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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香缘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禾晏山
夏芸愣了,香兰已从台阶上走下来,目光凌厉,仿佛出鞘宝剑,口中质问道:“你敢不敢?敢不敢?”
夏芸没料如鲜花嫩柳一般的女孩儿竟会如此发难,狼狈的往后退了几步,银蝶却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挡在夏芸跟前,狠狠搡了香兰一把,冷笑道:“哟,好大的口气,还想去找林大爷,呸!你是哪一尾狐狸精我不知道?先前就在宅里头描眉打眼的勾搭爷们儿,挨千刀的淫妇,那膫子*的,一头放火,一头放水,浪得跟什么似的,见天儿想爬大爷的床,要不怎让大奶奶赶出来呢!如今倒扛着贞节牌坊扮烈女做戏,谁不知道你是个淫货!”
银蝶一行骂,一行伸手拉扯香兰。她早已恨死香兰,只觉自己如今悲惨皆是香兰害的,眼见香兰过得这样好,愈发觉着刺心,恨不得将眼前这张如玉的脸儿挠花,伸了手便抓。香兰一把攥了她手腕子。正闹得没开交处,只听人群中有人大声喝骂道:“贱没廉耻的泼妇混账,竟来欺负我女儿,你个花子根儿,老粉嘴,嚼舌头的淫妇,我操你祖宗!”
话音未落,陈万全如同一阵风似的从人堆里奔出来,冲到银蝶跟前抬手便打,劈头盖脸两巴掌下去。银蝶脸儿便肿起来,捂着头口中一阵尖叫。
陈万全一行扯着银蝶头发一行打,口中骂骂咧咧道:“我女儿清清白白。金尊玉贵,多少人家求娶不来,合该当观音一样供着。你才是没脸爬爷们儿床让老爷们赶出来的贱妇,为着你,你们全家都给卖了。不老老实实夹尾巴旮旯里撅着,反倒来我门庭跟前撒野。如今不治你,你是不知天有多高,地有多厚了!”
原来陈万全午间同人出去吃酒,迷迷瞪瞪回家,却瞧见门口围了一群人。挤上去一瞧,方知是家里出了事,正赶上银蝶撕扯香兰。又说了许多难听的话儿。纵然陈万全窝囊胆怯,却是个极疼爱女儿的,又吃多了酒,正壮了怂人胆,便一径儿冲上前。他本就是市井出身。什么脏的臭的都骂得出,几巴掌将银蝶扇得分不清东南西北。
夏芸见闹得不像。忙上前拉住陈万全胳膊说:“有话好说,何必动起手了。”
陈万全不敢打夏芸,口中嚷嚷骂道:“放屁!她抓挠我女儿时你怎不拦着?夏相公,你那圣贤书全都读狗肚子里去了!”
薛氏也扑上来,一把揪住夏芸道:“夏相公,当初你落魄,我们家没少帮衬,后来你飞黄腾达,我们也未到跟前儿凑着打秋风,先前对你的好处你做了白眼狼忘得一干二净,如今说出这烂嘴生疮的话,任凭淫妇编排我女儿,毁她一生,你安的什么心!”
夏芸满脸通红,其实他说了那话,心里也悔上来,可纵然有愧,却想道:“若不是香兰落我颜面,我怎会说那样的话儿!”
银蝶放声大哭,往陈万全怀里撞,口中喊着:“你打死我!你打死我!我再不活了!”去挠陈万全的手。脚乱踢乱蹬。
香兰怎肯让父亲吃亏,将银蝶两只手攥着,又使眼色让画扇去抱银蝶的腿,口中劝道:“爹爹别打了,别打了。”
银蝶见夏芸手足无措站在那里,又哭喊道:“我的老爷,你见我被打被骂,竟不拉一把,是我命苦!”
夏芸咬咬牙,一把箍了陈万全的胳膊道:“陈大叔,有话好说,你先松手……”
陈万全胳膊吃痛,松开银蝶,一把推开夏芸道:“滚你的!”
夏芸一步未站稳,脚下一滑便摔倒,头正碰到地上一块门砖,登时晕了过去。银蝶尖叫一声,唤道:“老爷!老爷!”见夏芸昏迷不醒,扯开嗓子嚎道:“不好了!杀人了!杀人了!”
陈万全登时傻了眼,薛氏和香兰忙上前查看,只见夏芸头上并未流血,只是后脑肿起一块大包,香兰忙对陈万全道:“快去请大夫!”
陈万全这才回魂,只觉双腿发软,走路都拌了蒜,跌跌撞撞的跑去请人。
众人团团围上来,这个说掐人中,那个说揉胸口,却因夏芸是举人,都不敢上前碰上一碰。过了片刻,夏芸呻吟一声醒了过来,香兰方才舒了一口气,暗道:“如今不好,夏家都不是善茬,如今只怕要化银子买平安了。”口中唤画扇回屋中取水给夏芸喝。
一时大夫来了,将夏芸头上的伤处敷药,又开了个方子,拿出几丸药,道:“伤处倒无大碍,静养为宜,不得随意走动,前几日会恶心欲呕,眩晕无力,多歇息便是。这药丸用黄酒化开,涂在患处,慢慢便消肿了。”
陈万全连连称是,找相熟的邻居借了一块门板,铺上床褥,将夏芸搭在板上,送他回家。
大夫未来之前,银蝶便悄悄的溜了。今日来陈家闹事,全是她私下定的计策,一来为着将芸、兰二人的事搅黄,断了夏芸的念想;二来为着抹黑香兰,出自己心中一口恶气。全万没想到事情竟到了这一步,暗想若是夏芸有个三长两短,夏家大大小小十几口人还不将她生吞活剥了了事,越想心中越怕,便打算悄悄回去恶人先告状,哭诉一番将错处全推在陈家身上。
她心里有事,失魂落魄的往回走,前方来了顶轿子也未看见,便同轿边走着的丫头撞了个满怀,那丫头“唉”一声,插着腰骂道:“谁呀?走路不长眼!”
银蝶抬头,只见那丫鬟生了一张银盆脸,细目小鼻,浓妆艳抹,身量胖满,绫罗绸缎穿得体面,挺着胸膛,愈发显出肉囔囔的胸脯子。四目相对,银蝶一怔,唤道:“卉儿姐姐?”
卉儿也愣了,看了好一会儿方才道:“你是银蝶?你的脸……怎的这副模样了?”
正此时那轿帘子一掀,曹丽环不耐烦道:“怎么回事?走不走了?”
卉儿忙道:“奶奶,正碰上在知春馆当差的银蝶呢。”
原来卉儿在林家时候,也是个爱上下钻营的,跟知春馆的丫头们个个相熟,原先银蝶不得势,却极爱吹嘘自己,卉儿知银蝶是世仆出身,爹娘老子的差事体面,又有个在林东绫跟前得脸的堂姐,便有意交好,时不时给些恩惠。银蝶爱小,便与卉儿交好,二人有些旧情。
银蝶施礼道:“见过表姑娘。”
曹丽环听说是林家的丫头,便命轿夫落了轿,堆上笑道:“原来是银蝶姑娘,怎么在此处?哎哟,让我瞧瞧,你这脸是怎么啦?”
银蝶忍着耻,叹道:“说来话长了。”说完便想走。
卉儿和曹丽环对了个眼色,一把拉住银蝶,笑道:“银蝶妹妹如今还在知春馆当差不?”
这一句正戳着银蝶的痛处,她脸上强笑道:“不在了。上回大老爷宴请金陵大小官员,林大爷见夏芸夏老爷年纪轻轻便考中举人,起了爱才之心,把我许配给他了。”
环、卉俱一怔,二人又对了个眼色。这厢曹丽环便从轿子里走出来,拉了银蝶的手亲热道:“原我就听说衙门里的夏吏目纳了个如花似玉的小妾,我那外子还特意去随了表礼贺夏吏目小登科,竟没想到缘分兜兜转转的,竟然是妹妹有这样的福气,夏吏目还说月底便给妹妹风光摆酒席的,显见妹妹分量不同。夏吏目年轻,生得又俊,还满肚子才华,真是打灯笼都找不到的好亲事,日后他当官做宰,妹妹便跟着吃香喝辣了。”
银蝶本就是贪慕虚荣之辈,曹丽环这番话说得她熨帖,便笑道:“哪有这样好……唉,再如何跟着享福,也是个半个奴才罢了。”
曹丽环道:“话可不能这样说,我瞧你是有大造化的,日后扶了正也未可知。”
这话又说得银蝶舒坦,跟曹丽环又亲近几分,曹丽环见银蝶脸上的气色顺了,便问道:“只是……妹妹这脸是怎么一回事?”
银蝶恨道:“还不是因为香兰那小贱人!就是原先伺候姑娘的那个。不知怎的,给我家老爷灌了*汤,老爷竟然想娶她呢,就她也配!那贱人又决计不嫁有妾的男人,我怕老爷一时糊涂休了我,便去陈家找那贱人理论,谁知竟被她爹打了,还将我家老爷打得头破血流!”
曹丽环大吃一惊,失声道:“香兰?夏吏目要娶香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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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丽环这条伏笔终于接上了^_^





兰香缘 129 无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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银蝶咬牙道:“瞎了她的心!勾引这个又勾引那个的狐媚子……表姑娘有所不知,这香兰本让大奶奶发卖出去了,却不知得了怎样的造化,全家脱了籍不说,还转眼富裕起来,买房置地,居然成了有头脸的人家,那小妖精先前就是兴得不行的,如今还了得,我若不将她整治了,日后怎有出头之日?”
曹丽环更将香兰视为死敌,一听她如今过得好了,夏芸竟还上赶着求娶,恨得头都晕了一晕,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又是酸,又是苦,又是恨,又是怒,骂道:“呸!老天爷不开眼,这般贱货该卖到窑子里!”
银蝶登时找到了知音,同曹丽环将香兰骂了一回。曹丽环又连连追问,银蝶便将来龙去脉说了一回。
曹丽环沉吟半晌,脸上忽露出一丝冷笑,低声道:“妹妹想出这口气也不难,只要照我说得做便是……”伏在银蝶耳边教了一番,如此这般,这般如此。
银蝶骇了一跳,怕道:“这……这能成?我可不敢。”
曹丽环拉着她的手笑道:“有什么不敢的?万事有我,不瞒妹妹说,如今我家老爷在县太爷跟前颇得头脸,让你这样做准保没错。”
银蝶仍然迟疑,曹丽环冷笑道:“妹妹怎这般缩手缩脚,我可记着你是个眼里不揉沙子的人,你一家子都让香兰整治得这样惨,倒能容忍她如今好吃好喝作威作福?不把她搅合得家破人亡,你咽得下这口气?”
银蝶想到自己的境遇,咬着银牙道:“自然咽不下去!”
曹丽环笑道:“这就对了,我跟陈香兰也是结了天大的仇,你我一同整治那个贱人,你照我说得做,只管去。保管你平安无事。”说着从袖中掏出一钱银子道,“这个银子妹妹先拿去,买些好吃好喝的压惊。”
接二连三哄劝了几句,银蝶终下了决心,二人捏定了毒计,暂且不表。
却说陈万全将夏芸送回家里,夏家自然不依不饶,陈万全封了十两银子赔罪,又送了些鸡鸭肉来,那夏芸亦心中有愧。也便不十分追究,唯有金氏和夏二嫂哭天抢地,恨骂不绝。一叠声让陈家再赔银子来。
陈万全前脚儿刚回到家,却传来“咚咚”砸门声,开门一瞧,只见两个如狼似虎的捕快,一把揪住陈万全便要带走。薛氏和香兰大惊,双双跑了出来,那捕快冷笑道:“陈万全胆敢殴打朝廷命官,县太爷命收监待审!”说完推推搡搡,将陈万全带走了。
原来那曹丽环挑唆银蝶去县衙状告陈万全殴打夏芸,韩耀祖听了这点子小事便不大想管。那曹丽环回到衙门里对韩耀祖道:“老爷有所不知。如今夏芸可入了林家的眼,没瞧见林家大爷赠了个美妾么?他又是在老爷手下当差的,如今受了委屈。老爷怎能不管?好歹把人拘起来打一顿,息了夏家的怨气才好。”
韩耀祖一想,也觉着曹丽环说得有理,点头道:“若如此,便把人拿来打一顿放了了事。”
曹丽环忙道:“老爷也别急着放人。我可听说了,陈万全家里可有些底子。他当着当铺的坐堂掌柜,又会相看古董,就这一两年的功夫就发了,不过是无靠山权势的草民,这等肥羊,老爷总该宰上一刀,让他放放血才是……老爷最近不是谋外任的缺儿么,哪里不需要银子。”
韩耀祖捻须而笑,刮了曹丽环的鼻梁,道:“你可真是个小狐狸精,这都能想到。”
曹丽环款款笑道:“我自然是一心为着老爷的前程了。”拿起一颗葡萄,送到韩耀祖口中。
韩耀祖嚼着葡萄,只见曹丽环脸儿上的眉画得长长的,因天气热,白皙的脸儿上透出粉红来,口角含笑,做着媚眼儿,身上穿着宝蓝妆花的袄儿,隐隐露出里头大红的肚兜,衬着一痕雪肤,底下穿这娇绿的裙儿,露出一双金莲儿。即便曹丽环颜色平平,身段也未见多娇美,但只凭这风骚冶艳,善解人意,便能压倒众人,独领风骚了。韩耀祖不由春心烘动,揽着曹丽环亲了十来个嘴儿,道:“我的亲,赶明儿个你离了那窝囊老公,我休了那母老虎,你我当长久夫妻罢。”
曹丽环乜斜着眼,吃吃笑道:“你这话儿可别让你家里那夜叉听见,否则还指不定如何整治我呢。”说着探手去捏韩耀祖下身那话儿。
韩耀祖忙不迭去解曹丽环衣裳,二人携手揽腕进了内室交欢,待*完毕,韩耀祖命人打了陈万全二十板子,在监收押,暂且不提。
却说陈万全被抓,急坏了薛氏和香兰,二人商议一番,香兰先奔着监牢,拿银两上下打点疏通,只听说陈万全挨了打,却未曾见着一面。对薛氏道:“夏家告状无非想要银子罢了,家里只好再拿出些银子来,破财免灾,让夏家撤了状子。”
薛氏觉着有理,第二日便亲自封了五十两银子,同香兰一道,低声下气去夏家央求。金氏、夏二嫂并银蝶恶声恶气骂了一回,非要香兰磕头赔罪。香兰咬紧了牙关,径直走到夏芸屋里,对着床上磕了三个头道:“夏相公,我给你赔不是。我爹当日伤你也是失手,我们一家认赔,何苦让衙役将我爹拘了去。”说罢将那封五十两银子递了上去。
夏芸大吃一惊,方才知道银蝶告了官,一叠声命去把状子撤了。夏家人口中答应着,待香兰一走,银蝶便道:“这状子可不能白白撤了,没瞧见老爷正卧病在床,非要陈家吃苦头不可!”
金氏这些时日托媒人上陈家门上,每每被拒,如今方觉扬眉吐气,恨声道:“不错,以为花两个银钱便能让这事了结?门儿都没有,当打发要饭的么!”又夸赞银蝶道:“你做得极好,县太爷可是极赏识小三儿的,这厢必然得替他出气。”
夏二嫂献策道:“哎哟喂,瞧见没,陈家昨儿个送来十两,今儿又送来五十两,简直不眨么眼。这样可不能放过去,这事不赔个几百两的绝不算完!”
几人捏定注意,皆瞒着夏芸不去撤状,夏芸跌伤了头只卧在床上,情形一概不知。
却说陈家母女归了家,等了半日却没见放人回来,香兰到衙门打听,却得知夏家并未撤了状子,她们母女再去夏家询问,金氏并夏二嫂只堵着门谩骂,连见夏芸一面都不成了。
薛氏愁眉不展道:“夏家这是还要银子,只得再筹些送去。”
香兰沉吟道:“六十两已够多了,夏家显见是欲壑难填,你再送五十两,他们还巴望着上百两,咱们即便是倾家荡产,夏家也不会撤状子的。”
薛氏一听这话,登时晕了过去,香兰大惊,口中连连唤着娘亲,拿湿毛巾给薛氏擦脸,又去捻她人中。薛氏醒来握着香兰的手垂泪道:“这该如何是好,夏芸是在衙门里当官的,有道是官官相护,你爹爹怎营救得出?”
香兰心中也是焦急难安,免不得做出镇定模样,口中安慰薛氏道:“娘安安心,我这就去监牢里探望爹爹,贿赂狱卒,总好让他好过些,再做图谋罢了。”
当下收拾一番,换了一身素淡衣裳,只戴了两三样首饰,揣好银子,又备了些陈万全的东西并伤药等物,嘱咐画扇一回,便直奔衙门而去。香兰使了银子,到监内一看,只见那牢房阴暗狭小,陈万全正趴在一丛烂草之上,面如金箔,昏迷不醒,两股上已经被打烂了,血流了一滩,一群蝇虫围着嘤嘤乱飞。
香兰大恸,抖着嘴唇唤了一声:“爹爹……”泪便止不住滴下来。
前世她在临刑前见亲人最后一面也是这般凄然,祖父爹娘身上具是斑斑血迹,因受刑之故,祖父的十根指头全都断了,趴在腥臭潮湿的牢内,她爹爹戴着枷锁,连腰都挺不直,脸儿上却挂着笑,安慰她莫哭。如今那人却换成了陈万全。
香兰肝胆俱催,喊了好几声“爹爹”,陈万全方才迷迷糊糊醒转,抬眼看了看香兰,只道一句:“我的儿,你怎往这儿来了,快回去,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便又昏了过去。
香兰抹了抹眼,硬生生将泪儿忍住,心道:“陈香兰,前世你爹名士风流,超凡雅量,人人皆赞君子风范;这一世你的爹不过个市井混人,势利窝囊,吃酒骂人,满口秽言。他们一个教你琴棋书画,讲说做人该正直包容;一个只会想方设法将你嫁到富裕人家去,更为有权势人相中你作妾而沾沾自喜。可他二人待你的心却是一样的,并未因眼界高低而少了分毫。前一世你救不得你家人,今生定要将至亲之人从这监牢里救出去!”
她心性坚毅,当下捏定了主意便起身往外走,刚到监牢门口,还未来及跟狱卒说话,便瞧见有个妇人,一头的珠翠,身穿藕丝对襟衫,绿遍地金掏袖,桃红挑线镶边裙儿,摇着一柄扇子,摇摇的走了过来。香兰定睛一瞧,只见此人正是曹丽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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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香缘 130 相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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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兰眯了眯眼,慢慢将腰杆挺得更直。曹丽环走了过来,往怀里扇着风,神色倨傲道:“哟,原来是你,你来这儿做什么?难不成家里什么人关进去了?”
香兰只做没听见,摸了摸头上的鬓发,又去查点胳膊上挎着的包袱。
曹丽环扬声道:“我问你话呢,听见没有?”
香兰这才抬起头,淡淡道:“曹娘子,我再也不是丫鬟,你放尊重客气些。你一向自诩自己是名门出身,可别忘了小姐的教养,大呼小叫乃泼妇的举止,你在市井里住了没多久,竟然连体面都忘了么?”
曹丽环何曾被人如此挑衅过,立时恨得满脸通红,又见香兰双眼微红,显是刚哭过的模样,心里又舒坦了,冷笑道:“我同你结着深仇大恨,何必假惺惺作揖行礼。陈香兰,你爹被拿下大狱了罢?”说着紧往前走了两步,瞪圆了一双眼,面色狰狞道:“你当初陷害我的时候,可想到你也有今日?也有落在我手里的一天?陈香兰,你毁了我的前程富贵,我也断然不能让你好过。”
香兰心中暗惊,面上不动声色,鼻尖顶着曹丽环的鼻尖,挑起眉头道:“看来曹娘子倒是好本事,几年不见,竟然能替县令大人判案了。”
曹丽环微微冷笑:“多拿出点银子,兴许还能为你爹保住一条狗命。”言罢头也不会便走了。
香兰惊疑不定,却顾不得多想,取出三两银子交给狱卒,求他为陈万全请大夫医治,那狱卒却不肯收,香兰又添了二两,狱卒咂了咂嘴道:“你是没做好梦。竟惹上曹娘子。俗话说‘拿人钱财与人消灾’,这牢里的人我不能管,银子自然也不能收了。”
香兰追问道:“官爷为何不能管了?”
狱卒剔了剔牙:“谁不知道在这衙门里曹娘子就是半个知县老爷,她放出话,我们能管么……”说未完便闭紧了嘴,摇了摇头走了。
香兰在原地怔怔站了片刻,只觉得心里发堵发沉,仿佛一抹幽魂似的,缓缓往外走。刚出侧门,便听有人唤她名字道:“香兰。香兰!”
香兰一扭头,只见有个穿着蓝布衫子的女子正躲在围墙拐角处跟她招手,见她朝这厢看过来。又轻声叫了几声道:“香兰!”香兰循着声儿过去一看,发觉唤她那人竟然是思巧!
思巧如今已换做妇人打扮,头上围着一块翠巾,脸色发黄,腮上的肉都瘦没了。人憔悴了不少,不到二十岁年纪显出沧桑来。她一见香兰便立刻将她拽到围墙后头,探着头做瞧右看,见周遭无人,方才扭过来,颤着声音道:“我是跟曹丽环来的。方才远远瞧见你,就偷偷跟着……香兰,曹丽环是知县老爷的相好。韩知县对她千依百顺。昨儿个晚上我听见她和卉儿商议,说要将你家的钱财全都榨得一干二净,还说就这一半日便要将你爹打死,让你家破人亡,人财两空!”
香兰大吃一惊。登时便白了脸。
思巧惊慌慌的,唯恐有人瞧见。又朝左右看了看道:“香兰,你爹……八成救不回来了,且将银子保住罢……”说完拔腿便走,却又停下脚步,扭过头迟疑道:“我如今也是冒着险来……只当还上回欠你的,你别再恨我……”
香兰动了动嘴唇,却什么话都说不出,只微微一点头。
思巧似是松了口气,忙不迭的走了。
香兰只觉两腿发软,耳边不断盘桓着“知县的相好”、“这一半天将你爹打死”、“家破人亡”等语,一手扶在墙上,耳边那些话便成了巨大的轰鸣之声。
太阳毒辣辣晒着,香兰头上一晕,顺着墙便滑到地上,捂住了脸。如今该如何?她一个小小的民女,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更不能眼睁睁去瞧着爹爹送死,可如今又能如何?她恨不得替陈万全去死,更恨不得将曹丽环千刀万剐。泪顺着指缝淌了下来。
此时,耳边听得有人道:“香兰姑娘,香兰姑娘?”
香兰抬起头,只见双喜正站在她眼前,脸上堆着讨好儿的笑,微微俯下身看着她。
双喜见香兰仰着脸儿,两眼噙满了泪,真个儿是梨花带雨,我见犹怜,不由暗赞一声,心说这样的颜色,怪道让大爷迷住了眼。又堆起讨好的笑道:“香兰姑娘,我家大爷请姑娘过去一叙。”说着向后一指。香兰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只见那巷子尽头停着一辆两匹马驾着的油绸马车。
香兰用力站起身,双喜连忙想去搀扶,又立刻想到什么缩回了手,只一径儿道:“姑娘慢些。”却见香兰往相反的路上走,急忙拦住,陪笑道:“姑娘上哪儿去?我们爷还在车里等着呢。姑娘不知道,大爷听说姑娘家里出了事,立刻就动身过来了。要是他说句话,准保比佛旨纶音还管用,韩耀祖那老小子能活活吓破了胆……姑娘还是去罢,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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