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花散尽笑满面江彦丞谭璇

    江彦丞略略低头看了她一眼，那无争无害的眼睛里竟都是温柔笑意，好像一切都听谭璇的，她说他们已经结婚就结婚，说他们正在交往就交往，他百依百顺。

    果然，他笑，顺着她：“是，我们正在交往。”

    首富江振业的儿子和谭老将军的小孙女正在交往，这种强强联合的关系，让婚礼现场彻底乱了。

    虽然江家是商人，谭家是权贵，可像江彦丞这样明目张胆地把“配不上她”几个字挂在嘴边，是给了谭家多大的面子啊！明显跪舔的姿势，让谭小七狠狠地长了脸。

    江振业在商场上摸爬滚打几十年，最是精明，与身后表情又担忧又欣慰的贵妇对了一眼，他转向谭老爷子道：“谭老，小儿女的事我们做父母的也很意外，不如等婚礼过后再慢慢地说。很抱歉我这逆子不懂事，莽莽撞撞地就闯进来了，还请谭老和靳院长多包涵。”

    他明里是责骂江彦丞，暗里却是给了这一对鲁莽的情人台阶下，谭老的目光从江彦丞身上移到谭璇身上，蹙眉严厉道：“小七，你们去旁边等。”

    谭璇心里乱糟糟，她看了红毯对面的陆翊一眼，陆翊也看着她，可再没有理由留在红毯上，她牵着江彦丞的手走向一旁的草地。

    司仪忙尴尬地暖场，音乐也换上了愉快甜蜜的曲子，新郎新娘完成了婚礼上必经的流程，有关生老病死是否不离不弃的问答，互相为对方套上结婚戒指，亲吻新娘……

    全程陆翊都单膝跪地，与轮椅上的谭菲视线平等。

    如果这都不算爱，还有什么是真爱

    摄影和摄像围着这对新人，周围人也终于从谭璇和江彦丞的打扰中转回对一对新人的祝福上——英俊温柔的新郎，残缺却美好的新娘，他是锦城最前途无量的年轻医生，她是身有残疾却声名远播的设计师，他们拥抱、接吻，就在离谭璇不到二十米的地方。

    谭璇的心麻木不仁，右手下意识地摸了摸左手无名指的位置，忽然一只手臂圈住了她的肩膀，谭璇抬起头来望向江彦丞，江彦丞将她往怀里搂了搂，微笑着示意她向前看。

    摄像师正在记录所有宾客的笑容，成为婚礼上的另一种纪念和对新人的祝福。

    谭璇不得不微笑，弯起唇角面对镜头，她第一次厌恶镜头。

    “这里，这里，嗯……祝菲姐新婚快乐，和菲姐夫百年好合！”

    有年轻的女孩子大大咧咧地抢着入镜，将祝福的话说得磕磕绊绊，摄像师冲她竖了竖大拇指，又移向了下一个人。

    离开了镜头的直视，江彦丞还是没松开他的手臂，谭璇被他圈在怀里，面对着在场宾客或多或少的目光，她有点骑虎难下，眼前的状况超乎她的预料。

    她仰起头对江彦丞道：“我们……”

    江彦丞的表情却非常自然，演技好得惊人，他的手绕过她的肩轻捏了捏她的脸，笑道：“照全家福了，在叫我们呢，我们过去吧。”

    谭家、靳家的人都围着新郎新娘，摄影师让先拍一张所有人的合影，江振业作汀兰庄园园主和证婚人，理所当然和谭老爷子、靳院长还有新郎新娘站在一起。

    跟在江振业身边的那个贵妇见江彦丞和谭璇过来，喜极而泣似的拍了一下江彦丞：“唉，你这孩子……”

    她打住没说，却亲热地拉住了谭璇的手，脸上都是欣慰的笑，柔声道：“谭小姐，我们家彦丞以后就拜托谭小姐照顾了。”

    谭璇的头很疼，领证时没有想过太多，只是为了自暴自弃加刺激陆翊，可到了婚礼现场才发现婚礼和婚姻都不只是两个人的事，尤其是她还拽了个不是普通人的普通人领了证。

    结果，她没有刺激到陆翊和谭菲，却给自己的不归路上埋下了颠簸的隐患。

    “我……”谭璇有点受不了那贵妇的热情，“您……”

    江彦丞站在谭璇左侧，微微朝右边的她俯身，哑着嗓子解围道：“这位是我姨妈成玲玲，你可以跟着我叫阿姨。”

    “阿姨……”谭璇的嘴都快僵了。

    “好，乖孩子。”成玲玲差点要喜极而泣了，还握着谭璇的手不放。

    在场的宾客都忙着听摄影师的指挥站定位置，这时，谭璇余光瞥见一双修长笔直的长腿在她旁边停下，一个熟悉的温和嗓音开口道：“彦丞，回来了啊”

    谭璇转头，却对上一双温和含情的眼睛，正礼貌地注视着她，居然是昨天在江宁广场被她无辜过肩摔的男人。

    “是你”谭璇已经不再觉得遇到谁是个意外，偌大的锦城原来这么小，“你的身体怎么样有没有不舒服的症状”

    那男人着一身蓝色西装礼服，比昨天商场里碰见时更正式，天生的衣服架子显露无疑。

    他冲谭璇眨了眨眼，将一根手指压在唇上，轻声道：“嘘——请为我保守这个秘密，嗯”

    谭璇会意，毕竟被一个女人过肩摔这种事，换成是谁都不想声张的，她笑着点了点头。

    谭璇问出那句话，成玲玲和江彦丞的脸色都变了，而当江哲宇以这种轻佻随意的口吻回答时，成玲玲几乎就黑了脸。

    江彦丞却轻搂了谭璇的肩，不动声色地笑问道：“怎么，你和我大哥认识啊”

    “你大哥”谭璇偏头仰视他。

    江彦丞只是笑，不说话。

    江哲宇却已经主动地朝谭璇伸出手：“谭小七，你好，正式自我介绍一下，我是江哲宇。”

    “你好，谭璇。”谭璇伸出手与他握了握，今天在场的所有宾客还有不认识谭小七的吗谭璇无须解释再多。

    江哲宇的眼睛温和含情，收回手后得体地笑道：“七小姐，我是今天两位新人在庄园举行婚礼的后勤管家。刚才谭老的意思是，你虽然与彦丞正在交往，但到底还没结婚领证，这种全家福的大合照，谭老还是希望你与家人站在一起。所以，让我过来说一声。”

    江哲宇说完，眼睛含笑扫了江彦丞一眼。

    谭璇太阳穴跳着疼，她今天稀里糊涂的，前半场还能掌握主动权，后半场根本是被人牵着鼻子走，江彦丞带她去哪她就去哪，连自己该站的位置都错了。

    虽然江哲宇说的“正在交往”“还没结婚领证”并不准确，但谭璇还是从江彦丞的怀里跳开，对江哲宇道：“谢谢你提醒我。”

    她说着，也不和江彦丞打招呼，从江家这边回去谭家那边。

    江哲宇看着谭璇的背影，转过头对江彦丞笑道：“彦丞，这次收获挺大啊，出差这一个月好玩吗没想到一回来就带了个女朋友。成姨是不是很欣慰”

    不等成玲玲说话，江哲宇已经挪步站到了江彦丞的身边，还是保持温和无害的笑，却掺杂了若有似无的揶揄：“但是好像谭老并不太高兴，彦丞，你这个女朋友挺可爱的啊。”

    江彦丞的唇角轻轻地抿住，兄弟二人中间弥漫着一股看不见的火药味，江彦丞也笑：“大哥真有眼光，你弟妹当然可爱，可惜，有很多更可爱的地方大哥是看不见的。”

    江哲宇点头，想起什么似的笑意加深：“虽然看不见，但可以想象……”




第034章 就缺一个谭家小妞
    “那位请您往左边站一点，侧一点身体，对……”摄影师还在指挥站位，谭璇的母亲见林清婉见谭璇走过来，一把将她的胳膊紧紧抓住，压低了声音责备道：“小璇！你太不懂事了！妈不是和你说了，不要来参加婚礼吗刚才你在婚礼上闹这一出戏，你让妈妈以后怎么见你三伯、三伯母！”

    谭璇被母亲拽得趔趄了一下，魂不守舍地险些栽倒。

    “小七，你过来。”谭老爷子忽然发声。

    母亲林清婉收起严厉的表情，面带微笑将谭璇往谭老爷子那边：“快，爷爷叫你。”

    谭璇走过谭家几个小辈的哥哥嫂子姐姐姐夫，走到谭老爷子身边，不敢看他。

    谭老坐在第一排正中央的位置，右边是老夫人，左边是坐在轮椅上的新娘谭菲。

    “小七，你挨着你六姐。”谭老说一不二地下命令道。

    谭璇于是挤进去，矮下身体蹲在了谭菲的轮椅旁边。新郎陆翊蹲在谭菲的左侧，这场婚礼无论是仪式还是这最后的合照，都以残缺的新娘为基准。

    “小七……”捧着花的谭菲伸出右手，搭在了谭璇的肩膀上，洁白的头纱一角碰到了谭璇的脸。

    谭璇不敢转头看，她爱着和恨着的那两个人在她的左边，她希望他和她幸福，却又不希望“他们”幸福，她实在太恶毒。曾经最想嫁的男人与她保持着同样的半蹲着的姿势，可他们中间横着一个他的新娘。

    “来，一起看镜头，好……相亲相爱……”摄影师指挥道。

    快门声连续响了几次，大合照拍完了。

    “现在是新人和父母长辈合影。”摄影师道。

    剔除无关紧要的外人，新娘谭菲的父母、外祖父母和谭老夫妇二人，已经占了很大分量，而新郎陆翊那边居然只有一个瘦瘦高高的少年，戴着副黑框眼镜，脸色苍白，看起来就不太健康，也许是婚礼现场人多，双眼还有点怯生生地不敢看人。

    新郎陆翊将那少年的胳膊轻拉了一下，让他站在自己身后。

    “那孩子是谁十**岁的样子，还这么怕生啊”

    多少双眼睛在盯着新郎新娘和谭家人的一举一动，一点点的风吹草动他们都逃不过议论声。

    “看长相和新郎有几分像，好像是新郎的弟弟。”

    “这新郎到底是什么来头啊结婚连个长辈也没来，爸爸妈妈一个人也没看到，就一个十**岁的弟弟来充场面，谭家怎么就肯把女儿嫁了”有人实在想不明白。

    有人语带嘲讽道：“呵，你们年轻，不知道陆家也正常，很多年之前也是个有家底的，在锦城虽然算不上数一数二，和现在的宋家、叶家那也是能比得过的。后来吧，出了个败家子儿，沾上了赌，把好好的家底儿都败光了。用老古话说，陆家现在就是一破落户儿，说好听点叫落拓的贵族。”

    “啧啧，原来是这么回事。看样子这新郎也是争气，脸面抛开，入赘谭家，做个好女婿，少奋斗多少年啊！”有人摇头叹息，“六小姐虽然样样都好，可这腿不能走路，就是个最大的麻烦，任谁摊上双腿残疾的老婆也吃不消。听说追求六小姐的人不少，也不乏名门贵胄，但六小姐偏偏就嫁了个破落户儿，你说这婚姻能猜得着吗”

    有人不以为然：“我看谭老也是精明，谭家谁傻啊”

    “怎么说”

    “和谭家联姻，明里暗里谁肚子里没点别的想法名门贵胄的公子哥儿瞧上六小姐，花惯了的，怎么保证他们不在外面另找人”那人停顿了一下，道：“可这破落户儿不一样，他自己的前程还系在谭家人的身上，他就算有别的想法也要掂量掂量了。谭家碾死他就像碾死一只蚂蚁，结婚后，他只能加倍地对六小姐好，不然谭家踢了他，他的前途就等于废了。所以啊，我才说谭老精明，这种家庭不对等的婚姻关系，互相都有缺陷才能长久嘛！”

    “很有道理啊，看样子六小姐这婚姻双方都被套牢了。那你分析分析江家和谭家怎么回事”八卦的心愈烧愈旺，怂恿道。

    “这可不好说。”那人笑眯眯，“富豪排行榜上首位的江家，穷的只剩下钱了，缺的也就一个谭家的小妞了。不管那七小姐多荒唐、身价多少，只要她姓谭，嗨，江家这地位就算是屹立不倒了。强强联合，没的说。你看吧，江振业的脸上笑得多开心，婚礼前半段他可没这样外露吧我看啊，江家的殷勤还在后面，一定会费尽心机把谭小七娶回去的。”

    这些八卦的人群里，叶锦天将掏出的手机录音按了个暂停，从婚礼现场的自助甜品里捞起一杯马卡龙冰淇淋，含着勺子晃去找宋世航了。

    合影还在继续，新郎新娘成了必备的道具和背景，让一拨又一拨的亲朋好友合影留恋。

    终于得了空独处，成玲玲将江彦丞拽到一旁，关切地上下打量他，这才能问道：“彦丞啊，你这一个月去哪儿了阿姨快急死了！你再不回来，我肯定会去报警了！”

    “你脸上的伤疤是怎么回事我的老天啊，才一个月不见，你把自己弄成了什么鬼样子有没有去医院检查检查”

    “你不知道你不在的时候江哲宇他……”

    成玲玲说个不停，完全没给江彦丞插话的机会。

    江彦丞的目光放远，看到谭璇站在她妈妈林清婉身边，正低头听她妈妈说话，江哲宇与新娘谭菲的父亲谭**正在说话，二人聊得很投机。

    江彦丞哑着嗓子打断成玲玲的追问：“阿姨，我没事，就是出去玩儿了一圈回来。”

    听到他沙哑的嗓子像是裹着东西，成玲玲拍了他一下，脸上都是焦急：“你去哪儿玩儿了一圈玩得嗓子都说不了话还能把自己玩成废人吗”

    江彦丞耸耸肩：“攀岩、蹦极、极限运动，受点伤很正常，嗓子发炎了，正吃药呢。你瞎担心什么”

    成玲玲见到江彦丞，心里已经放松多了，听他说没事，又把心收了回去，随后朝谭璇的方向看了一眼，压低声音道：“不管你怎么把自己弄成现在这个样子，你唯一做的正确的一件事就是和谭家七小姐交往。阿姨太欣慰了，只要你和谭家七小姐结了婚，我们在江家的地位就更稳固，如果有了孩子就更好，就算你爸爸再拿你当外人，总不会不认自己的孙子啊……”

    江彦丞的唇角勾起一丝凉薄的笑意，那双平静的黑眸也染上一层寒霜，遥遥地望着谭璇的背影，说了句让成玲玲噎住的话：“阿姨这么想拿住江振业的心，怎么不自己生一个儿子”

    “彦丞……”成玲玲脸上涨红，气得说不出话来，“我到底是为了谁好！”

    “成姨，彦丞，爸爸说让你们过来合影。”江哲宇从远处走过来，保持得体的微笑看着正在说话的两人。

    江彦丞抬脚就走，成玲玲又气又恼地跟上。

    江家一家人与新郎新娘合影，站定位置之前，江振业面带微笑地朝林清婉谭璇母女走过去，笑问道：“四少奶奶，我们江家人少，犬子彦丞正与七小姐交往，不知道七小姐能不能过去一起拍个合照新娘新郎都是谭家人，七小姐也不用太害羞。”

    首富江振业亲自来请，林清婉就算再怎么觉得不合适，也不好推辞，她转头看了谭老将军一眼，谭老没什么表示，林清婉也就放了手，对江振业道：“江先生太客气，小儿女的事我们做长辈的也不能替他们决定，以后如果能成亲家当然最好，如果成不了，也是我们谭璇没有福气。”

    林清婉说完，轻推了下谭璇的胳膊：“随江先生去吧。”

    江振业对林清婉点头示意了一下，这才同谭璇一同往新郎新娘处走去，虽然林清婉出身平凡，却不愧是谭家的媳妇，说出去的话滴水不漏。小辈可以糊涂地谈恋爱、交往，但婚姻大事却不一定成得了。

    林清婉先给江家打了个预防针，没有一丝女儿即将嫁入首富之家的欣喜和满足。

    但婚姻大事，其实最重要的还是小辈本身。

    江振业没有长着一张商人常见的富态的脸和标志性的大肚腩，相反，他的身材保养得相当好，脸也是近六十岁的男人中难得一见的紧绷和英挺，整个人的气质非常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