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自九霄

    江老怪一愣，他这才发现眼前的苏素嬛不知何时换了衣衫和头型，变成了记忆中那个云泉宗的小丫头。

    一股千年没有过的情绪猛地在心中爆发。

    “小嬛儿你不要生气呀，我向你认错。”江老怪温和地笑了起来，上前握住苏素嬛的双手，眼中满是柔情。

    苏素嬛身子一颤。

    江老怪刚刚说完就顿住了，看着两人相握的手，眼中满是震惊和惊疑，甚至是有了一丝慌张。

    他猜着自己应该是进入了幻境之中，但是他没有感受到任何的幻境阵法，也没有发现周围有幻境的痕迹，而且他自己的身体为何会做出违背自己意愿的事情

    很久没有过的失控感让江老怪心里有着不安和愤怒，立即就想甩开苏素嬛的手。

    但是苏素嬛先一步握紧了他的手，脸上露出属于少女的笑容，开心道：“不错不错，这次主动认错了，那我就勉为其难地原谅你吧！”

    说着，苏素嬛拉着江老怪的手就要走。

    江老怪皱起了眉，肩膀一用力将苏素嬛的手打开，紧接着邪气从他脚部开始缠绕，迅速像四周扩散出去，不断延伸，他想寻着幻境的突破点。

    只是这不探不要紧，一探，江老怪竟是发现这里是没有边际的！

    他放出去的邪气一直没有碰到任何的东西，更别提幻境的突破口了或者是弱点了。

    “阿令，你到底是怎么了是不是哪里受伤了”苏素嬛一脸关切地看着江老怪，细声问道。

    江老怪闻言忽觉得心中暴躁，猛地抬起手臂带着邪气挥向苏素嬛。

    苏素嬛眼神一凛，但仅是一瞬间又变得关切温和。

    江老怪双手握住苏素嬛的脖子，眼中布满黑丝地沉声说道：“你到底是谁”

    苏素嬛没有回答，只是震惊地看着江老怪。

    不，不对！

    江老怪心头一阵，意识到了一件事情：他自从进来幻境之后，就一直很暴躁，不只是他本人，还有他体内的邪气。

    想到江凝竹掌握的天火对于邪气的影响，江老怪深吸一口气，决定在自己情绪稳定之前，先将体内邪气封锁起来，于是他慢慢松开手。

    可是此时苏素嬛在他眼中又变了样子，不再是身着云泉宗宗服的小姑娘，而是头发凌乱地披散在身后，满身血污的女子。

    “你用力啊！你杀了我啊！”苏素嬛眼中含着泪水对着江老怪嘶吼着，悲伤的情绪充满了周围的空间，“你这个没有心的魔头！你个忘恩负义的贱人！”

    这刻在心尖的场景再一次出现，江老怪感觉自己的心生疼起来，但是他的行为再一次不受了控制。

    “呵你以为我不敢吗”江老怪冷笑一声，眼中满是血腥与疯狂。

    “哈那你来吧也是啊，你还有什么事情做不出来呢”苏素嬛绝望地闭上了眼睛，泪水顺着脸颊流下触到江老怪微微发黑的皮肤。

    拿回身体主动权的江老怪在触到冰冷的同时立即缩回了手，眼中满是震动。

    苏素嬛跌落在地。

    两人就这样，一站一坐地沉默着。

    “你不是幻境中的。”半响后，江老怪声音微颤地说道。

    他承认，刚才那一幕对他影响很大，可以说，苏素嬛那崩溃绝望的嘶吼，是他在今日之前最后见到苏素嬛的场景。

    自那夜他邪气脱离控制后，两人就再也没有见过。

    一人求仙一人求邪，有遇到对方的场合，都会自动避开，不知是怕自己心软，还是怕自己忍不住杀掉对方。

    甚至是有一次，两人同时避开，让其余前去灭邪的长老空站了两日。那还是在约定形成之前，那时苏素嬛等人还是刚上任的长老，江老怪也不是邪修的头头。

    江老怪修为突破元婴后期后就向几位老对手下了战书，虽然是没有对苏素嬛下战书，但她还是从那几位长老口中知道了，只是不知道那位邪修便是江老怪。

    而江老怪，在约定日期的前一天让手下去看看有谁会害怕他而不来，结果却是知道了苏素嬛也要来的消息，于是果断不要自己的脸面也不去赴约。而苏素嬛也恰巧在同一日的晚上，被黄宏告知了对方便是江老怪，于是第二日便称自己有了顿悟想要临时闭馆，没有前往。

    最后黄宏真君等五六位真君白白等了两日都没有见人来，最后还是当时的丹宗大长老想到了苏素嬛和江老怪的关系，看着两人都缺席又想到之前两人好似都有刻意避开的嫌疑，于是众人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这两日是白等了。

    也是自那之后，只要是有关于江老怪的时间，几位真君都很有默契地不告知苏素嬛，倒是公孙莫睨成为云泉宗长老后，经常不看事儿地拿江老怪的事情去告诉苏素嬛。

    听见江老怪声音中的颤抖，苏素嬛撑在地上的双手猛地攥了起来，随后又接着松开。这个小动作落入江老怪眼中，让他更加确信了自己的想法。

    “你”

    “幻境”苏素嬛忽然抬起头，眼中依旧满是绝望与悲痛，“你当这一切都是幻境吗！你是真的干了这些丧尽天良的事后没有一丝反悔吗”

    听着苏素嬛带着哭腔的嘶吼，江老怪的想法动摇了。

    “说话啊！你说话啊！”苏素嬛站了起来，猛地揪住江老怪胸前的衣领，“你杀了自己的师父！也杀了我师父！还杀了我们的朋友！你当真没有心痛没有反悔的情绪吗！”




第四百七十章 千万年往事皆出
    苏素嬛怒视着江老怪，泪水不受控制地不断涌出，双手的力度也越来越紧。

    “你说啊！你为了你所谓的那个道！真的变成了畜生吗！”

    而江老怪双目平静，闭紧嘴沉默地看着有些疯癫的苏素嬛。

    半响，苏素嬛轻笑一声，慢慢地松开手，摇晃着向后退去。

    “是啊，你会有吗这么多年了还一直没有停手”

    “什么你”江老怪猛地瞪大眼睛，伸手想去拉住苏素嬛，但是苏素嬛已经消失在了黑暗中。

    江老怪这才注意到，周围的环境早就不知道什么时候变成了漆黑一片，没有半点明亮。

    他从来不知，就算是千年后的现在，苏素嬛依旧可以流着泪嘶吼着声音质问他，依旧不能接受他道大于感情的回答。

    他早以为苏素嬛对于这些事情的反应，一如两人日渐消散的感情一样平淡。

    苏素嬛的一通怒吼，让他千年没有波澜过感情，微微颤动起来。

    但不是对于苏素嬛的情感。

    那几千年前那纯粹的感情已是再也不可能出现了，两人之间已是相隔了太多。

    独自沉默片刻之后，江老怪大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哈！啊哈！”他单手轻抚额头，嘴角的弧度疯狂，“什么都可以变，追求大道的心，怎么可能变呢！啊哈哈哈！真是可笑！真是单纯！”

    暗中的苏素嬛看着独自狂笑的江老怪，眼神平静冰冷。

    “他是受影响了，你们去吧。”苏素嬛的声音中满是冷漠。

    江凝竹眼神复杂地看了她一眼，点了点头，手中翠竹一挥，走出黑暗中的黑暗。

    “江方令，你为何在此”

    带着些阴柔的男子声音在江老怪身后响起。

    江老怪身子一顿，疑惑转头，看着那看不清容颜的青色身影，皱起了眉，“是你！你为何在此处！”

    “呵呵”青衣男子轻笑起来，身侧的双手放到身后，“本公子怎么就不能在这里了”

    “你不应该”想到这里是个幻境，江老怪松开了眉毛，眼中划过一丝了然，“江凝竹，小把戏玩够了吗”

    “咦你竟然认识竹丫头”青衣男子惊讶起来，但语气上好像不怎么友好。

    江老怪一皱眉，立即向那男子冲去，但是两人之间的距离并没有任何的缩短。江老怪前进多少，青衣男子就后退多少。

    “唉！”青衣男子轻轻叹了口气，“所以说不能不听我的啊，你看看你现在，还不如原来那孬种样呢！”

    江老怪一听，在此暴躁起来，但是有了前几次的经验，这一次他及时止住了体内的邪气的暴乱，脚步也停在了原地，也没有接话。

    “停住也没有用，你的心，已经乱了！”

    阴柔的男声到了后面几个字变成了冰冷的女声。

    江老怪只觉心口一凉，低头便看见自己的胸口插入一柄竹子，顺着拿着竹子的那双手看去，他看到了冷着脸的江凝竹。

    “果真是你！”江老怪嘴中含着血，口吃不清地说道。

    一边说着，他挥手招出邪气要将翠竹撇开，但是江凝竹和翠竹已经消失，好似从来都没有出现过一样。可他心口的伤却是真实的，真实的疼痛着，他怎么用邪气修补都修补不成，这一点倒是让他开始怀疑伤口的真实性。

    “我倒是没想到你还见过一平老祖。”江凝竹的声音传进江老怪的耳朵，但是江老怪却是找不到她的人。

    “怪不得我每次问起老祖那些江家人的尸体是怎么回事，他总是回避我，还说自己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呵，原来是出了个你这样不争气的家伙伤着了他的心。”

    江凝竹说着，心里气愤起来。

    在她坐入赏堂内属于木羽殿的椅子上时，别在腰间的翠竹忽然飞起来与柔水剑和斩火剑一齐，落在圆桌中央，这让江凝竹震惊不已。

    那可是跟了她几十年的翠竹啊！她一直当翠竹只是生了万年的的好竹子而已，更何况她还是看着江一平从别的竹子上折下的这一段。

    在翠竹落入圆桌的刹那，那在记忆深处的声音再一次传进了江凝竹的脑海之中，让江凝竹瞬间泣不成声。

    江凝竹这才知道，在当年江家派人去探寻江念老祖的秘密时，江一平是知道的，而且还见了当时领头人江方令，也就是江老怪。只是江老怪那句“邪修的后代就要走邪修的路”惹恼了江一平，邪修后代这件事，江一平的确是不知道，于是他细心地劝导江老怪，让他不要走弯路。

    但是江老怪非但没有听，还和江一平大吵了一架。那时候刚刚开始偷练邪术的江老怪在离开江一平的院子后，因为情绪激动而邪气失控，杀了多半江家子弟。

    江一平知道后心痛不已，让木灵将江老怪带回，清除了他体内的邪气，封锁了他的记忆，又将他送出了木灵境。

    但是江老怪在回到江家看到邪功之后，依旧是联了起来，没过几年就恢复了当时的记忆，也记恨上了江一平封锁自己修为一事。

    最后，江一平在翠竹中给江凝竹留了句话。

    “竹丫头，我见到你的时候见看出你与他会有纠葛，于是赠此翠竹与你，若是你听到这句话那就说明你们已经相遇并且你已是接手了木羽殿殿主之位他既然不听我如此风流倜傥玉树临风之人的话，那你就替我去灭了他吧！”

    想着，江凝竹在此握紧了双拳。

    “伤了他的心呵呵”江老怪冷笑一声，“你知道因为他封锁我关于邪修的记忆和邪气，让我再一次修练时差一点死掉！”

    江凝竹闻言叹了口气，一边现身向江老怪走着，一边说道：“为什么非要走歪路呢”

    “歪路”江老怪捂着心口止不住血的伤口，气息有些不稳，“你我的祖先走的时邪道！你说，你说对我们来说那种是弯路！仙道还是邪道！”

    “但是我们的祖先旻，他死了啊。”江凝竹手中的翠竹不知何时换成了一柄泛着火光的金色长剑，“这难道就是你所追求的”

    “呵哈哈！”江老怪忽然大笑，黑色的血液顺着嘴角流出，身体开始晃悠，“那是他还没有到极致！所以才死的！”

    “是吗”江凝竹声音冰冷，“那你现在呢没死吗”



第四百七十一章 终晓何为重要事
    江老怪闻言皱眉，刚想说些什么，就感受到了一故钻心的疼痛感从背后传来。

    此时江凝竹也是挥起了手，带着火焰的金色长剑直直地插入了江老怪心口。

    黑色的血液不断地从伤口中涌出，江老怪瞪大着眼睛，直直地看着江凝竹，眼中满是不解。

    “你们啊咳！”刚一开口，江老怪的口中就涌出了黑血。

    他不明白，不明白为何自己感受不到身后有人接近；不明白自己为何对江凝竹的动作去无法做出任何的反应；不明白自己现在明明身体中充满了邪气，却像一个普通凡人一般任人宰割。

    “你不必感到奇怪，这本身就是水柔前辈他们为了对付旻而特地创出的法术，仙界繁荣时的法术不是可以随便参透的。”江凝竹说着，手中的力道再一次加重，“我们也只是比着葫芦画瓢，学了个大概。”

    “幻，幻境”江老怪不顾天火的燃烧，双手颤巍着抬起握住燃着火焰的金色长剑，嘴中留着黑血问道。

    “不算，应该算是你的记忆深处。”江凝竹看着江老怪紧握着剑的双手轻皱眉毛。

    “呃嗯！”江老怪感受到身后的利器被拔出，疼痛使他发出一声闷哼。

    “不是实体，你的邪气对于你的伤没有用。”西风元一边冷漠地说着，一边绕过江老怪走到他身前。

    江凝竹慢慢松开斩火剑，斩火剑上的火焰也渐渐消散。西风元一挥手，斩火剑便从江老怪身上消失，而江凝竹也收回了他手中的柔水剑。

    没了支撑，身上早没力气的江老怪直接瘫坐在了地面上，捂着心口弓着腰，急速地喘着气，艰难抬起头看着江凝竹，看着西风元，看着从他们身后走出的苏素嬛。

    苏素嬛的脸上还有着刚刚大哭过的痕迹，但是看着江老怪的眼中却只有淡漠。

    江凝竹看着相望的两人，忍不住想起了曾在火焰中泪眼相望的水柔和旻。当时水柔的那段记忆让她好一阵都没有反应过来，水柔心碎断肠的痛苦全全融在了那刺进旻身体中的柔水剑。

    当年水柔创出这一类似幻境的阵法本意，便是勾起旻心底深藏的记忆，通过之前两人共同的美好记忆来刺激旻，以让他心身混乱。再加上金黎殿殿主正是旻的哥哥，同样有着美好与痛苦的过去。

    两人交替的记忆最终让旻乱了心慌了神，最终一人一剑杀了旻。

    当江凝竹明白这一法术后，立即庆幸自己带了苏素嬛来，两人曾是道侣，若是进入记忆，对江老怪的冲击定是不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