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花散尽笑满面江彦丞谭璇

    江彦丞从来不是个心大随意的人，一切事情他都习惯掌控，尤其是谭璇的事，好在他的眼线很快给了他回应——有关部门得知陆翊醒了，作为刑事案件的重要证人、当事人，陆翊肯定得配合调查。

    “boss，这件事，我们就不好插手了。”周密汇报完，补充了一句。

    “陆翊的情况怎么样”江彦丞问。

    周密知道他的意思，回答得很到位：“刚从icu转普通病房，情况应该不错，就是不知道有关部门去过之后，他还能不能撑住……毕竟陆放的案子还有仁信医院的案子都跟他有关。”

    这正是江彦丞所担心的，法律从来不会因为谁可怜谁无辜，就轻松地将事实一笔带过，陆翊这一关要是过不去，谭璇一辈子都要活在阴影里。

    仁信医院。

    有关部门来了不止一拨人，跟医院进行了沟通——

    陆放故意杀人未遂，反而永远没再睁开眼，这是刑事案件，陆翊作为陆放唯一的亲人，肯定要配合调查。

    仁信医院的恶意杀医案件牵扯过多，陆翊作为受害人，更要配合调查。

    由杀医事件关联仁信医院的医药代理黑幕、滇南的假药案，因为李明喻的指证，更让陆翊陷入被动的局面。

    “陆翊刚做完换心手术，你们现在进去办案子，他会死的。”谭璇也在场，急切地想要争取时间。




第683章 陆翊什么都知道……
    在仁信医院和有关部门协调沟通的时候，谭璇显得很渺小，她无权干涉任何一方的安排。最后双方达成了一致，将协助调查的时间推后两天，在此期间，有关部门会安排工作人员留守医院，以防情况有变。

    陆翊从进了icu，到他出来，人生已经彻底改换。

    医院方面知道这件事很棘手，一面要保证患者的健康，一面又得配合调查，于是，在沟通结果出来以后，丁主任又叫住了谭璇：“那个……小谭啊，你也知道陆翊的身体，现在承担不起风险，可是，警方那边也要配合调查，迟早会把陆放的事情公开，陆翊早晚得知道。作为他的主治医生，我担心他受不了这个刺激……”

    丁主任说得含含糊糊，欲言又止，相同的话，明明他中午已经说过一次。

    谭璇心里更乱，可预感到丁主任有话没说完，她皱眉道：“丁主任的意思是”

    丁主任也不再藏着掖着，提议道：“你现在是陆翊最信任的人，有你在他的身边，对他的病情也有帮助。既然陆翊迟早会知道陆放的事，不如由你来告诉他，也能让他有个心理准备……”

    “……”谭璇只觉得脑袋嗡嗡作响，最后丁主任说了什么，她也没听清。

    因为陆翊的身体虚弱，不能承受打击，所以让他“最信任”的人，亲手撕开他或许已忘记的致命伤。

    多残忍。

    谭璇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回陆翊病房的，等她回去才发现陆翊已经醒了，在护工的帮助下靠在床头，正在喝水。

    “年年。”陆翊一偏头看到她，依旧苍白的脸色又带了笑。

    他越笑，谭璇心里越难受。

    “你怎么醒了不多睡一会儿”谭璇觉得自己大概是失去了说话的能力，问出的都是无关痛痒的废话。

    “睡不着。”陆翊把水杯递还给护工，一面笑着：“刚才觉得房间太安静，就看了一会儿电视。”

    “有好看的节目吗最近有些综艺很好玩儿，很多是关于旅行还有美食的……”谭璇点点头，顺着陆翊回答着，脑子里想的却是丁主任的话，她要怎么开口

    等护工离开病房，陆翊静默了一会儿，没有回答谭璇的问题，而是笑了一下，淡淡地说道：“年年，带我去看看陆放吧。”

    “陆翊……”谭璇猛地抬头。

    陆翊正平静地注视着她，眼神里有她看不懂的东西，似乎暗潮翻涌，又似乎死灰一般。

    他还是安静地笑，声音虚弱而温柔：“他一个人睡在那种地方，我怕他冷。”

    谭璇心如刀绞，拼命忍住泪，她不敢哭，不敢笑，扯开唇角道：“陆翊，不是……”

    她不敢问陆翊是怎么知道的，陆放还在医院的太平间，应该没有哪个医生护士敢当陆翊的面提起陆放的事。

    陆翊一直平静地靠在床头，视线没有离开过谭璇，将她所有的反应都收入眼底，他轻轻地问：“现在连我的年年……都开始骗我了”

    “我没有……”谭璇一慌，脱口而出道。

    她觉得陆翊的反应太过平静，平静到让她觉得心慌，她怕他随时会崩溃。根本不需要丁主任来劝，更不需要她来出头做这个恶人，陆翊什么都知道。

    “那能陪我去看看陆放吗我只看他一眼……”陆翊笑道，“我这个做大哥的，应该去送送他才对。”

    陆翊的请求让谭璇无力反驳，她预想过很多种可能，独独没想到会走到这一步，陆翊的伤口他自己面对，她唯一能做的，只是陪他去看看陆放……

    “好，我先去问问丁主任……”谭璇答应着，却不敢擅作主张。

    半个小时后，仁信医院地下一层的太平间。

    医院的医护人员都等在外面，只有谭璇陪着陆翊进去，这也是陆放出事以来，谭璇第二次见到他的“遗体”。

    第一次是医院宣布陆放脑死亡，当晚他的心脏被移植给了陆翊。

    和所有器官捐献的志愿者一样，在心脏摘除的时候，医护人员都会给志愿者和家属致以最大的敬意，家属的情绪往往或隐忍或激动。

    可是，现在陆放的心脏在陆翊的身体里跳动，谭璇无法想象陆翊的心情，又或者——

    谭璇心存侥幸地想，也许陆翊不知道换心手术的心脏供体是陆放的

    太平间的尸体冷冻柜有一格打开着，上面标着遗体的姓名和身份信息，陆放安安静静地躺在里面，脸上结了一层寒霜，瘦瘦弱弱的十八岁少年，再也不会睁开眼睛。

    谭璇怕陆翊倒下，一直站在他身边，她不敢先出声，也不敢继续沉默，就在她要开口的时候，陆翊忽然笑了一声，苍白的手抚上了陆放的头发，虚弱的声音带着叹息：“陆放，大哥来迟了。”

    一句话，逼得谭璇眼眶发热。

    她经历过太多次失去，陆放之于她，又何尝不是亲密的朋友家人

    她还记得陆放在她生日前夕，送给她的拍立得相机，上面刻着的两个字母是：“ln”，她原本不知道这两个字母的意思，以为是陆放的恶作剧，可现在她明白了，那两个字母的含义也许是陆年年

    陆放直到死去的当晚，才知道她跟他们兄弟俩没有任何血缘关系。

    那么，在她跟陆翊因误会分手一年多以来，陆翊和陆放根本是拿她当至亲看待，不敢靠近，不愿远离，这其中的煎熬她也不敢去想。

    “伤口……一定很疼吧”陆翊忽然又是一句叹息般的喃喃，将谭璇从回忆里扯了回来。

    “陆翊……”谭璇上前半步，她都听见了，也看到了——陆翊此刻的手正放在陆放心脏的位置。

    陆翊真的什么都知道！

    他知道陆放出事了，知道他的心脏供体是谁，知道陆放在死前死后都经历了什么……

    “我没事，年年。”陆翊见她走过来，没回头看她，只是笑了笑，苍白的手还在触摸着陆放的遗体，他的声音在这空空荡荡的太平间内，也染上了一层冰冻的寒意，冻得谭璇打了个寒颤：“别担心大哥，陆放，好好去吧，不用受苦了，大哥都知道了……”

    是的，他怎么可能不知道呢在他从icu转到普通病房的第一天，就已经有人给他讲述完所有的故事情节，告诉他，他的弟弟如何恶毒、如何故意杀人未遂，又是如何被活生生挖去心脏，只为了救他一命。

    陆放啊，他的弟弟，他才十八岁，从出生开始就隐疾缠身，却意外地很懂事，他们兄弟相依为命活到今天，却被人玩弄于股掌之中！

    他的所爱，成了别人的妻子，与他情缘已尽。

    他的弟弟，成了太平间里的一具尸体，等他认领。

    他自己呢，接受了弟弟的心脏，拼成了一个完整的活生生的人……

    多可笑啊，这世道！多可恨，那个只手遮天的魔鬼！



第684章 陆岁岁的表白
    “陆放，大哥答应你，会好好地活下去……你跟大哥一起好好活下去……”陆翊面对着一动不动的尸体，笑着说。

    谭璇站在一旁，一点不敢松懈，全程注意着陆翊的一举一动，她担心他倒下去，可他没有，一个人悲伤到了极致，肯定是要出问题的，更别提陆翊才做完换心手术。

    果然，在她紧张看护的时候，陆翊忽然一个趔趄，捂住了自己的心口，另一只手勉强撑住了冷冻尸体的柜子。

    “小心！”谭璇忙搀扶住陆翊，急切道：“陆翊，节哀顺变，你的身体要紧，我们回去吧”

    连她自己也没有发觉，她的声音里带了哽咽，一口气堵在那，不上不下，愧疚、无力、心疼，她什么情绪都有。

    “年年，别担心，我没事。”陆翊缓了缓，抬头冲谭璇笑了，轻轻拍了拍她搀扶着他的那只手，安抚道：“对不起，年年，让你陪我来这种地方。我想尽快把陆放的葬礼办了，一直让他住在这里，陆放应该不喜欢。”

    陆翊的手握住她的手时，谭璇怔了一下，在她做出反应之前，陆翊已经松开了她的手，说着有关陆放葬礼的事宜，他在寻求她的帮助。谭璇再没有心思去想陆翊的举动是有意，还是无意。

    “好，你放心……”谭璇答应着。

    无论是三伯父那边，还是她，对于陆放葬礼的事早有准备，最担心的只是怎么跟陆翊开口。现在陆翊自己提了出来，葬礼很快就会着手准备。

    离开太平间之后，更让谭璇意外的是，陆翊不仅没躺下休息，反而直接请有关部门的人进来，在病房里录完了口供。

    “我们根据嫌疑人生前发出的最后一条消息，基本可以推断他有故意杀人的意向，陆医生，你应该也已经看到了那条消息，是吗”警官在问话。

    陆翊面色平静地握着他自己的手机，当着警官的面开了机，随后递给了他们：“证据都在这里，我愿意配合你们的调查。但是……”

    陆翊顿了顿，虚弱而缓慢地请求道：“但是，调查结束之后，这个手机请务必还给我。那是我弟弟生前给我的最后一条消息。”

    即便那条消息直白而疯狂，记录着十八岁的少年崩溃到极点时的人生选择，也记录着陆翊换心前最后的清醒和恐惧——

    “大哥，我去杀了谭菲那个恶毒的女人！我只是个废物，是个拖油瓶，我愿意跟谭菲同归于尽！她凭什么这样耍我们！凭什么欺负你！大哥，你要好好照顾自己，把年年姐重新追回来，她从前那么爱你，你知道她有多爱你，我不相信她会真的变心！你们一定会幸福的！永别了，大哥，我去见爸爸妈妈了，别伤心，跟魔鬼一起死，我很高兴。”

    陆放的最后一条消息，根本就是遗言，他已经做好了全部的打算，用自己的残缺生命去换谭菲的命，所以，他以疯狂的车速撞向谭菲，事先却没有系安全带。

    可惜，陆放死了，魔鬼还活着，还能操纵着医院里的护工，以社会新闻、娱乐新闻来刺激他。

    社会新闻里，陆放是故意杀人未遂的嫌疑犯，愚蠢到送了自己的命。他陆翊是被刀子捅了心脏的医生，涉嫌卷入仁信医院的假药风波，可怜又可悲。

    而娱乐新闻里，他的年年跟那个男人离了婚，那个男人在遗产继承上成为众矢之的，又在今天陷入了桃-色绯闻之中。

    “谢谢你的配合。后续有什么进展，我们会再来的。你好好休息。”

    警官离开病房，陆翊的注意力却全都在谭璇身上，他笑问道：“年年，是不是吓到你了”

    谭璇刚把警官送走，才关上门，听见这话，摇了摇头：“没有，反而是你，快躺下休息吧，丁主任说了……”

    “我看到那天晚上的监控录像了，你抱着我的时候，我其实想跟你说话，但是我已经说不出来了。我从没见你那样哭过，年年，对不起，都是我不好。”陆翊并不躺下，他一字一句轻轻地说着话，有关他被刺穿心脏时的心理状态。

    谭璇的脚步顿在了原地，那的确是段不堪回首的记忆，可因为有江彦丞在，她毫发无伤，那些心理上的恐惧，在陆翊险些丧命的情况下，显得不值一提。

    她抿唇，想着措辞，语气轻快：“不关你的事，是那个疯子……”

    她话没说完整，陆翊却打断了她，温柔且虚弱地问道：“年年，我想说的，不只是那天晚上的事。我从前做过的最后悔也最痛苦的选择，就是跟你提分手……对不起，都是我不好，是我害你哭了那么久，漂泊了那么远，如果这一切是我做错事的报应，年年，你愿意给我一个机会去弥补吗”

    陆翊的声音其实非常好看，从前谭璇追他的时候，即便他冷淡漠然，可他的声音真好听，带着天生的暖意。用谭璇当时跟司思她们花痴时的说法是——陆师兄连凶巴巴的时候，声音都那么好听，只要陆师兄肯跟她说话，哪怕凶巴巴也好啊。

    是的，无论是那些年恋爱时的陆翊，还是提分手时的陆翊，都是一样动听的嗓音，谭璇在漂泊的一年时光里，无数次地回忆过有关陆翊的点点滴滴。

    现在，在他们分手一年多，她和他各自结婚，她又离婚之后，陆翊问她，愿意给他一个机会去弥补吗

    谭璇不是傻子，她明白陆翊的意思，陆翊在委婉且直接地问她，他们之间是不是能重新开始，她能不能给他一个机会，去弥补过去的伤害，重新回到他们相爱的旧时光。

    那旧时光并不远，就在一年半以前。

    不，那旧时光甚至很长很美好，贯穿了谭璇五年无忧无虑的大学校园生活。

    “年年，我知道我现在这样说，很唐突，也很冲动。但我是一个死过一次的人，既然能活下来，我不能再藏着对你的爱不说。”陆翊似乎预料到她的反应，笑了笑，语气尽量轻松，只是仍旧中气不足，连温柔也变得缓慢：“当然，我没有想给你压力，也知道伤害没那么容易弥补，都是我的错。可是，我愿意用我的生命发誓……陆岁岁从选择跟你在一起的那天开始，他的心就从来没有停止过爱你，一刻也没有。”



第685章 对付江彦丞的最后一个锦囊
    终于，陆翊还是说了出来。

    明明白白，不让谭璇有任何装傻的机会。

    谭璇手足无措地呆在当场：“我……”

    陆翊早料到她的反应似的，温柔一笑：“年年，不用着急回答我，也不要立刻拒绝我，我还有很多事没解决，不能给你带来麻烦。我只是在心里告诉自己，当年我的女孩儿那么用心地对我，如果时光能够重来，我愿意去做那个主动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