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狐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孑与2
唯一获得嘉奖的人就是欧阳修,他被皇帝以忠诚勤勉的怪异名头赏赐黄金一封,绢帛百匹……
这种几乎没有差别的惩罚,在大宋还是首次,皇帝不可能毫无理由的如此惩罚臣子,这会引起众怒的。
既然已经正大光明的出现了,就说明皇帝的惩罚绝对是有理由且理由非常之充分。
文彦博,韩琦等人不敢问原由,只能在接到旨意之后穿上官服匆匆进宫请罪。
赵婉回到家里的时候,一关上门,就得意的扶着肚子扭着腰娉娉褭褭的来到婆婆的身后,抱着婆婆的肩膀娇笑道:“这一次终于出了一口恶气。”
王柔花闭着眼睛揉着手里的念珠笑道:“这可比你在东京城显摆一百遍仪仗还要管用。”
赵婉嗤的笑了一声道:“一帮穷鬼竟然敢小觑我哈密,哈哈,这一次我父皇多出的钱一下子就从他们身上找回来了,让他们再用奸谋害人。”
王柔花回头看了一眼娇憨的赵婉,摇摇头道:“吃亏占便宜都是你父皇的,你父皇心胸宽阔不可能抱着找回损失的想法从百官身上弄钱,过一阵子一定会找一个由头把罚没的钱还给百官的。
这一次只是给他们一个警告而已。这一手你要学会,将来用得着。”
赵婉听说那些人的钱会还回去,好心情一下子没了大半,双手杵着下巴道:“阿娘,我们回哈密吧,东京城很没意思。”
王柔花点点头道:“东京对我们来说不是久留之地,只要文彦博和韩琦他们来拜访过我之后,我们立刻就动身回哈密。”
文彦博家里的很热闹,从皇宫领罪回来的百官齐聚文彦博府上,诺大的花园安静的掉一根针都能听见。
按理说,这样的聚会是很危险的,可是今天没什么问题,因为穿着便衣的赵祯也在,手里抓着一支刚刚从花园里拽下来的荷花,轻轻地嗅着荷香。
欧阳修的十封奏折齐齐的摆在桌面上,一干大佬看过之后一个个脸色阴暗的厉害。
欧阳修坐在一张椅子上如坐针毡,得到唯一的赏赐这不是好事,一瞬间他就成了百官的对立面。
过了好久,文彦博撩起袍服下摆,拜倒在赵祯面前低声道:“臣有失察之罪。”
文彦博请罪,其余官员同样作为,欧阳修想要跟随,却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楞在一边,心头一片茫然。
赵祯丢开手里的荷花,淡淡的道:“起来吧,没什么大不了的,朕也小看了那个小猢狲。
都说江山社稷乃是天赐,天子坐享其成,只要历代天子百十年锲而不舍的打根基,总会迎来一个盛世。
朕自认为不是一个昏聩的君王,可是大宋传国百年,按理说时间足够了,你们的奏章上总说我们身在盛世,到底是不是盛世,我们君臣自己知道的一清二楚。
陈州一场水患,霸州一场蝗灾,东平府地龙翻身,京兆府三年大旱,就把我大宋多年的积累消耗一空。
百姓虽然没有到易子而食的地步,也衣衫褴褛四处为一口吃食奔走……”
银狐 第十二章终于该老夫说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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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终于该老夫说话了
听到赵祯评论国政,文彦博的脸皮就不断地抽搐,皇帝虽然没有拿哈密来比较,依旧让他极为难堪。
见文彦博准备再次请罪,赵祯大度的摆摆手道:“要说有错,朕首当其冲。
花了大价钱买来了三十万担粮食算不得什么,如果哈密与我大宋没有姻亲关系,用京兆府的粮价购买哈密粮食我们并不亏。
之所以惩罚诸位爱卿,只是朕一时羞恼过度,日后会赐。
朕今日之所以不在皇宫与诸位爱卿商讨国事,乃是因为朕发现躲在皇宫里会跟诸位爱卿有距离。
皇宫门外竖立着盼君出和盼君归,就说明古代先贤们在树立规矩的时候就不希望君王总是留在皇宫或者总是留在宫外,要做到出入有秩,有度才对。”
皇帝的话听起来和蔼,其实句句诛心,文彦博口笔如刀此时在欧阳修的奏折面前竟无一句反驳的话都没有。
韩琦再次看了一遍欧阳修的奏章叹口气朝皇帝施礼道:“陛下,尽管老臣相信欧阳永叔不会信口雌黄,老臣还是不能相信哈密弹丸之地会富裕到如此程度。”
赵祯瞅着肃立在一侧的欧阳修道:“欧阳爱卿如何回应韩爱卿的疑虑。”
欧阳修苦涩的笑一下朝皇帝施礼道:“老夫初到哈密,就遇到哈密国正在征讨不服之蛮族……哈密大将孟元直以六千大军威逼围剿蛮族,蛮族不敌,只好退入沼泽,时天降寒雨,五月天宛如寒冬,蛮族身处沼泽,一时寒雨,一时冰雪,一时冰雹苦不堪言。
孟元直勒兵沼泽边缘,不许蛮族上岸,臣当时就和哈密王铁心源安坐在岸边的帐篷里,眼看着上天无路入地无门的蛮族投降上岸。
哈密王与老臣就离开了沼泽地,从此以后,老臣就再也没有听说过西域还有过一个叫做草头鞑靼的部族……”
赵祯皱眉道:“此非仁义之师。”
欧阳修摇头道:“启禀陛下,这在西域属于常态,哈密国如果不吞并草头鞑靼,迟早会有别的强大的部族来吞并他们,而这个强大的部族会成为哈密的敌人。
臣之所以谈到此事,是要说,哈密国就是这样一点点吞并弱小部族,而后才逐渐壮大,最后成为一个国家。”
集贤殿大学士梁适拱手道:“陛下,此乃禽兽之行,我大宋不取也。”
欧阳修无奈的笑一下继续道:“回鹘是这样建国的,喀喇汗是这样建国的,塞尔柱同样如此,可以说,西域所有的国家都是如此立国的。
即便是契丹,西夏,昔日的青唐也是如此建国的,有这么多的前车之鉴,哈密王铁心源如此作,并未在西域惹起什么公愤,更没有被别人群起而攻之。
哈密国之所以会在短短的六七年中变成一个地方霸主,不仅仅是因为抢劫。
铁心源在通过劫掠获得立国之资后,没有继续依靠劫掠来养活国家,而是开展了轰轰烈烈的大生产。
在过去的五年中,哈密国开垦良田两百一十四万顷,兴修水利六百八十里……”
“这绝无可能!”司农寺少卿田丰愤然插嘴道:“这绝无可能,欧阳公奏表上说,哈密全国丁口也不过两百八十一万余,就这点丁口如何能开垦出两百余万顷良田?
且不说哈密国还有军兵十万,这些可都是精壮的男丁,再加上哈密数目庞大的匠户,商贾,依靠剩余的老弱病残妇孺如何能开垦出哈密国人均百亩的田地?这绝无可能!”
听了田丰的话,几乎所有的人都把怀疑的目光盯在欧阳修的身上,这些官员能站在朝堂之上,并非酒囊饭袋,这里面的大部分官员都是从亲民官的位置上提拔起来的。
如何会不知晓开垦荒地的艰难。
而且荒地刚刚被开垦出来之后,至少三年之内几乎没有多少收成,大宋也有鼓励开荒的国策,而且也是三年不收税,可惜很多百姓宁愿去租种地主家的熟田,也不愿意去开荒,可见开荒是一件没有多少油水的事情。
欧阳修似乎没有听到田丰的质疑,继续不疾不徐的道:“哈密国大部分田地都是沙土,按理说并不适合种田,只是,那个地方只要到了冬日,就会有一两场非常大的风,以前没有在风口修建天山城的时候,每三年大风就会演变成一场黑风暴。
有了天山城之后,大风在天山城三道高大的城墙的阻隔之后风力就减弱了很多,至少老臣在哈密主政的三年中,一场黑风暴都未曾遇见。
大风带来的沃土会在哈密高空慢慢的停留下来,最后落在地上,因此,哈密的土地即便是沙土,种植庄稼所需的肥料却是不缺的。
田少卿说哈密不可能开垦出如许多的田亩,完全是对自己尸位其上的辩解之词。
老夫且来问你,老夫从哈密带来的马拉耕锄足足有十套之多,六眼耧车也有十套,割麦用的掠子(古代的一种大型割麦神器,现在一些偏远山区依旧在用,是传统镰刀收麦效率的八倍)也有十套,难道田少卿从来就没有想过试验一下吗?”
田丰愣了一下到:“马拉耕锄?”
欧阳修见田丰一头雾水,长叹一声继续道:“双马拉耕锄,一夫一日开开垦荒田三十亩以上,有了六眼耧车一夫一日可播种三十亩以上,有了掠子,一夫一日可收割麦田八亩以上……此为老夫亲眼所见,亲自丈量之后得出来的结论,诸位如果对老夫但凡还有一丝丝的信任,就不该对这三件农具有任何的怀疑。
至于先前买粮一事,说到底还是老夫的错,老夫不该因为恼怒诸位的言辞而忘记国家大义。
老臣离开哈密卸任之时,哈密国,常平,泰康两座巨型粮库存粮不下九十万担,库房至内甚至还有四年前哈密大饥荒时期购置的粮食……不仅仅是官府仓库,长公主麾下的哈密少府监也在狼穴存有大量的粮食,老臣不知其中有多少存粮,以老臣私下里测度,应该不少于五十万担。
这还仅仅是国府粮仓,哈密郡县也各自有粮仓,即便是农夫之家,也存有足够一年食用的粮食。
哈密王制定的粮食政策在我大宋听起来就像是一个笑话,叫做——吃一年,藏一年,备一年,保证哈密国即便是三年颗粒无收也能让百姓吃饱肚子。
粮食多了,对农夫并非好事,为了防止谷贱伤农,哈密王拿出私蓄,哈密相国府也拿出一大笔国帑,溢价收购农夫手里的粮食。
这些粮食积存在府库之中,每年售卖给过往客商以及周边小部族的粮食数量甚少。
为哈密国家安全计,又不能大量的出售给契丹,西夏,以及喀喇汗,廓尔柯,吐蕃等国家和部族。
陛下要从哈密购买粮食,正中哈密王的下怀,哈密王举目四望,唯有我大宋是他最好的粮食倾销地。
只要粮食能够卖出去,即便是亏本,也比放在粮仓里腐烂发霉要好得多。
因此,以京兆府的粮食价格来购买哈密粮食……呵呵,此刻,哈密王估计已经笑破了肚皮。
陛下有所不知,老臣在哈密任职时给哈密王上的最后一个本章就是建议哈密国建立大型酿酒作坊,和蒸酒作坊来消耗存粮。”
欧阳修一口气把自己所有想说的话说了一个干净,不理会面红耳赤的文彦博韩琦等人,退到人群外围,找了一个桌子慢条斯理的喝着茶水。
这一刻他有一种想要回到哈密去的冲动。
在哈密,绝对不会有什么人会忽视自己的话,在哈密,绝对不会有人天天想着给他挖坑,更不会有人有事没事就把他放在火上烤……
赵祯等了片刻,见群臣沉默的厉害,就爽朗的大笑了一声道:“这是好消息啊,诸位爱卿因何沉默不语?”
包拯从人群里走出来拱手道:“启奏陛下,哈密富庶对我大宋来说自然是一桩好事。
然河湟之地的粮食供应却不能全盘托付于哈密。”
赵祯哑然失笑道:“这是为何?边城的将士们有充足的粮秣不好吗?”
包拯抱拳道:“陛下有所不知,这铁心源堪称是在老臣眼皮子底下长大的,此人最是狡计百出,没有利的事情他也能从石头里榨出油水来。
此人雄才大略,他或许对权力没有太大的欲望,然而,此人最喜征服,站在山巅望一山还比一山高,山山都有征服之心。
老臣担心,此人一旦在西域无敌之后,就会把目光盯在我大宋,因此,边城之地只可从哈密买粮储存,却不可让哈密国控制我边城的粮食命脉。”
赵祯摇着头再次笑了,包拯也太看得起铁心源了,且不说哈密如今正处在契丹,西夏的包围之中,就算是即将到来的契丹战争,估计就会让他焦头烂额,还说什么西域无敌。
如果铁心源能与大宋夹击灭掉西夏,赵祯觉得立皇外孙铁喜为皇储并无不妥。
毕竟,皇外孙实在是太小了,在他成长的漫长的岁月里,天知道会出现什么样的变故。
一切都可以慢慢来,不着急。
银狐 第十三章欧阳修罢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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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欧阳修罢官
安抚了自己的大臣之后,赵祯毫不犹豫的离开,接下来就到文彦博他们自我反省的时间了。
有自己在,那些骄傲的臣子们无论如何都说不出那些自责的话,即便是说出来,也是口不应心。
赵祯的存在如同大山一般压在众人的心头,恭送走了皇帝,文彦博的府邸才恢复了往日该有的气氛,即便是多少有些压抑。
包拯抬眼看了一下孤零零的欧阳修低声道:“永叔还有什么话没有说完吗?”
欧阳修摇摇头从怀里取出一封奏折递给包拯道:“这是老夫乞骸骨的折子,还请希仁兄代为呈递,欧阳修感激不尽。”
包拯长叹一声道:“何至于此!”
欧阳修再次看了一眼周围那些一言不发的人微笑道:“如果老夫不认错,就是在座的诸位错了,哈密王宫在决策国家大事的时候有一个简单的做法——少数服从多数。
在这里老夫是绝对的少数,那么,不论老夫是否正确,也是老夫错了。
希仁兄保重,老夫先行告退。”
欧阳修走的很干脆,园子里的人也没人出声挽留,就连包拯也保持了沉默。
回到家,欧阳夫人迎上来怯怯的看着自己的丈夫道:“我们真的要回老家去?”
欧阳修点头道:“官是做不成了,只好回老家。”
欧阳夫人听丈夫这样说,眼泪一下子就流了出来,哽咽着道:“妾身随老爷回老家自然可行,可是在东京为官的发儿和奕儿该何去何从?
而且,棐儿,辩儿如今正在国子监求学,如何走得开?一旦离开东京,前程就毁了。”
欧阳修皱眉道:“做不成官,难道还当不了农夫吗?只要品性高洁,为官,和为农有什么区别?”
欧阳夫人哭得越发厉害了,拉着欧阳修的手哭泣道:“发儿自束发就学以来一心想要跟老爷一样成为一代名臣,如今刚刚进入户部为主簿,仕途却毁于半途,他如何肯心甘?
奕儿一心求学,历经三年寒暑才成为博士,正是一心听用的时候,此时回老家让他做农夫,老爷您就舍得吗?”
欧阳修颓然坐在椅子上,瞅着客厅后面的大屏风道:“既然都在,就出来当面说,一个个都长大成人了,难道还需要你们母亲给你们打头阵?”
随着欧阳修的话音,从屏风后面走出四个年轻人来,年纪最长的欧阳发躬身道:“父亲恕罪。”
欧阳修端起茶碗喝了一口茶道:“父亲做错了吗?发儿,你是兄长,说说你的想法。”
欧阳发直起身子瞅着父亲道:“父亲说的都是实话,孩儿自就学以来还未尝听闻说实话是错的。”
欧阳修满意的点点头道:“做实事,说实话,做一个老实人乃是欧阳家的祖训,你未曾忘记这一点,为父甚是欣慰,既然你认为说实话没有错,为何还要你母亲带你等说话?
发儿,区区一个户部主簿,就让你如此的难以割舍吗?”
欧阳发面如死灰,良久才低声道:“谨遵父命!”
欧阳修又瞅瞅自己其余的三个儿子喟叹一声道:“到底都是林间的麻雀啊,失去了枝叶就悲苦无穷,成不了大器,虎父犬子莫过于此。”
摄于父亲威严,欧阳发四兄弟对父亲将自己等人比喻为林间麻雀虽有腹诽,却不敢顶嘴,继续低头保持沉默。
欧阳修笑道:“发儿自小聪慧,读书更有过目不忘之能,修读经书每每有鞭辟入里的见解,国子监求学之时,葛元先生总能批你一个善字。
十八岁之时,我儿抛弃国子监监生,赫然以白身入科场考试,初次科考,就以进士第一十七名名扬东华门。
人人都以为我儿会以进士出身为荣,哪知,这个人人都引以为荣的进士,对我儿来说却是莫大的耻辱。
辞进士不受我儿当为天下第一人。
又两年,我儿再次以白身入科场,东华门下一甲第三探花之名再次名扬天下,就连官家在读了你的文章之后,都慨然道:如非你是欧阳修之子,需要避嫌,取你一个一甲第一也不为过……
我的儿,欧阳修为有你这个儿子骄傲了数年……直到在哈密见到那些妖孽一般的少年之后,老夫才知道,东京城的繁华,毁掉了老夫的儿子。”
欧阳发抬起头想要分辨一下,见父亲一脸的惋惜,不知道从何说起。
倒是欧阳修最小的儿子欧阳辩一向深受父母宠爱,噘着嘴道:“哈密穷僻之地,也有英雄?”
欧阳修认真的看着儿子道:“自然有,且不止一位。”
“铁心源?孩儿在国子监听说过这个铁蛤蟆,也听博士们说起过此人,据说他在国子监的课业一向中平而已。”
欧阳修宠溺的瞅瞅小儿子笑道:“汝父如何?”
欧阳辩仰起头骄傲的道:“父亲学问天下敬仰,何须多说。”
欧阳修笑道:“是啊,你父亲皓首穷经四十载,虽无建树,却稍有薄名,在东京还无人能出你父亲之右者。
可惜如此人物见了铁心源一样要施礼,还要恭敬地称呼人家一声大王!”
欧阳棐抗声道:“西域无人遂使竖子成名!”
欧阳修不以为忤反而大笑道:“我儿有意去西域与群雄争锋否?
西域之地广阔无涯,战乱不绝,百姓哀鸣于野,白骨半掩黄沙,正是英雄豪杰一展胸臆之地。”
欧阳棐怒道:“如何不敢!”说完话就看见母亲怒目圆睁连忙又道:“就是舍不得母亲。”
欧阳发抬头平视父亲道:“父亲难道是想要我们兄弟去西域哈密国不成?”
欧阳修正色道:“我儿一心想要名传千古,哈密就是你建功立业的不二之地。”
“东京不成吗?”
欧阳修稍微思虑了一下道:“东京诸人,不过是冢中枯骨,我儿还是莫要沾染。”
欧阳发躬身道:“且容孩儿三思。”
欧阳修点点头道:“去吧,莫要为东京这点基业多虑,我欧阳家即便是耕读传家也好过让尔等在东京蹉跎岁月。”
其余的三个儿子还有些不愿意,对父亲突然隐退觉得很不以为然。
士大夫子弟的优越感让他们以为欧阳家只要不胡来,自然能够长久兴盛下去。
欧阳夫人见儿子们都走了,头发斑白的丈夫也疲惫的靠在椅子上闭目养神,不觉有些心疼。
连忙端出一碗蜜枣粥送了过来。
欧阳修端着粥碗用调羹慢慢的吃着,吃了两口就放在身边的架子上道:“心里堵得慌,没胃口。”
欧阳夫人轻轻地梳理着欧阳修的前胸道:“哈密真的如同夫君说的那么好吗?”
欧阳修瞟了夫人一眼道:“我从哈密带回来那么多的东西你还不信吗?
我记得我刚回来的时候你数礼物就数了三天。”
“那可是老爷的俸禄,妾身不数清楚怎么成?”
欧阳修轻轻地拍拍老妻的手背道:“发儿他们是我的儿子,这世上哪里有老子会害儿子的道理。”
“妾身就是觉得哈密远了一些。”
“呵呵,远些好啊,老夫今日把满朝文武都得罪光了,即便是老夫昔日的老友,在老夫拿出乞骸骨奏折之后也没有一句挽留的话,发儿他们如果留在东京,休说仕途,能过上一个安生日子就不错了。
哈密如今正是求贤若渴的时候,哈密王对外征战冷血残酷,却从来没有苛待过自己人,把自己人真正视为肱骨。
发儿的才学出众,更难得这孩子从不迂腐,哈密王铁心源最喜欢的就是这样的帮手。
发儿如果去了哈密,不出三年,一定会成为哈密的重臣,而这三年,哈密国还不知道会发展成一个什么模样。”
欧阳夫人咬着牙犹豫了半天才道:“长公主之子真的有可能成为皇储吗?”
欧阳修冷笑道:“这是必然的,即便是不成,长公主之子也是绝对的哈密王,如今,哈密王铁心源也不过才二十岁,发儿即便是不考虑成为哈密王世子的从龙之臣,也至少能成为哈密王的肱骨重臣。
而这两者,很有可能会同时发生。”
欧阳夫人眼睛冒着精光,连声道:“老爷目光向来精准,妾身看发儿在户部当一个小小的主簿也有些憋屈,不如就让这孩子去哈密试试。”
欧阳修哑然失笑……
和欧阳修刚刚起来的好心情不同,王安石觉得自己的肺都要被气的炸开了。
坐在他面前的刘攽却老神在在的,很满意王安石现在的模样。
他当初在知道大宋那场可怜的购粮计划的时候,眼泪都流出来了,如果王安石这时候没有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他才不干呢。
王安石放下手里的交易计划,沉声问道:“有没有改变的可能?”
刘攽摇摇头道:“已经开始交割了,杨怀玉从距离大宋最近的大石城接收粮食,哈密留在大宋西京的库藏使同一天在京兆府交割价值三十万担粮食的丝绸,麻布,茶叶,瓷器,以及药材等物。”
“第二次交易就不能如此了。”王安石说这话的时候有些咬牙切齿。
刘攽木呆呆的道:“放心,哈密王比您想的周全,他已经给官家上了感谢赏赐的折子,感谢官家对哈密国无微不至的关怀……
老夫担心这会气坏官家……”
王安石不愧为一代宗师,很快就调整了心情,拍着桌子道:“即便是让哈密国占了些便宜,从长远看,大宋不亏,区区一点钱粮,大宋出得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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