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薇天帝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白首青山邪
孙文说到这,声音竟有些呜咽起来,内心悲痛难名,但还是极力克制收敛着情绪,不让妇人看出来。
妇人微微一笑,哪怕此时重病缠身,面容憔悴了许多却还是能够依稀看出往日的温婉与美丽。
她轻轻握着孙文的手,淡淡一笑就说着:“相公你不用再安慰我了,我自己的病我自己还不知道吗?已经是病入膏肓,药石难救了。”
“这时你能够回来,能够见着你一面,我就已经很开心了。”
说到这,妇人笑了起来,面上很是喜悦,像是三月灿烂春光中盛开的花,纯粹而美好。
“对不起,对不起。”孙文将妇人的手贴在自己脸上,脸上两道泪痕隐现,“我该早点回来的,我该早点回来的。”
妇人咳嗽了几声,脸色顿时就又苍白了几分,“相公你不要再自责了,是我让他们不告诉你的,游学积累名声见识本就重要,更何况前些时候又是举子试的日子,我怎么能让你分心呢?”
孙文几乎泣不成声,自己是寒门出身,妇人则是举人之女,不说大家闺秀,却也称得上是小家碧玉了,上门求婚的简直是过江之鲤,数不胜数。
没想到她却一眼相中了寒微之时的自己,不顾父母坚决反对,甚至被赶出家门,也要毅然下嫁自己这个童生,随着自己返回济阴。
此后一直勤俭持家,与自己生活的也是琴瑟和谐,十分美满。
不过为了求学上进而证明自己,自己时常外出游学求道,这一去就是一两年,甚至两三年,为的就是有朝一日能扬眉吐气,光明正大的让夫人风风光光的回去。
没想到,在自己中了举人之后欣喜归来见到的竟然是这样一幅景象。
想到这,孙文眼眶通红,越发痛恨自己,为什么不更珍惜眼前人,哪怕自己多回来几趟,只要多回来几次,说不定也不会变成今天这样。
妇人的手轻轻抚过孙文的脸和鬓发,优雅而温柔。
“我不求什么,只是这个孩子我实在放心不下。”妇人轻咳一声,转头望向一旁的懵懂孩童,眼底藏着一丝浓的化不开的牵挂。
孩童见着最亲近的妇人看过来,脸上连忙甜美一笑。
他不知道什么是笑容,但他知道每次他这样做,妇人都会笑的很开心,有种阳光的温暖味道。
果然,妇人脸上浮现出笑容,暖暖的,深处是无限的怜爱与心疼。
“我不求他有什么大富大贵,只要他一生平平安安,无病无灾的就行了。”妇人望着孙文和一旁孩童,心底满是深深的眷恋与不舍。
“我知道,你放心,你放心就是。”
孙文连连点头,颤声应许着,在外时常被人称赞沉稳如山的士人此时心中却只剩下了惶恐与不安,心情沉沉压抑着,使得呼吸都困难起来。
妇人微微一笑,自此蓦然无声。
孙文低着头,深深埋在自己两臂之间,痛哭流涕,哭得就像个孩子。
孩童这时见了也收敛了脸上的笑容,突然有种想哭,但却有哭不出来的难受感觉,哪怕懵懂的稚子,此时也能隐隐约约感觉到了什么重要的东西已经离自己而去,而且永远都不会再回来了。
……
孙文深深吐出一口浊气,眼神恍惚一下,缓缓的就回过了神来。
孙文叹息一声,脸上神情坚毅,沉默的转过身来到床前,替床上的儿子轻轻掖好被子,深深望了一眼,身形一闪而逝,消失在原地。
与此同时,朦胧夜色下,绿槐巷里的一处人家,还在亮着昏黄灯光。
白日问路的少女此时依靠在椅上,目光平静,身旁则站立着一个身材高大却略显有些佝偻的身影。
少女轻轻将手中银色腰牌放入怀中,眼睛轻轻眯起,低声就问着:“黄兴?”
“是,大人。”一个声音沉声答着。
话音未落,一枚同样巴掌大小但却赤红如血的腰牌就呈现在少女面前,正是封刀卫——红衣令!
第六十九章 天下封刀
夜还是很寂静,这时已经有许多人睡下了,除了轻风拂过树木花草的微微声响,再闻不得外面半点人声。
按大周律,封刀卫共分七阶,其中灰衣刀卫实是其中的最下层,一般都是没有多少修为的谍报人员。
其中成员或是酒楼店小二,或是临街小商贩,又或是深宅中的仆役丫鬟,其无所不包,无所不容,这一级的人员就像是一张无处不在的巨大密网,不但遍布大周的广阔疆域,甚至还延伸到了更远处,作为大周的耳目,潜伏着,探听着。
天下消息,自灰衣卫起,从下往上,经过一级级的汇总挑选,或记录封存,或直接上报,其干系重大者甚至可直达天听。
灰衣刀卫之上则是黑衣刀卫,一般都会有着入道修为,可协助修为达至天人六锁中的下三锁红衣刀卫镇压一县。
至于银衣刀卫,则是府级的封刀卫,一般来说也都有着天人六锁中上三锁的境界实力。
不过既然说是一般情况,那就相对应也有着特殊情况,譬如黄兴眼前这位少女,不过是初入天人修为罢了,若不是功劳深厚,破格提拔,就是身后有着贵人,还得是封刀卫里的贵人付出了常人难以想象的代价才有着这可能。
若是换了别人,哪怕是蛮横如兵部,清贵如礼部也都很难对着这天子亲军指手画脚,其掌邢讯诛杀大权,巡察缉捕,驾驭不法,已然是个隐隐独立于朝廷之外的庞然大物了。
至于再其上的金衣刀卫、紫衣刀卫、玉衣指挥使,不是镇压一州一道,巡狩监察,就是随侍皇宫,镇压神城。
在灯火的辉映下,火赤的红衣令上的光芒像血一般的缓缓流转不定,隐隐间,竟透出一股血腥味。
少女看了一眼,微微点头,很是满意,接着又是有些好奇:“既是红衣卫,那你这立下的功勋也不少了吧?”
黄兴点点头,沉声回应着:“属下十六岁外出闯荡,先是在市井江湖中混迹了一两年,后来觉这样下去只是虚度时光,并无大用,于是就毅然投军,在边关苦寒之地历练了几年。”
顿了一顿,黄兴看着少女脸上并无不耐之色,整理了下思绪就又继续说着:“后来承蒙另一位大人提携,将我招入封刀卫中,并让我脱离军伍,随其左右,与其一同四处游历,镇杀作孽的妖魔邪祟。”
少女饶有兴趣,她自小生活在神城之中,群邪辟易,别说是作孽逞凶了,就算是妖族大能、自在天魔来了也不敢说放肆恣意。
少女眼睛眨了眨,当下就出声问着:“作孽的妖魔邪祟?那是什么样的?”
黄兴看了少女一眼,有些诧异,心里暗想难不成这位还真是个初出江湖的愣头青,不是位驻颜有术的天人高手?
然而上司终究是上司,黄兴心里暗暗想着,口中却未曾迟疑,直接就说着:“我大周疆域宽广无边,除各大州府及其相应的县城村镇外,还是有着许多深山老林,人迹罕至之地。”
“这些地方沐浴天地星华灵机,天长地久之下,自然而然就生出许多的妖精鬼怪来,其中天赋异禀,或是福缘深厚者,甚至能够觉醒血脉传承。”
“妖怪有好有坏,好的自是纯修一颗道心,每日餐风饮露,汲取天地日夜精华修炼,有的甚至还会出山离林,到得红尘之中,积累功德,砥砺道心。”
听到这,少女越发的感兴趣了,想了想连忙就出言问道:“那么坏的妖呢?”
黄兴面无表情,声中却带些恨恨之意,“人类身为万物之灵,天地主角,那些恶妖凶性难除,又兼之心智低下,本能的就会捕捉猎杀凡人,以为血食,甚至有些天生强大凶横的直接就是屠村灭镇!”
说道这里,黄兴面目就有些狰狞起来,眼眶泛红,幽幽灯光下,让人不由生出一丝恐怖。
他呵呵笑着,声中却带着一丝寒意:“那些与人为善的自是无妨,无论是我等还是道家真人、佛门高僧一般见了都不会多管闲事,太过为难,至于那些为恶的,便是见之则杀,毫不留情。”
“用市井黑道中的一句话来说,就是找到它,抓住它,然后杀了它!”黄兴说罢,眼底杀机毕露。
少女对着黄兴露出的杀机倒是不以为意,她所在的地方,既是最干净的圣洁之地,亦是最肮脏的污浊之地,作恶的妖魔鬼怪她没怎么见过,但是更胜于鬼蜮的复杂人心,少女已是洞若观火。
这时少女听出了黄兴的恨意,将手放在横放在自己膝前的黑鞘狭刀上,感受着冰凉细腻的触感袭来,眼睛微微一眯,若有所思,就出声说着:“档案上记载你似乎是因受伤才请命回的济阴,如若不然,按你的修炼进程来说,怕是现今已是银衣卫了。”
黄兴叹了口气,面上闪过一丝黯然之色,苦涩道:“生死之间有大恐怖,却也有大机缘,在生死之中砥砺前行,可一不小心却也有命入黄泉之忧,就在一次围剿之中,陡然出了变故,那妖居突然觉醒了血脉神通,不但使得同僚死伤惨重,就连那位提拔我的大人亦是身死,最后就只剩寥寥几人苟活于世,亦都是身受重伤,病根久缠。”
少女微微一叹,心中却是了然。
其实正是这些封刀卫死伤不恤的牺牲才换来了如今的圣眷不衰,亦使得朝野之间哪怕对其掌邢讯诛杀,有先斩后奏的恐怖之权一直颇有微词,但向来也都是雷声大雨声小,最后总是不了了之,动不了其真正的根基。
少女心中一动,惋惜道:“凭借你的功勋,其实是可以破格在府城任一重职的,府城中不但医术出众者众多,便是连灵气都更为浓郁,到时若有机缘,未尝不能恢复身体,更进一步,何必回到这小小济阴呢?”
黄兴淡淡一笑,说道:“妖气随着伤势已入肺腑,犹如附骨之疽,普通药石已是难救,治愈希望实在不大,我在外漂泊许久,也想着安定下来,生于斯,长于斯,叶落归根,济阴对我而言便是最好的选择了。”
少女微微点头,思忖了会就又继续问道:“看你先前请命,欲以所有功勋为他人换得一个资格,虽然那资格是很珍贵,但我还是要问你一句,你真的确定了吗?”
顿了顿,少女又说道:“你所修的应该是卫里的《六法平妖录》的刀法一篇吧?不准备兑换后续的功法吗?要知道过了这个村就没了这个店,一旦做了这个决定,凭借你现在的身体状况已经难以再四处猎杀妖魔夺取功勋了,单凭镇守一县之地的那点微薄俸禄,可不好凑齐,说是遥遥无期也不为过!”
第七十章 血誓言咒
夜色下的山神庙十分安静隐秘,甚至有些荒凉幽冷的意味。
一个身影悄无声息的出现,随着一声轻轻的叹息,看着眼前荒无人烟的山神庙,孙文一时就有些伤感。
古有神通绝天的大能,偶至济阴,见得阴面世界缝隙,心中一动,兴致起来,便随手抛出一块已然孕育了灵性的火焰山碎片。
这位大能以天地山川河流为器,摆出了一幅阴阳太极图,欲以对冲缓济之局使得阴阳毁灭之力逆转为生生造化之气。
太极生阴阳,阴阳演造化,造化动静自然,不知是巧合还是有意,这幅江山阴阳图竟自然而然生出了天然阵法,遮掩天地,行迹不见。
县令孙文先前有句话没有对他的宝贝儿子孙盛说,那就是那位号称凝聚了济阴五百年文运的龙河府府君张若虚,其实年幼时便得了这大阵溢散出的一丝造化之力,这才天资非凡,拔于众人。
这些秘闻,自己身后的大人早就在这些年来摸得透彻了。
想了片刻,孙文就露出了冷笑,缓缓收回思绪,踱了几步就来到了庙后。
这里立着一颗槐树,异常的高大挺拔。
这些日子来,在阴气的滋润下,槐叶是反常的翠绿莹莹,颜色喜人,没有一丝在深秋枯竭无力的样子。
幸而这里是人迹罕至的荒山小岭,哪怕有着山神庙也早已是无人问津,少有人会来这既非好山,又无好水的破落地,不然定是会引得众人啧啧惊异。
天色依旧昏暗不明,淡淡的阴气弥漫。
一阵凄厉寒风吹过,只闻得叶声哗哗,却始终都不见有一片碧绿叶落。
千年老槐,苍劲挺拔,最是擅长镇阴养阴。
千百年来,这株老树早就已经和大阵融为了一体,成了阵眼之一。
孙文望着身前这颗用来汲取逸散阴阳之气的千年老槐,一时怔怔无言。
这一步踏出,就是九死一生!
然而不过片刻,孙文凄凉一笑,上前一步,将手贴在龟裂的树身上,闭上眼睛,缓缓抬起头,口中轻轻就吐出了几个字:“血誓,斩!”
言语是字的另一种表示,因此和书法一样,名家言咒之术追根溯源,亦是承自字祖仓颉。
以言语之力撬动天地法则,使得万物规律为我所用,一言可定生,一言可定死!
这三个字一出,就见孙文一声闷哼,脸色骤然间变得雪白,却是以精血催动了言咒之术,使得其威能大增,同时也使得自己寿命减少,少则三年,多则五载。
哪怕大阵早就已经临近破碎的边缘,但法阵奥妙自然,孙文这时悍然出手,还是需要付出极大的代价,才能以大力破之。
只听得一声‘咔嚓’之音传来,这株老槐顿时横腰被分成两半,被砍倒的槐树的上半躯体连着茂盛枝叶还不等落地倒下,就在空中碎裂成块,或大或小。
孙文轻轻随意一挥袖,下一瞬,空中的碎块齐齐一震,就都分解化成了细微尘埃,伴着一阵微风,烟消云散,全都消失不见。
与此同时,孙望身前半折而立的老槐,树身中央突然生出一抹荧绿的嫩芽,颜色可人。
嫩芽不断长着,几乎瞬息就长成了一株巴掌高的小树,生机勃勃,透发着阵阵灵机波动。
?这小树虽然不过巴掌高,但是蜿蜒虬曲如龙,通体赤红如火,上还有着天然的玄妙纹理,氤氲彩霞缭绕其间。
其枝叶则是细细密密,有若漫天的寒冰星辰,灿灿晶莹,有种说不出的神异之感。
一阵山风吹来,小树枝叶微微摇晃,就荡出点点的璀璨星光。
孙文见了就是一喜,眼底深处闪过一丝炙热,这正是自己所求的天地造化,无双灵物。
正在这时,如同触发了什么机关一样,荒草丛生的地面顿时传来震动,丝丝灰气不知从何而来,弥漫在空中,凝聚不散,颜色越来越暗深,使得天地都有种蒙上重重雾霾的阴森感觉,隐约不详。
与此同时,天空时不时也传来一阵阵沉闷的擂鼓声响,似乎有着无数天罚雷霆在里面孕育生出,只待时机一至,就将以雷霆之怒将底下的一切都击打化为灰烬。
须臾之间,本来只是微微震动的山体地面突然一下子齐齐剧烈摇晃起来,犹如地牛翻身一般,巨大的石块瞬间滚落下山,地面亦是逐渐触目惊心的丑陋开裂。
伴随着这越发震天动地的响动,阴气铺天盖地,空中就传来澎湃的潮声,席卷四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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