艳鬼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公子欢喜
她总是那么安详地说着,反反覆覆,无休无止,叫一边的听客因牵连无辜而无地自容,这便是你给我的大不敬的惩罚。她见了,还是那么副云淡风轻的模样,说:“桑大人,若是哪天不图那个了,就到靳家来吧。做错了总要受点惩戒,这是逃不过的。不过有我靳家出面相保,想必也不至于把你为难得太过。”
一瞬间,恍惚面前坐着的是早已模糊了面容的亲生母亲。
“战事很顺利,不久就接到了攻下西昭城的捷报,不愧是靳家。”桑陌终于抬起了头,一张苍白的脸整个都露在烛光之下,空华却在此时转开了视线,不想见他的表情,“大军凯旋时,带回的只有靳烈的长枪。”
百战百胜的将军中了对方的毒箭,伤势沉重。他却不顾己身安危,星夜兼程拚命想要赶回京城接母亲回府。途中,车马颠簸,伤口一再撕裂,久不愈合,兼之体虚染病,最终毒发而亡。
不到而立之年的青年将军,尚不及见到京城的城门,尚不及见上老母一面告一句“儿子不孝”,便埋骨他乡。只因你楚则昀一念之差,只因我桑陌一言之失。
寥寥几句的一张简短折子一念再念,却怎么也改不了既定的现实。刚强自若的女子状似平淡地接受了事实,却在他转身时,拔下头上的金簪刺进了自己的咽喉。先是丈夫,然后是长子、次子、幼子,她已经历了太多伤痛,再多的天性刚强也无法支撑她独自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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艳鬼 艳鬼_分节阅读_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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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往后。
那时,也正是大雪纷飞的冬日,靳府中的紫玉兰一夜开遍。
“其他的事她都忘得差不多了,连你和南风都不认得。”一年又一年,牵挂着儿子的老妇总是在下雪的夜晚敲开晋王府的大门,她不记得时间的流逝、朝代的变更,连当年的往事都忘了大半,谁是谁非对她并不重要,她唯一在乎的就是儿子出征时许下的要来接她回家的诺言,只是雪下了一场又一场,这场等待一等就是三百年,而那扇总是紧紧关闭着的院门却从未打开。三百年一过,一切山盟海誓灰飞烟灭,纵有再多的坚持与执着也随之烟消云散,实在是不甘心,“靳烈从未来过。我在人间找过,却找不到他,鬼众中也没有他的消息。”
“可叹的是,靳家一倒,楚氏离亡国也就近了。”桑陌把书册放回到空华手边,神色疲倦,“冥冥中,果然一切都是天注定。”
“你答应她,一定会让她见到靳烈?”依照他的性格,必定曾对靳家老夫人许下过重诺来作弥补。空华见他走,急急追问,“你到底许了她什么?”
消失在门外的艳鬼始终没有回答。
雪接连下了四天,温适多雨的南方从未有过这样严寒的天气,厚如棉絮的积雪压弯了树枝,夜半未眠时,枕边“劈劈啪啪”俱是树丫被折断的脆响。气质阴寒的艳鬼也受不住这百年难遇的酷寒,卷在没有一丝暖意的被窝里辗转反侧,于是屋外的细小动静都被扩大了无数倍,一一涌进耳朵里,夜鸦破空振翅的声音、喃喃的男人低语声、甚至是那间忙碌的屋子里的烛火“毕剥”的燃烧声……
努力闭上眼睛,及至天明,桑陌还是未得一刻休眠。那个搅扰他安睡的人却精神奕奕,一早就神采飞扬地出现在了靳老夫人面前:“来问老夫人安。”
他说,他从前也是楚氏子民,久仰靳家高义,尤其仰慕靳老将军威名,也曾效力于靳烈帐下,战阵中一睹名将风采。
靳老夫人说:“这不算什么,不过为国尽忠而已。”眼角边的皱纹却叠了起来,对着这个已然是陌路的生人,客套而有礼。
于是空华说得越发卖力,说靳老将军的长洲之战,气势壮阔得惊天地泣鬼神;说桂陵一役靳家父子齐上阵,不费一兵一卒,惊得贼寇闻风丧胆弃城而逃,堪称人间佳话;还有你靳老夫人,沙场上辅佐夫婿整整一十二年,他每每出征,你必相伴左右,一通战鼓擂得地动山摇士气如虹……
这些俱是演义小说中的段子,夸张渲染,半真半假。偏被他说得一本正经,弯腰立在靳老夫人身畔,比手画脚,言辞真切,仿佛一字一句都是他亲眼所见亲耳所闻。
始终面露忧色的老妇终于把目光自景色一成不变的窗外转到他身上,听着他的叙述,脸色先是恍惚,而后,绽出了一抹笑:“这些事,我都快忘了。”
“可总有人不会忘。”空华俯下身低低凑到她耳边,神色恭谨地为她将当年细细描述,“昨天天桥下的茶馆里还在说着靳烈将军攻下西昭城的事……”
桑陌站在门槛外,静静地看着这一幕,男人站在窗前,白雪无暇的背景衬着他一身墨黑,身侧斜斜挑出一枝红梅,花朵正开在他的肩头,衬着他高高的黑冠,衬着他英姿勃发的面容,似是一幅画,迷幻得叫人想收进柜中久久收藏。
空华半跪在地,他仰起头来,殷殷地笑:“我对老夫人之心不下于桑大人,无论他应了您什么,我也能办到。就把他答应了您的事交给我如何?倘若办得有一丝半毫的不周到,不管他许的是什么,都由我来担。”
原来归根结底他还是纠缠着他的猜疑不肯放弃。靳老夫人转过脸来看向桑陌,桑陌呆了一呆,扭头转过了身。
身后,有人问:“他答应我的事只在于我和他之间,你来横插一杠,算是什么?”
那人说:“因为我跟他说过,不想让他再作贱自己。”
其他的话就都再也听不见了,脑中隐隐胀痛,只觉得身体摇摇晃晃,脚下虚浮得随时都能绊倒。纵使把眼睛睁到最大,也看不清前方的事物,只有那么一张脸深深地印刻在眼底,三百年,见惯了伤心愤怒和阴寒彻骨的冷笑,从未在这张俊美无俦的面孔上见过这样的表情,情深义重,无怨无悔得让一副铁石心肠都为之动容。
此后,空华便消失了,没有留下只字片语。晋王府上空的夜鸦在一夜间消失无迹,桑陌裹着冰冷的棉被,却依旧辗转反侧。艳鬼强迫自己不去留意房门外的动静,直到烛火烧尽却依旧清醒得让人无端心烦。三百年光阴如水不留丝毫痕迹,唯这短短三天漫长蹉跎仿佛又是百年。
靳老夫人意味深长地说:“他告诉我,会带我儿来接我。”
桑陌坐在一旁,一下一下地捣着药杵将核桃研磨成一碗细粉:“他应下的事,没有办不成的。”
他知道他整夜整夜驱使夜鸦四处搜寻,各种典籍记载满满塞满一屋。可是三百年来,世事沧海桑田,茫茫人海中要找寻一缕幽魂便仿佛是大海捞针,饶他是冥府之主统帅天下鬼众,探访起来也颇为费神。只是不知现下得到的是什么消息,竟然能让他亲自奔走一趟。
“呵呵……”她漫声轻笑,视线绕着桑陌失神的脸打转,“可我不明白,他是为了我,还是为了你?”
“无论为谁,结果都是一样。”桑陌把核桃粉掺进芝麻里,用筷子在碗里慢慢搅动,“雪快停了,这怕是我最后一次伺候您。”
“雪停之前他一定会回来。”老妇不肯将话题绕开,眯起眼睛安详地看着他,“所以你不用挂心。”
桑陌敛下眼说:“老夫人您说笑。”
她接过递来的芝麻糊沉吟许久,道:“了却了我这一桩,你还有多少事要牵挂?”
“三件。”
“然后呢?”
“……”风骤起,飞雪乍乱,桑陌未及回答,回首望见茫茫白雪中一道黑影自天而降。群鸦环绕,风走雪舞,他面沈如水,衣袂飘摇。猩红四溅,彼岸花在他足下蔓延盛开,花枝缠绕,步步是阿鼻地狱,步步是修罗血池,凛凛不可一世。顿时,想要说出口的话生生哽在了喉间,桑陌微仰起头,正对上男人深不见底的墨瞳。
“我说过,我不会让你一人来承担。”他将手中的长匣置于老妇面前,视线却片刻不离桑陌,“我不知道你许了她什么,可我不想再见你受苦。”
喉头酸涩,张嘴欲言却挤不出半个字,桑陌觉得,自己又要再一次溺毙在他这一双深渊般的眼睛里。
“这是……”盒盖被打开,看不到什么金光冲天,烟雾缭绕,只有一个生满铁锈的长枪枪头默默地躺在里面。靳老夫人惊讶地站起来,不断摇头,“靳家家传的长枪。”
艳鬼 第十七章
建档时间: 3/14 2008 更新时间: 03/14 20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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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这是……”盒盖被打开,看不到什么金光冲天,烟雾缭绕,只有一个生满铁锈的长枪枪头默默地躺在里面。靳老夫人惊讶地起身,不断摇头,“是……靳家家传的长枪。”
她几次想要将东西取出,却双手颤抖得几番捧起又掉落:“烈儿……我的儿……”脸上一片湿润,她喃喃念着儿子的名字已无法再说出更多。
“其实他也一直在等你。”空华把枪头交到靳老夫人手中。随着泪水的滴落,只见被锈迹层层裹住的枪头上竟循着泪滴的痕迹绽出道道裂痕。指腹过处,铁锈片片剥落,内里的枪尖依旧银亮如雪,仿佛三百年来仍旧有人日日将它擦拭,锋芒锐利不可抵挡。
“他……在里面?”老妇睁大双眼看向空华,急切而又不敢相信。
空华引着她的手在枪上抚过:“母子连心,靳将军是否在里面,您再清楚不过。”
只觉她浑身一震,掌中的手蓦然停住。泪水如决堤之水不断涌出,她身躯颤抖得愈加激烈,满头珠翠“叮叮”作响。除了将儿子的名字一唤再唤,其他再无力开口,只将嘴角不断向上牵动:“烈儿……”
伤心处,指下不禁用力,锋利的枪刃立刻在手指上划出一个口子。滴滴血珠滚落,却不晕开,竟齐齐向枪中渗去。须臾,几丝青烟自枪尖缕缕升起,先团做一个大团又挣动出几个小团,形态几经变换,依稀展现出一个人形的轮廓。老妇泪眼朦胧地看着面前的人影,脸上悲喜交加,堪堪就要晕厥。粗犷的眉眼、高挺的鼻梁及至被甲衣裹住的全身,人影越显清晰,是个白衣银甲手持长枪的年轻将领,左脸上淡淡一道疤痕却难掩堂堂的相貌和一身威武气概。
“母亲,一别经年,孩儿不孝,未能承欢膝下。”他双膝跪地,俯首便要磕头,却被老妇急急揽在怀中,母子二人相拥而泣。
“三百年来,他一直在枪里?” 退到一边的桑陌淡淡地看着这一幕,不擅在人前坦露心绪的艳鬼又用脂粉来遮盖自己的表情。
空华站在他身旁,转头对他露出一个安抚的笑:“当年靳将军客死异乡,本该就此魂归冥府,而后投胎转世。只是他执意要见母亲一面,便借寄在家传长枪中,被一路送回京城。只是没想到靳老夫人闻听噩耗便追随他而去,两人就此错过。”
不想,一错就是三百年。年迈的母亲在大雪中一年又一年地苦苦等待,他寄身枪中,不知日夜交错,不觉光阴流逝,一片黑暗中每每念及老母,何尝不是忧心如焚,饱受煎熬?人间至情莫过于骨肉相连血脉相通,只是爱愈深,心愈乱,再回首,彼此惊觉擦肩之恨。
“我查过冥府中所有关于靳烈的记载,知晓他没有转世,便应当尚在人间。凡是鬼魅,总会有个与自己纠葛甚深的栖身之所,就如同张太医借宿于药柜,你和你居住的水天一色。”言谈至此,空华有意看了他一眼,见桑陌冷着脸无动于衷,只得继续道,“武将最挚爱的莫过于自己手中的兵器,他若要依附,首选便是靳家家传的长枪。靳家衰落之后,长枪几经易主,想来后来上头锈迹斑斑,也无人识得是靳家之物,便渐渐失了踪迹。我也是近日才得到的消息。不过这终是个猜测,所以没找到东西前,便没有知会你。”
这一番话说得体贴又周到,他边说边还瞟着桑陌,说及最后一句时,还不忘将艳鬼眼中的血丝一看再看。桑陌被他看得扭过脸站到靳老夫人身边,扶着她一再劝慰,实则是要摆脱两人间的怪异气氛。自从那一晚欢好,将所有真实心绪展露在人前的艳鬼见到空华总有几分别扭。空华嘴上不说,暗地里悄悄地猜,猜着猜着,无端端偷偷觉得有几分欢喜。
窗外,雪势渐小,风声渐住。抱头痛哭的母子终于止住了悲声,靳烈扶着母亲站起,来向二人告辞。
“桑大人,当年你遭众臣责骂,靳烈也是其中之一。及至今日,靳烈亦不愿与你同列。”他收起在母亲面前的感伤,站到桑陌面前朗声道。
桑陌撇嘴回了个笑,半阖上眼睛想要装作不在意,却听这高大的男人又道:“只是你待我母亲如生母,三百年来,家母多承你照应。这一点,靳烈必定要谢你。”
他突然屈膝在地,冲桑陌“砰砰”磕下三个响头,桑陌始料未及,忙后退半步,却还是慢了一拍,便这么猝不及防地受了,只得回道:“我待她如生母,是因为她待我如亲子。”
口气虽生硬,脸上终是有了些异样。
“当年你曾说,要一直陪我直到我儿来此接我,我孤单,你亦孤单。若我儿一年不来,你便孤身一年,一世不来,便寂寞一世,无妻可伴,无子可依,无父母怜悯,无兄弟相帮,世世漂泊,一人终老。其实何苦呢?”慈眉善目的老妇将他强作的伪装一一看在眼里,抬手来将他散落鬓边的发放入耳后,“旁人因你家破人亡,你自己亦是无家可归,你的诺,当年便已应验。苦苦陪我支撑三百年,足够了。往后,终有人能将你好好对待,该放手还是放手吧,忘记未尝不是解脱,归根结底,执着才是最苦。”
三百年来从未开启的院门终于“咿呀──”打开,桑陌一言不发,只是咬着牙频频点头。老妇这才傍着儿子一步步跨出门去。
雪,不知不觉停了,阴霾的天气终于露出一丝晴光,照得挂在树枝上的冰柱晶莹剔透,隐泛五色光彩,一时恍惚仿佛置身水晶宫。窗前,白雪映红梅,开启的院门外能看到旁人家高高的后墙和墙后一排叠着一排的翘角飞檐。隐约有笑声入耳,是孩童终于得出房门的兴奋欢呼。
桑陌扶着门框呆呆地看着两个身影渐行渐远,最终消失于覆着积雪的高墙之后。背脊忽然偎贴上一片炽热的暖意,随后,腰被环住,有人从背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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艳鬼 艳鬼_分节阅读_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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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他紧紧拥住,灼热的呼吸全数喷在耳畔:“你几乎把自己的所有都许给了她。”
“起初是袁梓曦,你许了自己。”
“然后是靳家,无子无孙,你不但许了今世还搭上了往后。”
“那么其他人呢?你还有什么能给的?”
他每说一句总要停顿许久,桑陌把脸绷得死紧,咬着唇不愿作答。
空华说:“以后,我会陪你。”
早已习惯了艳鬼的毫无回应,他将紧握成拳的手伸到桑陌眼前,缓缓将五指张开,掌中是一方玉佩,通体碧翠,中央镂空雕作一个楚字,正是从前桑陌挂在梓曦人像腰间的那一块。
从侧面能看到他长长的睫毛不停颤动,空华把下巴搁在他肩上,执起他的手,把玉佩塞到了桑陌手里:“原先那块在天雷中碎了,夜鸦只找回一丁点碎片,我只得找人仿了一块。”
楚史中记载,灵帝即位之初,有人夜行于东山,见道旁一大石在黑夜中隐隐放光,甚为奇异。便将其搬回家中以斧剖之,顿时房中光芒乍现,顽石中竟怀抱一块碧绿翡翠,玉质无暇,鲜翠欲滴,温润仿若凝脂。小民不敢独贪,翌日上报府衙,后由府衙呈送入宫。玉石入宫之时,众目睽睽之下,突然一裂为四,百官称奇,言必有事相应。后来,灵帝果得四位皇子,便将玉石细加雕琢,分赐四子,引为凭证。
“你出门三天便是为了这个?”
桑陌把玉佩举到眼前细细端详,但见连玉间相系的红绳亦是半新不旧,成色与先前别无二致。若说为了取靳家的长枪,以他冥主之能一天中即可往返,却是为了一件不相干的事费了更大的功夫。
空华却不言明,两手环过他的腰,握着桑陌的手将玉佩到腰间:“若凭空再仿也是容易,只是新的终不及原来的。况且,要仿得同原先分毫不差也是门技艺,自然要找最好的。”
鬼众中有人自号琉璃翁,端的是鬼斧神工,再如何新奇精巧的东西都难不过他的手,更有天界中的仙家亦来寻他制物。只是他艺高自然脾性也怪,堂堂冥府之主登门,彼岸花落遍全城,他酣睡房中,足足将贵客晾了一天一宿方才见客,又花了整整一宿方依着那些许碎片补出了剩余的部分,临末了还不忘粗声粗气地怨他,将如此珍惜的玉石糟践。
“当年天崇山的勖扬天君来寻我,也不见有这么大的脾气。”空华搂着桑陌笑言。
艳鬼只低头看着自己腰间,半晌方道:“碎了就碎了,仿它干什么?”
他扭身想脱开空华的怀抱,空华却执意拥着他,将他抵在门框上,捧着他的脸让他直面自己:“当年是楚则昀送你,现在是我。”
却不料桑陌闻言,不怒反笑:“送?那是我硬讨来的。因为则昕也有,他断不会再送……唔……”
话未说完,却被空华的吻堵住了嘴。不同于往日的细致,他一路攻城略地,舌尖直往喉中伸去,迅猛得似要直接咬上艳鬼重重设防的心。桑陌措手不及,忙挣扎着拒绝,空华便箍住他的双腕叫他无法推拒;他张口狠狠咬他的唇,空华反缠上他的舌吻得更深。背脊抵着门框,男人一手禁锢住他的手腕,一手捞着他的腰急切地想让身贴着身的两人靠得更近。被迫对上那双墨瞳的艳鬼睁大眼睛,被他眼中满满的疼惜震到……
“让我也许你一点什么。”放开双手,唇贴着唇,地府深处从不显爱欲的冥主捧着艳鬼的脸轻声低语,口气哀伤而无奈。复又再吻来,却是小心轻柔得似是怕他一不小心便就此灰飞烟灭。
这一次,桑陌没有再拒绝,他怔怔地看着近在咫尺的脸,慢慢地闭上了眼睛。
终于……百般逃避,还是逃不过……
艳鬼 第十八章
建档时间: 3/17 2008 更新时间: 03/17 20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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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不知谁家孩子堆在道边的雪人化了,光秃秃的扫把柄下只剩了一小滩雪水,孩子蹲在水边呜呜地哭得伤心。桑陌从他身边经过,抬起头,看到斜挑出墙头的细树枝上悄悄地冒出了几点新绿的芽,小小的,远看还看不见,得凑近了眯起眼睛仔细看才能看到。
孩子身旁蹲着团黑色的东西,是只猫,个头也是小小的,通身墨黑。它仰着头,眼睛睁得溜圆,黑色的瞳孔一瞬不瞬地看着桑陌。桑陌迈步往前走,它就起身跟着。穿过熙熙攘攘的集市,又走过偏僻清冷的小巷,小小的身躯一路默默地跟在桑陌背后,保持着大约两大步的距离,既可以不把人跟丢,又给自己预留了逃跑的机会,谨慎而又小心。
到了晋王府门前,桑陌回过头,不见小猫的踪影,看来是被门里那位的尊崇气势吓跑了。自从冥府之主下凡以来,彼岸花所到之处,鬼众惶惶不可终日,城中的魑魅魍魉们逃的逃,躲的躲,莫说是晋王府门前,连城郊每月一度的鬼市也许久不曾开张了。能跟着他一路往晋王府走,小猫的勇气已算是不小。艳鬼笑了笑,暗地里摇了摇头。进门时再往外瞥一眼,一个小黑点却在眼底一晃,原来小猫还没走,远远地躲在高墙的拐角边,身子都缩在了墙后,只怯生生地探出了个小脑袋,墨色的眸子睁得溜圆,巴巴地看着一脚已经跨进了门的艳鬼。被它这么望着,不知怎么的,桑陌过了很久才迟疑着进了门。
第二天,一惯慵懒的艳鬼破例起了个大早,披着一身熹微的晨光打开门,拐角边空空的,什么也看不见,桑陌不死心,又站了一会儿,果然,黑色的毛茸茸的小脑袋又小心翼翼地探了出来,看到桑陌便把眼睛瞪得大大的,昨日那般怯生生的模样。只有小下巴勉强地微微仰着,一看便知是强作出来的无畏。
小猫很乖,安安静静的,从没听到它叫唤,也不见它再走上前一步。桑陌出门,在拐角边站住了脚,蹲在地上的小猫把两条前腿撑得笔直笔直的。桑陌低头看它,它抬头看着桑陌。桑陌走出几步再回过头,小猫跟来了,也跟着站住脚,蹲在地上,抬着头,一脸疑惑的样子。桑陌回府时,它就跟到拐角边,想上前又不敢,心底的挣扎都写在了小脸上,小小的身躯因为胆怯而在风里微微颤抖着。
一连几天,桑陌没事时总倚在门边看它,小猫每每见到桑陌总是睁圆了眼睛,满怀期望又楚楚可怜。终于,艳鬼探了口气,起身站到了它跟前,蹲下身,弯下腰,轻轻地揉了揉它的头。小猫享受地眯起了眼睛,伸出粉红色的舌头亲昵地舔着他另一手的掌心。
“喜欢就收了吧。”空华悄无声息地站到了桑陌背后。他将桑陌这些天的举动尽收眼底,也低下身来揉小猫的头,“明明心软得很,脸上就不要再僵着了。”
他两眼看着小猫,话却是对着桑陌说的。桑陌不做声,见小猫因空华的靠近而颤抖得越发厉害,一双水汪汪的眼睛害怕得快要闭起来,只得把它抱进怀中,起身对空华道:“拿来吧。”
众鬼对晋王府避之唯恐不及,这小猫不会无缘无故跑来,既然不是艳鬼从前的故人,那十有八九与面前笑得奸诈的男人有关。桑陌头一天便猜到了这一层,才冷下脸不管不问。只是对方显然是故意要戳他的软肋,他装了几天,终是于心不忍。口头上虽不甘愿,但心中对这小猫终是喜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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