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完结+番外)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梦溪石
“这些都是历年碑文,谕祭文档案,很久没人整理了,顺序都被打乱,我看今日得空,便拿出来理理。”
其他人也过来帮忙,王锡爵嘴里还边小声数落“就你这股子认真劲,没看那边两尊大佛还”
“元驭”没等申时行说话,赵肃就打断了他。
赵肃只是面容年轻,心理年龄却已经不小了,又张了双桃花眼,笑时候让人如沐春风,板着脸色时,竟也有种说不出气场,王锡爵被他唬得愣楞,好会儿才回过神来。
“你这毛病什么时候能改改”赵肃叹了口气。
申时行也低声数落道“祸从口出,谨言慎行不说咱们都是同僚,你这番话要是入了哪位大人耳朵,必定会落下张狂无状评语。”
王锡爵知道自己心直口快,不由讪讪笑“下不为例,下不为例”心底却仍是不大瞧得上戚元佐和余有丁二人,倒不是因为他们做了什么事情,只是总觉得性格不合。
话说回来,即便余有丁他们这样严谨刻板性子,在翰林院里自然也有小撮性情相近朋友,大家平日里井水不犯河水,倒是相安无事。
几人正说着话,潘允端从外面进来,脸古怪地对赵肃道“少雍,外头有个小孩儿,说是你侄子你什么时候多了个侄子了”
赵肃莫名其妙,正想说找错人了,冷不防个念头冒出来,脸色也变得诡异起来。
顾不上和他们多说,连忙往外走。
没多久便瞧见门口果然孤零零站了个小孩儿,锦衣玉袍,粉嫩白皙,偏偏神情严肃得很,说不出可爱。
赵肃大吃惊。
小世子三个字到了嘴边,又硬生生憋住,改成“钧儿”
“肃肃”小孩儿眼睛亮,蹬蹬跑过来,扑了个满怀。
“你怎么会跑到这里来,冯保和其他人呢”赵肃不见喜色,反倒紧紧拧眉。
小屁孩憋着嘴,委委屈屈“我离家出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hoare2046、谢沉颜、1106985721sdo三位童鞋地雷,谢谢大家留言和支持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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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第章
要说赵肃教育还真是功不可没,这从朱翊钧离家出走前期准备和后期实践上就看得出来。
首先是勘察地形。朱翊钧小朋友借着主人翁身份之便,早就把从自己院子到门口最短距离摸索出来了,由于正门目标太大,还特地选择了府里下人出入小门。
然后是支开不相干人。趁着冯保有事走开当口,他独自跑到院子里玩,又故意左弯右绕,不要侍女跟着,然后从另外个门溜掉。
平日里赵肃经常带他出门,所以朱翊钧对京城已经算很熟悉了,跑出来之后,边走还边问路,终于抵达目地,结果被拦在门口不让进,朱翊钧灵机动,拽住刚从外面要进去潘允端,仰头就说要见叔叔。他甚至还记得赵肃教诲,在外面不要轻易表露身份,不然很容易碰到坏人,也知道自己是偷偷跑出来,更不能让人知道。
赵肃听完,半晌无语。
不知道该摸着他脑袋夸他聪明好,还是该懊恼自己教育效果好过头了。
小孩子犹不自知,还仰着脑袋眨巴眼睛等他夸奖。
还是鼓励为主吧,挫折教育要不得。
赵肃想着,蹲,与他平视。
“好端端,怎么离家出走了”
不说还好,提起这个,小孩儿脸色顿时黯淡下来,依入他怀里,手揽上赵肃脖子。
“肃肃要成亲了吗”
赵肃愣“谁说”
“父王和陈师傅在说,我又问了冯大伴。”
朱翊钧原本听到赵肃要成亲还挺高兴,因为冯保和他说,成亲是件好事。可当他知道什么叫成亲之后,就点儿也高兴不起来了。
“大伴说,成了亲之后,就要生儿育女,还要抚养他们长大,教他们诗书礼仪,那这样话,肃肃你不就不能陪我了吗”朱翊钧看着他,脸色很认真“我不想你被抢走。”
赵肃哭笑不得,时不知说什么好。
朱翊钧见他没有回答,愈发把事情当真了,眼睛蒙上层泪雾,可又想起赵肃说过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好抽抽鼻子,两眼水汪汪地瞅他,又道“父王有美人儿,母妃有弟弟,我只有你了。”
赵肃捕捉到中间那句,微微诧异“李妃娘娘有喜”
朱翊钧点点头“大家都很高兴,父王还说定是弟弟,大伴说母妃要养胎,不能轻易去打扰。”
赵肃曾经以为,像朱翊钧这样,虽然生在王侯之家,但作为裕王独子,又是受宠侧妃所生,理当受尽万千宠爱,事实上,裕王确实非常喜爱这个儿子,在吃穿用度上也从未委屈过他,但是裕王本身喜欢玩乐享受,三天两头看不见人也是常事,更不可能手把手教导朱翊钧了,而李氏出身贫寒,虽然飞上枝头,成为王爷侧妃,却对朱翊钧要求越发严格,生怕别人因为她出身而说她小家子气,不会教子。
在这种情况下,要说父母关爱,实在少得可怜,所以朱翊钧对朝夕相处赵肃才会如此依赖和看重,对他来说,赵肃不仅仅是老师,还在定程度上取代了父亲和玩伴角色。
那语气很哀怨,听得赵肃又心酸又好笑。
“我不会被谁抢走,我永远会在你身边,只要你还需要我。”他轻轻抚着小孩儿背,眼里带着不易察觉温柔。
朱翊钧听了这话,才又高兴起来“肃肃说话要算数,君子言,驷马难追子曰,人无信不立,国无信则衰,子又曰,言必信,行必果,子还曰”他把自己读过典故全背出来。
“”赵肃投降。
妥协结果是,被缠着又去外头买了大堆零嘴安慰他,才把人带回去,那时候裕王府上下早就鸡飞狗跳了。
等赵肃回到家,已经是夜色降临了。
院子里静悄悄,没有点起烛火,赵暖也不知道上哪儿去了。
赵肃和陈洙虽然当了官,却还像从前样,和赵暖住在起,他们喜欢这种热闹氛围,闲暇时三个大男人聚在块儿,壶小酒,几碟小菜,对月胡侃,也是乐事桩,可惜随着赵肃和陈洙入了翰林院,赵暖从诏狱出来,又忙着生意之后,这种机会就越来越少了。
赵肃先去了陈洙屋子,敲了几下,没人应,便径自推门而入,接着月色,依稀瞧见床上被子隆起,像是躺了个人。
点了烛火,走近看,还真是陈洙在睡觉,只是脸色看起来很不好。
伸手探向他额头,很烫。
他书童呢,怎么放着主人在这儿也不管赵肃皱了皱眉,拧了条湿布巾过来放在他头上,又去灶房里生火下米做饭。
陈洙是被阵饭香刺激醒,他只觉得脑袋昏昏沉沉,喉咙又干又涩。
迷迷糊糊想爬起来喝水,却发现四肢无力,还咳嗽连连。
颈子被稳稳地托住,扶起来,温水从外面涌入微微张开嘴巴,水不冷不热,刚好。
陈洙忍不住喝了许多,浑身觉得舒坦些,这才慢慢睁开眼。
熟悉人影映入眼帘,口还没咽下水差点呛了出来,他脸色涨红。
“咳咳咳”
“没事吧我熬了粥,等会凉了先喝些,我再给你抓药去。”
“不用了,这个时辰药铺早就关门了,我躺会就好。”陈洙摆摆手,“怎么是你”
赵肃在床边坐下,闻言挑眉“怎么不能是我,我听元驭他们说你病了,本想早点回来,结果被小世子绊住,早知道你病得这么严重,说什么也要赶回来。”
陈洙苦笑“也不是什么大病,兴许是昨晚吹了风,我身体素来很好,极少生病,你别管我了,快进屋歇着吧,怎好劳你来服侍”
“男人大丈夫,少婆婆妈妈,你要真想让我走,就赶紧养好病”赵肃觉得他什么都好,就是有时候自觉过了头,自己事情从来不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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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人操心,朋友事情他也成天想帮忙。
陈洙被他这说,只好脸色赧红重新躺下。
赵肃见状,忍不住调侃“我喂你喝个水,你也脸红成这样,将来娶了媳妇可咋办,那不还得夜夜相对无语”
陈洙早就习惯了他私底下恶劣“你且慢取笑我,我看你现在麻烦比我还大,陈家小姐和陆家小姐,想必发愁得很吧”
有些话对着申时行他们可能不大好说,面对陈洙就没有那么多顾忌了。赵肃叹了口气“知我者伯训也,这两边亲事,若真说起来,还是陆大人家好些,但是他身份摆在那儿,我不希望别人觉得我是在攀附徐阁老这可大树。”
陈洙不明白他为何对徐阶心存忌惮。实际上这个时候,徐阶名声在朝廷和士林中都非常好,方面他为了对付严嵩,隐忍多年,但现在严党已经渐渐失势,构不成太大威胁,他也不再小心翼翼,反而经常公开和严党对着干,逐渐博得其他人好感,另方面他这些年也确实做了不少实事,也保下不少人,种善因得善果,这些事情现在都开始显露出效果,被他保过人也感激涕零,肝脑涂地。
包括陈洙在内翰林院众人,自然也对徐阶抱有好感,在他们眼里,这位为人和蔼徐阁老,可比严嵩父子好太多了。
相比之下,赵肃理由却说不出口,他总不能告诉陈洙,如果真娶了陆家小姐,以后自己就会变成夹心饼干,左右为难吧
于是只能随便扯个理由“我只是不希望让自己背上靠裙带关系往上爬名声。”
陈洙蹙眉,倒是很认真地在帮他分析“那如果娶了陈家小姐,就更摆脱不了这个名声了,以陈大人学识资历,将来是有可能入阁,届时你要是作为他孙女婿,确实会惹人诟病,说不定他为了避嫌,也不会举荐你。”
说罢,又叹了口气道“可惜令堂没有先帮你订下门亲事,否则你也不必如此为难了。”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赵肃灵光闪,却被他这句话勾起个主意。
陈洙说得没错,父母之命难违,如果母亲帮他订下亲事,那么饶是徐阶也不好再说什么,只不过这件事情,还得等他与陈氏商量过后再下定论。
有主意,心情也好了很多,赵肃瞅着陈洙,笑盈盈道“可惜了伯训兄如此善解人意,却不是祝英台,否则我无论如何,也是要娶你为妻。”
陈洙先是愣愣,然后慢慢反应过来,脸色也逐渐涨红,最后红得快滴出血来。
赵肃又是阵大笑。
嘉靖四十二年十月,因兴化大捷,戚继光大败倭寇,平定闽、浙两境,被巡抚谭纶上奏引为首功,升为福建总兵,镇守全闽。
同年十二月,朝廷禁辽东海运。大家早已习惯朝廷时不时来个禁海,相比皇帝病情,这条措施反倒没有引起太大关注,只有赵肃千方百计找了许多相关资料典籍来查看。
嘉靖四十三年二月,戚继光又败倭寇于福建仙游,擒斩数百人,大获全胜,残余倭寇逐渐流入广东。
此时,春暖花开,天气渐渐暖和起来,嘉靖帝身体似乎也有了起色,在久违了大半年之后,第次召见了内阁大臣,而后又出现在百官面前,破天荒地举行了次早朝。
徐阶知道,自己机会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本来计划把上章预告东西全写出来,结果看时间就快11点了,只能先发了 tot
周末存稿,周继续日更,这周比较空,俺争取写多点。
周有小随笔,大家想看神马也可以点播
谢谢不断重复、周生、九方翎、谢沉颜、1182675309sdo几位童鞋地雷,谢谢nieji手榴弹,谢谢大伙留言和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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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第章
徐府。
张居正捧着南京山东道御史林润折子认真看着,手微微有些发抖,不小心泄露了他内心激动。
徐阶看在眼里,只是笑“怎么,高兴”
张居正深吸了口气,跟着笑了起来“自然是该高兴,学生还未恭喜老师呢,陛下病好,倒严时机也就到了,再加上这封奏折,端是十拿九稳。”
“哦,何以见得”
“陛下原先就对严世蕃不满,只是碍于严嵩情分,才次次放过他们,这回我们去江西查严家人也回来了,证据可都在林若雨这封折子上写着,乘轩衣蟒,有负险不臣之心,日夜与龙文诽谤朝政,盅惑人心此间字字句句,必然正中陛下心病,还愁扳不倒严党么”他神色肃然,朝徐阶拱手道“老师,这可是千载难逢好机会,请不要再犹豫了。”
徐阶看着这个自己手栽培起来门生眼里多了赞许之色“能当机立断,才是成大事根本,你有这份魄力,很好只不过,之前我们已经失败了太多次,所以这次定要击即中,决不能失手。”
张居正愣“老师意思是”
徐阶慢慢道“再过几天,就是三月了。严嵩腿脚不好,每年三月,乍暖还寒之际就会犯病,届时必然告假在家,没有他在陛下面前晃悠,弹劾事情才能事半功倍,所以,折子等几天再呈上去也无妨。”
也只像他们这样斗了数十年老对手,才会清清楚楚了解对方弱点。
徐阶很明白,严嵩年纪大,很多言行举止频频出现破绽,加上严世蕃又不在身边,这才会让己方有机可趁,若是严嵩再年轻个十岁,现在鹿死谁手还不知道呢。
对于自己老师算无遗策,张居正则是彻底折服,再无二话。
不出徐阶所料,三月没过几天,严嵩就因为犯了旧疾告假在家休养,到了他这个年纪,天天到内阁办公已经是难得,皇帝自然很爽快就恩准了。
皇帝病情刚有起色,生怕大权旁落,开始迫不及待地处理起这些日子堆积政务,徐阶瞅准他心理,把林润折子呈上去。
嘉靖帝果然大怒,命林润到江西捉拿严世蕃进京审问,心腹党羽罗龙文也从广西被缉拿进京,刑部尚书黄光升受命亲自审理此案。经过三天三夜讯问,罗列严世蕃私造兵器,勾结倭寇王直,违制建宅,结交藩王朱典楧,多聚亡命意图不轨等十大罪呈交御前。帝又命三法司联合审问,具实奏报。
这些都是定钦犯大罪基本流程,但徐阶反应很快,他知道如果不趁这个千载难逢机会把严世蕃彻底拉下来,旦严党回过神,马上就会反扑,所以当即让所有人连夜加班加点,不过两天时间,结果就出来了事已勘实,其交通倭寇,潜谋叛逆,具有显证。请亟正典刑,以泄神人之忿。
这次,严嵩连宫门都进不去,再也救不了自己儿子,在严党还没反应过来时候,嘉靖帝已经大笔挥,准了。
严家父子执掌权柄二十余年,整桩案子却花了不到年时间,从三月到十月,历经弹劾、缉拿、审问、定罪等诸多环节,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全部尘埃落定。严党并不只有严家父子二人,他们党羽耳目遍布朝野,均是荣俱荣,损俱损关系,只是皇帝决心加上徐阶授意,整个过程竟没有能让人插足下手余地,所有人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严嵩被削职为民,遣返原籍,而严世蕃则被定为谋逆罪,暂押天牢,待来年春天斩首弃市。
嘉靖四十三年所有大事,都没能盖过这桩案子风头,或者说,纵然还有其它许多事情,但大家关注焦点,都只在这上面。
严党根深蒂固,举朝上下没有几个不曾依附于他们,就连胡宗宪这样地方督抚大员,也要时时向严家父子孝敬金银,以表立场,其他人更不必说了,所以严家父子落马带来影响是巨大。不光严党内部分崩离析,还有许多跟严党有旧怨人,有仇报仇,有冤抱冤,其中不乏些跟严党无关,也趁机被清算。
在普通老百姓看来,这是老天开眼,终于把大贪官收了回去,但事实上,就算严世蕃被杀,他们生活也没有因此好过点儿。而在官员们眼里,严党败落,意味着各方势力重新洗牌,从此以后,徐阶将取代严嵩,成为真真正正宰辅,帝国内阁第人。
几家欢喜几家愁。
像裕王现在站在嘉靖帝寝宫内,心情并没有因此舒畅半分。
他又偷偷瞄了自己弟弟景王眼,却见对方也是眉头不展,绷着张脸模样。
严党败落,对于裕王来说没有太多实质性好处,他依然是要夹起尾巴做人,生怕他父亲嘉靖帝哪天心情不好,就把他给废了。
而对于景王来说,先前严党隐隐是支持自己,还不时都有财帛进献,让自己赚点外块,生活水平明显比哥哥裕王高,但现在,严家父子死死,遣返遣返,自己断了经济来源不说,还要担心嘉靖帝迁怒于他。
两个王爷就这么耷拉着脑袋站在御前,不知道还以为二人这是要上刑场。
相比之下,嘉靖帝在软榻上小憩觉,又慢吞吞了服了丹药之后,才拿奏折开始看,这个过程中没有看过两个儿子眼,似乎有意晾着他们。
两人战战兢兢站了大半个时辰,裕王开始神游物外,景王则强捺下不耐烦,眼睛盯着地砖,黄锦看了看他们,又见嘉靖帝不为所动模样,不由暗叹了口气,凑过去低声提醒“万岁爷,两位王爷还站在那儿呢”
嘉靖唔了声,懒懒抬头,目光在他们身上扫过。
“看看这两份折子,都说说想法。”
他把折子递给黄锦,黄锦双手捧着,拿过去先给裕王。
裕王看了半天,还是有点茫然,可又不敢表露,忐忑地又把折子传给弟弟。
只听得嘉靖帝淡淡道“这两份折子,都是言官上,份弹劾胡宗宪,份弹劾福建总兵戚继光,说他们阿附严党,你们觉得,该怎么处理。”
见二人踟蹰不语,他直接点名“裕王,你说呢”
裕王暗自叫苦,绞尽脑汁想了很久,才讷讷道“儿臣以为,既然他们证据确凿,从严办了就是。”
嘉靖帝不置可否,又转向景王“你呢”
景王拱手“儿臣以为,此二人抗倭多年,于国有功,当仔细查证才是,不能冤枉了功臣,也寒了天下人心。”
嘉靖帝略吃了惊,对两个儿子他早就失望,万万没想到景王竟能说出这番颇有水平话来,想及此,不由眯眼“这番话,谁教你”
景王忙道“这些话都是出自儿臣肺腑,绝无任何人授意”
也是,折子也是自己时兴起抽出来,他不可能事先准备好。嘉靖帝放下心,徐徐道“你们说得都对,也都错,若是朕来处理,那便是,胡宗宪要严办,而戚继光若查证属实,罚俸也就可以了。”
裕王还没说话,景王已道“愿闻父皇详解,儿臣洗耳恭听。”
他反应如此快速,皇帝对他满意又多了点“弹劾胡宗宪,已经不是趟两趟了,从嘉靖四十年开始,就陆续有人弹劾他,说他侵盗军饷,苛敛财物,这些年来,他进献给朕东西也不少,这些罪名,十条中起码也有几条是确凿。朕念他有功于社稷,从轻发落,给了他好几次恩典,但他依旧不思悔改,恩典再多,也是会用尽,也该是发落时候了。”
“而戚继光呢,他是个老将了,打仗不少,从来没有输过,东南隅想要安宁,还是少不了这种人,轻责几句也就可以了。有些事情,朕心里亮堂得很,可笑底下那些人,还想拿朕当杀猪刀么”嘉靖帝闷哼,就此定了两个人命运。
饶是迟钝裕王,此时也已经反应过来,他们父皇这是借着案子,在给他们上课呢。
嘉靖帝说这些,归根结底,其实也就句话胡宗宪这个目标太明显了,得罪人太多了,只杀个严世蕃,还不足以让其他人安心,局势已经开始朝着不可控方向发展,就算身为皇帝,有时也需要安抚人心,做些妥协。
景王却有些窃喜。
父皇把他们两个都召到面前说这些事情,无非是教儿子将来如何为人君,如果他已经选定了裕王为储君,也就没有必要再喊上自己,这说明他这大半年来随侍左右,还是有效果,在父皇心里,还没有真正选定继承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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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严党倒台,景王还沮丧了好阵,现在却发现,自己原来还有机会。
自从上次生病之后,嘉靖以为自己可能捱不过去,也就没有再死守着“二龙不相见”信条,把两个儿子召到病榻前日夜侍奉,以此来观察他们心性,结果发现,要挑个来当储君,还真难。
裕王年长,占了名分,如果要说优点,仁慈勉强也能算上个,可对帝王,尤其是嘉靖帝来说,仁慈简直就是没用东西,这个儿子最大缺点就是没有主见,优柔寡断,如果把国家交给他,嘉靖还真不放心。
再看景王,他很聪明,这从刚才应答就能看出来,颇有嘉靖帝年轻时风范,可这儿子也有个缺陷,就是暴躁。嘉靖帝虽然对治理国家漫不经心,可他毕竟还是朱家子孙,要是日后养出个隋炀帝来,他九泉之下也没脸面对列祖列宗。
于是,嘉靖帝再次纠结了。
由于应对不当,还被训斥了顿,裕王愁眉苦脸地回到府里,又愁眉苦脸地把这个事情向亲近人吐槽,这其中就包括赵肃。
在赵肃看来,嘉靖这种教育方式是很不妥当。
往小了说,他在两个儿子之间摇摆不定,迟迟没有选定继承人,这就让另外个抱着希望,如果像历史上那样最后选定是裕王,以景王不甘寂寞性子,也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来。
往大了说,朝廷内外现在都在观望,等着选定储君,自己也好站队,结果内阁已经好几次上书了,皇帝就是不定下来,好像故意玩他们似,让众人心跟着起悬着。
于是他把这件事情当成典型案例来教育朱翊钧。
“为人君者,就要用堂堂正正手段,像前朝隋炀帝,虽然聪明过人,城府也很深,但如果总靠阴谋诡计,试探人心,是不可能治理好国家。”
妄自议论帝王是大罪,赵肃也只能借古喻今,旁敲侧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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