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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香缘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禾晏山
香兰尚来不及开口,便被林锦楼拉扯一头撞进他怀内,铜胸铁臂,她不过是团儿脆弱的丝绸,他力量惊人,胡乱摩挲她,仿佛她是只小猫儿:“之前那样待你,我早就后悔了,可你这女人什么心肠,都说了要好好爱你对你好了,你怎么还跑了呢?就算不能生了也没什么了不起的,林家又不止我一个传宗接代,我委屈自个儿也不愿委屈你,这条命都是你的,我的心你怎就不明白呢?”
香兰趴在林锦楼怀里,听了这话既伤感又如释重负,啜泣得愈发厉害了:“你方才还赶我”
“我都快气死了,真以为再见不着你,谁知道说了什么鬼话真赶你还能满处找你?当时你敢走一个试试。”
香兰饮泣道:“你怎么这样”
“我哪样?行,行,都怨我,你别哭了,以后指定待你好,真的。”他说着已经低下头去亲香兰的嘴,喃喃道,“咱俩赶紧成亲,麻利儿的,你想走都走不成了”
香兰只觉上不来气,林锦楼亲得又狠又疼,她推了推他,刚想说话,林锦楼已毫不费力将她横抱起来,一行亲着一行走到炕前压在她身上。
香兰脸早就红了,挣着说:“等等”
林锦楼两手已扯开香兰的衣襟,依稀瞧见白纱衫儿里胭脂色肚兜,衬着一痕雪肤和一股子幽香,林锦楼两眼赤红,探手抚进去揉搓,细细亲着她娇嫩的脸蛋儿和粉颈,喘着粗气道:“等不了,想你半年了,再等该死了。”他一行亲着,一行问:“你想不想我,嗯?快说,想不想我?”说着已入进去,浑身轻颤,咬紧牙关,再说不出话。香兰眉头蹙起,呻吟着,将脸埋在大条褥里,双手无力攀着林锦楼的后背。林锦楼肌肉贲起,越来越猛,汗珠子顺着额头滚下来。香兰昏昏沉沉,浑身一颤,眼前皆是金星,林锦楼一头栽到她颈窝里,不住喘气。
香兰清醒过来方觉出不对,连忙挣扎道:“你的腿呢?不是跌伤了?”
林锦楼像只吃饱的大猫,笑得春风得意,拧了香兰鼻头一记:“傻妞儿,那是蒙你呢,不这么说你能回来么?你能说爱我么?”又嘿嘿笑道:“你爱我呢,我都听见了,赶明儿个我就给外头挂上金匾,还得写首诗挂在这屋,后半辈子都得记着今天的事。”
香兰目瞪口呆,羞愤难平,脸涨得通红,眼泪又掉下来,对林锦楼又掐又咬,哭道:“你怎么这样!怎么还欺负人”
林锦楼笑着制住她双手,又倾身亲她:“在意你才欺负你,旁人想让爷欺负,爷都不给她那脸。我这是爱你呢,真的。”撑起身子,细碎的亲着香兰的脸,堵住她的嘴。(未完待续)
ps:祝所有考生都能发挥出最好水平,金榜题名~~^_^
真的真的要完结了,泪奔,争取下周之内完结掉,会有番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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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香缘 248 相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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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了,林锦楼命人送宵夜到书房来。灵素、灵清两个抬了炕桌进来,只见香兰仍在被里睡着,依稀露出半个香肩,林锦楼命把炕桌放在罗汉床上,二人不敢四处看,低头便出去了。炕桌上摆八碟精致细菜,两碗饭,一盘子面点,一砂锅粥、一砂锅汤,另有时鲜水果切成丁。林锦楼将香兰摇醒,一时给她夹菜,一时给她盛汤,竟喂到嘴边,问道:“爱吃么?还想点什么,让厨子做。”
香兰揉眼坐起来,却早已饿了,稀里糊涂喝了两口汤,林锦楼见她睡意惺忪,脸蛋红扑扑的,真个儿海棠春睡,又跟只爱困的猫儿似的可人,忍不住又伸手揉搓,抱过来亲。香兰左躲右躲,到底让他得逞,瞪了他一眼,拍开他的手,起来穿了衣裳提起筷子吃菜。
林锦楼哼哼小曲儿,吃着饭,一会儿摸香兰一下,一会儿又摸一下,一副开心模样,饭也多吃了一碗。香兰瞅瞅他:“明儿个一早我要回原先住处一趟。”
林锦楼皱起眉,停下筷子问道:“干什么去?”
“有些东西还在那儿......”
“那里东西能值几个钱,不要了。”
“那里有我做的针线,亲手一针一针绣的。”
“甭回去了,差人去拿便是了,你就在这儿陪我。”
“不成,院里的老妇人平日对我多照拂,还要亲自登门道谢。”
“账上支银子,让报儿那小子去谢。”
香兰涨红了脸:“方才你还说要待我好,怎又霸道上来了?”
林锦楼不说话了,悻悻的扒拉两口饭,人他才刚找着。还没黏糊够呢,恨不得一时一刻揣身边,自然不乐意她往外头去。
第二日,香兰虽起迟了,仍往原先住的小院儿去,林锦楼也扔了公事一并跟着,进了院子就皱眉。待进了香兰住的东间。眉头将要拧成疙瘩:“这破地方能住人么?又阴又潮的,没病也住出病了。”
香兰装没听见,把这几日做的针线一样一样收拾出来。又将衣服整整齐齐叠好。林锦楼在院里东瞧西看,见窗台上摆着个破盆,里头种着朵菊花,他虽瞧不上眼。可想来是香兰亲手栽的,便指着那盆对双喜道:“这个带走。回头移个好盆,摆屋里头。”双喜连忙答应一声,抱着花盆去了。
林锦楼又进了屋,见炕下粗木炕桌上散着几页纸。风一吹,上头几页飘下来,露出底下的画儿。有一张人像,好像画了个男人。林锦楼立刻把那画儿捡起来。仔细看了看,只觉画儿上那人面熟,是......他?
香兰恰回过头,只见林锦楼正盯着张画儿看,正是她那天晚上给他画的像,脸“噌”就红了,上前把那纸抢过来捏在手里,眼睛看向别处说:“总是画花鸟,人都画不好了......不过随便画画的,不是特意画的!”
林锦楼看着她白里透红的脸蛋和发红的耳根,只觉心里痒,瞧这小模样儿多可爱,多招人,水灵灵跟鲜花一样,都能发光。他嘴角含着笑:“哦,随便画画就画我了?是夜里画的罢?还说不想我,嗯?”
香兰脸更红了:“什么呀......什么呀,你说什么呢,什么夜里画的......”转身佯装收拾东西,把那画儿塞到一块绣片底下。
“好罢,那就白天画的。”林锦楼忽然从后头抱住香兰,在她嘴上狠狠亲了一口,又狠狠亲一口,再狠狠亲一口,香兰大惊,挣扎着低声道:“白天呢,抽什么风,外头还有人!”
林锦楼伸手把那画儿从衣裳底下抽出来,香兰上去抢,急得跺脚道:“快还我!”林锦楼举高道:“不行,你撕了可怎么办,我太喜欢这画儿了。”
待收拾已毕,临走时,香兰亲自去给老妇道谢,又与了银子、礼品等物,林锦楼则招手把吉祥叫来,把画儿从胸口掏出,递与道:“去找最好的师傅把这幅画裱了,用老紫檀轴杆,镶上玳瑁玛瑙,回头裱好了挂书房里,回金陵别忘了收走。”
吉祥连忙双手接了,他以为香兰画了甚传世名作,到无人之处展开一看,只见画上画得是大爷,虽极传神,却也只寥寥几笔,纸上一角上还有一大滴墨。
香兰既已回来,林锦楼自然心满意足,一面带香兰重新拜见长辈,一面择日子张罗婚事。林老太太见长孙这半年脸上头一遭见了笑,不由欢喜起来,还重重赏了香兰一回。
林锦楼特特请夏姑姑来主婚事。夏姑姑心里雪亮,她捧过龙庭,抱过玉柱,侍奉过太后、公主,林锦楼请她,并非为了劳动她操持,乃是为了给香兰争份光辉。她心里确也爱惜香兰,拉着手仔细打量一遭,不由叹道:“当日就觉着你跟她们寻常的不一样,有这个造化亦是情理之中,依我说,得了你还是林将军的福气,揣个宝贝回去。”不几日,宫内又要太监传旨,太后命香兰觐见,林家上下轰然大动。香兰进宫奉上自己画的四幅画,太后不免欢喜,详问她《兰香居士传》之事,见她说话温柔,谈吐高雅,不由又赏了许多东西。
林锦楼却欢喜不起来,原来香兰出宫后,夏姑姑径自将人接到自己府上,派人回禀道:“太后有命,因是娶亲,不好自家抬进抬出,让夏姑姑那里当个娘家,接香兰姑娘过去。”因是太后下令,林锦楼不好反驳,只得催家里素将喜事筹备妥了。
秦氏对这亲事却极精心,一一过问,亲自操持,跟林长政夫妻夜话道:“这半年把我闹腾得够呛,活到这个年岁,便只看儿女了,一则图他们有出息,二则盼着他们活个舒坦。楼哥儿拢共得了个可心的人儿,也就随他罢,香兰也是个好的。老爷也是,别总拉着脸,如今太后都亲自召香兰入宫,又赏赐这么些东西回来,听说太后还让香兰时不常的进些画上去。皇庭里都有一号了。老爷可不能再别扭,见着那孩子给个笑脸,日后她是你儿媳妇。你儿子冷暖寒温,都要依仗她操持了。”
林长政道:“谁别扭了?你当我是三岁孩子呢,我先前也是气楼哥儿多些。”
秦氏知他爱面子,不由“扑哧”一笑。
林长政有些挂不住道:“行了。夜了,快睡了。哪有这么多话。”
陈万全和薛氏也早被接来,暂住在夏姑姑家。自接着信儿那日,夫妻俩都觉如坠梦中,继而大喜过望。走路都发飘。薛氏喜气洋洋道:“她爹,记着我当初生香兰时做得胎梦么?千朵万朵兰花都开了,马半仙都说我要生个贵女。你偏不信,你瞅瞅。应验了不是?”
陈万全美得跟什么似的,乐得胡子都翘起来,可高兴一回又唉声叹气道:“林家上下都长着一双势利眼,就怕闺女这个出身,日后吃亏呢。”想到日后要做林锦楼的岳丈,不由激动得浑身乱颤,心花怒放,整张脸都不知该如何笑;转念想到林锦楼威风权势,自己素来奉若神明,又不由双膝发软,话都要说不出,反而怕起来,不愿与之打交道,就如此一时欢喜一时忧愁,自己烦恼一回,开心一回,坐卧不宁,一喜一忧,心火太旺,竟还病了一场。反倒薛氏,真真儿欢喜,只盼着女儿出嫁,日后荣耀显达,一心一意为女儿置办。
成亲当日,林锦楼派麾下甲士一百人,暗夜手执绛红色纱灯开路,照黑夜如同白昼,上门迎娶。如此做派真个儿京城轰动,更有好事者将其编入《兰香居士传》内,街头巷尾热议不休。洞房夜里,香兰亦心怀不安,悄声问林锦楼道:“迎亲这么大阵仗,不妥罢?”
林锦楼笑得得意:“放心罢,早跟圣上禀明了,我这不是怕委屈你么?如今人情薄似纱,个个眼盯着富贵,尤其家里的奴才,还有那些官眷,脸上不说,背地里也刻薄人,我这是给你壮声势呢,让他们都见识见识,日后不敢欺负委屈你。”
香兰听了眼眶便红了。
“哟,怎么又掉金豆子了,这是感动啦?”林锦楼笑着把她揽在怀里。
香兰一行拭眼角,一行道:“才没有!”
林锦楼指着脸颊:“还说没有?没良心的东西,看我对你多好,赶紧亲一下。”
香兰擦了擦眼,瞅瞅林锦楼,慢慢伸出胳膊,搂住她夫君的脖子,神色矜持的“吧唧”亲了一口。
过完了年,热闹渐消。林锦楼便打点行装回金陵。因天寒地冻,林昭祥和林老太太便留在京城过冬,林长政入阁,大房自然留京,二房里林锦亭又要读书应试,林昭祥亲自查问,故也不走。林锦亭不去,王氏也便留下。
临行前,香兰特特去瞧德哥儿,见他长高了些,仍旧虎头虎脑的,心里添了许多安慰,又在林东绣跟前赞德哥儿,意让后母多些疼爱,日后善待他。
林东绣已有了身孕,镇日里坐床上养胎,脸色蜡黄,精神却好,酸溜溜道:“他可是侯爷的眼珠子,读书识字都亲自教的,谁敢薄待他呢。”说着去摸自己肚子,“也不知这一胎是男是女,侯爷待我的孩儿能有德哥儿一半,也是造化。”香兰不语,林东绣并不讨袁绍仁喜欢,夫妻间不过以礼相待,并无多少恩情,如今林东绣又将要有自己的孩儿,日后袁绍仁若疼德哥儿多些,难保她不含怨生恨,这孩子处境便要艰难了,打起精神帮林东绣挑给孩子做衣裳的料子,林东绣口中道:“唉,还没生下来,我便替着操心上了,吃穿用度恨不得一日都备好,只愿都用最好的。”
这一句却让香兰茅塞顿开,暗道:“是了,做父母长辈的,总盼着孩子少劳苦,有个好前程,安逸平顺过完这一生。可自己的路自己走,命中善缘恶缘总会遇上,坎坷难免,旁人跟着担惊受怕也无济于事,只要教他好好做人,儿孙自有儿孙福,最终都有自己的造化。”想到这里,心里又豁亮了些,悄悄把德哥儿叫到身边送了许多东西,又嘱咐一回,说:“听你爹爹的话,宽处待人行事,不计较,放得下,日子就顺了。”德哥儿肉嘟嘟的手拉住香兰的小声道:“我晓得,舅母跟我说过的话,我全记着呢。”香兰见他一副懂事模样,心里忍不住发酸又有些欣慰,道:“缺什么不好跟家里说的,只管写信告诉我,心里有什么话,想找人说一回的,也只管告诉我。”说着摸了摸他的小脑袋,把他搂在怀里,捧着小胖脸儿爱怜的亲了亲。
再回金陵,林锦楼忙碌脚不沾地,他在京城呆了一年多,金陵的公事早已堆积如山。香兰反清闲些,家中人口少了,是非杂事也少了一多半,她每日有条不紊,将内宅的事理一理。原她在林家也住了三年光景,又曾协理过府内事物,以为早已轻车熟路,可没几日便发觉,当丫鬟奴才,或当半个主子与如今做正房奶奶大不相同。府内上下仆妇差役原因林锦楼宠爱方才对她恭敬,如今她当了正房奶奶,更添了敬畏,尤以在她做丫鬟小妾时曾经故意欺侮过的,免不得战战兢兢。先前她施令发话,有些体面奴才不过脸上客气,如今却真心真意上赶着说好话赔笑。她环顾四周,那一遭被人轻贱碾压的恶意,如今全然换做热络奉迎说的笑脸,心里忍不住唏嘘,本该一颗平等清净心,却因地位权势各起分别,世态炎凉不过如此了。
林锦楼自回来镇日都在外头,每天回来都顾不得换衣裳,一头扎在床上,四仰八叉的,跟小孩子一样磨人,只让香兰给他擦脸擦手,脱靴子换衣裳,剥好栗子喂到嘴里,要这要那,让香兰把帖子书信念与他听,替他执笔。香兰见他满身风尘,累的添两分憔悴,也悉心照顾,体贴寒温,还寻了几味温补的药膳给他补身子,却决计不承认自己心疼他,否则那厮得寸进尺,得意了更没个餍足。(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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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章更新时间见微博




兰香缘 249 相处(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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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兰这一遭以林大奶奶名分回金陵,林锦楼为香兰摆酒,在府里连开几天宴席,一是请与林家交好,有权势有头脸的人家来,二是将族里几户常来往有头脸的亲戚请到府上,唯有族里一支“昭”字辈的夫人,唤做丁氏,人称林五太太,却不曾到。
这丁氏原也是累世簪缨官宦之后,唯到她父亲那一辈家中落败,她容貌平平,却极擅针指女红,为人要强能干,做姑娘时便有名声,遂嫁入林家一支,不料丈夫英年早逝,家中渐渐艰难,这丁氏竟坚心不改嫁,把一双儿女拉扯大,有族人欺侮她寡妇失业的,丁氏手执两把菜刀上门去理论,惊动族长,方才讨了公道,自此名声鹊起,因她有才干,族里妯娌姊妹姻亲之间大事小情也由她张罗,连秦氏也敬她三分。后她娘家复有振兴之象,儿子又中举做官,给母亲讨了诰命,丁氏便愈发有威严了。
吴妈妈这厢跟着香兰等人回来,她是老人儿,府里府外消息活络,又是绝顶精明,耳聪目明之辈,悄悄对香兰说:“五太太跟显国公夫人好着呢,当日显国公闺女郑静娴跟宋家少爷小两口夫妻不和,显国公夫人便说是......说是奶奶勾引爷们,后来又攀高枝儿跟大爷,狐媚魇道的性子到哪儿都改不了。闹得丁氏也觉着奶奶是狐狸精,提起来满口没一句好话,当初大爷整了《兰香居士传》出来,五太太瞧出大爷要娶奶奶的意思,便说那戏本子上多是编造,奶奶决计嫁不进林家,说甚一个丫头奴才贱出身的,癞蛤蟆吃天鹅肉,没得败坏门风,还特地给咱们老太太去信,老太太知道大爷的性子,一见这信,生怕大爷知道恼起来,再闹僵这门子亲戚,赶紧把信给烧了。大爷这回请亲戚们来,多少人劳动去请丁氏,丁氏也不肯来......这一桩事告诉奶奶,便是让奶奶心里有数。”又安慰香兰道,“奶奶放宽心,日后也碰不上面,总脸上维持个体面也便罢了。”
香兰怔住,吴妈妈再想说几句宽心的话儿,只见香兰笑了笑道:“我省得,她都给老太太去信,私底下更不知说了我多少是非,说心里一丁点不舒坦都没有,那是瞎话,可妈妈知道,我到底是经了多少事才到今日,活在这世上,总有人将你说得一文不值,千夫所指,却也百口莫辩。可自己到底是怎样,岂是他们说几句酸损诛心的话便能改的。”
吴妈妈没料到香兰想得洒脱,不由叹道:“不错,本该如此的。人言可畏,不知逼死多少英雄汉,更别说小女子了。想想何必呢,为着几句话搭上好日子。”
香兰道:“我那时候不谙世事,旁人酸自己一句,损自己一句,或是冤枉委屈了自己,即便嘴上不说,心里也恨着,更不用说逮着还嘴,总要言辞比他更厉害才觉出气,后来渐渐觉着何必,不辩不争,眼界有高低,知事有深浅,不过但凭着一颗好心做事罢了。听人说了甚,再难听的也笑笑而已,几句话都放不下,将来遇着大事还能怎么着呢?”
吴妈妈笑道:“我的乖乖,不瞒奶奶说,底下多少痴心妄想的丫鬟们羡慕嫉妒,酸溜溜说奶奶不过有张爹妈生的好脸,她们哪知大爷见的美人多了,最终在这里痴情,还不是因为奶奶心里有这样的丘壑。”
香兰忍不住笑道:“我多少斤两,旁人不知,莫非妈妈也不知?都是寻常人,我其实懦弱狭隘得紧,当初刚来府里,一心一意觉着自己比旁人高出一头,自己处处都是不甘愿,可是美玉蒙了尘,落在这样是非泥淖里。吃了多少亏才知谁都不得小看,为人终究要谦卑平和些。”
吴妈妈抬起头,只见香兰肤光胜雪,如明珠生晕,不由暗叹谁能想到这鲜花嫩柳一样的姑娘短短几年历经多少坎坷,如今稳重知事,心胸只怕也是让委屈撑大的。
这事便从此揭过,无人再提。
却说白驹过隙,日月如梭,一晃便过了一年。林锦楼成亲以来再无别项贪求之心,千辛万苦想得到的人,终于跟他互诉钟情,每日回来都围着他团团转,他便心满意足。他每日推脱应酬,早早回家,跟香兰一处说话取乐,或他去批阅公函,香兰便捧着书蜷在贵妃榻上看,时不时过来给他添茶,两人默默无言,却静谧恬淡。香兰偶教他画画儿,写累了他便提了灯,拉香兰到院子里散散,夜色里偷香她几口,将她揽在怀里,闻着她发香,便觉着一切很圆满,仿佛活了将要三十年,才刚刚吃了颗定心丸,快活得让他有些恍惚。
香兰心里也暗暗惊奇,林锦楼原是个应酬极多,积年里风月中行走之人,自成亲后,外头的应酬竟一概免了,推脱不过也早早回来,极乐意在家似的,得了闲儿常带她出去转转,到戏园子里听戏、上酒楼里吃席、到好景致地方看景儿,时不时还去庄子上住几日。可仍是个颐指气使的坏脾气,说一不二,可气头过去,瞧她真委屈不搭理自己了,便又厚着脸皮回来猴在她身上,装傻充愣,仿佛刚才没那回事似的,让人哭笑不得。香兰心里明白,这霸王一辈子也当不成温柔小意、谦和体贴的小郎君,还时不常的欺负她,硬要她依着自己的意思来,可她瞧见那混蛋却心里头欢喜,说不出的踏实。
这一日,林锦楼同香兰往世交家中做客,途经泰裕楼时,林锦楼记着这家做得六样素点,味道独特,便遣人去买,香兰坐在轿上等,掀开一道缝向外看,有个高瘦男子迎面走来,瞧着面熟,走进了才发觉竟是夏芸。只见他一身青色袍子,穿得朴素寡淡,两颊凹下去,虽不落魄,却满身憔悴,神色茫然,绝非舒心之相。
待他走过去,香兰还在愣神,桂圆看在眼里,凑上前道:“奶奶认识这人?”香兰道:“他是小夏相公,我同他有旧,也不知他过得如何了。”
桂圆记在心上,问了夏芸住处,真个儿去打听了一番,回来对香兰道:“这位夏相公剥了功名,后来更名换姓在外省考试,不过只中了秀才,不曾再中举了,因名声不好备受挤兑,只靠教几个小孩子开蒙,替人抄书赚几个钱。前年他在外省考试,老娘家中重病,银子使得跟流水似的,却总不能好。他二嫂受不得,撺掇她爷们,两人竟在夜里偷偷把老娘单独关个屋锁起来,起先听邻居说,老娘还在屋中骂,后来渐渐没了声儿。夏芸回来开门看,只见骨瘦如柴,不成人形,屎尿遗了一地,竟是活活饿死的。县令大人把他二兄弟一家拉去判了个斩立决,旁的兄弟姊妹都挨了板子,唉,可怜,可怜,听说他也寒了心,这几日打点行装,要撇开家里人往北上谋个出路。”
香兰听了默默无言,画扇抓了把钱给桂圆,亲自送出门,低声道:“外头柜子里有包点心,拿去吃。”桂圆就着拿钱去捏画扇的手,笑道:“还是画扇妹子心疼咱。”画扇瞪了他一眼,要笑不笑的,一甩辫子进了屋。
晚上,夫妻二人都肩并肩躺在床上,锦楼一下一下抚着香兰的头发,懒洋洋的,和香兰有一句每一句的说话。他自己的事原不爱跟妇人们多讲,觉着女流之辈素是头发长见识短,又爱沉溺于情,口舌乱嚼挑弄是非,一句话都能计较半晌,针鼻儿大小的事都能哭天抢地,他实在懒得搭理。香兰却不同,她说话软软的,声音柔柔的,聪慧明理,从不说人是非,宽和处想事,和她说话好似吃了一剂清凉药,心里头敞亮,将他白日里公务里的忧恼烦躁渐渐平消下去。床笫之欢固然说不尽浓情蜜意,可这夜半私语,温馨安稳,更让他觉着心里熨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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