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香缘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禾晏山
林锦轩忙道:“劳烦母亲,事事为儿子想着,儿子真是感恩不尽。”
秦氏只含笑不语,只朝谭露华看过来。方才谭露华已行过大礼,只站在旁边。秦氏又上下打量了一遍,笑着说:“真是个齐整的孩子,你进门时,我同老爷不在,未免委屈了你。”对绿阑使了个眼色,绿阑立时将一只檀木盒递予谭露华。秦氏笑道:“这是我们长辈一点心意罢了。”
谭露华忙又拜下来道谢,秦氏只淡淡而笑。一时众人散了,秦氏将林锦楼单留下来在屋里说话,命香兰在外候着,又过了片刻,将香兰唤了进去。 只见秦氏坐在床上,手里捧着粉白的小盅。林锦楼歪在罗汉床的引枕上,坐没坐相,见香兰便招手道:“去,伺候太太去。”
香兰便走过去,秦氏命她在床下的小杌子上坐了,对她细细看了一回,遂道:“我听楼哥儿说了,家里大事小情的都没少让你操劳,不光是亭哥儿的喜宴,还有前些日子夏姑姑住府里的事。”
香兰摸不清秦氏喜怒,可她心里也并不在乎这些,但免不得站起来,垂着手道:“都是我僭越了,不曾周到妥帖。”
林锦楼道:“太太这是夸你呢,你怕什么。”看着秦氏道:“是不是啊?”
吴妈妈立在一旁,闻言笑道:“听听。太太没说什么,这还护上了。”
林锦楼含笑不语。
秦氏看了林锦楼一眼,对香兰道:“这些日子你辛苦了,回头好好赏你,我还带了个人来,你瞧瞧是谁。”说着往旁边指去,春菱正站在那里,对香兰遥遥行礼,口中低声唤道:“姨奶奶。”
香兰一怔,当日春菱仗着有两分颜面。同她使性子拿乔。万没料到香兰纵是个泥人尚有三分土性。真个儿恼起来将她留在金陵。香兰看着春菱,心里尤为复杂,她是个念旧情的人,心中着实感激春菱待她有恩。但此人倚恩相挟,反欺她一头,更兼牙尖嘴利,性如炭火,每每挑事,令她烦恼不已。
秦氏只挂着笑道:“我知这丫头跟了你许久,情分不同寻常,我这一趟来,便正巧将她捎来了。”摆了摆手道。“刚家来,闹了半日,我也乏了,要歇一歇,你们去罢。”
待人都散了。秦氏换过家常衣服歪在床上,命红笺拿着美人拳捶腿,半合着眼问吴妈妈道:“你瞧着如今这行市,如何?”
吴妈妈想了一回,字斟句酌道:“瞧这意思,大爷还没丢开手。香兰是极聪明极谨慎,太太说她为家里事操心,她一不居功,二不谦让,开口头一句话便是自己僭越了,可见是个伶俐知分寸的人儿。”
秦氏闭着眼,似是要睡着了,好半晌才“嗯”了一声,挥挥手打发吴妈妈去了。红笺见秦氏倦意上涌,便将美人拳放到一旁,拿了一床薄毯,轻手轻脚盖上,见秦氏翻了个身,仿佛自言自语道:“知分寸好,日后宅里容得下她,方有立锥之地……”一时无事。
待到下午,秦氏见过夏姑姑,将林东绣托付于她,又将从金陵带来的表礼一一打发人去送了。香兰接着秦氏的礼物赏赐并不稀奇,稀罕得是林东绣居然也备了一份礼给她,并非两罐新茶或是一匣头花那等敷衍之物,乃是一幅玉兰蝴蝶的绣屏,是个极细致的物件。香兰看着那屏风暗想,若非那林东绣因自己救了她一回,自此打算同她交好,便是想透着她向林锦楼示好。她想了一回,又觉着不该将人都想得这样势利,权作是林东绣感恩之念,亦回赠了一条簇新的织金腰带。
这厢谭露华也得着了秦氏的东西,方才在寿禧堂内,秦氏赏她一个檀木盒子,回去打开一瞧,只见当中是一对儿镶了碧玉的赤金福禄簪子,过后绿阑又送来一匹尺头,两匣好药,并一包小银锭子。谭露华喜不自胜,将银锭子一一称过,复又包起来,口中道:“这样行事大方又有气派的,才是正经太太模样哩。不像有的,没的叫人恶心,不过借着半拉主子的虚名儿,也敢在正经主子跟前拿大,楞充自己是婆婆,也不怕大风闪了舌头。”绿萝正在一旁倒茶,听了这话不由皱眉,悄悄拉了谭露华一把,使眼色悄悄指了指隔间外,茜罗正坐在那里做针线。谭露华微挑了眉头道:“就是说给她听的,我还怕她听不着呢!”哼一声将银子收拾了锁在柜中。
茜罗果然将这话报与尹姨娘知道,尹姨娘气个倒仰,躺在床上晚饭都不曾吃,暂且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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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此下一个情节的铺垫全部完成,长长出一口气。。。。。。
夏姑姑由胖wanghua001扮演,芳菲由讨厌吃生鱼片扮演
感谢讨厌吃生鱼片的桃花扇,容与8163的香囊,佳心亦宁两张平安符,书友140317175303983、kmtk11011101、容与8163、damuduck、秀胖、flora9999、書海路人、洵洵异异、书友130423212055532、明明宝宝疙瘩、爱兰2014的平安符,也谢谢诸位的粉红票
兰香缘 259 姜家(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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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起来,香兰一早去给秦氏请安,先孝敬自己亲手做的一色香囊,道:“天渐渐热了,蚊虫渐渐多起来,这是我得闲儿做的针线,里面里放了几味药材干花都是宁神驱蚊的,系在被角也好,放在枕头旁也好,晚上睡得香甜。”
秦氏接过一瞧,只见是个檀色金线荷花刺绣的葫芦香囊,比寻常香囊要大些,花样精巧,针线细致,里面装得鼓鼓的,拿到手中,立时幽香盈鼻。秦氏还未来及夸上一句,又见香兰将府上的账簿、对牌等一并交了,道:“我年纪轻,不懂事,又愚笨,这些日子全赖书染她们帮衬着,才勉强应付几日,如今太太回来,我再不敢班门弄斧了。”
秦氏一愣,不由细细去看香兰,只见她脸上笑得一团腼腆和煦,未见半丝不悦。秦氏目光复杂,这陈香兰果真是个聪明人,昨日她只微微带了颜色出来,便立刻明了了。她一直觉着做妾的只要姿容鲜艳,粗粗笨笨憨厚老实的最好,太伶俐的反而生事,只是香兰……她看着那张芍药润雨的脸儿,倒真是怜悯起来,这女孩儿活得这样明白,也不知是幸还是不幸。可她心里的到底一块石头落了地,笑说:“都是楼哥儿那孩子,给你添了这么些烦心事儿,日后他欺负你了,只管告诉我。”
香兰只抿嘴笑,微微垂了头。心里一哂,她代管林家内宅诸事实在是逾越了,昨天从秦氏的脸色就能瞧出她心里不乐,林锦楼迟早再娶,任谁都不愿家里有个掌着实权的妾,否则哪个名门望族的贵女乐意嫁进来呢?纵然她救过秦氏一回,秦氏也着实感激,可天大的恩情。随着日子一天天也就淡了,人情总也有还完的一日,她自然晓得秦氏的心思。故而一早便将这烫手的东西奉上。这些本就不是她想要的,又何必揽在身上招眼?她抬起头看见秦氏满面笑得慈爱。命绿阑端了一盘嫣红欲滴的樱桃,赏给她吃。
两人闲话一回,便有婆子说:“二奶奶来了。”谭露华进屋,香兰起身,谭露华先行过礼,秦氏便让座,谭氏便在一处椅上坐了。特特将椅子往前拉了一寸,比香兰更靠前,问候秦氏寒温,又从袖中摸出一个香囊。奉上前道:“媳妇儿针线糙,但总是一番心意。”说着递上前。
绿阑正在一旁伺候,心说:“巧了,香兰送香囊,谭氏也送这个。”探脖望去。只见是个黛色绣蝴蝶戏黄牡丹的元宝香囊,却不比香兰那个精美有文采。绿阑暗道:“倘若是送长辈,这个香囊也使得了,只是香兰先送了一个,倒显得她送的这个香囊寒酸。更别提太太昨儿个还给了那么厚的赏。”
谭露华笑道:“里头放的是上好的麝香、冰片、丁香、最难得了,开始装了好些药材,连香囊的口儿都要收不住,这才又取出来了些。”
绿阑暗自撇嘴,心道这样瘪的香囊,只怕用半个月就没味道了,还好说药材“开始装得口儿都收不住”。
秦氏含笑道:“难为你想着。”便把香囊交给绿阑,谭露华还想再夸香囊两句,只见秦氏整了整裙子,开口道:“这几天老太太娘家妹妹要来府上住两日,你们都要尊一声‘姨老太太’。她长子任东阁大学士,如今奉旨出都任浙江参议,阖家皆要搬走。只是姨老太太年岁渐大,天气也热了,恐路上有个好歹,便暂居京城,待江浙宅子置备齐全了方才上路。如今他们在京城的宅子已经卖了,我想着都是一家子亲戚,便请他们来家里小住。姨老太太身边留了她最小的孙女儿伺候着,同你们年岁差不多大,日后一处玩,一处相处,要多多照顾着才是。”
兰、华二人应了。
秦氏又说了几句,方才打发二人散了。谭露华在香兰之前出了门,也不同香兰寒暄告辞,自顾自拔脚便走,香兰赶在后面说了一句:“账册对牌如今都交予太太,二奶奶日后取药材便问太太要罢。”
谭露华脚步一停,回头看了香兰一眼,目光微诧,旋即点了点头,神色淡淡的,昂着头去了。书染正在外头等香兰,迎上前道:“这是怎么了,让她兴成这样?见人还爱答不理的。”看着谭露华背影,只见她穿了桃红的窄裉袄儿,银红销金的裙儿,衬着盈盈一握细腰,手里摇着扇儿,扶着丫鬟,身量一扭一扭的,便扇着帕子冷笑道:“前几日尹姨娘还同我抱怨,说这位二奶奶天天要好吃好喝,什么贵点什么,衣裳首饰也都要最好的,家里已做过了衣裳,自己又拿大笔银子添置,天天打扮妖妖娇娇。在自己身上大把撒漫使钱,可给别人花一文都跟动了心肝肉儿似的。每回打赏丫鬟都给一两文,没得让人笑话。尹姨娘想做双鞋,本想要些好绸缎,二奶奶随便给了一兜零碎布头打发了,还说都是上等好料子,到二爷跟前表功。尹姨娘本想同二爷说这事,又怕二爷听了恼,对身子不好,只得忍气吞声了。纵然尹姨娘嘴不大好,可这些年也知道分寸,对二爷是没说的,二奶奶这样做,未免也太不给人脸面。”
香兰微微皱眉,心道:“谭露华纵然有不是,尹姨娘也未必无错,这两人皆不是省油的灯,在一起没个退让,自然要成天斗法。书染在林府里便是半拉主子,连太太都得给两分脸,谭露华每回见了都端架子拿着劲儿,书染心里不恼才怪呢。”口中问道:“尹姨娘怎么好端端的同你嚼这个?”
书染道:“她来找我讨做鞋的料子,我想着库里有半匹昔年旧料,发了霉,有些坏了,想着要不给她算了,为这事儿还回过奶奶,当时奶奶正操持婚宴,说全给她。尹姨娘千恩万谢的,同我发了这些牢骚。听说也在背后传了二奶奶好些风凉话,有些听得。有些竟听不得了。”见左右无人,压低声音道,“说二奶奶是个浪货。把二爷身子都浪坏了。”
香兰吃一惊,书染见她瞪着圆溜溜的眼睛。不由捂上嘴“扑哧”笑了一声。
香兰缓缓摇了摇头,书染问道:“奶奶你摇头做什么?”
这些时日香兰同书染已经稔熟,情分比往常更厚了,香兰有些话也不再背她,便道:“二奶奶可谓不明智,尹姨娘纵是个二层主儿,可到底是二爷生母。生了一子一女,对林家有功,又在林家扎根这么些年,再如何不受待见。也有她的几分人情手段,二奶奶新嫁进来,娘家并不十分得力,何必急着立威,得罪尹姨娘呢。如今尹姨娘外头传她闲话。倘若太太愿意管还则罢了,万一太太不管,二奶奶背这样的名声,日后可真是难抬头了。”
书染先前一直以为香兰只会捏着笔杆子写写画画算算,虽懂人情世故。但并非十分精通,故而整日静默,后来相处时日长了才知并非如此,这姑娘心里事事都跟明镜儿似的,只是极少外露。听了香兰这番话,不由点点头,道:“二奶奶到底年纪轻,忍性差了些。”又问香兰道:“方才太太在屋里吩咐了什么?”
香兰道:“说老太太娘家的人要往家里住几天。”
书染一怔,道:“姜家?都谁来?”
香兰道:“姨老太太,还有她最小那个孙女儿。”
书染又一怔,看香兰的眼神便有些复杂,道:“姜家祖上也是风光过的,只是姨老太太夫婿早亡,家财让亲人霸占大半,全赖咱们老太太过去撑腰,方才保全了祖产,姨老太太也不容易,寡妇失业的,拉扯两子一女,闺女活不到十二岁就亡了,小儿子是个平庸人,幸亏有这长子读书发奋,做了个体面的堂官,如今圣上垂爱,家道才又振兴起来。”
二人一面说着,一面回了畅春堂,进屋便见林锦楼穿了件薄绸衣坐在榻上,手里拿着个小泥壶,书染一见连忙退了下去。香兰在妆台前坐了,把身上的首饰卸了几样,林锦楼从背后腻乎过来,拨弄她耳上的坠子道:“太太都说什么了?”
香兰一躲,眉头微皱道:“别闹。”
林锦楼笑嘻嘻道:“哟,瞧这脸色难不成受了什么委屈?太太给你脸子瞧了?”
香兰仍不去看他,低着头将手腕上的镯子卸了,口中道:“没有,好着呢。”
林锦楼道:“啧,你这人心里藏不住事儿,还想蒙我?”
香兰又茫然的将镯子套回手上,盯着手腕子,口中自顾自道:“没有,真没有......”忽然觉着手上一热,林锦楼将她的手攥了,伸手去抬她的下巴,看了她一回,道:“账簿对牌什么的给太太,你心里不用不舒坦,先前爷没想过这事,昨儿晚上你跟爷一提,也才觉着你说了有理,让你交了权,你要怕闲着没事儿,日后爷的账都归你管,成不成?”
香兰啼笑皆非,道:“不是因为这个,我心甘情愿给太太的......本来也不该我管,何苦受累不讨好的拿在手里。”
林锦楼还要问,便听二门上吉祥高声道:“大爷,前头有客求见!”
林锦楼遂丢开手,换了衣裳见客去了。香兰对镜坐了半晌,她正经是个剔透玲珑人儿,早在秦氏一说,她便明了了,这姜家的孙女过来小住,便是秦氏放在身边留意,欲给林锦楼议亲的。如今她正立在悬崖边上,她盯着镜里那张如花似玉的脸,手慢慢攥成了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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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两天身体状态不好,各种疲惫,而且故事大纲要调整,加入一个新人物,所以大纲后续都有变动,就耽误了,抱歉各位,我这两天会勤快点,争取补一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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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香缘 260 姜家(二)含四条眉毛华少和氏璧加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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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当日下午,秦氏正在屋里看林东绣的针线,便听外面有人传报:“姨老太太带了两个姐儿正在门外下车。”秦氏听了这话,连忙收拾整理,打发人去请林锦楼和林锦轩,携林东绣和谭露华到前面相迎,将人接了进来,姜母已是一头华发,生得干瘦,精神矍铄,头上勒着抹额,身着褐色绸缎八宝褙子,拐着一根一人高的紫檀雕蝙蝠献寿的拐杖,腕上挂一串佛珠,左右各有一小姐打扮的妙龄少女搀扶。
秦氏即命治席接风,一面打发人将行李放到梦芳院。这梦芳院原是林长敏在京城所居之所,同林锦轩如今所住的康寿居呈对称之势,约有五六间房,前厅后舍皆全,另有一门通街,后舍角门有甬道直通林府内宅,与秦氏所住之荣寿堂极近。秦氏昨日连夜命人收拾出来,所用之物一应俱全,又特特拨了几个粗使的婆子小厮,显见是盛情招待。
待进了大厅,众人落座,丫鬟上茶,姜母将人情土物表礼等都献了,方才笑道:“我这把年纪,已是颇有春秋的人了,小儿子在福建回不来,大儿子又要往浙江,这才免不了在府上叨扰,实是不像话。”
秦氏笑得满面春风,道:“都是一家子亲戚,平日里来往也勤,姨老太太说这话可就见外了。”言罢命谭露华和林东绣给姜母行礼,姜母亦命姜家两个女孩儿给秦氏行礼,那两个女孩儿皆为姜母孙女,一叫姜丹云,一叫姜曦云,二人乃不同姨娘所出,年纪相差一岁。姜丹云生得窈窕纤细,瓜子脸面。细眉俊目,文彩秀雅;姜曦云身量微丰,眉目如画。肤光如雪,鹅蛋脸儿上有一对儿小小酒窝。清艳难言。两人皆属难寻佳人,只是姜丹云同姜曦云站一处,便逊色了一筹。
秦氏一手拉着一个女孩儿,不住细看,喜得跟姜母道:“这才一两年的功夫,两个姑娘又见出息了,真好像仙女儿似的。姨老太太真是好福气,我那几个丫头可都比下去了!”
姜母笑呵呵道:“谁说的,绣丫头就是难得美人胚子,你这二儿媳妇也是百里挑一。眉眼气死个人儿,你就一张巧嘴会哄人。”顿了顿道,“原本我说只带曦丫头过来,只是丹丫头一片孝心,要随着伺候我。也随着来了。”
秦氏笑道:“人多了好,她们小姐妹家家的,凑一处也好有个伴儿。”让姜丹云和姜曦云分坐了,又道,“在这儿即同自己家里一样。可别拘着,这儿有你们嫂子和姐妹,她二人虽拙,可一处伴着也好解解烦闷,倘若受什么委屈,只管来告诉我,表舅母便给你们出气去。”又细细问她二人都读什么书,平日里做些什么。
姜母道:“丫头们小时候都跟着小子们开蒙,认得几个字,丹丫头跟她大姐姐翡云是一个稿子出来的,会一手好诗文,琴棋书画也都通的......”一面说一面瞧秦氏脸色,见秦氏面露嘉许,并非是那等认定“女子无才便是德”的妇人,心里便有了数。
秦氏便笑道:“谁不知道你家翡云是有名的才女,尤其一手好丹青,连宫里的贵人们都赞。”看着姜丹云,含笑道,“这孩子有这样的才气,不愧是从大学士府里出来的。”
姜丹云喜上眉梢,口中谦虚道:“表舅母谬赞了,大姐姐擅丹青,我自小学抚琴,曾由名师指点,如今也可听一二,不至于堕了师父的名声。”
秦氏微微笑着赞了两句,姜丹云本欲再说,却见秦氏已扭过头问姜曦云道:“你平日也学些诗词歌赋、琴棋书画么?”
姜曦云圆润的脸儿上挂着笑道:“姐姐们都是极厉害的,只有我文不成武不就,学来学去,诗词歌赋都是个半吊子,琴棋书画也勉勉强强,不提也罢。”
姜母笑道:“诗词歌赋都是男人们弄风流才做的营生,曦丫头是会做文章的,还会一手好针线,我四季用的抹额、手筒、护膝、鞋袜,都是她做的,花样子又趣儿又鲜亮。”
此时只见一群丫鬟搀扶维拥着一位公子进来,那人二十岁上下,头上缎蓝的纶巾,身上织金刺绣鹤鹿同春直缀,面色青白,眉清目秀,两腮带着病气,他一进屋,谭露华忙上前替过丫鬟搀扶。姜丹云、姜曦云起身相见,秦氏笑道:“他就是轩哥儿,你们二表兄。”丹、曦纷纷唤道:“二表兄。”
林锦轩不惯见客,脸上只腼腆笑着,拱手行礼,谭露华扶着他在椅上坐了,又赶前忙后的取了靠垫,引枕等垫在林锦轩背后手边,又亲手奉给林锦轩一碗茶。
姜母仔细打量林锦轩一回,对秦氏道:“我看轩哥儿精神健旺,比原先结实不少。”
秦氏笑道:“可不是,都是他媳妇儿伺候得好。”
谭露华得了这一句,心里舒服,忙笑道:“母亲乱夸我了,我哪有什么功劳。”
众人闲话几句,丫鬟已重新换过一回茶果,秦氏又问道:“楼哥儿呢?怎么还不来?”
秦氏房里有个伺候的媳妇儿,唤做巧慧的,从门外进来道:“刚去请了,大爷前头有客,待会儿再来。”秦氏对姜母笑道:“你看看这个孩子,成天就知道瞎忙。”众人又说一回,巧慧进来回道:“方才大爷从二门上打发人来,说他事务繁忙,明日再来给长辈请安。”
秦氏脸色沉了沉,淡淡道:“什么天大的事,竟然连过来一趟都不肯了,让他即刻过来见礼。”
姜母忙劝道:“楼哥儿位高权重,自然公务缠身,今日见、明日见都是一样的,何必打扰他公干。”
秦氏道:“长辈来,自然要好生见礼才是,这些都不妨,我心里有数。”又对姜丹云、姜曦云笑道:“你们这位大表兄,十年前你们是见过的,还曾一起玩,不知可还记得?他常年行伍里打混。先时是读了些圣贤书,恐怕这些年也早就着闲饭吃了,混了一身粗糙言谈。同你们家那些温文尔雅、知书达理念书的兄弟们不同,你别瞧他脾气鲁了些。可人是极好的,肯驾驭,能担当,也愿付苦,大事小情没错过一点儿,对家里的长辈也好,兄弟姊妹也好。素来都是极维护的。”说着似是用眼去看姜曦云。
姜丹云款款笑道:“大表哥这样年纪就做得三品官的,我们家还未曾有一个呢。”
姜曦云道:“早就听家里长辈说起过,大表兄年纪轻就有军功,是极有能耐的。”
一语未了。只听外面一阵脚步响,巧慧打着帘子笑道:“大爷来了。”此时林锦楼已走到跟前,一抬手撩开帘子进来,除却姜母和秦氏,余者皆站了起来。丹、曦二人只见来者生得极高壮挺拔。头上束玄色纱冠,身穿织锦麻地团绣新韶如意衣衫,腰间束着嵌玉织金带,脚上蹬着青缎朝靴,剑眉直鼻。生得极为英挺。他一进来,屋里人皆屏息静气,丹、曦二人只觉从未见过如此浑然霸气,沉凝冷静之人。
秦氏见了忙笑道:“可来了,还不快见姨老太太和你表妹们。”林锦楼忙给三人作揖,待坐下来一一打量,先看了两眼姜母,又去看两个表妹,只见一高一矮,一窈窕一丰润,体态丰满那个反比瘦些的美貌,不由多看几眼,只见她头上侧绾着髻儿,着三支荷花玛瑙簪儿,穿着玫瑰二色金的比甲,雪色里衣,膝下藕荷色的挑线裙儿,目如点漆,明亮清澄,见林锦楼看她,不由微微绽开一朵甜笑,隐隐露出两个梨花涡儿,立时满屋珠翠仿佛瞬间都失了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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