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谕天穹陈重高凝冰

    都顾不上说话。

    山鹰虽然是空中王者，但在冬季，它们喜欢在峰顶上建窝长眠。

    同时储存了大量的食物，这在高山地志中多有记载，因为峰顶安全的缘故，高山鹰的建巢冬眠行为渐渐的成为一种习性。

    若是有武者在峰顶觅食，便可去山坳里碰碰运气。

    本来鹰一类的灵兽是没有冬眠这个习惯的，但它们体内灵气属于“赤火”，偏阳，偏偏又生在峰顶寒雪之地，所以灵阶既不高，抗寒也很差。

    山鹰肉并不美味，因为在野外并没有佐料，但这个男子仍旧吃得津津有味。

    一整只超过七尺七的高山雄鹰下肚，他打了个嗝，一旁等待的陈重才凑过来问道：“如果我不来，你打算什么时候吃东西”

    那人抬眼看了他一眼，理所当然的答道：“自然是什么时候有人来，什么时候吃。”

    陈重道：“那若是一直没人来，或者来了人家也不愿意给你吃呢”

    “那就不吃。”

    他露出些笑容，略显欣赏的看了陈重一眼：“你这人不错，我倒是可以交你这个朋友。”

    陈重心里一怔，心想着我几乎是救了他一条命，这人非但没有心存感激，甚至连一句“谢”都没有，还觉得跟我交朋友是很给我面子的事。

    真是世界之大，无奇不有。

    那人又开口道：“我姓燕，叫楚风，直接唤我楚风便是。”

    燕，这是国姓。

    “我叫陈重，你是燕楚王室的人”陈重直接说出了心中疑问。

    楚风道：“你来的时候我有没有问过你为什么来”

    “没有。”

    楚风又道：“那我有没有问过你是谁家住何方”

    实在是没有，陈重心里奇怪道，这人非但没有问关于我的任何讯息，之前更是连一句询问的话都没说过。

    楚风道：“所以你也不能问我，就算是朋友，之间也有许多秘密。”

    说完他便闭上眼睛，很快眼眉处再次被冰霜合上。

    陈重心中虽还有很多话想说，但看见他已经结束了谈话，便自顾自的走出了小径。

    一直到夜晚，风雪寒夜，陈重觉得身上发冷，便开始打起了爆骨拳。

    一声声连珠爆骨噼啪响起，一刻钟便推上了百五十响，四周的热气层层散开，总算暖和了起来。

    随着拳风所至打出气浪，身形逐渐加快，越打越快，陈重的身体四周似蒙上了红芒，但双拳却又是黑色的仙灵匹练。

    “你的爆骨拳能打多少响”

    空旷的主洞口蓦然出现声音，陈重停下来回头望去，楚风什么都没穿，就如此自然的走了出来，腰间只挂了一张凝成“块”状的白布，几乎就若隐若现。

    陈重脸上顿时有些不自在起来，他接受不了这种“坦诚”的行为。

    他轻咳了一声，微微转过头去，“大概是二百多响。”

    楚风道：“你今年十五，还是十六”

    “刚满十五。”

    “那应该是能进宗门的资质，真是不错。”

    “我没有仙根，”陈重准备稍微隐瞒一番，因为也不知对方底细与心性。

    楚风摇了摇头：“仙根有什么稀奇，先天仙根有些也是五品废根，后天衍生的仙根也有可能是一品道韵，本就是心性决定一切，而不是仙根。”

    陈重忽而抬起头看向他，几乎所有的典籍都在阐述仙根的重要，宗门武府，选门生也同样以仙根为主，但楚风的话他倒是第一回听说。

    却觉得他说的更有道理。

    楚风接着道：“以仙根寻资质，是愚钝做法，许多武者皆因此，自小便失去了希望，你可知希望对于一个人多么的重要”

    陈重低眉，似有所感道：“我太知道了。”

    楚风点点头，“那就是了，你现在资质，比那些豪族宗门的子弟要好得多，若不是心存希望，恐怕你也难走到这一步，这份天资，也就差我一线罢了。”

    陈重嘴角抽了一下，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转而尴尬的问道：“你为何，为何不穿衣物”

    “因为自然，”楚风高深莫测的看向洞外远方，“世人皆道绝凡情，其实走错了路，融于自然，便是融于天地，而道韵在天地，如此，感悟、心性便会更加深刻。”

    楚风说完接着道：“我在半年前一个契机，悟出此理，如今获益匪浅。”

    “什么契机”陈重好奇道，契机是一位修士较为重要的机遇，有时灵光一现，若抓住契机，便能一通百通，突破瓶颈。

    楚风淡然道：“半年前，一伙猎人误入山洞内，拿走了我的衣物。”

    陈重：“……”

    见陈重不说话，他又耸耸肩：“凡是的发生总是有利于我，要往好处想。”

    这是结论，结论往往有一定的道理，同时也代表了谈话结束。

    楚风说完，便意兴阑珊，旋即走向了小径寒潭。

    跟楚风一番交谈，陈重也大约知晓来燕楚国的雏形，也感觉到这个人不但是个怪人，所说的话也有许多道理。

    陈重咀嚼着那句结论，沉吟半晌，渐渐心性开悟了些。

    若非陈家发难，我纵是天资妖孽，或许也是个飞扬跋扈之人。

    若非赵家欺辱，我已失去了仙根，又何来不甘、悲愤也不会如此沉稳、孝道。

    “凡是的发生总是有利于我。”

    陈重又反复念了几遍，长舒一口气，盘坐运行观想法，在仙根一界中凝练，意识一晃，便是一夜。

    晨曦，陈重从观想中苏醒，径直向寒潭小径内行去，见楚风又已凝成冰块，出声问道：“我进洞之前听见附近有瀑布冲刷之声，为什么进来反而听不见”

    楚风连眼睛都未睁开，懒散道：“你往后洞出去，那里有一片雪峰，攀过峰顶，便可见围住的谷底，谷底就有瀑布。”

    “那，这附近有没有仙药……”

    “做什么用”

    “恢复精元。”

    “有，”楚风肯定的道。

    陈重心里涌起一阵火热，果然，山林深处有灵药，地志典籍上并未胡说。

    “但有灵兽护卫，并且在你之前，已有一伙人穿越山洞，去了谷底。”

    陈重瞪大了眼睛眨了眨：“一伙人从你洞府里过去，你都未曾阻止”

    楚风也瞪大了眼睛看着他：“我已没有衣物给他们偷了，无妨。”

    陈重被他这温吞吞的性格气得胸口发闷，跺了跺脚，转身快步朝后洞口跑去。




第43章 收放自如
    陈重从后洞口出来，眼见一片崖，这里竟没有半点可落脚的路，只是峭壁。

    风雪刀割一般刮出哭嚎声，瞬间将陈重的粗布麻衣冻成硬块。

    按照楚风的说法，到此处需得从洞口攀岩向上，站到顶峰。

    山洞纵深约有百丈，陈重思索应是两座连峰，若从前洞口攀登，耗时会更多，等爬上峰顶再来到这边，怕是黄花菜都凉了。

    陈重把心一横，不去看下面的万丈深渊，将仙灵运足到四肢百骸，刚攀上去几步，发觉冰面很滑，并非积雪峰顶，若是在用力嵌进山缝里，恐会造成冰壁大面积脱落。

    那样的话就麻烦了。

    这时候下方忽然传来楚风的声音，“明明有仙灵，还跟我说没有仙根！你这个人不老实！”

    陈重歪着脑袋用余光看去，只见他腰间围着的一小块白布在风中吹得左摇右晃，整个身体几乎露在外面，居然浑然不觉。

    楚风向山壁上一跃，接着吐气开声：“看好了！”

    他四肢并用，如同一条壁虎，臀部则是高高拱起，十根手指似乎有冰晶般的仙灵涌动，奇怪的是根本不像寻常修士那般，仙灵显露于外。

    而是十分凝实且内敛，若不是仔细看，且色差很大，根本就分辨不出来。

    陈重这时才心下骇然，仙灵入体，返璞归真，那是即将入先天的征兆，这个楚风看上去年岁不过比自己大了四五年而已，竟然已经是后天圆满灵动境强者了吗

    他压着仙灵，一边快速向上攀爬一边对陈重道：“仙灵外放与内收，是两种不同的流向，你需要控制，外放产生斥力，内收产生吸力。”

    “若是做得好，攀登这绝壁也不过如履平地罢了。”说着楚风已爬到了陈重头顶。

    这下陈重连头也不敢抬，因为楚风根本还在一丝不挂，并不是每个人都可以接受与自然融为一体的。

    但他开始尝试起楚风所说的方法，内收仙灵。

    仙灵在观想时可在体内游走，以意念引导，依次运行四肢百骸、所有血脉关隘，便称作“周天”，周天亦有循环往复之特性。

    通俗的说，观想运行周天时，属于仙灵的横纵向面引导，由上及下，由下往上。

    而此刻外放与内收，则属“内外向面”，即与观想时相垂之面，便是由外而内，由内而外。

    观想时以横纵周天，拼杀时则是内外收放。

    短短几息，陈重就明白了楚风之意，在指尖运转仙灵，只要衔接好收放之间的循环往复，便可做到持续产生吸力。

    这就是“收放自如”这个境界的评价。

    正真做到此的，无不是对战斗有极高才情之人，显然楚风就是一位，陈重也应当是。

    他起先艰难的控制，慢慢向上，指尖吸力刚好在仙灵涌动出来如涨潮般时，便抓住缝隙，等待灵气内收如潮落时，便凭借吸力快速攀爬。

    如此，还是花了一番力气，到了峰顶，这时候楚风已然在放眼远眺，白茫茫一片世界里，隐约可见几个黑点刚好很远处前行，在这无可隐藏的视野下显得略微突兀。

    “学会了”楚风转过头看着他，其实他教给陈重的，不仅是登山的秘诀，更是一种战斗的法门。

    若是将内收比做潮落，那么高明的修士定然奋力将潮落的时间拉长，同时加快积蓄，一旦积蓄足够且快速，当潮涨之时，便是汹涌澎湃。

    是以这世上便有两种极端的修士：一种把最稀松平常的通用剑法使出剑罡，威力崩天裂地，另一种把道品剑诀用得像个屁，除了招式精妙看不出半点威力。

    这个中区别就在“收放自如”四字上。

    当然，那只是极端情况，通常修为相差不大的修士，若是仙根有些差距，亦可用此战斗才情来补充，也可用武技、仙法权衡。

    这世间，越是强大的人，各方面都会很强。

    陈重只是攀登了一段山壁，便明悟了许多，看向楚风的眼神也愈加亲和，若不是他光着身子，陈重倒愿意跟他勾肩搭背一番。

    楚风凝神看了下面一会，道：“接下来你自己去，我得回去修炼了。”

    “嗯，”陈重淡然的说道，他也不太习惯被人一路护着走，毕竟一直都是一个人来着。

    楚风原路下了崖，陈重则是沿着峰顶山路滑降下去，这些峰顶虽然对外的坡度十分陡峭，机会是直峰，但向着谷底的方向却是稍稍有了些倾斜弧度。

    可以缓慢的滑下去。

    坡道并不滑，很快到山坎下的一条窄小道路，丝毫没有雪印，许是一夜暴雪，已经将脚印覆盖。

    在峰顶看时觉得很近，但若是实际追起来，那些人却实在是很远。

    陈重停下脚步，思索着，此刻有两种方法，一是追上他们，并赶在这伙人和护宝的灵兽战斗时趁机拿走仙草。

    二是返回山洞内等待，等他们路过时，袭杀！

    考虑了一会，陈重摇摇头将第二种方法抛去，如果在原地等待，还不知道要等多久，并且，万一这伙人全被杀了，岂不是要平白耽搁几天时间

    自己哪还有这么多时间去等要是一个月之后不去龙婆城找宁崖，那些秘密迟早会被泄露出去。

    谁让当时没把尾巴清干净，被宁崖抓住了把柄。

    “唉，还是得争分夺秒，想办法找到仙药，然后下山，只是如此一来，修炼功法的时间又得再次拖后。”

    陈重想了一会，决定追上去，不管是谁先想办法把仙药弄到手，毕竟那是让父亲续命的希望。

    他可没忘掉在那夜里母亲曾说过，爹也活不过十五岁。

    精元亏损，对于凡人来讲是很难补回的缺憾，这些年一直让父亲备受其苦，眼看就要出现希望了，陈重也不由得着急起来。

    他并未沿着小路蜿蜒前行，而是选择从目前所站的山坎直接滑下去，大约有几十丈距离，跌跌撞撞到了宽阔的站定处，距离真正谷底只剩一小段距离。

    这时候陈重眼前已经被参天雪白的树木遮蔽，在他落到地面的一瞬间，面前的积雪蠕动了一下，接住微微抬起来，露出一双漆黑的眼睛……

    “这是……”



第44章 孤狼
    从一片白雪覆盖的土地上冒出一个身影，渐渐清晰。

    陈重才看清那是一匹雪狼，一匹受了伤的狼。

    眼神孤寂，但并不仇恨。

    它从雪里站起来，四周顿时如有一把看不见的剪子，在地面上裁出一块布匹般，随着雪狼抖落积雪，扑簌簌的落下。

    是陈重落在地面的声音惊醒了它，但它站起来的第一瞬间不是攻击陈重，而是警惕的望向左右。

    发现只有前方站着一个人族后，绿油油的眼睛才紧盯着他，呲出獠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