愤恨地说着。
另一个同款声线的男主持附和:“对啊,不爱你的人干嘛老是抓着不放,你不是真的爱他,你不过是想证明自己的魅力,说白了就是自恋!”
“对,自恋!”
“没错,太犯贱!”
吴言和张乔同时听笑了。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吴言再次切了电台,终于换到一档正常的,正在做午夜天气预报,说明后两天有大雨。
吴言没好气地说:“这世界上天才很多,不止朱欢一个。我觉得我们家蒋树也是个天才,你怎么就不觉得他像朱欢?!”
张乔无语地看他,吴言斜眼扫过他:“你别忘了你自己,你也是天才啊,我的天才乔乔!”
张乔摇头:“我不是。”起码和朱欢相比他不是,和郝凡相比,他好像也不是。
“你都不是天才,我得是个白痴了。”吴言不平道,“天知道,小时候我多想跟你换脑袋啊!”
张乔被他不爽的语气逗笑。
外边的雨下大了,车窗上的雨水像瀑布一样。
司机看着浑身淋湿的客人发抖地坐到车里,担心地问道:“您这冻坏了吧?怎么不找个地方躲雨呢?您去哪儿?”
面色苍白的年轻客人声音发颤地回:“黄家路99弄3号。”完了又问师傅:“有没有塑料袋,我想垫着车座,别把您车弄湿了!”
司机回头多看了他一眼,年轻人冻得发白的脸上挂着不好意思的笑,把车前的纸巾盒扔到后面:“不碍事,你先擦擦水,黄家路很快到!”
郝凡正身坐着,不敢靠到椅背,生怕弄湿更多地方。他抽了纸巾擦着脸上的雨水,还有嘴边刚刚吐过的污秽,望着窗外雨幕里的交通信号灯由绿变红。
电台里陈粒骨感的声音唱着她曾经的脆弱与不安:“不敢回看,左顾右盼不自然的喜欢,偷偷搭讪总没完的坐立难安。试探说晚安,多空泛又心酸,低头呢喃……”
疾驰的车辆不约而同地停下来。
犹豫了很久的吴言趁机转头认真地问张乔:“乔,你是不是喜欢朱欢啊?”
张乔扭头望向窗外,隔壁车道平行停了一辆出租车,后车座的人影子模糊,似乎也在看着窗外。
同在雨夜里的人,是不是有着同样的烦恼和困惑。张乔默默揣测。
吴言看着他的半个侧脸叹气:“算了,就当我什么都没问。都过去的人和事了,你也别一直念念不忘了。人活在这世上,身不由己的事太多了。”
张乔听完这话,回头淡淡地瞥过他:“那你也身不由己下,陪我去参加我妈婚礼好吗?”
吴言拍着方向盘骂:“卧槽,我才不去!”
第27章
周一郝凡请假,没去上班。
例会结束后,张乔单独叫住了孟玉成,他又恢复成平时装扮,黑色薄羽绒,保暖的登山鞋,保暖内衣在脖侧的衬衫衣领处露出一点,清晰的牙印时隐时现。
他还没开口说什么,孟玉成望着他笑得意味深长:“你想知道什么,直接问郝凡不是更好?”
张乔眼神偏转,落到他右脖侧的牙印,牙印大且深,咬得很用力。孟玉成很不自然地扯扯衣领,挡住了牙印。
“你有什么事?”孟玉成难掩慌乱,全无之前的自信与从容。
张乔说:“东西没到。”
一瞬间,孟玉成很尴尬。他再次扯了扯脖子上的领子,说:“我再发一遍。”
“好。”轮到张乔意味深长地看着他。
“还有别的事吗?”孟玉成抬脚迈向会议室门口。
张乔摇头,看着他慌慌张张地离开。等他一走,他立马沉脸,脑子里全是挥散不去的联想。
张乔阴沉地回到办公室,孟玉成重新发了邮件,他要给他看的东西在附件,正文加了一句话:“郝凡生病跟我没关系,你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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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想。”
前一句话击散了张乔的联想,让他有点愉快。后一句“你不要多想”又让他隐隐不悦,被人看穿的感觉并不好。
他下载了附件pdf,迫不及待地打开。整洁的排版,舒服的配色,赏心悦目。工整的图表,流畅的逻辑体系,层层递进的结构,一目了然。一周时间不到,就能做到将内核的线条架构清理清楚,确实不是常人所为。
郝凡果然如他所看到的那样,非同一般。他记得孟玉成给他推荐郝凡时,有股按捺不住的激动,生怕他不信。为了证明他所言非虚,还主动做了这份东西给他看。
他问过孟玉成,为何举荐郝凡。他说服郝凡跟他一起离开,也不是没有可能。两个人去新公司,比他一个人去不是更好。后面的话,张乔没说全。
他约李年新吃饭时,直接问过他了。李年新说,他知道孟玉成和郝凡关系不一般,但具体怎么不一般他不清楚。不过自从两人关系变好后,孟玉成做出来的东西确实有了很大变化。
“比以前更系统,解决问题的切入点很特别。”李年新是如此评价的。他还说,孟玉成一直想等他走了,坐上他的位置。
“不成想被你截胡。他肯定一边恭维你,一边在心里骂你。”李年新和孟玉成一起进公司,大家共事多年,对他很了解。
张乔怎会感觉不到孟玉成的当人一面背人一套。孟玉成的示好太刻意了,带着一股傻乎乎地讨好。他并不复杂。
对于他的疑问,那日站在阴暗处的孟玉成说:“郝凡继续跟着我,只能做一个凡人。他不是凡人,他是金子,需要发光。”
说这个话时,他的脸上带着解脱的轻松和愉快,又好像做了什么伟大的事情一样,有一股自我牺牲的骄傲感,让张乔感到不悦。
孟玉成举荐郝凡并不是没有条件,到最后,他都在拿他做交换。在张乔眼里,他的成全不过是一场自我感动的表演,虚伪无聊,又很可笑。
但这也是人之常情,张乔很早以前就明白了,人一旦自私起来可以做出很多违背良心的事。所以他认真地写了那封举荐信,推荐他去了校友的公司。孟玉成确实不适合干技术,换岗对他来说,才是真的解脱。
整个上午,张乔将郝凡写的方案来来回回看了很多遍,原本不甚明朗的心渐渐明朗,他给王大义打电话:“王叔,我们可以开始启动项目了。”
王大义听到他的好消息,开心地大笑,也告诉他一个好消息:“我在谈两个人,改天有空碰一下,大家见面聊一聊。”
“求之不得。”张乔终于有了开始干大事的激动与兴奋。
王大义问他:“那个郝凡怎么说?”
张乔毫不客气:“涨他十倍薪水,都得留下。”
“这么厉害?!”
“我给你看个东西!”
张乔把pdf截图微信发给他,王大义只是看了三页,便倒抽着气说:“想不到我们公司居然藏龙卧虎!”
张乔笑而不语。
王大义回过神来又骂:“孟玉成那个混蛋,霸着茅坑不拉屎!”
“郝凡又不是茅坑。”张乔翻着白眼吐槽。
王大义又是一阵哈哈大笑,两人聊了点工作上的事情后才挂电话。
张乔跑到外面大办公室转了一圈,郝凡的位置上空落落的,不知道是谁把他养的绿植放在了桌子正中间,搞得好像他已经离开了似的。他假装找小东要东西,把绿植移到边上。
他一走,小东又顺手把植物移到中间:“郝凡说了,放在这里能晒到太阳!”
张乔转回自己办公室,坐下来把手机抓在手中像转笔一样的玩,从右手转到左手,他的左手始终比右手更灵活。他用左手给郝凡发微信:“你怎么样?感冒严重吗?”他等到下午,郝凡都没回。
周二,郝凡依旧请假,他已经退烧了,本来可以上班的。可是,妈妈郝美丽同志一大早突然从南京过来了,见他面色发白说话有气无力,非得让他继续休息。郝凡根本拗不过她,只得继续在家躺着,看着郝美丽在家里翻东翻西。
张乔发现郝凡还是没来,心中隐隐担忧。早上老客户拜访,他亲自接待,一直开会到中午。他没留客户吃饭,等他们一走,马上拎包外出。
家里门铃响起时,郝凡和郝美丽都被吓到,尤其郝美丽,疑惑地看着郝凡:“谁啊?朋友?”
坐在床上喝粥的郝凡非常笃定地摇头:“不是,应该是物业!”
郝美丽不满地轻哼,起身去开门。郝凡在里屋,听到了门打开的动静,然后大概静默了一分钟之后,才听到郝美丽问:“你是哪位?”
“我是张乔,郝凡的”居然是张乔的声音,带着一点不确定的紧张:“上司。您是郝凡的妈妈?”
“对啊,怎么,不像吗?”郝美丽又要开始她的表演了。
郝凡连滚带爬地跑出去,手上还拿着喝粥的瓷勺。被郝美丽堵在门口的张乔看到他,眼睛一亮,仿若遇到救星,喊他:“郝凡!”
郝凡喊了一声:“妈!”
郝美丽回头冲郝凡不可思议地笑:“原来你有朋友啊!”
郝凡扭头看着窗外,早上的大雨已经停了,天透出一点阳光,照得对面的红屋顶发亮。心跳的速度变得太不寻常,皮下的每一根血管都在突突蹦着,脑袋有点晕,头顶在冒着热烟。
张乔看他模样,似乎不欢迎他的到来,往后退了半步,他也知道自己的冒昧拜访不妥当,但还是忍不住来了。他以为外地人的郝凡跟其他人一样,都是一个人租房住的。
郝美丽看出他的退怯,一把拉住他,热情地喊着:“快进屋坐,外边冷!”
张乔被她强拽进了屋,按到沙发上坐下,给他端茶倒水。郝凡在他对面坐下,他摘了眼镜,面容更显苍白消瘦,宽松的厚家居服像挂在他身上似的,双手握着一只勺子,偶尔看他一眼,大多时候都是直直地望着窗外。
阳光好像更多了,红屋顶的琉璃瓦在反光,四季常青的青松被雨水洗过一场,灰败的冬青终于看起来没那么惨淡了。窗户上的雨珠在慢慢往下滑。
心脏跳太快了,郝凡不敢开口说话,怕一开口,自己就炸了。耳边各种乐器乱哄哄地演奏着,一时之间,什么也听不清。
郝美丽坐在张乔身边,毫不掩饰自己的好奇与惊喜,直勾勾地盯着他。张乔头皮发麻,一直喝水。
“你多大?”郝美丽突然发问。
张乔被吓得一口水噎在喉咙,差点从鼻子里喷出来。他说:“31。”
“有兄弟姐妹吗?”
“没有。”
“独生子?”
“嗯。”
郝美丽皱起眉头。不知为何,张乔突然感到莫名的紧张,他看郝凡,郝凡压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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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看他,眼神笔直地不知道在想什么。
郝美丽又问:“你有女朋友吗?”
“没有。”
“那你有男”
“妈!”发呆的郝凡突然出声打断她,声音大到张乔惊讶。张乔听到了那个“男”字,郝美丽发音吐字清晰有力,很有腔调。
郝美丽被惊到:“你喊那么大声干嘛?!”
张乔看郝凡,他变得很激动,原本苍白的脸上因此染上了一点血色。他捂嘴咳嗽,咳完了问郝美丽:“你不是说过来讲课的吗,这都几点了?!”
郝美丽看了眼时间,“哎呀”地叫着,马上换了一副模样,优雅地拍了拍张乔肩膀:“对哦,我下周在上海博物馆有演出,你要不要来看?和我家欢”
“妈!”郝凡又是一声激动大喊,打断了她的话。
张乔也听到了那声清晰的“欢”字,他疑惑地看郝凡,郝凡正瞪着郝美丽。
郝美丽叉着腰教育他:“你这样真的一点都不好看!”
“你再不走就迟到了。”郝凡大声地提醒。
郝美丽不管他,笑眯眯地看着张乔说:“我先走了,你们好好聊。”说完披好淡粉色大衣,戴好黑色皮手套和羊绒窄檐帽子,非常摩登地走了。
等她走了,郝凡和张乔大眼对小眼,相对无言。不知道谁家在放音乐,郝凡竖着耳朵听,好像是日文歌又好像不是。他的视线有意无意地划过张乔,看他交握的双手,还有不经意间转动的眼神。
张乔暗暗观察室内,过去的老洋房,重新翻修过,但依旧维持着旧时的复古模样,家具看起来老旧,但配色款式都很讲究,身下的墨绿色绒布沙发应该是古董。一室一厅的布局,看样子只有郝凡住在这。
他的目光停留在角落里的复古唱片机上,旁边的老橡木架子上整整齐齐地竖放着三排黑胶唱片。架子顶端放着两个相框,一男一女分开的黑白照,照得很有艺术感,男的穿着旧时文人的中式长袍,手里夹着烟看向一边,风吹乱了他的头发,好像在跟人聊天。女的穿着80年代的衬衫连衣裙,戴着大草帽,对着镜头笑得灿烂。女的是郝美丽,男的应该是郝凡爸爸,都有着不俗的容貌。
“你妈妈很年轻。”张乔先打破沉默,“你的爸爸妈妈都很好看,很有气质。”
郝凡这才大胆地将视线停在他身上,发现他眼里的尴尬与不安不比他少。他放松下来,抿嘴不好意思地笑:“她是话剧演员,我爸也是。”
他笑时下半张脸很像郝美丽,眉目有爸爸的影子,只是他太瘦了,明朗的五官中藏着病态。
张乔恍然大悟:“难怪。”
郝凡又咳嗽了两声,张乔问:“你要不要加件衣服?”房间里的暖气其实开得很足,几口热茶下去,他手心都发汗了。
郝凡没应他,反过来问他:“我妈是不是很奇怪?”
张乔一愣,摇头:“不会,很有趣。”看起来比他的家人有趣多了。
郝凡露出“我知道你在客套”的笑,张乔从他的笑容里看出一点淡淡的苦涩。
“我家里人都挺奇怪的,他们是搞那种先锋戏剧的,脑回路和一般人不太一样。我已经习惯了,外人可能不太习惯。”
张乔没有说话,他能理解郝凡话里的无奈。甲之蜜糖乙之砒霜,家人就是这样的存在,外人看到的永远都是好的一面。身处其中的人,才能体会其中的苦恼。
“她刚刚问的那些话你不要放在心上,她也是表演老师,经常那样问学生,养成了坏习惯。”郝凡解释。
张乔忍不住轻轻笑了一声:“嗯,我理解。”
郝凡不自然地捏紧手上的勺子。
“你刚刚是在吃饭?”张乔看着他手中的勺子问。
郝凡刷得红脸,他居然一直拿着把勺子。他握着勺子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还有卧室里被掀翻的粥,怕是已经弄湿被褥。
墙上的钟滴答滴答地走着,窗外的阳光更多了,有一些直直地透过窗户,照到屋里来,光束里的微尘们打着圈。
有几声钢琴音从楼上传来,清清脆脆。张乔起身,略显疲倦晃了晃脖子,这才看到另一侧靠墙摆放的钢琴,和放在更角落的大提琴。
郝凡跟着起身,见他目光停在乐器上,举着勺子解释:“我爸和我妈的东西。”
“你不会?”张乔眼带笑意地看着他。
郝凡捏着勺子小声道:“会一点。”
张乔看他微微紧张的模样,“会一点”不像是谦虚,倒像是掩饰。
“我没什么天分,学得不好。”郝凡见他不说话,以为他不信,急忙补充道:“我对这些东西真的没什么天分,听听就好。”
张乔笑而不语,低头理顺身上的大衣:“我得回公司了。”
郝凡没反应过来,呆呆地“啊”。
“看到你没事我就放心了,明天能去公司吗?”张乔问。
郝凡连连点头,点完头又咳嗽。他赶紧捂住嘴:“我会戴口罩去公司的。”
张乔叹息着伸手在他头上轻轻挥过:“实在不舒服多休息几天也没关系。”
郝凡一边摇头,一边翻着眼睛向上看。张乔这个莫名又亲切的动作实在让他困惑。
张乔再次笑出声,心中难掩的快活让他忍不住开口:“明天有空吗?晚上去试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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