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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香缘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禾晏山
后来二人又絮絮说些什么,林东绣全然没听见,只是怔怔坐在那儿。那个没有见识。没有头脑,没有口齿的林东绫竟然寻得一门上等体面的婚事!凭什么?莫非只因为她是太太肚子里托生的,投了个好胎?除了出身。她哪一样不比林东绫强!
林东绣攥紧了手里的靶镜,方才的春风得意,踌躇满志尽数化成了灰。
林东绣年纪虽小,却比谁想得都明白,女人家么。成亲嫁人不过找个后半生的指望,那人风度翩翩英俊少年,不过是锦上添花,最终还是要瞧他官职大小,家世几何。她庶出的长姐林东纨倒是嫁了个潇洒的白面书生,虽说也是官宦子弟。可到底差了一截,如今夫君读书不成,家里用度都要看婆婆脸色。少不得自己拿嫁妆贴补,过得不顺心随意。跟她闺中相好的小姊妹,本是个家里不受待见的庶女,行动做事都缩手缩脚的,后来嫁了个五旬的鳏夫。可正经掌着实权,从此摇身一变。穿金戴银不说,浑身的气派都出来了,与原先判若两人。她默默看在眼里,便发誓要找一门贵婿,管他年岁大小。如今她万分瞧不起的林东绫竟然得了这样一桩姻缘,林东绣心里又羡又妒,颇不是滋味。一时也没了打扮的心思,懒懒的将胭脂和镜子收了,掀开帘子往外走。
珊瑚和璎珞早已不见人,林东绣无精打采的往回走,忽然心灰意懒,纵然她在酒宴上再压倒众人又如何?高门第的如何瞧得上她,那门第差些的,又岂是她愿意屈就的。她自幼就是争强好胜的性子,一心要出人头地,如今在婚事上矮了林东绫一头不止,让她如何咽得下这口气。
林东绣越想越烦,筵席也不去了,心事重重的走到园子里。只见白柳横坡,树叶逐黄,小径上已有点点落花,虽是秋高气爽,艳阳高照,林东绣也觉得萧瑟凄清,忽见有一众穿红戴绿的丫鬟手捧着大托盘,上有珍馐美味,从抄手游廊上款款而过,心里愈发难受起来,暗道:“也只有正房太太肚子里托生的女儿成亲才有这样气派的场面,我这样没人疼没人怜的,不知今后要流落到什么地方去。”
自伤自叹,穿过湖上一座曲桥,往一处假山来,想到这里有一处罗雪坞,原是给曹丽环住的,后来曹丽环搬了去,这地方空下来便成了摆放花草之处,前些日子她跟林东绫还到此处挑了两盆花,因想:“这屋里有盆秋海棠,开了碗口大的花,正好剪一朵簪在鬓发上,配我这衣裳正合适。如今只有打扮出众才能脱颖而出,保不齐能碰到什么机缘呢。”便往罗雪坞来,到门口却见门锁了。
原来罗雪坞的婆子们都四下散去吃酒耍乐,她便转到后门,刚到窗户底下,便闻得当中有细细说话之声,仿佛一男一女。林东绣吓了一跳,这内宅内院,怎会有男人出现?便大着胆子将窗户纸捅破,往里一瞧,只见林东绫正和一个年轻男子相偎在一处。
林东绣几乎唬破了胆,蹭蹭往后退了两步,胸口怦怦直跳,却又忍不住乍着胆子凑过去往内看。
那男子生得容貌英伟,身强体健,浓眉大眼,通直的鼻梁,未启唇便带三分笑意,身上穿靛蓝直缀,瞧着眼生,不似见过。原来这人竟是画眉的哥哥杜宾,他读书不成,却会舞枪弄棒,极擅钻营,因她妹子之故,林锦楼也提携了他一把,此人头脑聪明,为人风流洒脱,极会揣摩上意,因他办了几件得力的事,林锦楼也逐渐器重,隐有提拔之意。杜宾在林府走动便频繁起来,他又是个心极大的,央告画眉求林锦楼提他做正八品的外委千总。画眉同林锦楼张了回嘴,见他神色不快,便不敢再提了。
杜宾便想走林锦亭的门路,孰料林锦亭富家公子口角做派,杜宾这等人他压根瞧不上眼,连见都没见,他连去几次都吃了闭门羹,不过在小花厅里枯坐。孰料竟碰见了林东绫。
林东绫因有王氏骄纵,在家霸道惯了,也不顾内外有别,来前头寻林锦亭,不想在花厅遇见男客。只见那人生得仪表堂堂,风流不羁,她正是情思魂萦逗的年纪,乍一见这等外男,便先红了脸庞,忙退出去,末了眼睛偷偷朝杜宾一溜,十分有情的模样。
杜宾乃花中老手,哪有不明白的,听外头丫鬟叫她“三姑娘”便知她是林家三小姐,立时动了心思,往卧云馆去得更勤了,果真又再碰上林东绫,杜宾趁机百般撩拨,眉目传情,趁人不备,将自己早就备好的荷包扔到林东绫裙子底下。林东绫捡起来回去一瞧,只见荷包内有两首情诗,一首赞林东绫美貌,另一首倾诉相思之情,另有一块龙凤玉佩,正是取“龙凤呈祥”之意。林东绫又是得意又是惊喜,本也没想理睬。孰料杜宾隔三差五便来,林东绫又忍不住去偷偷去看。就这样两人便勾搭一处了,不久便情思缠绵,如胶似漆。
春节后,林锦楼提拔杜宾做了亲兵,杜宾来往林家便愈发频繁,混入府中与林东绫幽会。
杜宾推了推林东绫道:“中午开席,你该回去了,我也该走了。”
林东绫皱眉道:“你就这般不乐意见我?”
杜宾笑道:“怎么会,我日日夜夜都惦记你,否则怎会冒险来看你?只是你确该回去了,我回头再来。”
林东绫冷笑了两声,赌气别过脸。
杜宾连连赔笑,问道:“怎么好端端的,又怄气了?要不,我晚上再过来?只是这园子到晚上便上了锁,我翻墙进来是方便,你来却不容易了。”
林东绫道:“不知外头有哪个小妖精蒙了你的眼,让你急赤白脸的要走,把我丢在这儿不顾,你好歹才来一趟,都不肯陪我再呆会子。”说着便哭了起来。
杜宾忙赌咒发誓道:“我心里只有妹妹一个人,为着你,我把我娘子都休了,你还不明白我的心?只恨我这辈子没投好胎,没到富贵人家里去,故而没脸到府上提亲。我心里头只盼着能和妹妹比翼双飞,再没有女子能入我的眼了。”打起万般的柔情哄她。
林东绫道:“今儿我二姐姐成亲,赶明儿个就轮上我,让你来我家,你百般的推脱,谁知你心里有没有我,只会说些没用的话来哄!回头我嫁了旁人,你才心甘情愿不是!”
杜宾道:“我要娶你,你爹是万万不能答应的,除非有别的法子……”
林东绫睁着泪眼问:“什么法儿?”
杜宾亲了亲林东绫的脸,眼里精光闪烁,附在林东绫耳边说了些什么。林东绫立时羞得满面通红,骂道:“呸!呸!说这个羞人答答的东西!”
杜宾把林东绫搂到胸前,低声道:“好妹妹,你还不懂我的心?唯有木已成舟,才能让咱们白头偕老……”说着去亲林东绫的嘴,反身将她压到罗汉床上。林东绫起先挣扎,杜宾却将手伸到她裤儿内抚弄,连连亲吻,不多时林东绫浑身便化成一滩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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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香缘 162 窥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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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宾早就意图不轨,却只百般做小伏低,打起百般温柔哄着林东绫,时日一长,林东绫戒心渐去,对杜宾也是情根深种,早将一腔情爱托付与他,如今也是水到渠成。
林东绣在外看得浑身乱颤,连忙往后退,反身就跑,到不远处的竹林子里方才停下,连连喘气,靠着一丛竹子软在了地上。
林东绫竟然与男子做出这腌臜不才之事,这该如何是好?若这等丑事闹出来,她日后也难嫁人了。她第一便想到去找秦氏,又或冲进去将那男子赶走。她勉强站起身,忽然转念想道:“等等,林东绫若是和那男人有了首尾,那她那一门上等体面的亲事便成水中泡影了,那男人好似是个小门户出身的,都没脸上门来提亲……”
林东绣这般想着,慢慢停下了脚步。忽在山坡上遥遥望见两个少女从曲桥上穿过来,直往罗雪坞来,一个穿着湘妃色的衣衫,另一个穿着海棠红,身量一般高矮。走近了一看,只见那穿着湘妃色衣衫的正是香兰,另一个是汀兰。原来莲心回来看家,汀兰便百般撺掇香兰去园子里转转,道:“大爷送亲去了,不在府里,主子们全都在前头听戏吃酒,丫头们全凑一处玩,小子们都四下散了,园子里清净得很,你往日不出屋,这会子也该出去散散心,咱们俩只管往偏僻处逛逛,你不知道,如今秋景正美呢,咱们去看看花儿。”
这一说两说的,让香兰不由动了心,便换了衣裳,和汀兰携手揽腕,往园子里来逛。不知不觉走到罗雪坞,香兰便记起自己刚刚进府时便在此处服侍。再一见心里不由升起了百般滋味,慢慢走到门口,摸了摸门上挂着的铜鱼锁,问汀兰道:“先前在罗雪坞的刘婆子呢?还在这儿么?”
汀兰道:“刘婆子年事已高,让她儿子接回家养老了,这宅子空下来做了花房,里里外外摆了好多盆儿,咱们馆里的花儿都是从这儿搬的。”说着往香兰头上看了看,笑道,“这样喜庆的日子。咱们俩头上不戴朵花儿怎么成,正巧走到这儿,不如去剪一朵簪在发髻边上。比戴什么金凤银凤钗还显眼呢。”
香兰道:“都锁了门了,可怎么进去,你想戴花儿,不如去园子里剪。”
汀兰道:“怕什么,我有钥匙。”说着从腰带上解下一串黄铜钥匙。笑道:“在这儿管花草的婆子是我大姑母,怕上年纪糊涂丢东西,便配了一把放在我这儿,以备不时之需。”说着朝香兰挤了挤眼,便用那钥匙开门。
外头这一响动,惊飞了屋里的一对鸳鸯。林东绫浑身一抖。一把将杜宾推了起来,一手拢着衣襟,六神无主道:“怎么办。来人了怎么办?!”
杜宾心中暗急,双眼迅速看了一遭,对林东绫道:“待会儿有人进来,你便说你累了,寻个清净地方小睡一会儿。”言罢踩在罗汉床扶手上。身体向上一跃,两手便勾住了房梁。腰部发力便骑在了横梁上,缩在墙角。
林东绫手忙脚乱的整理衣衫,听见外头汀兰道:“里屋摆着一盆杜鹃,这个月份居然还在开,艳丽得紧,你进来瞧瞧罢。”林东绫愈发焦急,鬓发已是来不及理了,立时伏在引枕上装睡。
香、汀二人掀帘子一进到里屋,见林东绫趴在床上合着眼目,登时吃了一惊,面面相觑,汀兰忙上前推道:“三姑娘,三姑娘。”
林东绫装作睡眼惺忪模样,揉眼道:“何事?”
汀兰道:“三姑娘,前头筵席都开了,你怎在这儿睡了呢?方才我们过来时还瞧见珊瑚,正满园子寻你呢。”
林东绫坐起来道:“本想来这儿赏花的,结果累了就趴在这儿,迷迷糊糊就睡了。”说着便站起身,赶紧往外走。
汀兰合掌念佛道:“我的好小姐,睡在这儿也不盖个被子,倘若冻着染病可就糟了。”
香兰见罗汉床上遗了一件蝴蝶牡丹团绣的半臂,便拿在手里问道:“三姑娘,这可是你的衣裳?”
林东绫回头一见,她心里有鬼,脸色便愈发红了,劈手夺过来,骂道:“小贱人,谁允你碰我衣裳了!”一摔帘子出去,又在外头喊:“汀兰,你来帮我梳梳头!”
汀兰握了握香兰的手道:“三姑娘就这个脾气,你莫往心里头去。”
香兰笑着点点头。
汀兰便往外去,香兰长长出一口气,林东绫衣衫不整,方才离近时,她在林东绫脖颈处看到一点暗红,就像林锦楼每回对她……香兰赶紧摇了摇头,将那羞臊恼人的念头甩开,又想:“好端端的,林东绫怎会独自一人跑到罗雪坞来?又怎会脱了半臂衣衫不整睡在这里?”她立时想到过年时她曾撞见林东绫与一相貌英俊的年轻男子呆在一处,心里不由一哆嗦,在屋中做瞧右看,却未发觉不妥之处。
杜宾也在梁上,屏息凝神,两眼盯着香兰。只见这女孩儿生得乌发细腰,脸如白玉,明眸皓齿,正是光彩照人,说不出的柔美细腻,风华难言。杜宾心中暗赞,只觉自己见过几多妇人,竟无一能比拟。林东绫虽也是个美人,可跟这女孩儿站在一处,便立时黯然失色,不由看了又看。
香兰还在迟疑,只听林东绫叫道:“香兰,你还在里头做什么?偷东西不成!”
香兰心想:“林东绫倘若真在此处休息,也无伤大雅,倘若真个儿藏了男子进来,那便是自寻死路。可惜我的话她听不进,说与旁人也未必相信,若她反咬一口,说我侮她名节,我也是百口莫辩。”叹了口气,掀开帘子走了出去。
杜宾在梁上长长松了一口气,暗想道:“方才那女孩儿叫‘香兰’,那就是林锦楼最近新宠的那一位了,果然是个绝色,怪道妹妹都不是她对手。林锦楼这小子艳福不浅,不知这尤物床上是如何风情?倘若能收到房里来风流快活一回,倒也不负此生了。”想着想着不由心旌摇曳,忽听“咣当”一声,有人关了大门,紧接着便落了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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状态稍差,字数有点少,又不想熬夜到心脏难受,所以就这些,请见谅。下章争取更满三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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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香缘 163 央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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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宾暗道此地不宜久留,还是早些出去为妙,又等了片刻,听外头了无音声方才从窗户跃出,躲躲藏藏,跃过高墙,从小角门处逃了去。
林东绫远远在山坡上站着,只见林东绫与香、汀二人从屋里出来,说不出心里是如释重负或是失望难言,死死绞着手里的帕子,慢慢走了回去。此事虽乃一桩小风波,日后之事却全因此而起,暂且不表。
话说林东绮大婚之后,林长政便带了包姨娘动身去了山西,林锦楼派亲兵一路护送,秦氏仍留在家中操持。林东绮婚事乃大办,故而林家上下皆是费心熬力,人困马乏,秦氏指挥丫头婆子收拾应用之物,直到林东绮回门那日方才收完。这一场忙后,秦氏便小病一场,林老太太心疼儿媳,便让王氏代管几日,林锦亭便让王氏支着料理外务,另有林东绣自告奋勇,前来相帮。
林锦楼因军中衙门繁忙,又多应酬,归家来也是镇日处理公事,或与养的门客幕僚一同商谈,太晚便宿在书房里。香兰却是松了一口气,她本就府中极无事极清闲的,林锦楼不回来更是称了她心愿,每日不过勤练画技,心中默默计较。
这一日下午,林锦楼从外回来,刚踏进书房,便瞧见书染拿着两册书从里头出来,便问道:“拿的什么书?上哪儿去?”
书染笑道:“香兰姑娘央求我找两册书给她解解闷,若是二姑娘没嫁人,还能去她那里借,如今可不成了,我去找四姑娘借了些诗词给她看,她说看过了,不新鲜。想找些传记轶闻。我只好到爷的书房里拿两册了。”
林锦楼一瞧,果然是两册异闻录,沉吟了片刻,道:“回头把书上的东西整整,我今儿回房办公事。”
书染连忙应了下来。
香兰藏在多宝阁后头,悄悄往堂屋左侧的书案看了又看,林锦楼正坐在那书案后头,聚精会神的翻着几页纸,偶尔握着毛笔提上几个字。
莲心用戗金洋漆托盘端着一只粉白的定窑茗碗,里头沏了滚滚的热茶。给林锦楼端过去,却瞧见香兰躲在多宝阁后,便走上前轻声道:“站这儿做什么呢?”
香兰微微红了脸。刚要说话,暖月却从旁边走过来,伸手接了莲心手里的托盘道:“你们两个要说话,我就去送茶,方才大爷叫茶叫了四五回了。还不端过去只怕要恼了。”说完便一扭身走进去,满面笑容,把茶奉到林锦楼书案边,林锦楼头都不曾抬,不过挥了挥手让她下去。暖月心下失望,只得捏着托盘退下。
莲心冷笑。却装聋作哑,香兰犹豫了一阵,还是回了房。
待到晚饭时分。莲心往书案旁一瞧,只见林锦楼仍在写写画画,不敢十分打扰,又等了片刻,将一盏蜡烛用银簪挑亮。送过去道:“大爷,天都黑了。该用饭了。”
林锦楼低着头道:“过会儿再吃。”
莲心只好退下。
林锦楼又忙了一阵,将公务处理完毕,一抬头,发觉外面早已是黑漆漆的了,只觉腹中饥饿,站起身伸个懒腰,晃了晃脖子和肩膀,莲心已守了许久,连忙走过来,林锦楼看了莲心一眼道:“摆饭罢。”心中则想,莲心到底不如书染聪明得用,可难得是个老实本分的,而且老太太房里出来的人,总是守规矩,伺候人还是妥帖的。
一面想着一面回了卧室,只见罗汉床的炕桌上已摆了几个热气腾腾的菜。小厨房不敢让饭菜凉了,一直煨着,方才秦氏打发小丫头来问,听说林锦楼还未用饭,不由心疼,又送了两碗菜过来,桌子上果肴菜碟,也极为丰富。饭菜多些是寻常事,可香兰竟然坐在罗汉床一侧的秋香色金钱蟒坐垫上,见他来了,立刻站了起来,看了他一眼,又迅速低了头。
林锦楼不由诧异,心道:“这小白眼狼难不成等着爷用饭呢?”也不说话,在另一侧坐了,一指香兰道:“你也坐。”
香兰有些拘谨的坐了下来。
一时丫鬟开始布菜,筛来热热的酒,倒在金盏花酒杯里。林锦楼动了筷子,香兰也将筷子提了起来,夹了两片青菜叶放到嘴里,悄悄看了林锦楼一眼,心里盘算着怎么张嘴。林锦楼这两天好似心情不佳,前两天午饭时他回来,原本命在正房里摆饭,忽接到消息说永信侯捷足先登,抢了他早日布局剿倭的功劳,登时勃然大怒,一甩手便砸了手里的碗,气咻咻的拔腿就走,吓得丫鬟乌压压跪了一地。这几日他都黑着脸,旁人都躲着,万不敢凑上前送死。香兰心里揣着的事也上上下下在舌尖上滚了好几遭,一直未说出口。
林锦楼吃得极快,可还是大家公子的优雅姿态,等腹中有了食,方才慢了下来。香兰犹豫再三,还是拿了青花填瓷的葵花碗,从小砂锅里盛了一碗汤,推到林锦楼跟前。
林锦楼一边吃饭一边沉思,并未瞧见。
香兰小声道:“这,这是沙参玉竹煲老鸭汤,这个季节喝最养胃……”说着说着便说不下去,声音也愈发小了。
林锦楼听到那声音便抬了头,看了看那盅热气腾腾的汤,又看看垂着头的香兰,不由惊诧,放下筷子,用湿毛巾擦了擦手,嘴上却道:“这可是稀奇了,你还晓得伺候人。下午看见爷回来,不是跟只小耗子似的一溜烟儿躲屋里去了么。”
香兰低着头,良久才小声道:“我有事想央求大爷……”
林锦楼冷哼,心道:“爷就猜这白眼狼不会平白过来献殷勤。”半眯着眼问:“何事?”
香兰用力捏着那信笺,看着腰上系着的五色宫绦,道:“再过两天就是我娘生日了,我……”
林锦楼道:“哦,原来是你娘做寿,跟书染说一声就是了,上次回来还有些金银首饰,你去挑两件喜欢的给你娘,回头再去账上支四十两银子,应季的尺头还有几匹,你领去,爷让人给你写个帖子,让仙霓斋的裁缝去给你娘做两身新的。”
香兰道:“我是想我娘了……”
林锦楼道:“好,明儿个就让人把你爹娘接进府来,你们也团圆团圆。”说着点了点面前的酒杯道:“给爷斟一杯。”白玉瓷酒器里的酒水已空,香兰便去地上的小炉子里重新端了一壶,上前给林锦楼斟酒。林锦楼去拉她的小手,把她拉到跟前,搂她坐在腿上。
香兰微微抬头,只见林锦楼正目不转睛的瞧着她,不由紧张起来,把头垂得更低,扭着裙带子道:“我是想回家住两天……”偷偷看了林锦楼一眼,见他脸上懒懒的挂着笑,便又立刻埋下头道,“府里他们呆不惯,也不自在,让别人瞧见也说闲话,所以……我娘还捎了信儿来,说家里的狗生了一窝小的,我也想回去看看……”
林锦楼见她粉腮红润,意态柔顺,心里也软下来,嗓门放低道:“原来是想家了,怎么早不跟爷说呢?”
香兰心道:“你那残酷暴虐,喜怒无常的性子,躲都躲不及,谁敢跟你开口?”
林锦楼见她不说话也不再问,忽高声道:“书染!书染呢?”
暖月正在外头守着,“噌”的窜出来,满面笑道:“书染姐姐已经家去了。”见香兰坐在林锦楼怀里,脸上隐有些不自在。
林锦楼不耐烦的挥手道:“你下去,不找你,把吉祥喊进来。”
暖月只好退下。吉祥正在廊下的房里同几个小厮斗牌取乐,听林锦楼叫他,忙把手里的牌丢下,跨过垂花门进来,走到房里,垂着头,眼睛也不乱瞟,躬着身子听从使唤。
林锦楼道:“香兰她娘做寿,你明天备马车送她回家住两天,带个婆子,再带两个丫头,让春菱也跟着去。”
吉祥一叠声答应,林锦楼挥手让他退了。
香兰呐呐的不知要说些什么。两世为人,她都不是个嘴甜软腻会讨人欢心的角色,更勿论是应付林锦楼这样性情暴躁,杀伐凌厉之人。
林锦楼见香兰微微红着脸,形容不知所措,可眉眼间有些雀跃,便在她脸上掐了一把,笑道:“爷满你的愿了,你是不是陪爷吃一盅?”说着把自己的酒杯端起来,送到香兰唇边,挑了眉毛,嘴角含笑道:“你好大的架子,本来该你敬爷一杯的,如今把酒杯送到你跟前儿,你还不吃一杯?”
香兰便将酒杯接过来,吃了一口。
林锦楼笑道:“这一口哪成。”便将剩下的酒吃了,捏住香兰的下巴低头亲上,那酒便从他口里喂到香兰口中,香兰大惊,本想挣扎,可转念又想起如今还要求他放自己回家,便强自忍住,两手握成拳头抵在林锦楼胸膛上,林锦楼又亲又吮,不觉情动,将香兰拥得更紧,手探到她衣服里。
此时只听“咣当”一声,不知谁打翻了东西,香兰吃惊,拼命闪躲,推开林锦楼,只见暖月正在门口,手里端着的一盘点心打翻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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