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花散尽笑满面江彦丞谭璇

    “小江也坐吧。”

    林清婉再怎么恪守自己的本分，在这个家里不显山不露水，却还是不能让女儿受委屈，见江彦丞和谭璇还站着，便示意他们坐。

    谭璇最敬重的人除了死去的爸爸，便是德高望重的爷爷，尽管谭璇并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但好像出于习惯，没有得到爷爷的应允，她连坐下都没擅自做主，眼睛望向谭老爷子的方向。

    谭老爷子抬头看着她，脸上的表情平静：“坐下，吃饭。”

    谭璇于是握了江彦丞的手，带着他一起入席，谭璇紧挨着谭菲，而江彦丞的另一侧则是谭菲的父亲谭**。

    一道道菜很快上来，丰盛精致却不铺张，大家一起动筷子，江彦丞吃了口菜，余光瞥见谭璇正望着他。

    江彦丞微微偏头过去，低声询问：“嗯”

    “吃得习惯吗”江彦丞其实没听见谭璇说什么，遥遥和谭菲他们在说话，吵吵闹闹的环境里，江彦丞只盯着谭璇的唇，一张一合，可爱之极。

    江彦丞一句话也不说，微笑点头，示意她放心。

    “小江的酒量怎么样”江彦丞一侧的谭**忽然笑问道。

    江彦丞忙从谭璇身边偏过头去，笑道：“还可以。听说谭爷爷是千杯不醉，我不敢说酒量好啊。”

    谭老爷子抽烟喝酒都是习惯，酒量那是出了名的好，江彦丞在来之前已经做过很多功课，到了这时候还是谦逊为妙。

    “哈哈，爸，那让小江陪您喝两杯，小陆随时可能要去医院值班，不太好喝酒。小江晚上没应酬了吧”谭**跟谭老爷子说罢，又来询问江彦丞。

    “没有应酬，小璇不喜欢我喝酒，我还得问问她的意思。”江彦丞应道，却又将谭璇摆在了前面，笑问道：“小璇，今晚我陪爷爷和三伯父喝两杯，可以吧”

    听老婆的话，任何时候都不会有错，对谭家女儿的尊重，就是对家长的尊重。

    在谭璇看来，江彦丞给足了她面子，做戏做得如此自然，什么都从她出发，她咳嗽了一声，给他夹了菜：“少喝点，爷爷也不能多喝。”

    江彦丞笑：“没事，回家你开车。爷爷，我先干为敬，您随意。”

    “三伯父，我敬您。”

    酒过半酣，男人的话匣子打开，谭**与江彦丞热络地聊了起来：“男人外出应酬应酬也是应该的，不可能自己一个人关起门来打天下，只要注意分寸和度就行了。”

    “伯父说得对。”江彦丞附和，听话极了。

    “你以后和小璇要互相扶持互相照顾，这才是爷爷奶奶和我们这些家长希望看到的。”谭**又跟江彦丞碰了一杯，誓要喝醉了才肯罢休了。

    靳曼云终于忍不住提醒道：“一喝酒就絮絮叨叨的，这些话怎么该你来说小江父亲那边肯定比我们谭家更清楚这些道理，何况爸还有清婉都没有开口，你这个伯父怎么好说的”

    替别人管教女儿女婿，那就是越位，靳曼云的不满由来已久，早已看不惯谭**的插手过多。

    谭**却并没有因此道歉，反而对谭璇和江彦丞道：“就算是当着爷爷和所有谭家家长的面，哪怕弟媳在，我也敢说我对小璇就像是对自己的女儿，小璇的父亲去得早，但并不表示她没有父辈爱护教导，小江，这一点你要弄清楚……”

    “是，三伯父，我知道您是为了小璇好，我也会好好爱她，不会辜负她。”江彦丞除了敬酒和讨好，再找不到第二条路走。

    “小陆，来，我们一起敬爷爷一杯，你们这些小辈都要好好相处，家庭最重要的是和睦。”谭**哈哈笑了，对陆翊提了要求。

    陆翊的存在感太低，在江彦丞的八面玲珑和全力讨好下，他显得沉敛而克制，仿佛餐桌上没有他这个人，不主动敬酒，不主动说话，除了偶尔帮遥遥夹菜。

    被谭**要求，陆翊便端起酒杯，温润如玉的面庞上那双眼睛平静异常，没有去看谭璇，只是像在完成命令，喝尽了杯中酒。

    江彦丞虽然心在酒桌上，每个人都是他的障碍，但他对陆翊隐含的敌意最浓，也最戒备，在座的谁不知道陆翊跟谭璇的关系

    江彦丞听过谭璇亲口对他说，陆翊是她的初恋，他们谈了很多年，大学时候一直在一起，她也许到现在还爱着他。

    无论是赶回锦城参加婚礼，或者是花了五百万买下他一年的婚姻，这些都是因为陆翊。

    怎么可能不防备情敌结婚了，也还是他的情敌。

    “六姐夫好酒量，深藏不露啊。”江彦丞也喝干了，弯起唇角对陆翊一笑，他有心招他，但不好招得太过分，只当玩笑。

    陆翊清淡一笑，将杯子放下，并没有接话。

    医生的手好看又干净，骨节分明，二十多岁的青年才俊，最有前途的年轻医师，在一个满身铜臭的商人面前，他的清傲与江彦丞的绯闻，高下立判。

    “小江以后还是要跟小陆多学学，酒该喝的时候喝，年轻时喝酒容易误事，小陆的职业不允许他犯糊涂。身为男人，本也不该犯糊涂。”谭老爷子总算开了口。

    说到“犯糊涂”，联系到江彦丞此前上了头条，和某个明星纠缠不清，这是江彦丞犯的最大的糊涂。

    “是，爷爷说得对，我会向六姐夫看齐，更稳重，更洁身自好。”江彦丞全都接受，什么都不辩解，一肩都扛了。

    “爷爷，您过奖了，我的性格跟江先生不一样，江先生不用学我，我也成为不了江先生。”陆翊淡淡地接话，轻描淡写地将江彦丞的低姿态打了回去，他不接受过奖，也不接受所谓的模仿看齐，他不识时务地称呼江彦丞“江先生”，礼貌，疏离，一点没有拉近彼此关系的意思。

    餐桌上的人都静默了，谭菲笑着解围道：“陆翊，你不会说话就少说两句，江先生是客人，以后也许是一家人，还请多多包涵。”

    谭老爷子脸上没了笑容，却也没有出言批评陆翊的不配合。

    听见陆翊这番话，江彦丞倒愣了下，心里笑了笑，觉得这陆翊真挺有趣。他江彦丞都已经把自己放在这种低下的位置了，为了他老婆什么人都肯讨好，怎么陆翊像是对他也充满了敌意

    为了什么

    为前女友为初恋不值

    要是江彦丞真喝多了，醉到能随意发酒疯，那就能不负责任地站起来指着陆翊的脑门子骂，“我老婆是我老婆，已经和你没有任何关系了，我爱而不得的那个人被你伤成这样，我客客气气地敬你，给你面子，你他妈还在这跟我装逼呢”




第081章 看，江叔叔偷偷地……
    然而，腹诽终究是腹诽，江彦丞并没有发飙，年轻气盛是少年人会做的事，他早已没了这些脾气。他今天的目的很简单，不是因为答应谭璇要给她撑场面，而是给他自己铺路，没必要跟陆翊起冲突。

    装作没听见陆翊的敌意和谭菲的解围，江彦丞又喝了一杯酒，唇边的笑意还是没有散去。饭桌上的问题，一杯酒的事。

    谭璇一直担心江彦丞喝多了，在座的最担心江彦丞丢不舒服的人估计也只有她了，人是她带回家的，人家也没有义务受气，江彦丞良好风度地配合演戏，谭璇越看越着急。

    心里揣着事儿，在对外的感官上便差了很多，谭璇偶尔视线滑向陆翊，也已经不敢再有什么别的想法，更没有去揣测陆翊的话中有话。

    从今天走进家门开始，她就已经认命，陆翊是谭菲的，他们出行合法，同房合法，一切合法，而她什么都不是。

    谭璇唯一赞同的是，陆翊就是陆翊，江彦丞就是江彦丞，他们之间的确没有什么相像的地方。

    “江彦丞，别再喝了。”见江彦丞自顾自喝了一杯，谁也没敬，像是喝上瘾了，谭璇凑过去，小心地扯了扯江彦丞的衬衫，低声对他说道：“别喝醉了。”

    谭璇伸出去的那只手却被江彦丞握住，没再松开，他偏头，笑着靠近她的脸，温柔地安慰：“我没醉，还能陪爷爷和三伯父继续喝，六姐夫不喝就算了。”

    仿佛看不到任何酒桌上的危机，江彦丞表面看起来又懂礼貌又善解人意。

    江彦丞手心暖热，眼神微微迷离，那张脸经过这些日子的相处再不显得陌生，反而一天比一天好看，男人的好看有很多种类型，谭璇的镜头里越来越多。

    此刻，谭璇的眼睛就是镜头，里面江彦丞的脸靠得很近，微微的酒气散开，却没有令她不适。

    “别喝了。”谭璇觉得江彦丞应该是醉了，不敢抽手，反握了他一下，再劝道。

    被谭璇的手轻轻捏了下，江彦丞的眼里就漾起了光，看着她问：“担心我”

    他们在桌下的小动作逃不了所有人的眼睛，连遥遥也发现了，笑嘻嘻地趴在谭菲耳边道：“嘻嘻，菲菲，你看江叔叔在干什么呀江叔叔和小姨偷偷牵手……”

    孩子的声音哪能自己控制大小，一说出口整个餐桌上的人都听见了，谭菲笑着在遥遥的脸上捏了一下：“路遥小鬼头，你妈妈每天教你些什么啊”

    “我妈妈天天都在加班抓坏人，都没有时间教我。”遥遥脆生生道，“我是自己学的，看电视学，江叔叔靠得那么近，他肯定要亲小姨了。”

    “……”江彦丞的问只有谭璇听得见，可这问让谭璇无法回答，她关心他与否重要吗也许江彦丞醉了，错将她当成了司徒展悦。

    “小璇，小江应该是醉了，不能再让他喝酒了。”林清婉咳嗽了一声，并不太过关切地说道，声音平稳无波，不是关心未来女婿的态度。

    “嗯，小江今晚喝得是不少，小璇，给小江盛点汤。”谭**道。

    既然家长都说江彦丞醉了，江彦丞索性也就不再故作清醒，一个人陪两个好酒的长辈喝，酒量高低早已有了判断，但是众人不知他酒量到底有多少，是硬撑着还是的确千杯不倒。

    谭璇要给江彦丞盛汤，手却还被他捏在手心里，她轻轻地抽手，还没用力，江彦丞已经松了手，他仍旧是侧着头，微笑注视着谭璇，像是明白她的心思，一点不给她难堪。

    醉了的人，绅士风度犹在。

    “来，喝一点汤醒醒酒，酒别再喝了，以后都尽量少喝。”谭璇将醒酒汤放在江彦丞面前，嘱咐道。

    江彦丞握着汤勺，很听话道：“好，听你的，不喝了。今天就到这儿，下次再陪爷爷和三伯父尽兴。”

    “我们家小七的话对江先生来说比圣旨还灵呢，刚才爸爸还有四婶儿说话，江先生可都没答应，小七开口才算数。陆先生，以后可要学着点，嗯”谭菲开玩笑似的说了这么一句，脸却转向了陆翊的方向。

    新婚的夫妻，无论打情骂俏或是柔情蜜意都正常，谭菲的语气自然而然，家长们都看向陆翊，似乎在等他的反应。

    太过于正经的年轻医生，生活作风半点不乱，他会给妻子什么答复

    听了谭菲的话，谭璇的手顿了一下，抬起头也看向谭菲和陆翊，却只扫了一眼就挪开，眼睛盯着面前的汤。

    无论她多豁达或是已经死了心，她的心里到底还是不舒服，谭菲以怎样的心情说出这句玩笑她深深爱过的陆翊，是她心口上的疤，一撕就是一痛，她的姐姐谭菲撒盐撒得无声无息，任她痛着。

    “多少人曾爱慕你年轻时的容颜，可知谁愿承受岁月无情的变迁，多少人曾在你生命中来了又还，可知一生有你我都陪在你身边……”

    一阵熟悉的手机铃声响起，遥遥稚嫩的声音打断了谭璇的尴尬：“陆叔叔，你的电话响啦！”

    陆翊的手机铃声一直没有换，他在ktv的必点曲目《一生有你》，谭璇听着，眼睛有些涩，手上的动作都停了下来。

    “抱歉，医院的电话。”陆翊起身去接，谭菲的那个玩笑询问就这样不了了之。

    “曼云，医生的工作太辛苦了，小菲的身体也不太好，小陆要是这样三天两头地跑医院，连吃个饭都不安生，那他们两口子以后怎么过日子”谭老夫人谢灵书整个晚上没怎么跟江彦丞说话，保持着得体的沉默，可一谈到谭菲和陆翊的问题，她却关切地询问了起来。

    谭菲的母亲靳曼云看了一眼陆翊离开的方向，又跟谭菲的视线对上，笑道：“妈，医生是这样的，身不由己，小七知道的，医学生一直都比较辛苦。”

    总算有人记起在座的除了陆翊，还有谭璇这个医学生，可在医学生当中谭璇是个不折不扣的耻辱，听见靳曼云的问，谭璇的手不自觉抖了一下，人也僵硬极了。

    江彦丞离谭璇最近，一直在观察她的脸色，他对谭璇过去的经历知道得太少，一点一点地深入，她此刻的僵硬和难堪让他心疼，却没有办法开口替她说话。

    谭璇也没有因被揭开伤疤而发飙，她看起来很坦荡地笑道：“是啊，医学生太辛苦了，从上学开始，每一天都是折磨，不是每个人都能坚持做下去的，所以我放弃啦。六姐夫比较有恒心，专业技能也更扎实，有多大的能力，就要承担多大的责任嘛。”

    她说最后一句时，陆翊的脚步声从身后传来，她的话他应该都听见了，陆翊等谭璇说完，才顿了顿，道：“抱歉，爷爷奶奶，爸，妈，四婶，重大车祸，很多急诊病人，我得马上赶回医院，今天回不了家，小菲就麻烦你们照顾了。”

    谭璇没去看陆翊，目光正好与遥遥对上，四岁孩子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滴溜溜地盯着她，仿佛能将她此刻的脆弱与心虚看穿，遥遥用她的小叉子叉起一片西瓜，勾着上半身递给谭璇：“小姨，吃西瓜……”

    “小陆，注意安全。”

    “有什么事给家里打电话，不用担心小菲。”

    小孩子的小动作被淹没在大人们的嘘寒问暖中，陆翊对谭家家长的关切礼貌回应，拿了外套和车钥匙要走，谭菲转动了一下轮椅，急喊道：“陆翊，你喝了酒不能开车的！”

    “是，不能开车，打个电话让老陈送你。”谭老夫人道。

    “老陈回家看孙子去了，何必麻烦他”谭老爷子开了口，对坐在座位上无动于衷的谭璇道：“小七吃完也要回市里，让她开车送送小陆。”

    “……”谭老夫人、靳曼云还有谭菲，众人都看向谭老爷子，惊讶于他怎么会做出这种决定，本来还嘈杂的餐厅忽然安静了下来。

    “咳咳……”谭璇被汤呛了一下，江彦丞自然地伸出手替她轻轻拍了拍背，“慢点喝。”

    “小江也要回去吧你和小陆都喝了酒，就让小七开车送你们。”谭老爷子没有解释的意思，说一不二。

    谭家做事从来坦荡，如果两个孙女为了一个男人争争吵吵，闹得家无宁日，在餐桌上还是不自在，倒不如让他们多多接触，打破这种不正常的相处模式。

    已经结了婚的陆翊，和已经有男朋友的谭璇，他们再无可能。初恋没有成为夫妻，不幸成为家人，以后低头不见抬头见，真能一辈子不说话了

    谭老爷子看得清楚，众人一想也明白他的意思，还没表态，唯一的外人江彦丞笑道：“小璇开车还是很稳当的，比我稳，陆姐夫不用担心。我和小七一定把你安全送到医院，不会耽误你的事儿。”

    江彦丞坦坦荡荡大大方方地邀请陆翊上车，陆翊再有坚持，也不能再坚持，他淡淡地点头道：“好，有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