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当前位置:首页  >  综合其他

霍乱江湖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北南
那双铁臂愈箍愈紧,缠得他喘不过气来。他不明其意,只觉肺腑要被这拥抱抽空,再这般的话,他就得用锁息诀了。
耳鬓一阵痛痒,霍临风用下巴蹭他,力度和方式好似向猎户求好的猛兽。他无法动弹,只好任由宰割般问道:“你这是怎么了?”
霍临风说:“先别走,先别离开我。”
那声音很沉很沉,语气里几乎不含任何杂质,尽是恳求。若是寻常的惹怜姿态,容落云必定心软得一塌糊涂,再留多少日子都好说。
然而霍临风实在反常,似乎他走的那一刻将有事发生。
容落云回想这一早,身旁床榻冷透了,显然半宿无人。霍临风立在屋中,不遮不掩地提起三皇子一事,又猜透他的身份。
还有所谓的错事,又是什么?
他有些心悸,更有许多迷茫,唯独少了此刻该有的心软。“我待到黄昏再走。”他意识到,这答复犹如一种逼迫,“到时一定要回不凡宫。”
静默许久,霍临风回道:“好。”
他缓缓松开手,退两步,转身朝屋外走去。走出厅门唤杜铮伺候,自己却定着,而后坐在厅门前的台阶上。
一家之主,不梳洗更衣,披着丝袍枯坐。
霍临风昂首望向天空,湛蓝无云,太阳像一颗发光的柑橘。也不知那些祝魂灯漂到哪儿了,容落云的爹娘和弟弟,有无听到昨晚的话。
唐祯夫妇若听到“定北侯之子”,恐怕今夜便给容落云托梦。
所以,他不能拖得太久,霍家做的错事一定要尽快承认。他不禁又看向太阳,待黄昏日暮时,他就把一切和盘托出。
霍临风深呼吸片刻,利落起身,大步流星地折返屋中。
卧房内叮铃咣当,容落云和杜铮蹲在地上,对着脸捡碎瓷片。“你家少爷怎么了?”容落云询问,“他今早不太正常。”
杜铮问:“如何不正常?”
容落云答:“我说走,他不许,还走火入魔似的抱住我。”
杜铮一听:“嗬,你休得意!”
容落云心想,他哪里得意了?凑近些,他小声讲:“你晓得的,昨晚我们去放灯,会不会河边有不干净的东西,上他身了?”
杜铮瞠目,也凑近些:“你有没有跟你爹娘提及少爷?”
何止提了,还直言二人断袖,容落云想想便害臊。杜铮猛拍大腿,恍然大悟道:“定是你爹娘昨夜找了少爷,入梦牵魂,审问少爷对你是否真心。”
容落云呆若木鸡,怪不得,他只说要走便那般反应,是叫他爹娘相信?哎呀呀,他爹娘也是的,刚得知就这般,把人家吓着该如何……
嘀咕半晌,他起身一回头,见霍临风抱肘倚着门框。
两人相视,各自悄悄打量,皆想无事发生般说句话。
“你……”齐齐出声。
霍临风一笑,抿住唇示意容落云先说。容落云道:“你是不是该剃胡茬了?”那会儿蹭着他,有点扎人。
霍临风趁势:“那劳烦你了。”
二人落座镜前,一条布巾擦拭两张面孔,擦完抹点香胰。容落云左手抬起霍临风的下巴,右手捏一片薄刃,仔细地剃去一层胡茬。霍临风又给他弄,他扬着颏,眼睛睨着对方。
他问:“你会和三皇子结盟吗?”
霍临风笑道:“平等的双方才能结盟,臣子与皇子之间只有效忠一说。”一旦他答应,那他则需扶植三皇子,成为其一只羽翼。
容落云又问:“那你会答应吗?”
霍临风反问:“你心里想我如何做?”
容落云摇摇头,他从未犹豫过,从始至终都不愿霍临风答应。一来,霍家从不弄权;二来,霍临风难回塞北,因为皇帝已经忌惮,稍有不慎便酿成大祸;三来,天下需要明君,他无法肯定三皇子就是。
总之兹事体大,需要慎之又慎地考虑。
剃完净面,更衣后到小厅去,早饭已经布好。容落云边吃边想,这两日把将军府逛遍了,犄角旮旯都瞧过,也不知如何打发工夫。
于是他问:“今日做点什么?”
霍临风喝粥:“不知道。”喝完擦擦嘴,觑一眼外头的阳光。他贪看良久,语速颇慢地询问:“小容,你能不能再送我一幅画?”
用过饭,他们就在小厅待着,铺上笔墨纸砚。屏退下人后,霍临风亲自研墨,征战沙场的人干书童的活儿,有点稀罕。





霍乱江湖 分卷阅读90
容落云稀罕地瞧着,指间把玩一只紫毫,阳光一晒,他犯懒般扑在宣纸上,改成趴着瞧稀罕。他问:“想让本妙手画什么?”
霍临风答:“你。”
他一愣:“我怎的了?我到底画什么?”
霍临风再答:“画你。”
容落云咻地坐直,画他?见过画山水人物、花鸟走兽的,还未见过自己画自己的。他搁笔罢工,捧着漆盒吃起豆子来,俨然不肯配合。
研好墨,霍临风说:“我想拥有一幅你的画像,裱起来挂在我那幅旁边,有个伴儿。”整日吼兵喊号,第一次苦口郎心,“我若画得好,就不劳烦你了,就怕画完被你说成辟邪。”
容落云嗤嗤笑,如此折损颜面的理由说出口,真是难为。他心中已然答应,奈何恃宠生娇,偏要占占便宜:“你到时只看画像不看我,该如何是好?”
霍临风低笑:“你虽然丹青妙手,但画得仍不及你真人好看,我实在见不到你时再以画解渴。”
容落云从前不懂,为何朝暮楼的姑娘久经风月,还总听信男人的鬼话。眼下明白,甜言蜜语的确能叫人昏头,他便昏着提笔,晕着蘸墨,忘记问一句怎会实在见不到呢?
紫毫尖儿将触白宣,他问:“画什么样子的?”
霍临风脑中纷乱,那些音容笑貌相同,但有千百个场景。戴冠的,扎马尾的,浅笑抑或颦蹙,根本挑不出最喜欢的。
磨蹭半晌,他选择初见容落云的那次。
这思索的工夫,容落云把笔塞给他,改了主意:“还是你来画罢,我想让你画。”又小声强调重点,“我帮你一起,然后你写那几个字。”
霍临风装傻:“什么字?”
容落云道:“……汝爱落云。”
他立在霍临风身前,共执笔,于纸上勾画出轮廓。月白纱袍银丝冠,面沉如水,双眸亮可拟星。这是霍临风的视角,当时匆忙一瞥,便头脑发热地追了去。
那时谁能想到,如今会举案齐眉。
此刻也难以预料,将来会演变到哪一步。
人像渐渐画完,容落云松了手,乖顺地挪到一旁。霍临风独自握笔,待墨迹半干时压住一角,写下四字:吾爱落云。
写罢扭脸,见那吾爱双手合十,口中念念有词。容落云在向他爹娘传话,此乃他认定的人物,可亲可信,莫再吓唬人家。
霍临风喊来杜铮,吩咐送画去装裱,同时耳语了一声。
容落云没注意,等人一走,说:“我想要一盒棋子”左右纸笔未,不如再研究研究攻阵。
两人移步廊下,霍临风捧一盒棋子,容落云伏在栏杆上画阵图。描一点,掷一颗,以四方的院子作盘,落子形成点阵。
下人们连忙退开,聚成一撮看景儿似的。头顶骄阳似火,每颗棋子闪着豆大的晶光,连成一片。容落云跑下去,在东南角捡起八颗,掷向中央。
“这是第一变,霍将军,你要记好了。”他在阳光下露着明眸皓齿,“若我不在,忘记可没人提醒。”
霍临风挺立阶上,点一点头。
若对方不在,听来真怕一语成谶。
容落云在阵间移动,拾子落子,将阵法翻腾出花儿来。下人们看得痴了,之后杜铮回来,立在树旁夸张地叫好。
最后一变,整个阵法恢复原状,呈半包围态。
容落云说:“中间部分乃水下兵,周遭为船舰上的水兵,主辅相合。”他还未说完却急急刹住,环顾一遭改了口,“临风,你叫他们进屋去。”
霍临风说:“你吩咐罢,他们也要听你的。”
这等于宣称身份相等,容落云试道:“都回屋去。”说罢,丫鬟小厮纷纷回下人房,杜铮连忙蹿进了正厅。
待旁人走尽,他望向霍临风说:“戏蛟阵是我自己研究出的套阵,独一无二。之前的擒龙阵、行云流水阵,其实皆非我所创。”
“我骗你说是师父教的,后来打马虎眼,只说是我从小喜欢。”他走近几步,“其实是我父亲亲授,虽然我才学到五岁。”
霍临风心中咯噔一下,不知摆出何种表情。
容落云兴致勃勃道:“我父亲通奇门之术,曾著一本奇书,名为《孽镜》。”那本书写了整整一年,从他出生那日起,到他一岁生辰那日止。
十七年前逃命时,为暴露身份,唐祯没有将书给他。谁料双亲遭难,那本书也寻不到下落。他的兴致逐渐消退,遗憾地笑了笑。
这时,霍临风问:“书里是否夹着一张小笺?”
容落云面露惊讶:“你怎么知道?”他奔到阶下,微微仰脸看着对方,“《孽镜》完成时是雨夜,我爹写一张素馨小笺夹在里头,是给我的生辰礼物。”
他至今记得笺上字句:“欲织蜀锦袍,偏得苎麻衣,不可汲汲,且当卧薪。”
霍临风忽然放声一笑:“雨夜赠小儿……”
他曾以为那孩儿已轮回转世,愿奉出这一世的阴德为那孩子积福,愿其来世安乐。没想到造化弄人,他们这辈子已经相遇。
容落云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你为何知道?为何?!”
霍临风说:“我岂止知道,我还一直霸占你的东西。”他偏过头,凸着青筋朝厅中喝道,“杜铮!”
一阵慌乱的脚步,杜铮取来那书,跌跌撞撞地递到容落云面前。
容落云瞪大眼睛,盯着“孽镜”二字陡然僵住,伸手接过,颤抖地把第一页翻开。那张素馨小笺夹在里面,血迹干涸十多年,遮住了他原本的名字。
这本书为何在霍临风那里?
他抬眸望去,心跳快了起来。
霍临风说道:“因为十七年前,你的双亲逃到了塞北。”他承诺过,再也不会骗容落云。况且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在疾风来之前,他自己利落决绝地推倒。
“最终取你爹娘性命的人,并非陈若吟的手下。”他说,“而是我的父亲,霍钊。”
十七年前的错事,终于认了。
一切是否都要结束了?
这般快,连黄昏都未等到。
-上卷完-
下卷:纵横
第55章
侍卫前来禀报:“将军,容落云去了朝暮楼。”
霍临风道:“暗中守着,直到他无恙地回不凡宫。”吩咐完摆摆手,侍卫离开,这一方庭院没了旁人。
戏蛟阵还未,阵图一股子墨味儿,太阳也仍是那般明媚。就这半个时辰的工夫,一切未变,唯独容落云走了。
听他把话说清,退两步一扭身,走了。
霍临风坐着门槛,喊道:“杜铮,端壶茶来。”
他嗓子疼,估摸是话说多了,那点深藏的情景,积压的旧事,方才一五一十全都招了。当时晴还是阴,密旨来得有多急,擒人




霍乱江湖 分卷阅读91
的亲卫共几名,连唐祯穿着何种颜色的衫子,唐夫人簪着何种样式的玉钗,皆交代清楚。
无半句语焉不详,仔细得叫人不得不信。
茶水端来,他接住对着壶嘴饮下,饮得一滴不剩。杜铮蹲在一旁,说:“少爷,东西可以乱吃,玩笑不能乱开。”
霍临风倏地扭脸:“我像在开玩笑么?”往自己亲爹头上揽罪,伤自己至爱之人的心肝,谁会开如此玩笑?
杜铮面露忧色:“可容落云明明不知,少爷何苦要告诉他?”
霍临风勃然发怒,狠狠摔碎茶壶:“我爹杀了人家的双亲,长剑抹颈,两条人命!”
他一把揪住对方的衣裳:“安然十七载已是侥幸,如今为我一己私欲,明知真相却继续隐瞒?我若那般,与畜生有何异?!”
杜铮骇得发抖:“可是……可是他寻仇怎么办……”
霍临风松开手:“好办得很!”
“他不喜欢杀父仇人的儿子,我认,他从此与我一刀两断,我也认,他提剑来寻仇,我便站直了父债子还,偿命!”
杜铮跌坐在地,哭起来,眼泪啪嗒啪嗒地掉。
霍临风摇摇晃晃,扶着门框站起身来。院中一地阳光,此时望来却觉冷清,好似容落云离开前的眼神。
那人未吐一字,只逃避般退开两步,最终安安静静地走了。
他嗓音沙哑:“哭罢,权当替我伤心一场。”
杜铮问:“少爷,还能挽回吗?”
挽回?如从前那般说尽哄人的酸话,再三保证?彻夜不眠地跑不凡宫外,死缠烂打,求得原谅?
霍临风无奈一笑:“我没那个脸了。”
他拾回棋子,走纸墨,院子干净得仿佛什么都不曾发生。这时太阳西斜,终于到了黄昏。
长河边,朝暮楼外面络绎不绝,入夜前正是揽客的时候。裙钗挂着笑,一晃瞧见个熟悉身影,立刻亲昵地相迎问好。
容落云却面无表情,径自登楼,又自顾自寻一处空位。他呆愣愣坐着,周遭喧闹不入他耳,台上歌舞也不入他眼。
清倌经过朝他施礼,佼人经过朝他抛媚眼儿,丫鬟添茶,小厮布菜,谁也破不开他此刻的魔怔。直待容端雨提裙而来,素手抚上他的后脑,才叫他微微一动。
容落云轻声道:“姐姐,我想饮酒。”
容端雨亲自捧来一壶,斟满一盅。容落云仰颈饮尽,热辣的白酒一路烧灼,从喉间滚入了脾胃。他夺下酒壶自斟自饮,第二盅,第三盅……将一壶酒喝得光。
“再来一壶。”他道。
容端雨瞧出端倪:“你今日是怎么了?”
容落云耍脾气般:“再来一壶!”等酒端来,他对着壶口痛饮,一口气全部饮尽。“姐姐。”他低声问,“你想爹娘吗?”
容端雨一怔,误会容落云是因为思念双亲。她被勾起伤心事,当着众人却无法言说,只得拍一拍对方的肩膀。
容落云苦笑一声,笑意褪去后说道:“朝暮楼只有酒壶不成?给我端酒坛上来。”
待酒坛一到,他拎着坛口纵身一跃,轻巧地落在二楼栏杆上。仰身倚柱,一副半醉的姿态,擎着酒坛往嘴里灌。
他喝光一坛,微醉变成大醉,双眼睁合泛起一片金星。
那片闪烁星光里,一道身影若隐若现,是霍临风。
霍临风出现做甚?又要对他胡诌什么?胡诌出一场血海深仇还不够吗?
容落云半阖眼睛,里头蒙着一层晶亮的泪水,凝成一滴,摇摇欲坠地挂在眼睑处。“爹,娘。”他好似梦呓一般,却又带着万分的小心,“他在骗我,对不对?”
十七年来,他从未怀疑过双亲之死,如今告诉他凶手另有其人?
定北侯……霍钊……杀他爹娘的人怎会是霍临风的父亲?!
容落云凭栏起身,踉踉跄跄地沿着围廊行走,抢只酒壶,夺只酒坛,一路边走边饮。行至楼梯,拾阶而上,于无人拐角处停下。
他仰脸朝上看:“你这回小心些,莫撞到我。”
咕咚坐在阶上,他喃喃道:“再故意丢下帕子,我捡到定不归还。”
容落云自言自语,说两句便饮几口酒,饮尽后抱着坛子发呆。他已经酩酊大醉,最后闭目俯首,把脸埋在坛口中睡着了。
约莫寅时,他被人抬回四楼上房,醉得好似一滩烂泥。
一觉睡到午后,容落云醒来时头昏脑涨,神思仍未清明。吱呀一声,容端雨捧着解酒汤进来,停在床边垂眸看他。
他躺着不动,迷迷糊糊地叫了声“姐姐”。
容端雨坐下:“醉得不成样子,吓坏我了。”搅动碗中汤水,轻声细语地责备,“从未见你这般过,有何事不痛快,偏要把自己弄得那么狼狈。”
容落云醉意难消:“姐,你想爹娘吗?”
又是这一问,容端雨摇摇头:“不想。总想的话,日子没办法过的。”她看向对方,猜测道,“你在为报仇之事烦恼吗?”
容落云反应极大,一猛子坐起身,将那碗解酒汤碰翻。“没错,我在烦恼报仇。”他扣住容端雨的肩膀,语气疯癫,“姐姐,你知道吗?原来杀死爹娘的凶手另有其人。”
容端雨挣扎起身:“你醉了,我再去煮一碗。”
对方朝外走,容落云偏头望着,说道:“是霍钊杀的。”只这一句,容端雨顿住回头,愕然地朝他看来。
他忽然一笑:“霍临风亲口承认,是霍钊杀的!”
容落云断断续续地讲述,因为酒醉而口齿不清、颠三倒四。所有话都是霍临风昨日讲的,他原本以为喝醉就能忘记,没想到记得那么清楚。
“姐姐,我不孝。”他霎时染上哭腔,“我对不起爹娘。”
容端雨急道:“与你何干?”
容落云说:“许久了……我喜欢霍临风。”
愕然还未褪去,容端雨脸上的血色倒是褪个干净,嘴唇张合,她骇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喜欢”是何意?又是哪一种“喜欢”?!
容落云垂下头,神情恍如痴儿,口中絮絮叨叨不知在说些什么。他受了天大的刺激,当时平静无澜,几坛酒一浇,几句话一说,眼下便发作了。
他赤足下床,走到榻边推开窗子。
他想去河边,索性纵身飞下。
容端雨尖叫一声,朝暮楼外顿时乱成一团。
半柱香的工夫,一名侍卫策马骋入军营,直奔将军帐中。
霍临风立在沙盘图前,向来是上级等属下禀报,他却急不可待,抬眸便问:“容落云回不凡宫了?”
侍卫抱拳:“他……跳楼了。”
“什么?!”霍临风险些拔剑,“把话说清楚!”
侍卫忙道:“容落云昨夜未走,午后才露面,谁知是从朝暮楼跳下。”眼看将军要吃人,后退半步补充




霍乱江湖 分卷阅读92
,“他并非寻死,倒犹如发疯一般,跳下楼后向河岸跑去,整个人泡在河中自言自语。”
霍临风问:“他有没有受伤?!”
侍卫答:“因为赤足,仅双脚擦伤一些。”
霍临风心疼得来回踱步,脑中尽是对方描述的景象。如斯傲雪欺霜的人物,醉醺醺,疯癫颠,青天白日从楼中跃下,赤着双足跑入河中,河畔浣衣的,摇橹的,要对他如何指指点点?
他不忍再想,吩咐道:“去不凡宫找陆准和刁玉良,让他们尽快接容落云回去。”
侍卫领命去办,一出营帐与杜铮撞个正着。杜铮拎着大盒小盒进来,瞧一眼主子的脸色,噤声到桌旁搁下。
霍临风正烦闷:“你来作甚,滚回去。”
杜铮说:“估摸少爷未用饭,带了些吃食。”他把食盒打开,食盒旁边还有一只锦盒,“画裱好了,顺便取来了。”
霍临风心头倏紧,踱到桌边的几步更是寒心酸鼻,掀开锦盒,捧起画轴,展开后是他和容落云一起完成的画像。这幅画是他骗来的,画时就预料到此刻,想给自己留个念想。
杜铮问:“少爷惦记,为何不亲自看着他?”
霍临风道:“他现在是发疯,我若出现,就要逼死他了。”
容落云说过,曾想报仇之后皈依佛门,说明他一直为报仇活着。岂料遇见霍临风,被招惹上,动了心转了性,皈依佛门变成陪对方解甲归田。
更难料,喜欢的竟是仇人之子。
谁也分不清这是情缘还是孽缘,只怕光是思虑片刻,已经摧心剖肝。霍临风的手中紧紧握着画轴,走出营帐,一直走到营口。
他就这般立着,纹丝不动。
许久,一辆小马车遥遥驶来,颇为眼熟。
离近些,他看清驾车的人是刁玉良,那车舆里的……是接回的容落云?
霍临风上前两步,直勾勾地盯着车身,愈来愈近,马车将要经过营外,刁玉良甚至朝他挥了挥手。他盯着半掩的窗,有话询问却不敢出声,当作错过的午饭一并咽下。
恰在此时,一阵风将小窗推开。
车行面前,他窥见那人的面容。
最爱说“杀了你”,此刻最该说“杀了你”,容落云却坐在车内默不作声。只见他一脸恨意,偏生眼泪扑簌。
霍临风目送马车驶过,仍旧未动。
他们,就此结束了吗?
还是怨恨难消……至死方休。
作者有话要说:小容喊再来一壶的时候好像中奖
第56章
遥夜沉沉,冷桑山下一片浓黑,唯独军营亮着灯火。副尉前来检查,当值的兵们便打起十二分的神,无人注意到将军出帐。
整整五日,霍临风未回将军府,吃住都在军营。此刻他穿戴整齐,一身墨色常服甚为低调,行至营口,副尉抱拳问候:“将军要出去?”
霍临风“嗯”一声:“不必管我,好好干你们的活儿。”
众人颔首:“是”
仅一字尚未说完,那将军已经不见踪影,副尉冲出营外,然周遭仅有夜色,根本瞧不见其他。
神龙无形,霍临风早不知飞到哪里,只一味朝着东边。渐去七八里,不凡宫的高墙若隐若现,他停住脚步换了方向。
1...2728293031...61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