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香缘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禾晏山
香兰、林东绣二人也只得跟着回去。进了屋。雪凝连忙打发人打热水与香兰烫脚,又张罗厨房端姜汤来。香兰穿好鞋袜,忽觉少了些什么,不由问道:“那只小猫儿呢?”
雪凝东瞅西看道:“方才还在被上趴着呢。”一面说一面寻找,可找了一圈儿仍未瞧见踪影,心里一沉道:“糟糕。方才打水时敞着门,莫不是跑出去了罢?”一面说一面推门出去找。
香兰也急起来,道:“外头风大,还不生生冻死它。”不管不顾,也披了斗篷出去。此时外头一片漆黑。唯有廊下的灯笼随风摇曳,香兰一手提着灯笼,低声唤着,俯下身子仔细寻找。经过西厢房时,忽听里面传来一声短而急的哀嚎,香兰站住,再仔细听便无有声响了,她以为听错了。又低下身子,口中“咪咪”唤着,此时更大一声哀叫传出来。香兰吓一跳,不由好奇心起,走到西厢墙根,用手指戳破窗纸向内看去,只见屋内灯火通明,林锦楼坐在一把太师椅上。面沉似水,他两个极信重的幕僚站在两侧。温如实手持鞭子立在一旁。一男子五花大绑倒在地上。
林锦楼冷冷一哼,便听“啪”一声。鞭子抽在那人身上,那人又是闷声哀叫。
“只要老老实实交代,到底是谁指使你来的,在林府里做幕僚究竟刺探何事,爷就饶你一条命。”
那人呻吟道:“我讲的句句实情......”
“铁嘴钢牙,蒙你爷爷你还嫩点。”言罢便听“咔嚓”一声,那人一声极痛苦的惨叫,紧接着没了声息,似是晕了过去。
香兰吓了一跳,只觉心“怦怦”直跳,腿已软了。林锦楼这段日子待她和颜悦色,她几乎快忘了他本便是这般凶神恶煞。此时传来泼水声,那人不断呻吟,仿佛又醒过来,继而疼得浑身乱颤,脸上涕泪横流。
林锦楼懒懒道:“怎么着?能跟爷好生说道说道了?”
“......”
“不说?那爷就再断你一条胳膊。”
“不不,别别......”只听“咔”一声,那人惨叫凄厉,喉咙里再压不住哭号之声。香兰再也不敢听,靠在墙上,颤着腿想往回走,却听那人断断续续哭道:“小人......小人是受戴大人指使来的......”
“戴大人?哪个戴大人?”
“翰林院的戴庆戴大人。”
林锦楼一怔,他只知道戴庆娶了赵月婵做填房,二人平日素无往来,因问道:“他指使你做什么?”
“戴大人疑将军与前太子有旧,暗中谋反,将此事报与了二皇子,让小的到将军府上做幕僚,打探内情......”
只这一句“前太子”、“谋反”,惊得香兰往后又退几步,她忙不迭提着裙子往回跑,慌乱中裙摆绊住腿,摔在地上,屋中人立时警觉了,温如实大叫一声:“谁?”抻出刀便跳了出来。
香兰一见那刀锋雪亮,不由吓得惊叫一声,温如实一见是主子房里供着的那位,赶紧把刀收了,林锦楼沉着脸走出来,一把将香兰拉起来,恨恨道:“你他妈在这儿做什么?”夹在腋下大步回了卧房,将她扔在炕上,拧眉瞪眼指着大声道:“再敢乱跑你试试,吃了雄心豹子胆了!”拧过身子便走了,出去“呯”一声摔了明堂大门。
香兰浑身冰凉,她颤着手把斗篷围得更紧,却止不住浑身打颤。前世她祖父是前太子授业恩师,林老太爷当日亦受太子器重,难不成,难不成林家当真与前太子私相授受?他拥兵自重,难道真是为了同太子谋反?自己撞破此事,林锦楼会不会就此动了杀意,将她灭口?
此时雪凝走进来,轻快笑道:“姨奶奶,找着这小东西了,淘气得紧,竟然躲在大爷一双靴子里头。”说着把那猫咪递过来,又奇道:“姨奶奶你怎么了?屋里还披着斗篷。”一行说,一行赶紧将火盆移过来。
香兰怀里抱着那只猫儿,眼泪忍不住要淌下来,她连忙忍住。不知过多久,林锦楼回来,见香兰仍抱着那只猫儿呆呆的坐在炕上,那只小猫儿已呼呼睡了过去。林锦楼若无其事走上前,把那猫儿抓过来放到一旁,小猫儿便转了个身,团着身子又睡过去。林锦楼瞧她那模样便知她坏了,遂挂了笑,低声道:“你说你不好好在屋呆着,黑灯瞎火跑出去做什么?嗯?方才抓着个奸细,内院里清静,西厢房又空着,爷就带进来问问话,早知道吓着你,下回便不带进来了。”
香兰不敢看他,心想方才还横眉立目,这会子又好了,瞧这情势,想来是不会将自己如何了。这时她才忍不住,哽咽着哭出来。
林锦楼把她揽在怀里拍了拍,沉默了一时,贴着她耳根低声道:“你甭怕,林家没想过谋反。如今林家正风光,圣上也坐稳了江山,何苦来哉的?”
香兰小声道:“那这事......”
林锦楼暗自咬牙,脸上仍挤出笑来:“你别管,这事有我。”言罢站起来转身出去了。
(更了这章我知道肯定好多人会有各种猜测,再说一次,林家不会倒,林锦楼不会因为这事倒霉~这段日子剧情调整,有点卡,所以现在才更,对不住。小禾某浪微博,搜禾晏山即可。)(未完待续)
兰香缘 295 出游(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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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林锦楼和袁绍仁一早便出门,香兰便同林东绣说笑打发时光,德哥儿本想出去玩,林东绣百般怕他冷,再冻出病儿,任凭德哥儿求了三四遭也不准他出去,口中只说:“不中用,要是侯爷在这儿,甭说是出去玩,你就是躺雪堆里我也不管。”德哥儿没精打采的,香兰悄悄给他塞了一把松子糖,小声道:“晚上要看花灯呢,你听话,晚上让你放烟火。”德哥儿这才鼓起兴,趴在炕上逗弄小猫儿玩起来。
林东绣拐弯抹角的问香兰,林锦楼可应了去永昌侯府替她撑腰,香兰字斟句酌道:“大爷说他一个男人家不好插手你的事,回头让太太出面。”
林东绣最擅听这等弯弯绕的画外音,登时明白过来,气泄了一半,把手里给袁绍仁做的风帽丢在一旁,歪在靠枕上生闷气去了。香兰暗道:“林东绣当上侯府夫人,正是踌躇满志,欲大展拳脚的时候,再劝她什么都听不进去,说多了倒让人不痛快,倒不如先冷一冷了。”想到此处,便将德哥儿领到卧室床上去玩,可心思起伏不定,想起昨日林锦楼审问奸细,尤以前太子之事,细细琢磨,不由让人心惊肉跳。正愣神的功夫,听见门响,原来林东绣唤了蔷薇、韩妈妈、寒枝等心腹之人进来,几人凑一处悄悄商量一回,方才散了。
一时无事。直到将近傍晚,林锦楼和袁绍仁方才回来,进门便命摆宴。林锦楼进了屋,见香兰正教德哥儿下棋。德哥儿听到外头袁绍仁说话声,便扔了棋子跑出去了。林锦楼道:“方才跟老袁去京郊驻扎的兵营里看看,谁知正碰见刘、谢二人,正在那里吃酒吹牛,知道爷在这庄子上。非要过来看看。”言罢去看香兰,香兰低着头服侍他换衣裳,并不吭声,她一见着林锦楼便愈发勾起昨晚上的事,前世因卷入夺嫡之争家破人亡仍历历在目,她一颗心便慢慢沉下去。
林锦楼搔搔头。昨天晚上香兰也是满腹心事的模样,只怕是给吓着了。他瞧着香兰心里也有气,这女人白白长了个好样子,跟谁都和和气气的,怎么跟他就这么拧巴呢。凡事闷在心里不说,偶尔说几句真心话还都是他不爱听的。你不理我是罢?爷还不爱搭理你呢!掉着脸子重新换了衣裳,扭过身“噔噔噔”便走了。
雪凝端着茶探头探脑的,见林锦楼走了方才挨过来道:“大爷生气了?”
香兰兀自沉浸在思虑里,听雪凝问话方才回过神,此时听门口犬吠,应是有人到了。
当下,刘小川从大门进来四下打量。笑说:“哥,早听说你在郊外庄子上有所宅子,今儿才过来瞅瞅。倒是像模像样的,赶明儿个借弟弟我住两天。”
林锦楼指了指他:“我说你怎么死乞白赖的非要跟过来,原来算计我这宅子来的,你外头不是也置产业了么,跑我这儿打秋风。”
谢域吃吃笑道:“他外头那宅子让他们老爷子收回去了......”还不待他说完,刘小川便窜过来捂住谢域的嘴。口内道:“没真想打你宅子主意,谁敢打你主意呢。”
袁绍仁道:“楚家小二呢?你们仨向来形影不离。怎么就剩你俩了?”
刘小川耷拉着脑袋道:“楚小二成天拘在家里头读书,出不来。我们哥俩闲得慌,这才过来瞧瞧的。”
三人一行说一行往里走,只见厅上已设下筵席,围着石崇锦帐围屏,挂着七八盏珠子大宫灯,两旁放着数只粉白的花瓶儿,里头插着昨日采剪下来的红梅白梅,堆锦吐绣。桌上佳肴陈列,另有两个大火盆架在那里,屋中正是温暖如春。几人张罗入席,刚吃两杯酒,便又听外头传来敲门声,林锦楼正疑惑,刘小川便哈哈笑道:“只怕是戏肉到了,速速迎进来。”一面打发人去开门,一面嘿嘿笑道:“小爷琢磨着,光咱们几个爷们吃酒不免没了趣儿,也刚好赶得巧,这里近两天刚来个妓女,都唤她郭琼姐儿,生得那叫一个水灵,又有一把好嗓儿,听说也是从大户人家里出来的,如今红得不得了,这里有头脸的逢有宴会,必请她唱上两曲,排都排不上。也亏得是小爷的帖子,旁人都请不来呢!”
袁绍仁点着他笑道:“你呀你呀,什么时候把这个玩心收了,你家老爷子也就把你外头置的产业还你了。”
谢域翻翻眼道:“甭听他满嘴胡吣,郭琼姐儿虽是个美人,可放到京城里,红牌也未必轮的上她。”
正说着,便听环佩叮咚,只见有四个浓妆艳抹的女子走进来,为首的那个披着银红缎子斗篷,怀里抱着琵琶款款走进来,先盈盈一个万福,燕语莺声道:“小女子见过各位爷。”除去帽,只见粉面纤薄,端得一幅美人样,又善修饰打扮,头上黑鬖鬖光油油的乌云纹丝不乱,挽着一窝丝杭州缵,再除了斗篷,露紫绡撒花袄儿,配着大红的石榴裙。郭琼姐儿见了林锦楼登时大吃一惊,又忙低下头掩饰失态,旋即又忍不住抬头偷偷用眼去看他。
原来这郭琼姐儿不是旁人,正是赵月婵身边的丫鬟琼脂。早先赵月婵为了拢住林锦楼的心,特特千挑万选了一个女孩子买进来,未曾想林锦楼却不领情。赵月婵离开林府时便带了这丫鬟走,为了嫁入戴家,设计让琼脂勾引其兄赵纲,又被赵纲喜新厌旧扔到一旁,回到赵月婵身边。那琼脂亦不是安分的,同戴蓉眉来眼去成了事。原本琼脂在戴家过得极舒坦,却不想赵月婵的祖父赵晋被害而死,赵月婵在戴家情势便一落千丈。原本琼脂素是颐指气使惯了的,旁人皆敢怒不敢言,如今墙倒众人推,便有人到戴庆老婆焦氏处将蓉、琼二人的奸情捅了出去,焦氏本就是河东狮一类人物,岂能忍的下这口气,当下便闹得鸡飞狗跳,琼脂连夜就被提溜出去卖到了窑子里。
如今机缘巧合,琼脂竟到了林锦楼的庄子上弹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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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香缘 296 出游(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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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锦楼早将琼脂忘得一干二净,只朝这四人看了一眼,这场面他见得多了,心里百无聊赖,低下头吃菜。袁绍仁对弹唱之流并无喜好,遂安之若素。谢域同刘小川对了个眼色,清清嗓子道:“能在这地方寻着这样的佳人助兴,也足见刘兄是费了心思的了。”再想捧两句,林锦楼“扑哧”一声笑出来道:“得了,兄弟,方才还说放到京城里未必显眼,这会儿又夸上了?”不理谢域神色尴尬,扭头对琼脂说:“捡个拿手的来唱,唱得好有赏。”
这里四人便落座,锦瑟银筝,玉面琵琶,红牙象板弹唱起来,细细听,原是一套“花月春满城”,婉转柔润,也颇有意趣。唱毕,刘小川赏了两包一两银子,又点了旁的曲子来唱。席间吉祥、双喜执酒壶伺候,一时倒也融洽。双喜斟了酒,抬头一瞧,见德哥儿正探着小脑袋往屋里看,便轻轻一碰袁绍仁跟他努嘴,袁绍仁瞧见德哥儿便离席,过去问道:“何事?”
德哥儿道:“有事要求爹爹呢。”牵着他往外走,绕过影壁,引到二门旁一丛松柏后引到屋后檐下一方僻静处,见香兰带着雪凝正站在那里。香兰屈膝下拜,口中道:“冒昧请侯爷到此,还请恕罪,只是有一句话借问,还望侯爷相告。”
袁绍仁道:“请讲。”
香兰道:“不知宋柯宋大人外放,是往何处为官,何日启程?”
袁绍仁心中了然。原来林东绣最是爱说话的,自他们路上遇见宋柯。林东绣便打开了话匣子把宋家当日在林府住着的事同他讲了个遍,当中又说起香兰,便把香兰如何到了宋家,如何又离开宋家,当日为救父又怎么到了林家讲述一回。末了又说:“我眼瞅着香兰同宋柯是有情呢,当初宋柯瞅她那眼神,能滴出两滴蜜来。却不知他二人为何没在一处……也亏得不曾一起,郑静娴什么性子?只要把香兰生生磨死了。”
如今袁绍仁见香兰问起,便道:“宋柯奏请欲往贵州戍边之地为官,应是年后启程。究竟是哪一日,我便不知了,回头派人打听,待得了准信儿再告与姨奶奶知晓。”
香兰怔了怔,贵州山高水长。又在戍边苦地,他竟选了那里,怪道是人人都不愿去顶的缺儿。又一拜,道:“谢侯爷相告。此人与我有恩,早先我险些被赵氏卖到火坑里,他救了我了我全家,这一份恩情在我心里藏着长长久久没法报答,如今他将要走了。今生兴许不能再见,改日我差人到他府上送些财物,总该尽一份心力才是。”顿了顿道:“还望侯爷替我保密。此事勿与我们大爷说才好。”
袁绍仁口中答应着,看着香兰冻红的双颊和那双沉静的眼,仿佛饱经沧桑却依旧纯然澄澈,他想起林东绣说的话,只觉眼前这女子如同光鲜瓷瓶儿里装的苦酒,外面光鲜。实则已把旁人一生的坎坷经历遍了。他心里头不知是怜惜或是敬佩,还是一股说不出的惭愧和莫名的歉疚。忙扭头看着院儿里跑来跑去的德哥儿,许是酒意上涌。他一时没管住,忽叹了一句道:“姨奶奶的品格没得说,袁某敬重,说句冒犯的话,有时候觉着姨奶奶就像我......像一位故人,倘若她活着便好了,有时我想,时至今日家里内宅不宁,许就是我的报应......”话一出口才发觉自己说多了,连忙告罪。
香兰立时明白这话里的弦外之音,她本该因嘉莲含冤而终去怨恨袁绍仁的,可他站在萧瑟寒风中,形容凄清孤寂,仿佛一下老了六七岁,香兰看了看跑来跑去的德哥儿,心一下就软了,一番话在心里斟酌了两遭,方才劝慰道:“侯爷,有番话斗胆说一回,自己是梧桐,凤凰才来栖,自己是大海,百川才来聚,花香自有蝶飞来,侯爷先肃整家风,惩弊赏利,宽仁处事,善待妻妾,才会有相应和合的家亲眷属,而不是反过来。牙还有咬舌头的时候,亲兄弟有时还干仗,更别提隔着血亲凑在一起的家里人,怎能指望他们大事小情的不给自己添麻烦增烦恼呢。”她扭头看着德哥儿,眼里现出一层极薄的水光,道:“逝者如斯,侯爷当振作。德哥儿亲娘年纪轻轻便葬送了性命,实在令人叹惋伤心,可惜她年纪还轻,不知道要在困顿绝望时要常思自己过,放大心量,慢慢忘记旁人的不好。有些事本无对错,只是地位利益不同罢了,侯爷这样百般抬举她,正房大奶奶心里岂能不含怨呢。有时纵有万般无奈,可境遇如此,在屋檐底下就要低头,在谁的场便要捧谁的场……唉,只是说这些都没用了……”
袁绍仁心头震动,忍不住道:“姨奶奶真是难得的通透人了!”
香兰淡淡笑了笑:“我也是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磨磋才明白这个理,原先自诩聪慧明理,全是自误,总要历尽变故,把一身的傲气和不甘磨干净,才明白谦卑柔软是何物。”言毕肃容,对袁绍仁深深一礼,道:“侯爷乃一家之尊,当家做主顶梁柱,德哥儿年幼,日后万事还要指望侯爷,还请侯爷收拾情怀,珍重自己。”言罢招呼德哥儿,牵着他回去了。
他们一番对话,却不知此时桌上众人行酒令,因不见了袁绍仁,刘小川命让琼脂出来找。那琼脂巴正要在永昌侯跟前多露脸,正是求之不得,寻到屋后,正瞧见这两人说话儿,又有个丫鬟带着个小童儿在一旁玩耍,仔细观了观,听不真二人说甚,心下暗思:“这人不是香兰么?”看香兰一身珠光宝气,穿着羽纱的大红斗篷,气象万千,正经侯门世家中贵妇的装扮,比赵月婵当日尤胜两分。心里不由心酸嫉妒,暗道:“原本我同她也是一样的人,合该这样风光,留在林家做妾,她一个奴才生养的丫头这样好命。为何我偏生这样命苦!”自感自伤落了几滴泪,眼见袁绍仁走过来,不敢久留,连忙回到席间。再瞧林锦楼生得一表人才,英姿勃发,心里的气便愈发不能平了。一径侧过身子把灯影着,从荷包里掏出成张的胭脂膏子在嘴上抿了抿,又伸手拢了拢鬓发,把一方销金的大红帕子攥在手里,端着一盅酒。来到林锦楼跟前献殷勤,一时剥了肉道:“林大爷,尝尝这肉。”一回又道:“大爷,我亲手斟一盅酒,你可不能不吃,你若不吃,我便恼你一生。”一回让林锦楼点曲儿与她唱,一回又要跟林锦楼行令。左来右去,只腻在林锦楼身侧。
林锦楼并不正眼相看,有一句没一句应着。他心里尚还生香兰的闷气,可见桌上有道冬日里难得的山菌清炒的嫩菜心,想着香兰喜吃此物,心里想着老子这么不是犯贱么,可嘴上又命厨房做一道给香兰端去。
琼脂心头里又恼,借着喝多酒头晕。莺声娇嗲要歪在林锦楼身上。袁绍仁看不上,说了两句:“如今只见你腻着他。还让不让我们几个说话了?”
琼脂听袁绍仁当场下面子不由双颊绯红,怀恨在心。
刘小川和谢域齐声笑道:“琼姐儿这小肉儿可是块成精的狗肉。一眼就瞧着该巴结谁了。”
又吃喝一回,袁绍仁先告辞去了,他一走,林锦楼也止住不喝了,只说今日乏了,告个罪回去,谢域和刘小川百般挽留,林锦楼道:“非是不给兄弟面子,这两日不便多吃酒,改天回京城,请你们俩喝个够。”又请他俩放量吃喝,命小厮照顾着,又命收拾屋子与他二人住。这二人也确不客气,仍在厅里吃吃喝喝,暂且不表。
却说林锦楼起身出去,倒急坏了琼脂,趁人不备“嗖”一下窜出来,赶着上前去扶林锦楼,口中道:“大爷,您慢着点儿。”
林锦楼任她扶着,懒懒道:“你可是个猴儿,一身的精乖。”
琼脂乖巧道:“还求大爷多教我。”
林锦楼道:“难为你弹一手琵琶,唱得也好,爷已吩咐了,赏你们几两银子,留着买胭脂水粉儿罢。”
琼脂笑道:“还是大爷疼我。”
说话儿已到二门口,林锦楼甩开琼脂道:“成了,你回罢,这里头不是你来的地方。”迈步就往里去。
琼脂虽惧林锦楼之威,可也不得不豁出去一搏,她心里明白得紧,自己凭着几分姿色在勾栏里迎来送往,运道好了,趁着尚未年老色衰,赶个人赎了做小老婆;运道不济,指不定流落到什么境地。这一遭赶了个巧宗,竟遇上林锦楼,正正是千载难逢,日后只怕再难见面,只盼着林锦楼能念旧情拉自己一把,或是照拂一二,攀上这一层人物,有了靠山,兴许有些转机。
一念及此,扑通跪倒在地,眼泪滚瓜似的掉下来,凄惶道:“大爷真认不出奴婢了?”
林锦楼一怔,停住脚步,皱眉道:“你是……”
琼脂口内编了一番话,哭道:“奴婢是琼脂,原是赵氏身边的丫鬟,后随她去了戴家,只因老爷同我多说了几句话,赵氏生恨,竟把我卖到窑子里,今日一见大爷,奴婢心里……心里就想起以前的光景……”说着不住用帕子拭泪。低眉敛目,,眉掩双愁,直将自个儿哭得梨花带雨。
林锦楼有些动容,想到当日自己相中香兰,引来赵月婵嫉恨,遭了一番毒打卖要到勾栏里,宋柯出手将她救了,啧,自己一时疏忽让宋柯当了好人,倒让那个傻妞儿一直记着那厮的好处。如今再看琼脂,也生起几分怜悯之意。
琼脂抬头偷偷一瞄,见林锦楼容色松动,忙膝行几步,抱住他的腿,道:“奴婢一心一意忠心大爷,侍奉大爷,还求大爷开恩,让我回林家,哪怕扫地做饭,当个粗使杂役,能见着大爷,奴婢死也甘心……”
话音未落,就听见小童儿咯咯欢笑之声,扭头一瞧,原来香兰和林东绣并几个丫鬟正带着德哥儿在院子里放烟火。
香兰正与林锦楼目光相撞香兰瞧瞧林锦楼,又看看跪在地上抱着他双腿的琼脂,那琼脂一身装扮便知是风尘女子,如今两人这样纠缠一处,香兰先是怔住,随后便别开了脸。
林锦楼无端觉着尴尬,后退两步将腿拔了,道:“罢了,既你原先与林家有缘,爷多赠你些银子度日罢。”转身便往院内走。
琼脂大惊,暗道:“先前林锦楼明明软了心,倘若不是香兰那小蹄子,只怕这会子已经留我到林家了,林家三位爷,凭借我的姿色,还怕不能占一席之地?或是让林锦楼赎了送给当官的手下人,一辈子穿金戴银,也吃穿不愁。”心里愈发恨上来,想到袁绍仁席间奚落自己,口不择言道:“大爷!奴还有一事想说!方才永昌侯离席,奴出去寻找,正撞见香兰和永昌侯私会一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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