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艳鬼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公子欢喜
“这样才能保住我的美貌啊,不然,三郎他怎么认得出我?”妆妃笑得柔情蜜意,含羞带怯。
“呼呼”吹过一阵小风,桑陌抖落一身鸡皮疙瘩:“最近冥主下界,你呀,还是躲躲吧。”
身后的女人也不知是点头还是拒绝。
依旧猜不透那艳鬼想要用那人像干什么,偶尔路过他的房前,总能看到他在人像前忙碌。梳头、擦脸、或是什么都不干,只是光对着他痴痴地看,说话刻薄的艳鬼可以在屋里安静地待上一整天,神色哀伤。
“是我对不起你……”叹息声轻得不能再轻。
空华站在他的房外,偏巧听得这一句。
这一日,门前来了个衣衫褴褛的云游老道,一目已眇,胡子稀疏灰白:“府中有恶鬼作祟。”口气不容置疑。
南风对着这位大大咧咧登堂入室的客人慌得手足无措。空华拱手位礼,态度恭敬:“还望道长施法相救。”言罢,回望了桑陌一眼。
近日难得出现的艳鬼懒懒地靠在椅上不以为然地撇撇嘴,一言不发。行走江湖,招摇撞骗的玩意。倒要看看这位恶鬼中的恶鬼的冥主大人玩什么花样!
老道神神叨叨地在院中开坛祭法,桃木剑舞得虎虎生风。末了,烧尽一张朱砂符,取来一碗清水,将灰烬尽撒其中:“诸位公子只要喝下我这碗老君赐下的驱邪符水,自当百鬼不侵,家宅安宁。”
空华笑着自袖中取出些许银两交到他手里:“道长辛苦了。”
“小弟家中急难,怎能让空话兄您……唔……”南风急急阻止。话未说完,空华一手取过桌上的符水,一手揽过他的肩,将小半碗符水喂到了他口中。
“咳咳……你……”南风再度无言,那人一边揽着自己的肩膀,一边伸舌舔过自己留在碗边的水渍。
小书生把脸涨得通红,站在对面的表兄双眼半阖,神色淡漠,仿佛什么都没看见。
“还剩下一些是桑兄的份。”空华将碗递到桑陌面前,眼中笑意盈盈。
小半碗符水在碗中晃荡,清澈如许。
“客气!”桑陌伸手接过,一饮而尽。
老神在在的冥主笑得更欢:“凡事干完了,都别忘了擦嘴。”
桑陌扭头避过他伸来的手:“您也要记得。”敷着重重铅粉的脸上波澜不惊。
难受。痛苦难以言喻,骨缝间似有什么正努力钻凿而出,又有什么在四肢百骸中肆意啃噬。头痛欲裂,眼睛被滴落的冷汗蒙住,什么都看不清。用尽全身气力去抵抗周身苦楚不至于丢脸地喊出声来,恨不得咬碎一口银牙。“撕拉”一声,被面被扯破,桑陌顺势翻下床榻,汗津津的背脊触到冰凉的青石地面。
“呼……”精疲力竭地闭上眼睛,疼痛稍有缓解,转瞬又再加剧。
耳边传来脚步声,不用张开眼睛都能想像得出他的脸,必定还是老样子,俊美无俦的脸上半分阴郁半分怜悯。
“一介孤魂野鬼居然要吾主亲自下手教训,真是好大的恩典。”桑陌瘫软在地,任由来人站到自己身边。稍稍一想就能明白过来是谁在老道的符水里耍了花样,这位冥主下手还真是不轻。
空华蹲下身,好心地替他拂去搭在脸颊边的湿发。纵使疼得冷汗淋漓,这艳鬼脸上的白粉却还是盖得严严实实,说不清为什么,有些失望。
“噬心。每月定时而发,痛楚逐次而增,发作时苦痛难当恨不得挖出心肺来咬噬。放心,除非你自我了断,否则,只要挨过发作这一夜就没事了。”冥主的声音总是有些低沈,似乎还能从里面听出些温柔好意,“疼吗?”
“你说呢?”桑陌蓦地睁开眼睛,狠狠地瞪他一眼。
墨色眼瞳里的笑意更盛:“既然你还有力气,那我们就开门见山吧。刑天呢?”
世传,上古时曾有利刃名曰刑天,女娲以东海恶龙之血为其开封,可以诛仙。但是,似乎谁都不曾见过,只知流落凡间。直至本月月中,此地红光冲天惊动三界。他奉天帝御旨下凡,取回神兵重归天界,可惜来到此地时,刑天却已被人捷足先登。
“我说了,不在我手里。”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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艳鬼 艳鬼_分节阅读_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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尖利的指甲刺进掌心里,疼痛却有增无减,桑陌咬牙切齿地看着面前的男人,“如果我有刑天,你以为你还能活着?”
“告诉你做完事记得擦嘴。”男人说话慢条斯理,“你身上有刑天的杀伐之气。”
桑陌闭上眼睛,浑身剧痛几乎使他说不出话来:“随你怎么想。”
夜色渐深,南风的读书声已经听不到了,想必是睡了。空华屈指一弹,烛台中燃起一豆微光。
桑陌忽然猛地翻过身背对空华。空华察觉有异,急忙伸手转过他的脸来。却见他双目紧闭,脸色潮红,原本被冷汗浸透的肌肤甚是烫手。
“你……”回头瞥见窗外的夜空,空华不禁恍然大悟,“真不巧,今晚是月晦。”
世间妖精鬼魅常以吸收月之精华来提升修行,故而每到月末便是精气最弱之时。此时为增精补元,杀人吸血者有之,勾魂摄魄者有之,那么对艳鬼而言,最渴望的自然是……
捏着桑陌下巴的手指慢慢地沿着他的脖颈向下,凑近一些,可以看到他轻颤的睫毛。手掌已经贴上了他因衣襟散开而裸露出的肌肤,空华俯下身,与桑陌脸贴着脸,凑到他耳边低语:“刑天在谁手里?”
骄傲的艳鬼牙关紧闭,身体开却始颤抖,可以清晰地听到他逐渐紊乱的呼吸声:“我说我把刑天封在南风身体里,把他开膛破肚就能取得,你信么?”
“南风?你舍得?”这几天他可看得清楚,这只艳鬼把他的假表弟当命根子似地维护。
桑陌不甘示弱地回嘴:“舍不得的是你吧?”
空华却不再说话,视线落到他半遮半掩的身上,只见原本白皙的躯体上仿若正被人用匕首刺划般露出道道红痕,完全拉开他的衣襟,可以瞧见,不消片刻,红痕已经布满全身。身下的艳鬼再也无力承受噬心与本身欲望的折磨,呻吟声自牙缝间泄露而出。
“你受过剐刑?”答案对他而言并不重要,空华低头,舌尖舔上触目的红痕,耳边立刻传来压抑的吸气声,“谁拿走了刑天?”轻柔诱惑的口吻。
“嗯……把你的手拿开!”双手被制住,男人的手已经悄悄来到了他的下身,桑陌摇头甩开铺天盖地而来的情欲,“如果……我用别的东西交换呢?”
“前朝楚氏……灵帝,共有皇子四名……太子则昭,为皇后嫡子。唔……次子魏王则明精悍强干,三子齐王则昕温和儒雅,而四子……四子晋王则昀……与太子同母,皇后临盆时,见……哈……见黑麒麟从天而降直射入腹……呼……此子降生即克死其母,宫中皆称其为不祥。”
身上的人不再有动作,桑陌长舒一口气,灰色的眼眸直视空华:“而三界皆知,您冥府之主的原形正是黑麒麟。”
“继续说。”
“解药。”疼痛依旧在体内肆虐,桑陌强撑起身体与空华平视,灰瞳中盛满恨意,“给我解药,我就告诉你。”
“帮我找到刑天。”
不知他从何处找来一碗清水,桑陌服下,疼痛逐渐消退。看了一眼抱胸而立的空华,艳鬼维持着席地而坐的姿势:“你大哥太子则昭体弱多病,能撑到什么时候谁也不知道。至于你……灵帝恨不得没有你这个儿子。皇位的归属不是魏王则明便是齐王则昕。”
“后来?”
“后来,你毒杀亲兄嫁祸魏王,又害死了老父,弑君夺位。”
“说完了?”空华蹲下身来,脸上显露半分哀悯,“我忘了告诉你,解药只能解这一次,下个月你要用什么来换呢?”
“我好像也忘了告诉你。”桑陌偏头避开他的手掌,起身穿衣,“最后登基的是齐王则昕,也就是亡国之君楚怀帝。”
兀自得意的冥主明显愣了一下,桑陌嘲讽似地勾起了嘴角:“你,晋王则昀,喜欢自己的三哥。兄弟乱仑,真恶心。”
第四章
清早,黑羽赤目的夜鸦扑翅飞来,乖巧地停在空华窗前。
“被盗走了?”冥府中历来有凡间各朝的详细记载,偏偏唯有楚氏王朝自灵帝起,相关记录不知所踪。
“谁?”
“桑陌。”夜鸦口吐人言,“按律,施剐刑以儆效尤。”
“难怪。”空华想起那豔鬼身上纵横交错的鲜红痕迹。剐刑,是将人曳於竹槎之上,肉尽至骨,然後杖杀。纵然鬼魂之身杀之不死,不过剔肉削骨也是剜心之痛。
仔细回想,似乎三百年前确实有这麽件事。高堂之下的人黑发白衣,满脸血污,承受著足以令人疯狂的疼痛。真是,盗那些记载做什麽?过去的早已过去,连性命都已不在,往事中的些微蛛丝马迹又能证明什麽?
高坐於冥府深处的冥主总是无法理解那些执念,十年,百年,千年,日复一日,被拘押而来的亡灵们往往一脸愤恨不甘:“大人,我冤枉……我不甘愿……”或为名,或为利,或为情。无爱无欲的冥府之主静静地听著,心中一片空空荡荡。佛祖说:“那就亲自下凡去经历一遭吧。”归来时,自己却再也不记得在尘世中做了什麽,只是觉得遗失了一件东西,使他面对冤灵们的哭诉时再也不能保持漠然。
“那些记载呢?追回来了?”
“属下办事不力,始终未能找到。”
“知道了,去吧。”
是谁取走了刑天?豔鬼为何会同一个平凡书生同住?还有,豔鬼精心制作的人像又是谁?无解的问题一个接一个,居然牵扯上三百年前那段连他执掌人间生死的冥主都不知晓的过往。熹微的晨光里,空华若有所思。桑陌,你我之间会是什麽关系?
南风去了城南的学馆,家里剩下各怀心思的两人。一日,相安无事。傍晚,苦读了一天的书生在桌前忙碌地张罗饭菜,桑陌不经意地靠到空华身边:“我想邀殿下一同夜游,不知殿下是否赏脸?”
居然是张亲热有加的笑脸,半点不见前几日的厌恶愤恨。空华盯著他看了半晌:“好。”他又想打什麽主意?
夜半,天上挂了一弯弦月。桑陌一言不发地在前头领路,空华跟著他跃过城墙,又穿过城郊的树林,来到一片荒野之中。桑陌伸手向前一指,道:“到了。”衣袖在夜风里飘飞。
空华上前一步走到他身畔,空无一人的荒野中悠悠飘来一点红灯。然後,一盏又一盏,红灯接连点起,转瞬间,眼前灯火闪烁,浩如星海。灯下渐渐浮现出了人的影子,黑黑的,三三两两挤作一堆。有叫卖声入耳,男女老少的影子越显清晰。荒凉偏僻的野外瞬间变作熙熙攘攘的街市。
“鬼市?”从前在冥府中曾听说过,人间百鬼夜行,每月月初集结成市,往来交易,各取所需,如同真正的人间集市般热闹。
桑陌自他答应同行起就又换上了一副冷面孔,只是略一点头,举步走进了灯影中。空华不以为意,跟著他穿行在鬼众之间。谁料想,刚跨入鬼市中,迎面而来一个红衣女童,指著空华“哇──”地一声大哭起来。周围人群纷纷侧目。
“你的脸,他们都认得的。”桑陌回头指著空华道。这下,脸上不单有冷漠,连不耐都露了出来。
放眼一看,周围已经有人尖叫著拔腿就跑。空华心道,果然,那张好看的笑脸是装出来的。略微一想,撕下一片衣摆蒙住眼睛和大半边脸:“这样如何?”
桑陌哼了一声,走出几步却不见身後有人跟来。回身一看,空华却还站在原地。
“我看不见。”他伸出手,嘴角边挂著一丝狡诈的笑意。红光下,墨色的衣衫和漆黑的发一起发扬。
本来就不想带他来,可是没有他又办不了事,更何况,这时候再扔下他,先前的笑脸也白装了。桑陌咬咬牙,一把揪住空华的衣袖:“跟著我。”
身後的人“呵呵”地笑,顺势握住了他的手腕。贴上来的手掌心是凉的,桑陌怔了一下,拉著空华大步向前走。
身边是此起彼伏的叫卖声,空华任由桑陌带著在人流里穿梭:“你偷楚氏的国史干什麽?”不是逼问,有些闲聊天的意思。
可惜有人并不领情:“看看。”
“看完了呢?”
“烧了。”
大概是因为彼此看不到对方,断断续续的谈话一路进行了下来。
指腹摩挲著掌中滑腻的肌肤,空华问:“那个人像是谁?”
下一瞬,手掌被狠狠地甩脱。桑陌忽然停住了脚步:“不关你的事。”
“既然不关我的事,你又找我干什麽?”接话的是一个粗哑的声音。
“找你要两样东西。”
粗哑的声音没有答话,大概是被桑陌瞪了。空华暗自揣测。
接著,一阵难听的笑声,只听那人道:“我这儿的东西,现在你一样都换不起。”
“我说了,是要,不是换。”桑陌的语气一如既往地带著轻鄙。
蒙著眼睛的衣料被拉开,空华看到自己面前站著个矮胖的老者。头上稀疏几根白发,一双眼眸都藏在了细小的眼缝里,鼻头却硕大,一眼望去分外显眼。
桑陌两手抱胸,道:“张太医,这位故人您总不会忘吧?”
“晋王千岁!”老头先是一脸惊讶,瞬即神色恭敬得甚至能看到他一身肥肉都在轻颤,“啊,不,应该是冥主殿下。”
立刻有两只小瓷瓶送到了桑陌面前。
“这是最近新制的药膏,比上次那种更好些,用完这两瓶你身上的剐痕就应该能消褪了。不是很久没这样了吗?什麽人能把你逼到绝……境……”张太医飞快地看了一眼桑陌身边的空华,机敏地止住话题。又从袖中取出一只小盒,“这是你上次要的定魂珠。时间太紧,我才弄到两颗,剩下一颗你自己再想办法吧。”
原来特地请他来是为了要这两样东西。空华站在一边一言不发地看著桑陌将瓷瓶和小盒纳入袖中。
“账先赊著,下次一定还你。”
“我等著。”老者的视线从头至尾没有离开过空华,一脸谄媚,“每次你来找我就是我走运的时候,三百年前是,现在也是。”
桑陌似乎并不愿听他提过去的事:“客气了。那是找你自己挣来的。”
走出几步再回过头,被称为张太医的老人还站在红灯之下。空华发现,他的右手被齐齐剁去了三根手指。
还指望著豔鬼过来蒙住他的眼睛继续牵著他走,才一个转身,白色的衣衫就已经飞速隐没在了人群里,半点没有要顾及他的意思。
真是,过完河就拆桥。摇摇头,空华飞身而起掠过点点红灯,却见鬼市之外,站著一道白色 影子。
“他的医术是最好的,可惜,更爱权势,气死了他爹。”一路无语,回到大宅时,桑陌忽然出声,平板的口气,“你大哥和父皇中的毒就是他帮你配的,算是你的心腹。可惜,等他死了,你已经不认识他了,剁掉了他三根手指。他再也不能把脉行医。这就是跟著你的下场。”
“那你呢?”
回答他的是“砰”的一声关门声。
对著紧闭的大门,空华好心提醒:“你不是还差一颗定魂珠麽?我有。”
门那边始终没有动静,空华叩了叩门板:“你如果不急,可以慢慢找,反正也就比其他东西更稀罕一些而已,或许能找著也说不准。”冥府中没有他要不到的东西,相反,让谁得不到某样东西,於他而言也是易如反掌。
片刻,大门洞开,脸色难看的豔鬼站在门槛另一边,眼睛里能喷出火来。空华挥手招来一只夜鸦,口中叼一颗墨色琉璃珠。
“条件?”桑陌冷声问道,望向空华手中的视线却夹杂著一丝渴望。
“他是谁?”这个“他”是指桑陌房中的人像,那个让总是冷言冷语的豔鬼展露出另一番面貌的人。
桑陌并甘愿:“跟我来。”但无可奈何。
立在空华肩头的夜鸦扑腾著翅膀飞走,落下几根乌黑的羽毛。大门再次“砰”的一声合拢,空华看著桑陌的背影,心情大好。轻而易举,扳回一城。
依然是豔鬼干净得近乎简陋的卧房,连门口高挂的匾额都被灰尘覆盖得严实。始终保持著温柔笑脸的人像被放置在屏风之後,桑陌正小心地掰开他的嘴将三颗定魂珠依次喂入。
空华看著他的动作,有这样一种感觉,如果自己不在场,眼前的豔鬼或许会采用更亲密的方式。说不清是为什麽,有些不舒服。
兀自出神的时候,三颗定魂珠相继入口。可以清楚地看到人像的喉头在滚动,死板的表情渐渐起了变化。很温柔,应该是个很温柔的人。
“你的情人?”
桑陌始终没有回头,只是慢慢地抚摸著自己的杰作,而後将他整个拥入怀中:“我也希望他是。”
空华看到豔鬼的嘴角翘了起来,弯弯的,不妩媚,不诱人,不暗藏算计,但是很好看。这才是他真正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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艳鬼 艳鬼_分节阅读_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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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吧?这样想著,人已经走到了房外。回身替他把门关上,房内的豔鬼全然不查,高兴得快要落泪。
“梓曦。”他听到桑陌这样称呼他。
豔鬼 第五章(上)
“梓曦……原来是他,袁梓曦。”
城中一间门面狭小的药铺里,鬼市中曾有一面之缘的前朝太医将魂魄寄居於一排老旧的药柜之中。黄昏,门可罗雀。药堂的郎中早早打了烊,温一壶米酒躲到了後房里享受。鼻头硕大的鬼魂大模大样的坐到郎中惯常为人把脉治病的座位上,手中牢牢抓著一方铁制印鉴。另一边,坐著神色难猜的贵客。
“殿下,果然只有您才是小的命中注定的大贵人。小的当年为您赴汤蹈火,以後也必定做牛做马,任劳任怨。小的当年就知道您不是凡人,原来竟是这样尊贵的身份!小的当年就说过,以殿下您的才干,莫说魏王则明,就是太祖皇帝他也及不上您!殿下……”手中的鬼印仿佛刚从火炉中取出,通红烫手。可他却浑然不觉,眯成一线的眼睛几乎快要黏在对面的人身上。直到冷著脸的空华咳嗽一声,滔滔不绝的阿谀之词才算止住。
冥府中的医官啊,不大不小是个官,或多或少总有一方官印!生长於杏林世家的他有一手妙手回春的医术却没有一颗悬壶济世的医心,比起一句“华佗再世”的空话,高官厚禄才是真。贪恋权势的心,当年如此作想,如今亦如是。抓在掌中的物件越来越火热,如同他周身沸腾的血脉。此情此景,像极三百年前。也是这样的一个黄昏,彼时自己也是这般落魄,也许一生都要沿著父辈祖辈的道路走下去,无论如何钻营,至死不过是太医院中的一个小小医官,无权无势,空有一个好名声。正不甘心就此绝望的时候,家中贵客降临,来自晋王府,他说他叫桑陌。
“张大人,将来的太医院就仰赖您了。”这句话他到如今都记得一清二楚。在自家僻静幽雅的花厅里,装束平凡的年轻男子负手而立,慢慢地回过身,夕阳沿著他的侧脸勾出一条金线,映衬出一张带著些许书卷气的面孔。他说话的口气很平淡,如同在谈论门前的盆栽。而已经在朝中摸爬滚打几年的自己却被震得怎麽也合不上嘴。那个几乎从未在朝中露过脸的晋王,好大的口气,好大的野心!
刺痛感顺著手掌蔓延到整条臂膀,很疼,但是绝对不想放手。坐在面前的冥主还在等著他的回答,把官印抱得再紧些,贴近胸口,张太医努力回想著那些蒙尘的过往:“袁梓曦,他是您的二哥魏王则明府里的人。因为他不在朝中办事,我知道得也不多。不过,有件事却没有人不知道。”
话说到这里,张太医探身凑了过来,神秘地压低了嗓子:“他毒杀了太子。”
见空华不动声色,他忙又笑开,语气越发谄媚:“这件事,别人不知道,殿下您再明白不过了。太子的药明明是您……呵呵,当然,其实就算不喝那药,他也多活不了几天。不过,听说从魏王府里搜出了药瓶,小的也吓了一大跳呢!殿下您真是好本事。”
“然後?”回想起桑陌之前的说辞,空华低头吹开浮於茶水之上的茶叶,看来,他说的是真的。
“後来……嘶……後来……”空气里弥漫起一股焦味,双手和胸口的皮肉被高热的铁印灼得伤痕累累,隐约可以看见里头的白骨,可他却依旧不松手,颤抖的双手反而将印握得更紧,似乎要活活将它嵌进胸膛里,“魏王府里的侍从,就是那个袁梓曦,东西是从他房里搜出来的。起初还嘴硬,五十棍廷杖也撬不开他的嘴。後来,还不是全召了?他说,他想让魏王登位。哈哈哈哈……谁信呢?可是魏王说他不知情,又没有别的明证,事情也就不了了之了。就是可惜了那个袁梓曦,斩首示众不算,还被挂在城门口曝尸一月。起先还是个赤条条的身子,到後来,什麽都烂了。至於魏王……後来,天下还不是殿下您的?”
张太医思来想去不过记起这麽多,桑陌如此珍视的梓曦原来是这样一个身份。靠这些也能依稀猜到发生了什麽,无非是皇位争夺中的尔虞我诈和牺牲与被牺牲。下凡为皇子的自己毒杀了自己的嫡亲兄长又嫁祸给异母兄弟,聪明的二哥临危不乱弃卒保车,於是所有罪孽都由无辜者来承担。这样的一回事呀……难怪那只豔鬼要如此唾弃。
紧紧抱著铁印的鬼魂尽管疼得浑身颤抖,却依然咧开嘴对著他讨好地笑著:“殿下,您……您看这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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