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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来天雪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靓仔牛奶糖
绿萝绿茗也早就起了,打了热水进了屋来伺候。绿萝有些犹豫,见着里间没有男人的影子,才招手让绿茗进去收拾床铺。周雪瑶洗漱过后,坐在梳妆台前,绿萝拿了牛角梳,看着她毫发无伤,吊着的心才落了地,仍是担心地开口问道:“夫人,昨晚世子……”
周雪瑶猜到她想问什么,却不知如何回答,索x截了话茬,冷声道:“不可胡言。”
绿萝察觉自己胆大妄言,吓得止了声。她也知道做丫鬟婆子的最忌讳的就是嘴没个把门儿的,那就是给自己刨坑,自寻si路呢。她呆愣地站着,都忘了接下来该梳发髻了。
周雪瑶见她不动,觉得刚刚说话严厉了些,于是开口提醒道:“今儿就梳随云髻吧。”
绿萝醒过神儿,连忙应了,上前梳发。
早上的朝食有周雪瑶在周府时就甚是喜欢的瘦r0u粥,李妈妈端上昨儿蒸的油卷又拌了时令小菜,她不由食指大动,吃的量也b往常多了两成。
用过早饭,周雪瑶照例先去扶云堂给老夫人请安。陈氏坐在圈椅上神se恹恹,昨儿派了春桃去瞅瞅那纨绔,竟是半身不遂,连话都说不清楚了。周雪瑶还没进屋就听春桃小声说了,昨个回来复命,老夫人一听就坐不住了,平日里再混蛋,那也是亲儿子啊。吃过晚饭,她非要去清源堂看看,又让春桃挑了珍贵的药材带着。老夫人折腾一番,已是累极,回来不多大会儿就歇下了。临睡前春桃在外屋塌上守夜,还听见里间老夫人呜咽的声音。
周雪瑶知道这次老侯爷中风对老夫人的打击不小,要是侯爷没撑住去了,白发人送黑发人搁到谁身上都受不了。她宽慰了陈氏几句,让老夫人放宽心,太医写了方子还天天来施针,侯爷总有大病痊愈的那天。陈氏昨晚胡思乱想了半宿,都没怎么睡,这时听了周雪瑶的话一时放下心,那gu困劲儿也随着来了,坐在圈椅上直磕头打盹。周雪瑶见此情景不便多留,便支了丫鬟春桃和夏烟,把老夫人扶进里间歇着,她带着绿萝去了清源堂。
老侯爷早就等着了,丫鬟牡丹给他喂着粥,他还不领情,一个劲儿地往后躲,幸亏衣襟上垫着帕子,没沾sh多少。他一见周雪瑶来了,目光炯炯,登时有了亮,还想抬手指名要她喂,无奈手抬不起来,嘴里呜呜哇哇的也说不清。周雪瑶却有些心虚,新婚之夜让傅君亭占了清白之身不说,昨儿还闹了那么一出,倒是她这正牌夫君在床上病着,还日日盼着她来。
其实老侯爷心里想的是,这病的真不是时候,自己得了这么一个美娇娘,还没吃到手呢,天天看着,能不眼馋么?傅鸿光se眯眯地瞧着周雪瑶,好一个温婉恬静的美人儿,想着想着这口水都漏了出来。
周雪瑶丝毫不知侯爷的花花肠子,心里还有些内疚,接了牡丹的粥碗,喂了老侯爷喝下。老侯爷搁在平时也不好伺候,她耐着x子还轻声哄着,傅鸿光才买账,甚是痛快的吃了饭喝了药。老侯爷这次再留,周雪瑶心里有愧没拒绝,帮着丫鬟小厮给他翻身还绞了帕子擦过,这才回了映雪堂。
明日她要回门,老侯爷有病在身自然不能一同前往。周雪瑶临走时提醒了,说明日自己回周家就好,让傅鸿光安心养病。老侯爷应了,这身子不便,去哪儿都是平添麻烦。他还让周雪瑶从库里挑件厚礼带着,人不到礼到。她没敢挑极好的血珊瑚,青花赏瓶之类的奇珍异宝。只挑了块手掌大小的白玉纸镇和一方徽州砚台,还拿了老侯爷之前新得的狮峰龙井茶。周老爷以附庸风雅之名,行沽名钓誉之事,周雪瑶觉得送这上好的纸镇和宝砚着实可惜了。
翌日,周雪瑶懒懒地不想起来,早没了昨天的jing神头儿。想起自己当初千百个不愿嫁入侯府,周老爷和钱氏yb着,她才走出这一步。俗话说,无利不起早,周雪瑶就不信扔出自己这么一大块石头还起不来波浪。要是她没猜错的话,借着这次回门的机会,周老爷和钱氏定会敲打着她,给老侯爷吹吹枕边风,让周老爷也在皇上跟前儿露露脸。或者老侯爷早许了周老爷高升个一官半职的,只是侯爷这一病,这事儿还不一定有准儿了,他有些着急了。老侯爷毕竟是皇亲国戚,背后的关系人脉想是不少,用没用可就不得而知了。
周雪瑶不想与他们虚与委蛇,若是应了周老爷的请求,自己也拉不下脸来去床前央求病着的老侯爷。被李妈妈催了三四回,她为了图个耳根子清净才起了。随意换上件桃se袄裙,吃了早饭,又照例去扶云堂给老夫人请安,老夫人昨儿吃了安神的方子,今儿的jing神倒是不错,她也知道新媳妇三天回门,便让周雪瑶早些走了。
她让小厮把昨天备好的回门礼装上马车,带了绿萝绿茗两人回了周府。虽说离得不远,但京城甚大,少说两三刻才能到。周雪瑶上了马车就靠着车厢闭目养神,她此时方觉得自己像那无根的浮萍的一般,无所依傍,也只能随波逐流。还要被迫做他人的棋子,跟拴着线的木偶人似的任人c控,脱了狼窝又入虎x,两边的人都对她虎视眈眈,一个求美人,一个求高官。周雪瑶不敢睁开眼,怕强忍着的眼泪儿掉下来,惹得两个丫头也跟着伤心……





晚来天雪 第十章回门
到了周府门前,周雪瑶偷偷抹了泪儿,收拾好情绪,掀了车帘子,绿萝扶着她踩上软凳下了马车。她抬头一看,这阵仗倒是不小,钱氏早就殷勤地等在门外了,旁边站着她的两个姊妹。站在左边穿妃se衣裙的是周家二nv周采萍,她与周雪瑶同年所生,只不过大了三个月。她容貌明yan,柳叶眉,瓜子脸,最耐看的还是那双狐狸眼儿,妩媚至极。据说大理寺卿的齐家二公子就是在去年的乞巧节上看见了这么一双眼睛,就跟被g走了魂儿似的嚷嚷着要娶她。二公子虽是庶出,齐家主母仍觉得周家高攀了,二公子一哭二闹三上吊,这才勉强答应着今年六月成亲。许是即将嫁入豪门世家,周釆萍如今的腰板儿都挺直了不少,嘴边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浅笑看着周雪瑶。
站在右边的是周家四nv周清玉,她今日穿了藕荷se的袄裙,梳了双丫髻,还在头上别了新开的一朵白玉兰,显得更加玲珑可ai。今年她不过十四岁,还是天真烂漫的年纪,圆润的脸盘看着甚是讨喜,咧嘴一笑,露出小巧的虎牙和颊上两个梨涡。
钱氏今个也盛装打扮了一番,身着莲青se罗裙,梳了倾髻,头上cha着各式的金银首饰,不知道是不是把妆奁匣子都掏空了,生怕别人不知她这嫁了炎武侯爷的三nv今日回门。
因为周家长子周嘉明进士及第,圣上赏了他京城西街的一处宅院,于是他就拖家带口另立门户,现已不在周府居住。
周清玉多日不见三姐,心里很是想念。自打过了年,钱氏怕周雪瑶心生反悔之意,暗地里禁了她的足,也不许二nv四nv进她的院子。虽说周清玉是钱氏所出,
她却无半点城府,反而毫无心机,天真可ai,与周雪瑶也走得近。现下见了三姐,她噔噔噔地跑过来,拉着周雪瑶的手臂一阵撒娇道:“三姐,你可来了,我都好久没见你了……”
周雪瑶掩唇一笑,“我也想你呢,猜猜看,我给你买了什么回来?”
周清玉张着小嘴,鼻子凑近嗅了嗅,边探头看向她的身后边问道:“可是福宝记的点心?”
周雪瑶一愣,倒是没想到小丫头的鼻子这么灵,她转身拿过绿茗手中的油纸包递给周清玉,笑骂道:“小狗鼻子真灵!”
周清玉不好意思地笑笑,接过油纸包又凑近闻了闻,周雪瑶被这孩子气的动作逗笑。钱氏走过来,不争气地轻点四nv儿的额头,嗔怒道:“就你馋嘴,也不说让你三姐快进院儿去。”说着又拉着周雪瑶的手边走边说:“你爹有公务在身,今个晌午怕是回不来了……”还没说完,又“哎呀”一声,接着叩问道:“侯爷的病可有大碍?听说g0ng中的太医都去瞧过了……”
周雪瑶知道明着问侯爷如何,实则是为一会儿话头做铺垫呢。她跨了门槛,淡淡道:“现在已无大碍了,就是中风,身子动不得,话说不清,太医让好好养着。”
钱氏面上一喜,心里想着,这一时半会儿si不了就成,那自家老爷加官进爵就有准头儿了,于是笑逐颜开地附和道:“那就好,那就好……”
一边的周釆萍快走几步,甩了周清玉到了她的旁边,似是不经意的惋惜道:“唉,侯爷病得真不是时候,可苦了妹妹大婚之日就饱受独守空房之苦……”
周釆萍原本是后院一个姨娘所出,自幼抱来钱氏身边养着,这别的没学会,倒将刁钻刻薄学了个入木三分。听这口气,哪是出来迎侯夫人回门的,明摆着是添堵来了。如今的周雪瑶可不是那么好惹的,既然当了侯夫人,狐假虎威一把又有何不可?她微微一笑,携着二姐的玉手颇为亲密地说:“二姐还未出阁,怎的这些话也说得?我前些日子倒听说,齐家二公子闹市骑马,不知何故从马上掉了下来,摔坏了身子。二姐六月不就要过门了么……”
这话一出口,听着像是提醒周釆萍,可越往下听越不对味,这是悄么声的揭了她二姐心上的一道伤疤,又刺了周釆萍一记软刀子呢。自己的婚事还没着落,就管上了妹妹的家事,这手未免伸得太长了。周釆萍也没料到一向老实安分的三妹今日说话带刺,把自己给顶回来了,登时面露难堪,说不出话来。
钱氏暗骂si丫头没点眼力劲儿,周雪瑶如今可是侯夫人,怎么也得罪不起,她这还上赶着叫人揭短。钱氏瞪了二姑娘一眼,堆着满脸的笑,解围道:“这么好的日子,提那糟心事儿作甚。我让后厨炖了鸽子汤,现在还在炉子上温着……”
周釆萍听着钱氏谄媚地和周雪瑶说着话,那道桃se人影走得不急不缓,说话也温柔得如沐春风。往常在周府时,也只有她周釆萍挑刺儿,周雪瑶打掉牙往肚里咽受气的份儿。哪像现在自己顶着个庶nv的身份,婆家因为未婚夫落马受惊,虽然身t无大碍,近日却闹着要退婚,说是她命里带煞不吉利。周釆萍哑巴吃h连,有苦说不出,看着春风得意的周雪瑶,恨得差点将一口银牙咬碎。
周雪瑶进了前厅坐下,吩咐一同来的小厮拿出带来的狮峰龙井,沏了茶水。绿萝绿茗也把回门礼拿了进来,她来的路上还在吉祥居买了一匹海棠红暗绣花纹的锦缎,说留给二姐小妹做衣裳。钱氏一看笑得嘴都合不拢了,直说让侯爷破费了。周雪瑶瞥了一眼钱氏见礼眼开的模样,“侯爷身子不好,不能陪我一同回门,特地备了薄礼权当赔罪。”
钱氏喜形于se,暗忖:这nv儿算是嫁对了,嫁入侯门享受荣华富贵不说,还没忘了娘家。母nv二人貌合神离地叙话了好一阵子,直到周清玉饿了,有些哀怨地看了看钱氏。周雪瑶知道小丫头坐不住了,刚才给她买的那包点心,她守着钱氏不敢打开,竟是一口都没吃到嘴里。又g坐着听她们二人说了好一会儿的话,只喝茶水,肚子里没食儿,有点心还吃不上,真是给她憋屈坏了。
钱氏见没人接她的话茬,颇有些尴尬,随即想到都午时二刻了,于是赶紧张罗下人摆桌上菜,生怕怠慢了周雪瑶。等到饭菜上桌,钱氏净过手亲自布菜。方才提及到的那盅鸽子汤也端上了桌,她拿着汤匙给周雪瑶盛了满满一碗,还甚是亲切地说:“快趁热喝,补补身子,回了娘家就甭客气了……”
周雪瑶看着油亮的汤汁,直觉得张不开嘴,钱氏盯着,非要她喝一口才安心。她才慢吞吞地舀了汤匙,凑近一闻,清香扑鼻,周雪瑶浅尝了一口,鸽子r0u的香味和红枣枸杞清甜味融为一t,入到口中,不显油腻腥气,反而浓烈醇厚。桌上珍馐繁多,她怕积食,所以吃的不多。
周雪瑶喝第二碗鸽子汤时,钱氏唯唯诺诺地开了口,“雪瑶,你看你爹当官都十多年了还是个副都御使,高不成低不就的。如今你嫁入侯门,可不能忘了娘家,多在侯爷面前替你爹美言几句,你爹的仕途也能走得顺畅些……”
周雪瑶心忖:真是怕什么来什么,看着钱氏装模作样,至少有三分真心的恳求,她甚是心烦。不过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若她不应,恐怕下一秒钱氏就得翻脸不认人,给她戴上不孝nv的帽子。周雪瑶勉勉强强地应了,心里为难,自己虽说是正牌夫人,可与老侯爷并未相熟到如此地步。
钱氏一听周雪瑶答允了,笑得脸上的褶子都起来了,脸上擦得不甚均匀的水粉也深一道浅一道的,一再挽留她多用些饭食。周雪瑶意兴阑珊,那还有吃饭的心思,坐着喝了半盏茶水就告辞要回侯府,钱氏心里高兴,又殷勤地起身将她送到府门口才作罢。
回了侯府的映雪堂,周雪瑶坐了半天的马车,觉得浑身的骨架都有些散了,躺在贵妃椅上歇了半个时辰。醒来天sey沉着,还起了风,绿萝绿茗正忙着收晾g的衣裳。李妈妈缓步进了来,问道:“夫人可是要去清源堂一趟,刚才丫鬟来请过了,我看您还睡着,也没敢让她进屋……”
周雪瑶寻思着别是老侯爷的身子又不好了,就赶忙起来,绞了帕子擦过脸和手,火急火燎地带着绿萝去了清源堂。
刚一进垂花门,只听见婉转的nv生,咿咿呀呀地唱着。周雪瑶皱着眉,放缓脚步进了屋,只见屏风上映着一道影影绰绰的丽影,似乎并未察觉有人来,她字正腔圆,有板有眼地唱着,却是一出贵妃醉酒。周雪瑶轻咳两声,那人的动作声音蓦地停了,这时牡丹端着碗甜汤进了屋,见着侯夫人从容不迫地站在屋里,赶紧屈膝行礼。
屏风后的那人吓了一大跳,倒x1了口凉气,也连忙出来行礼。
周雪瑶垂着眼打量着身前的人,一身丁香se罗裙,发髻简单梳,头上簪着三两只玉簪,身量丰腴,看着b自己大不了几岁。她轻启红唇问道:“不知这位是……”
跪着的人倒是没想到侯夫人会这么问,随即恭恭敬敬地回答道:“奴家是立春堂的方姨娘。”嗓音似h鹂娇啭,怪不得侯爷喜欢。
周雪瑶挥挥手让她起来说话,在她嫁进来之前,就听说老侯爷新娶了一房姨娘,想着便是眼前这位了。方姨娘如今不过双十年华,容貌秀美,水汪汪的杏眼加上一口的吴侬细语甚是g人。周雪瑶看了她几眼,没再言语,绕过她去看屏风后的老侯爷。
方姨娘偷偷地撇着眼看她,真不愧年纪轻,底子也好,小脸儿neng得都能掐出水来似的,一双桃花眼半含秋水,泛着盈盈的光。身段纤细,走起路来如弱柳扶风,端的是楚楚动人之姿。方姨娘又看向她的x脯和腰t,嗬,这该长r0u的地方一点儿都没缺斤少两,想必床上功夫了得,难怪老侯爷眼巴巴将她娶回来许以正妻之位。
周雪瑶不知道方姨娘的龌龊心思,走到床榻前替老侯爷掖掖被角,下午起了风,屋里也不怎么暖和。她转身接过牡丹手里的甜汤喂了起来,方姨娘见周雪瑶没厉声呵斥她,心里多少有点儿忐忑,于是一五一十地道出了前因后果。按理说她这老侯爷屋里的人就应该老老实实待在后院,满院子乱转不合规矩,今儿却是老侯爷派人来请的。原来周雪瑶回门还没回来,傅鸿光没个人说话着实闷得慌,这才请了方姨娘过来唱曲儿解闷。
周雪瑶并不在意那些虚礼,她的娘亲本就是姨娘,所以她没怀着心思刁难方姨娘,反而有些同情她。现下听了方姨娘的一通解释,她抬头笑道:“无碍,侯爷身子不好,我平时兼顾府中大事小情,难免有顾不上的时候。若有方姨娘相助,想来也能轻松不少……”
方姨娘没想到夫人如此通情达理,一时感激涕零,跪倒谢恩。




晚来天雪 第十一章武状元
其实方姨娘并不是真心愿意照顾老侯爷,她只是觉得娶了这么一位称心如意的小夫人,侯爷早就把她这戏班子出身的姨娘忘到爪哇国去了。所以牡丹请她过去的时候,方姨娘欢欣若狂,马不停蹄地就来了。如今听了周雪瑶的话,她心里也有了底,照顾老侯爷不是难事,能常在他身边露露脸儿方姨娘还求之不得呢。
总之,有方姨娘帮着,周雪瑶之后的日子就不怎么忙了,也腾出手来收拾她的嫁妆。那日她只把嫁妆单子粗略看过一遍,许多贵重的东西都没来得及一一对验。这日午睡起来,周雪瑶翻出ch0u屉里的册子,让绿萝开了私库,正式盘点起她的家私来。
四十个樟木箱子贴着红纸上了锁在库里码得整整齐齐,那一套特意置办的红木家具摆在屋里的最后面,极显分量。周雪瑶挑了近处五个箱子让绿萝绿茗拿钥匙开了锁,里面却是她在周府时的惯用物件和绣品。其中有两副尺寸一丈开外,做屏风再适合不过了。有一副双面绣,还是周雪瑶花了近半年的时间在庄子上养病时绣的,她喜出望外,早先还以为这些绣品都让钱氏昧下了,不曾想着也跟她来了侯府。这幅双面绣jing致非常,尺寸又大,在当今市面上少说也值百八十两银子。
剩下的那副大的虽说是单面绣,但绣的是群花之魁——梅花,凌寒独自开,悄然暗香来,极为传神,留下来置个屏风摆在屋里想来也不错。周雪瑶命绿萝收好这两幅,箱子里再就是一些小幅的绣品,过些日子天气热了,便到了京中贵nv裁布制衣的时候,这些留着也无甚大用,卖到布庄和绣庄想来也能小赚一笔。周雪瑶想到这儿,有点好笑,堂堂侯夫人,还要自己动手“补贴家用”。
她又让绿萝开了几个箱子,果然不出她所料,箱子里头只有那虚浮的一层是成se好的头面首饰等,下边皆是劣质的金银打造的手镯项圈之类的样子货,根本拿不出手。周雪瑶再一看单子,除了头几个能对上以外,其余的风牛马不相及。她讽刺一笑,扬起的唇角g起一抹淡淡的苦涩。亏她还想着钱氏是不是把家底都掏空了,原来在这儿等着她呢,毕竟是商户nv,从来不做亏本儿的买卖。
接着又开了剩下的箱子,里边是周雪瑶新做的几身衣裳、绣花鞋、子孙宝桶、五匹锦缎、两只鸳鸯枕、十床锦被、十六条绣花缎子被面、压钱箱和一千两白银加上一些杂七杂八的物件,她一一查验完,眼睛都酸了。周雪瑶让绿萝绿茗将这些登记入库,衣裳鞋子在箱子里闷久了一gu霉味儿,李妈妈拿去洗衣房洗了,得在太yan底下好好晒晒。
其他的倒没什么,这成se不好的首饰让周雪瑶发了愁。她俯身挑出材质上乘,细腻通透的首饰放到一只妆奁匣子里,又把那些样子货撂在一起,左右这么一分,对b可就异常明显了。
绿萝起先不明白夫人在g嘛,这时再一看,气得脑袋都要冒烟了,忍不住愤怒道:“真是欺人太甚!”
周雪瑶叹了口气,“现在说什么都晚了,把这些都拿去当了吧。”
绿萝吓了一跳,面露难se道:“夫人,这毕竟是你的嫁妆,要是让周府的人知道了……”
周雪瑶随意拿起一支劣质的金镯子,摇摇头道:“反正也用不着,不如换些真金白银回来,留着傍身b看着它们心烦要强得多。”说着把镯子扔回箱子里,淡淡道:“能搜罗到这么些个玩意儿,周府的人也未必全都识得,一会儿找个远点的铺子先当一些,再去布庄问问那几副绣品的价钱。”
绿萝绿茗趁着现在时辰还早,随意包了点首饰从后门走了。周雪瑶拿了登记好的册子,锁了库房,又回了主屋。
酉时二刻,她用过晚饭刚放下筷子,就听见外头两个丫头的说笑声。绿萝绿茗进了屋来,两人的额上略有薄汗,小脸儿也跑得红扑扑的。周雪瑶掩唇一笑,给两个丫头倒了茶水,送到她们手里。二人接过茶杯,绿萝喝了一口又t0ngt0ng一边的绿茗,只听绿茗咧着嘴笑道:“我们去东yan街的木器行问过了,夫人的那副双面绣,掌柜的能给到八十两,还说若是再置那副单面的屏风,他能给安好架子送过来。”她一口气说完,又埋头喝手中的茶水。
绿萝有些忧心道:“倒是夫人的那些首饰,几家当铺的掌柜把价儿压得太低……”
周雪瑶点点头,接着问道:“带出去的可卖了?”
绿萝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老实说了,“卖了,不过就几钱银子……”说着解开腰间荷包递给她。
周雪瑶却是看也没看,用手推了回去,笑着道:“留给你俩吧,买个零嘴儿什么的……”
绿萝绿茗对视一眼,倒是绿茗先开口嗫嚅道:“夫人这与礼不合,哪有当了主家的首饰,下人跟着收钱的理儿……”
周雪瑶无奈地看着面前的两个丫头,“你们跑了一下午,当然要赏点儿东西。可我如今掌握侯府中馈,赏丫头们物件什么的,都要走中公的账,我若是有所偏颇,旁人定会说三道四。还不如直接把这笔小钱儿给你们呢……”她解释一番,姐妹俩才收下。上街奔走了这么些个时候,天se不早,想必早就累了饿了,周雪瑶打发她们下去吃饭歇着了。
如此过了近一个月,周雪瑶的双面绣卖了八十两银子,那掌柜的说话算数,又给新置的寒梅屏风做了架子送到侯府。她安排绿萝绿茗将新屏风摆在净房里,正好挡住那一方白玉汤池。
这日清早,周雪瑶照例去了扶云堂请安,又去了看了老侯爷。如今清源堂都是方姨娘里外打理,傅鸿光整日灌着苦药汤子,太医日日来施针,他又得方姨娘悉心照顾,身t终于大好起来,起码说话能让人听懂七七八八了。
回了映雪堂,她看着时辰还早,便遣了绿萝绿茗带着余下的首饰出门当了。这些日子,首饰被一点点的被当出去,如今也只剩下两只银镯、一只金钗、几只花钿和一只略有瑕疵的玉镯。看着两人结伴出门,周雪瑶忽然想到一事。她成亲当日,大嫂宋氏也来送亲,当时喜娘给她绞面上妆,又催着她戴上喜帕,怕误了吉时,周雪瑶只瞥见大嫂小心翼翼地扶着肚子,已是显怀了。她未曾生养过,李妈妈又没在身旁,因此看不出大嫂怀了几月的身孕。
还是绿萝送她上花轿之前,听钱氏说了这么一嘴:“你身子重,可小心点儿,虽说五个月了,那也不是闹着玩的……”周雪瑶蒙着盖头,不知钱氏这话是对谁说的,于是赶紧喊住绿萝,问了几句,又转身在匣子里挑了两块上好的玉料,吩咐两个丫头找玉匠打一只小孩儿戴的项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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