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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香缘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禾晏山
林老太太在一旁笑道:“我的儿,属你机灵。”
雪凝赔笑道:“我是老太太一手教出来的,就算是个蠢的,也得沾几分灵气。”
林老太太笑道:“你去罢,好生看着,做好了这一桩,我不辜负你。”
雪凝连连答应着去了。
林老太太问道:“你到底要作甚......你说她是装出来的,还是真个儿不介意。若是装的,心机忒深了些,倘若是不介意,那就真是个傻的。”
林昭祥将手上的鸟笼放到旁边的小几子上,悠悠道:“楼哥儿一辈子吃亏在女人身上,如今又得意儿上这一位,少不得替他掌掌眼。你不必问,我自有主张。”(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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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香缘 321 暗潮(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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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说已近午时,大花厅内早已摆了各色佳肴、果子糕饼,满堂中锦簇花攒,院子里搭了戏台子,青云班的小戏子咿咿呀呀歌管之声不绝。
林老太太正坐在当厅的大罗汉床上,拣她几样爱吃的银丝细菜、精致点心,用粉白描金的小碟儿装着,摆在小炕桌上。林老太太随意吃喝,歪在枕头上听戏,独把姜曦云拘在身旁,让她坐在自己身侧的凳子上服侍,姜曦云自然处处讨喜,一时给林老太太夹点心,一时添茶,一时揉腿,忙忙碌碌,殷勤到十分去。她本就生得娇美,今日又着意收拾过,头上一套赤金点翠的头面,穿了藕荷缕金牡丹刺绣缎面袄,五彩裙儿,薄施脂粉,一张俏脸益发粉团团的,更透出十二分乖巧爱人,一张巧嘴又极会哄人,林老太太笑意吟吟,显是极受用。
秦氏和王氏在地下的高桌上坐着,再往前便是林东纨、林东绮、林东绣三个姊妹坐。林长政之妾包姨娘坐在廊下吃喝。李妙之立在王氏一侧伺候,香兰站在秦氏身后,苏媚如瞧不见人影,林老太太也不问,王氏也自然乐得眼不见为净。
香兰不自觉去看姜曦云,只觉心中仿佛横亘着一根刺,扎得她坐立不能。拜这看似娇美甜润的少女所赐,她日后也许便做不成母亲!而此人狼狈而逃,如今又能如此心安理得登堂入室,仿佛原先种种只是一场梦,毫无愧疚之意,只一径撒娇撒乖,笑意连连。香兰原以为自己已经忘记释怀,可如今每看姜曦云一眼,或瞧见她讨喜卖乖。或瞧见她笑靥如花,或瞧见她殷勤备至,博人欢心。她心里那一团恶浪便一波一波汹涌而至,满腔嗔恨滋长。几欲压抑不住,直要将她拖至深渊。
姜曦云只觉有人在看她,她晓得那是香兰,可是她不愿看也不敢看,只将余光微微一瞥便立刻收回,心里七上八下。倘若说她心头没有愧疚,那是假的,可她旋即又想。倘若没有那一桩事,她兴许已嫁到林家来,香兰便是日日夜夜酣睡在她卧榻之畔的猛虎,届时她日夜煎熬,与陈香兰两相斗法,便是让自己难受一生,她祖母曾说过“清清白白活着,能有几人做到呢。”做女人为着自己,便要对别人狠些,所谓“死道友不死贫道”。她没那个心力去同情旁人,又何曾做错?这一趟林家她死也不愿来,但又偏偏非来不可。如今姜家因二皇子之事已现颓势。姜丹云不过寻了个略有些体面的小地主人家成亲,到她这里,愈发难堪难寻,她必要来这一回讨得林老太太欢喜,人前人后把脸面挣过来,才可解眼下难题。
想到此处,姜曦云又挺直了腰,再不看香兰,专心剥肉奉与林老太太。
香兰转回头。心头默念三遍:“嗔恨乃毒酒,不要恨。要原谅,恨则伤己。”阖上双目。深深吸了一口气。再睁开眼,只见秦氏转过头跟她招手,走过去只听秦氏低声道:“戏唱完了有说书耍百戏的,只怕一时半刻完不了,别在这儿干站着,你先去里头歇歇,吃喝些垫垫肚子罢。”
香兰勉强笑道:“不碍得,站一会儿罢。”抬头瞧见林东绣跟她使眼色,香兰便告了罪出来,同林东绣来到廊下,但见萦回曲径,窈窕绮窗,暗笼绣箔,惠风和畅,处处春回之色。
林东绣往抄手游廊上走,口中道:“咱们外头散散,省得瞧见那小妖精张狂,没得添堵心。老太太糊涂了,把姓姜的招家来。”香兰没想到林东绣会为她说出这番话。自从她在山寺里救过林东绣一回,此人便待她有了几分诚意,后二人相交虽说不浅不深,亦算融洽,时日一长,倒有些真心了。唯香兰深知各人脾气秉性,恪守本分,将火候拿捏着,即便相交再深,也决不托大逾越。如今林东绣做了侯府夫人,这短短光景,整个人便同先前大不相同,言行举止都隐有凌人之势,同先前判若两人,等闲人一概不放眼中。香兰想起先前娇娇滴滴,未曾言语先蹙眉,说话尖酸带两分病弱之态的林家四姑娘,又看看如今春威凛然,带几分骄慢决断之气的侯府夫人,心中不由唏嘘。
林东绣拉住香兰的手,停下脚步,微微皱了眉道,“哟,怎么手这样凉?脸也白成这样,让那姓姜的气得罢?得亏你泥人儿一样的性子,倘若是我,即便要顾全老太太的面子,也得甩袖子撂下几句话!”
香兰摇摇头,二人转到后院,几个小丫头子正在那里玩笑,见她二人来了,忙过来伺候,在石凳上铺了红底闪绿缎子的大坐垫,林东绣问香兰道,“我让丫鬟们给你拿件披肩来?”
香兰将茗碗端起来,啜了一口,道:“不必了。”只觉那一碗滚热的淡茶将要把她阴冷啮心的恨意烫平了些。
林东绣道:“要不你装个病回去罢,我替你跟老太太说......啧,你说这是什么事儿,甭说你了,我心里都膈应。”
香兰心里一暖,握了握林东绣的手,忽然说:“没事,待会儿我还得回去,今日是老太太的好日子,我告病出来,老太太心里头必不痛快,今日来的还有林家族里人,传扬出去还指不定成什么样儿。我既已应了太太要顾全大局,便要善始善终。”
林东绣愣了愣,半晌道:“好......好,好,唉,你也不容易,勿论对我们家多大的恩,众人即便敬着,也抵不过长辈一句话。”
香兰闻言笑起来:“我这几年跌跌撞撞过来,人情冷暖,世态炎凉,各色曲折,身不由己,虽说一事无成,却也把肚皮撑大了些。之前旁人刺我一句,酸我一句,只怕都要恼羞成怒,立时反讽;如今就算再厉害的欺负,也能坦然接受,自己纠结执念,终究伤己罢了。”言罢做了个鬼脸,“过了今天这一遭儿,只怕我日后愈发能安忍动乱中了。”
林东绣叹道:“你啊,倒真让人摸不透,原先当个丫头,让人轻贱的时候,脖子昂得比谁都高,这会子有了些身份地位,太太哥哥都给你撑腰了,反倒甘愿委屈自己,真真儿是个怪人。”
两人说了些没要紧的话,香兰散了一回,只觉满腔的燥恼散得差不多了,方才进了大花厅,只见林东纨、林东绮、李妙之、姜曦云皆不见了。香兰复又回到秦氏身侧,给她添了一杯酒。林老太太抬起眼皮看了看她,又将目光别开。
却说姜曦云,服侍林老太太一回,方才转到里屋吃饭,进去时瞧见林东纨正睡在里间大炕上,原来林东纨让几个相熟的老妈妈们灌了几盅酒,不多时便觉得头发沉,心也突突跳上来,遂告罪离席到里屋躺上一躺。姜曦云便在窗下的桌前一行用饭一行看戏,忽听脚步声,扭头一看,原来是李妙之和林东绮两人说说笑笑走进来。
这三人原在幼年时便交好,姜曦云笑着站起来轻声道:“原来你们俩来了。”
林东绮对姜曦云之事多少耳闻,想到香兰,心里便不大自在,只虚应几声,李妙之和姜曦云一起长大,情分更甚,不由极欢喜,拉着林东绮过去,三人团团坐在一处,另问丫鬟要了杯盏来,一并吃酒说笑。
吃了一杯酒,又说笑几句,谈及儿时趣事,三人顿觉亲热,气氛也慢慢热络起来。此时,有个丫鬟进来,对李妙之低声道:“三奶奶,苏姨娘说她待会子过来贺老太太的寿......好歹劝了几句都不听,等她来了,只怕咱们太太脸上又挂不住......”
李妙之皱起眉头,挥手道:“我知道了,你去罢。”待那丫鬟走了,不由又叹几口气,对那二人道:“都是自家相好的姊妹,也不藏着掖着。要说我公爹新纳的姨娘,真真正正是个人物,那一张嘴,能让你黑白颠倒。可怜我婆婆是个老实人,让她欺负得满嘴苦又说不出,又仗着自己怀了身子,一个念儿不快都能挑唆出事来,偏她脸上对你笑得欢,让你把柄都没处抓去。如今婆婆听见她名字都气得打颤,待会儿见了人,不知要什么样儿。”
林东绮道:“我见过她一面,生得是个好眉眼,见人还落落大方,跟那些缩手缩脚的不一样。”
李妙之道:“就这见过世面有心计的才糟呢,比那戏子还会演,偏生婆婆还是个嘴笨的,等人家气得她哭一场,事后才晓得自己该这样说那样做,马后炮,黄花菜都凉了。我是个当儿媳的,又不能多说什么,那苏媚如也好几次将要算计到我头上,寻我夫君的把柄呢。”
林东绮叹了一声道:“真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我倒宁肯婆婆像二伯娘那样,宽厚老实。我那婆婆是个填房,对前房儿女便差些,诸多挑剔便罢了,偏心三弟妹,瞧我事事处处不对,总要把她房里的丫鬟塞进来,还悄悄打听我有多少嫁妆......”(未完待续)




兰香缘 322 暗潮(三)含kmtk11011101和氏璧加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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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东绮颓下肩膀道:“我在婆婆跟前哭也不是,笑也不是,做什么都能挑出理来,遣人指桑骂槐的说风凉话,面子上还待我挺亲和,每每惹人哭一场,这些我都存心里,跟娘也没说,怕她着急上火,再说,总不能一辈子躲在母亲胳膊底下避风雨罢,如今不能身边尽孝已是愧疚,再添父母烦恼,岂不是更有罪过。我不知日后这日子该如何,夫君中了进士,如今入了翰林院,过一年便要外放,我打听了一回,听说婆婆要把我留家里,不让我跟着去。”
李妙之咬牙怒道:“我也生怕苏媚如那狐媚子挑唆,前些天就是她满口里乱嚼,说夫君跟公爹藏了二心,许是贪墨房里的银子了,账目定是对不上的,公爹听了恼怒,不分青红皂白先伸手打了,如今夫君背上还青一块紫一块的。”
妙、绮两人对望一眼,不约而同叹了一声,李妙之道:“罢了,吃酒罢。”
姜曦云看看林东绮,又瞧瞧李妙之,压低声音道:“我有两桩近来的新闻同大家说说乐乐,兴许二位听完,所有烦恼都迎刃而解了呢。”
李妙之奇道:“什么新闻?”
姜曦云悠悠道:“吏部王侍郎临老入花丛,两年前新纳了一房小妾,爱宠无以复加,莫说相濡以沫几十年的原配夫妻,即便是亲生儿女在那小妾跟前也要退上一射之地。”
李妙之笑一声道:“倒是同我公爹一个稿子,这俩人合该相识结拜。”
姜曦云道:“侍郎夫人一哭二闹三上吊,皆不顶用,直到侍郎夫人的弟弟,从外头带来个更加俏丽的扬州瘦马送给王侍郎做妾,那女子的身契皆在侍郎夫人手中。两人合了一心。自古皆是只听新人笑哪闻旧人哭,有这位争宠,王侍郎的心拉回一半。也不再事事听从那小妾的,家中如今算得上相安无事。”
李妙之是个聪明人。一点即通,道:“你说的是......也不知婆婆介意公爹是否再纳一房......”
姜曦云淡淡道:“与其日夜受苏姨娘的气,倒不如寻个跟她势均力敌的对手。你婆婆有你夫君这长子在,日后横竖都有依仗,如今只不过要找个帮手过两天气顺的日子,何惧再新纳个姨娘?再者说,任由苏姨娘挑唆下去,让他们父子离心离德。家也将要散了!”
李妙之想了想,咬牙道:“说得是,你说的也是个法子,赶明儿个我回娘家,同我母亲说说,她同婆婆交好,由她去说稳妥些。”
林东绮睁大双眼,只见姜曦云看着她道:“如今外头还流传个新闻,翰林院的赵翰林,儿媳与其妻也常生龌龊。赵妻凶悍,淫威甚巨。直至赵翰林迷上名妓花玉翅,竟化了千两银子除其贱籍买回家来。赵妻自此便无心再与儿媳置气,一门心思跟花玉翅别苗头,儿媳常去给赵妻宽心,婆媳二人反倒亲近起来。”
林东绮愣了愣,立刻明白过来,喃喃道:“这......我公公并非好女色之人......”
姜曦云道:“镇国公身边不过两个老姨娘,如今仍春秋鼎盛,如若兄长姊妹出面再与纳一房良民出身的新妾,也未尝不可。除此之外可有旁的解决之道?隔着血亲。你婆婆正算计你呢,你是晚辈。只有你受着的份儿,但凡敢顶嘴一句。都是你忤逆的错处,你甘心日后这样长长久久的受着?”
林东绮咬咬嘴唇没吭声。
姜曦云顿了顿道,“这事不如求你大哥哥,听说他在打仗时救过你公爹二哥的命,二人关系非同寻常,你去找他哭诉,把原有的委屈再夸大十倍百倍了说,他最护短,一准儿替你出头去找镇国公的二哥哥,这兄弟间送妾本也平常,到时候事便成了......”
林东绮有些心动,可又觉着不对:“可......这般做......不好罢......”
却听见姜曦云幽幽叹了一声:“女人么,其实这一辈子早就该看透,先要把银子攥牢,待自己好些,日后把孩子好好抚养成人,旁的都是虚的,人生在世,自然是自己的快活更要紧了。”
一言既出,三人皆静默,只闻屋外歌弦声声。谁也不曾留意,躺在大炕上的林东纨悄悄将眼皮掀开一道缝儿,看了看,又合了起来。
话说香兰站了半日伺候,一时秦氏等人吃完,撤去酒席,重新摆上果子糕饼,秦氏便让香兰去吃,丫鬟们早在廊下给香兰置了一桌,香兰刚坐定,用筷子夹了一筷子菜吃,便瞧见林东绮和李妙之走过来。
林东绮行至一半又犹豫,道:“算了。”便要折回去。
李妙之连忙拉住她道:“刚才不是说得好好的?我陪着你呢,万一你张不开嘴,还有我帮你圆场。”又低声道:“香兰是你大哥的眼珠子,你求她再替你说几句好话,到时候益发万无一失不是?”说着拉林东绮走,见她还期期艾艾的,又道:“走啊,你这人,这是为你好的事呢,真是皇上不急太监急。”
香兰见她二人在一旁嘀嘀咕咕便知有事,放下筷子站起身道:“二姑奶奶、三奶奶,有什么事儿?”
李妙之笑道:“正是有一桩事呢,厚颜求你来了。”说着将林东绮拽了过去。
两人也在桌边坐定,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李妙之在下踢了林东绮一脚,给她使眼色,林东绮脸上微红,嗫嚅了几句,方道:“香兰,如今有件事还要求你。”
“嗯,二姑奶奶请说。”
林东绮看了李妙之一眼,又顿了顿,心一横道:“我婆婆......待我极凶恶,见我横竖都不对,说我没有口齿,也不伶俐。以至于家里的老仆都在我跟前摆谱儿,这些我都忍了,可夫君明年外放。婆婆竟也不肯放我走,要塞她房里一个丫鬟抬举做姨娘。跟着夫君去,我......”林东绮说着说着,是真动了委屈,忍不住用帕子拭泪,吸了一口气道:“方才有人给我出了个主意,说给公爹纳新妾,婆婆盯着旁人便管不着我了,大哥哥同镇国公的二哥关系极佳。我想同他提,让他二哥做主置办酒席去纳个良妾,此事还得烦你替我多央告央告大哥......我心里也知道儿媳出主意给公爹纳妾实属荒唐,可我这也是......没法子了......”说着又落泪。
香兰听这话不由一惊,李妙之在一旁道:“是了,如今二姐处境这样难,还得请你同大哥哥说几句好话。”
香兰沉吟片刻,开口道:“对不住,二姑奶奶,这个忙只怕我不能帮。”
绮、妙二人皆是一愣。
林东绮问:“为何?”
香兰道:“当年子贡问孔子有哪句话可以终身奉行?孔子说:是宽恕。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二姑娘,你婆婆硬要塞丫鬟给你夫君,你知道何等难过。自己不想承受,便不要给对方增加烦恼,还之彼身罢。”
李妙之道:“那是君子之道,合该这样相处。二姐那婆婆,做出的事臭不可闻,待她这样的小人,就该还之彼身,让她尝尝滋味!”
香兰闻言笑了起来:“‘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此话合该终身奉行。原不该分什么小人君子的。咱们说就这个主意,娶个良妾进来此事就了结了?兴许镇国公夫人心里更恼更恨。她自己过得不如意,把火气撒在儿媳身上。益发折磨二姑娘该如何?何况这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瞒得紧还算罢了,万一后来让她婆婆知道是咱们家拿的主意,那还了得,这仇只怕只至一生了结都解不开了,再传扬到外面,里外脸面丢尽,万一闹到不可收场,又该如何?再退一步说,因她婆婆淫威欺侮,咱们还之彼身,只解一时之气,可因缘一旦种下,日后一定是拉帮结伙,两方对立,互相恼害,彼此报复嗔怒一次比一次狠,仇怨一次比一次深,报复心,不饶人,镇日活在争斗中,活在我说你的坏话,你给我下绊子的是非里,这样的日子可曾快活么?”
林东绮微微点头,忍不住道:“那该怎么办?”
香兰道:“先止恶,不要恨。恨便会结怨,得罪人很快便会有报应,那人会设种种障碍,不是自己生恨生气能解决的,别人说自己一点点是非便要记恨,其实是害了自己,要有大心量去忍耐。”
李妙之道:“事事都忍,岂不是成了怂包,对方越性欺负到头上该如何?”
香兰又笑:“起先是忍耐,对对方软语和顺,送些礼物与她,即便受到无礼对待,仍要诚心,将那恶缘转成善缘,俗话讲‘伸手不打笑脸人’,没有几个是疯癫蛮横到浑人的地步的,都有恻隐之心。先这样做,结上好缘,你的话她才会听,才会与你亲近,才能看见你的好处。”
李妙之想了想道:“可不斗光忍会吃亏。”
香兰道:“凡事不要算计太清,目光放长远,为人洒脱些,先计较自己的利害得失,烦恼便太多了。”又对林东绮道:“你闭上一只眼,不去看你婆婆的恶,睁开一支眼,只看她的善,以诚心待她好,恒顺她意,并非一味愚孝,倘若她有偏差处,不要硬来,转个弯儿行事。要长久如此,切勿因为旁人闲话,或是觉着没效便弃了,有话说‘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为人处世也是一样,要一点一滴慢慢去做,你婆婆方能对你信任,进而宽和。这才是长久之道,以报复心打击对方,即便一时之胜,也将埋下祸患,而以宽和心止恶忍耐,方得圆满自在。”又想了想说,“横竖外放是明年的事,先以诚感之,如若不成,届时外放,倘若她仍要留你,太太和大爷皆不会坐视不管,我也一定相帮。今日你们商量的主意,我不赞同,但走了嘴也不会像旁人透露一字。此事该如何,还请二姑奶奶和三奶奶深思。”
林东绮深深吸了一口气,道:“你说这些,我......”
香兰看着林东绮诚心诚意道:“我所说句句发自肺腑。有些乃切肤之痛。”她说完这话又怅然,想到原先自己生恨,在曹丽环临走时予以报复埋下祸根;又因心中无定力。堪不起夏家几句酸话损毁,令其父落狱;更因气盛。不肯让人,直将口舌之事闹大,令个鲜花嫩柳一样的姑娘自尽......想到此处,不由垂首,静默不言。
林东绮若有所思,慢慢站了起来往回走,李妙之见了赶紧跟在她身后,林东绮走了一段路。忽停下来,转过身道:“我决定听香兰的,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先以宽厚忍耐。”
李妙之一时语塞,看着她不说话。
林东绮看着天边几缕淡云,缓缓道:“你知道么,原先太太待香兰并不好,嫌她太夭娇,心气儿太高。恐不是个安分的,即便她曾经救过我一遭,可太太仍寻了许多法子压她。香兰不曾抱怨,仍然大仁大义救了她和四妹妹,太太待她好了些,却仍防着她,不曾推心置腹,香兰也不曾有一句怨言。原我以为她是因着‘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不能得罪太太,即便怨恨也只埋在心中。可今日听她说这一番话。我才知原来她真不曾怨恨过,是我狭隘了。我母亲精明绝顶。如今待香兰如此爱惜,皆是她平日里一点一滴厚诚处事。宽恕待人之故,她既能做到,我也能。”
李妙之缓缓点头,想到姜曦云,忽然叹气一声。
这里苏媚如扶着两个小丫头,捧着肚子款款往大花厅走来,正在抄手游廊上,瞧见林东纨满面挂着笑迎上来道:“快让我瞧瞧,哟,这肚子比前几日又大了,只怕怀着辛苦罢?”
苏媚如亦笑道:“劳烦大姑奶奶惦记,我身上好着呢。上回托你从海上贩回来的补药我吃着受用。”心中却道:“没羞耻的东西,贪便宜没够,不知借贩货从我这儿榨了多少银子,倘若不是用得着她,我才不稀罕理她!”
林东纨笑如春风:“那当然,这些药材都是极金贵的。”说着笑容渐淡,往左右看了看,苏媚如立时会意,屏退左右,问道:“什么事儿?”
林东纨道:“是听说了一桩事,姨奶奶可别跟旁人说是我告诉你的......方才我吃多了酒,躺在里屋睡觉,正听见姜曦云跟李妙之说,要撺掇长辈给二叔纳妾,跟你分宠呐。哎哟哟,我一听这个,惊出一身白毛汗,这怎么得了!心里惦记着你,巴巴过来报个信儿。”
苏媚如一听登时大怒,柳眉竖了起来,冷笑道:“上不得高台盘的小冻耗子,还要跑来算计我?真是不知天高地厚,几时让她知道我的手段!”又对林东纨缓下脸色,笑道:“多谢你告诉我,日后有这样风吹草动,还得劳烦你听见知会我,否则我这无依无靠的,他们这些人凶神恶煞,一个个算计的还不把我给吃了。什么时候你再托人出去贩货,我再订些东西,回头先给你五十两订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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