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如歌岁月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有时糊涂
楚明秋已经明白了,红卫兵冲出校园,杀上街头,他们就像无头苍蝇一样,先是打****,现在开始破四旧了,四旧,什么是四旧?这些梨园名家便是四旧最典型的靶子,最高领袖曾经亲口说他们就是为才子佳人封建帝王将相树碑立传,所以,他们成为目标是天经地义。
街道上的人越发多了,人头汹涌,人们脸上有各种各样的表情,兴奋的,好奇的,惊愕的,喜笑颜开的,在前面的人对着游街的人指指点点,低声地议论着;在后面的,踮起脚尖,伸长脖子,拼命向里面挤。
午后的阳光**辣的照着地面,街上的气氛将温度烘托得更高,空气中飘荡着浓烈的汗气,楚明秋厌恶的看着沿街的人群,这一张张的面孔,狂热的看着这些平时难以接近的人,在众目睽睽下受到鞭斥,受到喝令。
厚底鞋不是高跟鞋,走路非常费劲,这些游街的不知道走了多久,酷热下,他们穿着厚厚的戏服,汗水将他们脸上的油彩弄花,楚明秋可以清楚的看见他们的脸上那一道道汗迹。
一个白须长袍者已经受不住了,踉跄几步栽倒在地上,一个红卫兵威风凛凛的冲上去,喝令他起来,白须长袍就像一条死鱼,躺在地上,红卫兵喝令了几句,便不耐烦的挥起皮带,白须长袍连呻呤都没有,依旧不动的躺在那。
街边的人群发出阵阵哄笑,有人在叫好,有人在鼓噪,更多的则是兴奋的向前挤,就像一条条攒动的蛇,脑袋就向前伸,手里拿着分发下来的小彩旗不住摇晃。
就像一个节日,很盛大的节日,全民狂欢的节日!
楚明秋不想再看了,推着车从人群后面悄悄走,临走前,他忍不住又撑起来看看那些熟悉的身影,队伍已经走过去了,戏服中很难看清谁是谁,他轻轻叹口气,不知道以凤霞刚烈的性格,能不能忍下这奇耻大辱。
越往家走,红卫兵越少,楚明秋判断更清楚了,这次又是全市红卫兵的统一行动,他心里在默默的想,今天沿途就有数万红卫兵,月坛公园里还有多少,谁也不知道,楚明秋估计至少有五万。
离楚家胡同越来越近,楚明秋犹豫了下,没有直接回家,他决定先到林晚那去看看,这两天不见,林晚也不知道怎么样了,这丫头看上去好了,从悲痛中出来了,对他表现得很依恋,不,不是依恋,而是依赖,他说什么都照办,若他存了坏心眼,林晚恐怕就大祸临头了,占了她身子,恐怕还是最简单的。
不过,楚明秋觉着这有点乘人之危,落了下乘,恐怕对功德不利,再说,将来林晚要恢复正常了,恐怕落下阴影。
楚明秋没有从大道上过去,而是从小胡同抄近路,所以他错过很多人。昨天楚家被抄,从昨晚开始,明子便派出了他能调动的所有人出来找楚明秋,逃出劳改队的黑皮也同样下令,还在街面上的兄弟们,全部行动起来,就一个目的,找到楚明秋。
楚明秋到了林晚家,天已经比较晚了,林家的大门紧闭着,这让楚明秋有些意外,如果不是大门上挂着锁,他恐怕就要以为这两丫头被红卫兵绑票了。楚明秋有林家的钥匙,他打开门进去,屋里整整齐齐的,没有丝毫乱象,这让他稍稍放心。
“这两小丫头,这时候能上那去呢?”楚明秋有些纳闷,虽然从年龄上看,他只比林晚大几个月,比叶冰雪还小几个月,可他总从心理上将她们看着小丫头。
这街上这样乱,叶冰雪的父亲还是牛鬼蛇神,这要是那个红卫兵见色起意,两个小美人可就遭殃了。
楚明秋决不会将这些红卫兵看着理想主义的清教徒,三字经上说人之初,性本善,可这些红卫兵若是善人,能干出这样的事?
楚明秋叹口气便到左邻右舍去问,可邻居告诉他,上午来了几个人,林晚和叶冰雪就随他们走了,看神情,他们走得很急,楚明秋问他们认不认识那些人?邻居说不认识,这样楚明秋的心又揪起来了,不过随后邻居告诉他,那些人不是红卫兵,穿的不是旧军装。
这让楚明秋稍稍放心,看看天边的彩霞,楚明秋有些纳闷,这两小丫头到底上那去了,难不成上叶冰雪家去了?不能啊?叶冰雪自己都躲出来了,上她家干什么?
叶冰雪的父亲书痴叶书记,母亲是老师,算得上是书香之家,可这样的家庭是运动的首要目标,运动一开始便受到冲击,叶冰雪家还没被抄,这主要是四十五中的红卫兵还力量不够强,不过,楚明秋觉着已经快了。
楚明秋在林家无聊的等着,天色渐渐晚了,两个小丫头还没回来,他不由着急起来,正要锁门去找,边上却来了个老先生,这老先生是林家的邻居,住着胡同的另一头,也是楚明秋的目标,楚明秋来了几次,在他家门口将喉咙都喊破了,老先生却不为所动。
可今天,他正准备走,老先生却找上门来了,要将家里的四旧处理给他,楚明秋看看天色,有些犹豫。
“小伙子,我看了多少天了,你就收下吧,我.。。”老先生犹豫下:“我可以不要钱。”
“老先生,明天我来收,行吗?”楚明秋很着急,想急着去找林晚,他勉强找了理由:“我没带称秤啊。”
“我说了,不要钱,你拿走便行。”老先生神情变得坚决起来,楚明秋叹口气跟着老先生过去了,他忽然想到,今天梨园劫难,估计多少人都被抄家了,这些梨园人家可是身家丰厚,他们的收入高,由于唱戏的缘故,多数对书画感兴趣,所以家里的收藏都不少,就说困难时期吧,凤霞给他介绍了不少主顾,楚明秋因此收不少好东西。
楚明秋无奈只得跟着老先生上他家,到了他家后,楚明秋发现老先生已经将东西整理好了,整整三大书柜的书全部整理装箱,画也整理好了,用一个竹篓装着。
楚明秋心里有事,也没顾得上细看,将箱子搬上自行车后座,连续运了十几次,才将所有东西全部运到林家,最后一趟时,老先生和他老伴看着楚明秋拿起个小箱子,俩人神情都有些不舍,楚明秋没有察觉,他只是简单问了下这箱是不是也包含在内,老先生点点头,楚明秋拉上便走。
到了林家,楚明秋将小木箱打开,这才将他吓了一跳,这小木箱内装了一件整块祖母绿雕刻的观音佛像,佛像栩栩如生,观世音悲天悯人的神情,衣服上褶皱,手中的瓷瓶,瓷瓶里的花,瓷瓶上的画,都惟妙惟肖。
这还不算,观音头上的法冠,额头上的白毫光目,是用一颗红色钻石嵌入的,头上的冠带,则是用一颗大珍珠制成的。
楚明秋仔细端详着这雕像,心里忍不住赞叹,就凭这玉的质地,还有这雕工,这观世音像用价值连城来说还不奇怪。木箱里面还有张纸,楚明秋拿起来,是老先生写给他的。
“小友,吾观察汝多日,知汝心意,初始吾颇不以为然,然经多日观察,始知小友乃有先见之明,林家之变,触目惊心,始见小友之仗义,余又打听小友之为人,颇有乱世孟尝之姿,玉观音乃当年乾隆宠臣和珅之物,辗转落入吾手,此为国家之宝,望小友妥善保护,安然渡劫。”
看完之后,楚明秋叹口气,转身出去,到了老先生家里,老先生和老伴正神情悲戚,看到楚明秋进来,有些茫然不知他要作什么。
楚明秋对老先生深深一躬:“先生信我,我楚明秋也非小人,若能保全,将来当原物奉还。”
“不用,不用,”老先生深深叹口气:“我有子女数人,可敢保全这些宝贝的就没有,惭愧呀!惭愧!小友不必多虑,此物算我送给小友的。实不相瞒,近日,已有人上门,要老朽交出四旧,老朽惶恐,无力保护,还好有小友,..,只要能保全,老朽已经感激不尽了。”
老先生无论如何不答应,楚明秋叹息着回到林家,看着满屋的东西,楚明秋正想动手收拾,院子里传来叫声:
“公公!公公!公公在吗?!”
楚明秋出来一看是小学同学鸡窝,鸡窝家就在附近不远的胡同里,楚明秋正想开两句玩笑,鸡窝一看到他便焦急的跑过来。
“你怎么还在这!到处都在找你,快点回去,你家出事!”
楚明秋一愣,还没等他开口,鸡窝便气喘吁吁的叫道:“红卫兵到你家抄家,你妈妈折进局子了,院里的人正四下找你呢!赶紧回去!”
重生之如歌岁月 第566章 怒向刀丛(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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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回来了!”
“公公回来了!这下有得瞧了!”
楚明秋犹如一阵风从街面刮过,刮过胡同,刮进楚家胡同,刮进楚家大院。胡同里的街坊邻居们都议论纷纷,岳秀秀被捕后,楚明秋一直没现身,街坊邻居们都以为他躲起来了。
可随后楚家大院的小子们,街面上的小子们,全体出动,四下里寻找楚明秋,这才知道原来楚明秋还不知道家里的事,于是大家都盼望着楚明秋回来,看看这个楚家现在的当家人会作出什么反应。
楚明秋十六岁,还不到十七岁,以收破烂为生,可周围街坊邻居没人敢小瞧他,敢斗街道,敢斗工作组,以一人之力将街面上的混混们压得死死的,不敢在这附近闹事。
楚家出了这么大事,全家人乱成一团,都等着他回来,拿个主意。
“他也没什么办法!”金猴子看着楚明秋的背影宣称:“这是红卫兵干的,六奶奶对抗红卫兵,据说要枪毙!”
“你听谁说的?”潘安纳闷的问道。
“还有谁,派出所的张同志!对抗红卫兵便是对抗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这还能落了好!”
..。
“唉,这孩子怎么才回来!”秦老板叹息道。
“晚咯!晚咯!”他徒弟现在的饭店掌勺,手里拿着把勺子,同样叹息着。
“那不一定,小秋办法多,说不定他有办法!”秦老板的老伴虽然这样说,可神情却出卖了他,她并不看好。
...
家里的人不多,只有不多几个人敢在这个时候到楚家来,叶冰雪和林晚都在楚家,狗子已经回来了,手里拿着把不知从那寻摸来的刀,在百草园里发泄似的斩着地上的泥,看到他进来,立刻奔:“哥!咱们宰那王八蛋去!”
楚明秋什么话都没说便冲进岳秀秀的屋里,屋子里依旧一遍混乱,房间里空荡荡的,衣柜和床被翻得乱七八糟,屋角的花瓶被打得稀烂,正厅中间挂着画被扯落在地上。
楚明秋没有吭声,转身出来又进了自己的房间,他的房间同样一遍混乱,柜子里的被子,毛衣棉衣,全部被抄走,抽屉里的手表不见了,书桌上的书不见了,唱机唱片不见了,鞋柜空荡荡的,他的十几双皮鞋也不见了。
“哥,咱们怎么办!”狗子追进来大声问道。
楚明秋依旧没有开口,他留心看了下地面,地面没有任何开动的痕迹,这让他稍稍放心,红卫兵们没有找到他的秘窑,里面的东西还是安全的。楚明秋将歪倒的椅子扶起来,这椅子是房间里唯一的一把椅子了。
“哥!你说话啊!”狗子着急了,大声叫起来:“赵叔被打伤了,瓷痴爷爷被打死了!吉吉也被打死了!咱们得报仇!”
楚明秋腾地站起来向外走,狗子还在嘀咕,楚明秋扭头厉声呵斥:“少废话!”
楚明秋刚院门到百草园,一大群人从月亮门那边涌进来,领头的是穗儿,她神情紧张,紧紧抱着小雅芝,林晚叶冰雪娟子,还有水生树林明子大柱二柱,这时,古震和孙满屯也急匆匆的从门口跑进来。
“穗儿姐,赵叔怎么样了?我妈呢?”楚明秋焦急的开口问道。
穗儿眼眶红红的,还没开口,眼泪便滚落下来,楚明秋的心一下便沉下去了,心情更加焦急:“怎么啦?我妈呢?赵叔呢?”
“赵叔在医院!”狗子在边上叫道:“干妈折进局子了!师傅被红卫兵逮去了!”
鸡窝传讯说岳秀秀被警察抓了,家里有人被打伤了,可没说吴锋出事了!他不由楞了下,有些不相信的看着穗儿,穗儿眼眶又湿润起来,她告诉楚明秋,昨天那伙红卫兵来抄家后,没能抄走多少东西,今天另外一伙红卫兵又来了,也不知道是不是昨天那伙,他们来了后便将后院封锁起来,恰好吴锋今天请了半天假,准备去看看岳秀秀,没成想一回家,正好碰上那群红卫兵抄家,红卫兵便说他是国民党特务,将他抓走了。
“姐,你家抄了没有?”
穗儿点点头,她家没什么东西,要有也早就收起来了,楚明秋又问了下家里还有那些人受伤,穗儿摇头告诉他,吴锋昨晚连夜将全家人召集在一块,告诉大家,如果红卫兵再来抄家,谁也不要干预,要好好招待,就像欢迎八路军解放军那样,要热情接待。所以,红卫兵抓吴锋时,谁也不敢动,连穗儿都不敢动。
“赵叔的情况怎样?伤重吗?”听到穗儿转述的吴锋的安排后,楚明秋冷静下来了,心情没再那么激动,脸色依旧根寒冰一样冷,连带周围燥热的空气也凉爽了几分。
穗儿轻轻摇头:“赵叔已经过了危险期,瓷痴老爷子.。。”
楚明秋轻轻嗯了声,表示自己已经知道了,穗儿叹口气,她对楚家大院了解,别看楚明秋在兄弟们中威风,办法多主意多,一有事情,大家都指望他拿主意,可楚家后院的真正的定海神针却是岳秀秀和吴锋。
吴锋告诉过穗儿,别看楚明秋在兄弟们中挺威风,可楚府的定海神针以前是六爷,现在则是岳秀秀,楚明秋还太小,举不起楚府这杆旗。
穗儿承认吴锋说得对,但她也认为,吴锋也是楚府后院的一根定海神针。这些年,吴锋悉心教导这帮孩子,在他们心目中有至高无上的威望,有他在,这帮孩子才不会乱了方寸。
现在这两个人同时消失了。
现在只能看楚明秋的了,看他能不能顶起楚府这片天。
“我妈妈呢?派出所是怎么处置的?”
“老吴昨晚去了派出所,奶奶被分局接走了,具体会怎么样,.。。,本来他今天要去打听的,”穗儿说到这里像是想起来:“对了,昨晚他还去了包老爷子那,包老爷子说这事得通过组织。”
楚明秋再没说话,林晚担心的看着他,悄悄向他这边移动,娟子拉住了她,林晚扭头疑惑的看着她,娟子微微摇头,林晚心里满是疑问,可平素随和的她顺从的听从了娟子的安排。
叶冰雪同样担心,呼呼的吐着粗气,就像随时要扑出去撕人的小母豹。
楚明秋又去看了看穗儿的院子,院子虽然已经整理过了,可依旧看得出被抄检的痕迹,小国容拿着根棍子呼哧呼哧的喘粗气。
从穗儿的院子出来,楚明秋又去了如意楼,让他非常惊讶的是,如意楼基本完好,穗儿在边上告诉他,红卫兵们还没来得及查抄如意楼。
“楚府目标太多,红卫兵们忙不过来。”穗儿不无讽刺的说道。
前一批红卫兵将目标对准了岳秀秀和楚明秋的院子,还没来得及彻底查抄,明子叫了一大帮人来,一大群人虎视眈眈的盯着这些红卫兵,红卫兵们见天色已晚,便拉着抄出来的战利品走了。
今天来的这批红卫兵也是从岳秀秀和楚明秋的院子开始,他们正觉着抄得不够劲时,吴锋回来了,于是他们便将目标转到吴锋身上,暂时便放过了如意楼。
“小秋!”穗儿看着楚明秋的脸色越来越平静,心里也就越来越担心,没有谁比她更了解这个她一手抱大的孩子,如果,他愤怒,狂喊,那她还没这么担心,可他越是这样,说明他的愤怒越深,待他作出反应后,那必定是惊天动地。
“穗儿姐,让大家都散了吧,叶冰雪,你陪林晚回家,她一个人住害怕,麻烦你多陪陪她。对了,林晚,我放了些东西在你家,回去看见别慌,过两天我去拿。”
楚明秋说完后转身进了如意楼,没等穗儿跟进去,他便把门给关上了,穗儿从窗户中往里看,楚明秋就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
穗儿轻轻叹口气,转身让大家伙都散了,她抱着雅芝回去了,似乎丢下一切不管了。叶冰雪气恼的盯着如意楼,娟子拉着她和林晚往回走,叶冰雪忽然冲着如意楼叫道:“你倒说句话呀!这算什么?!”
娟子连忙拉着她走了,狗子急得直跳,就想冲上去砸门,娟子瞪了他一眼,狗子又气又急,不知道该怎么作,水生和二柱将他拉到百草园。
楚明秋从进门后便没再出来,晚饭时,豆蔻去叫他,他也没开门,虎子和勇子急匆匆赶来,在门外叫,他依旧没有开门。
明子和大小武过来,他还是没开门,始终呆呆的坐着。
楚府的夜晚安静了,没有琴声,林晚和叶冰雪没有回去,她们和娟子就在琴房,星空闪烁时,菁子过来,小心的告诉娟子让她回家,娟子没有动,依旧留在琴房。
也没有往日的叱诧风声,百草园的树桩沙袋静静的躲在月光下,草丛中传来秋虫的低鸣,往日胆怯的小虫们,早早的躲到一边去了,今天却大胆的探出头来,发出生命的鸣叫,向这深沉的夜宣示自己的存在。
百草园也不是没有人,十几个人或蹲或坐,散乱的坐在院子里,偶尔粗鲁的骂上几句,然后又沉默下来,过了一会,又有人骂上两句。
不时有人匆匆从门外进来,进来之后,无一不是问公公呢,可随后便坐在那,黑暗中,有火星亮起,烟头在黑夜中一闪一灭。
林百顺很是迷惑不解,也有些心惊胆颤,所有的人都在愤怒的沉默着,好像都在等待什么,瘦猴,身上还捆着绷带,昨天去看他,他还躺在床上,今天却已经在这了。
月光洒在院子里,洒在他们的身上,林百顺看着他们,忽然感到有些发冷,他缩了下脖子,可依旧感到有些冷,看着他们的神情,他忽然明白了,他们身上有股气,这股气让他感到发冷。
明子没有待在后院,他和院子里的五六个孩子坐在前院的台阶上,他们不像后院的那样沉默,他们时不时悄悄议论两句,发泄心中的不满和愤概。
孙满屯担忧的看看他们,楚家的事已经发生了,除了向上级报告,请求上级干涉外,还能有什么办法,他非常担心楚明秋因此走上邪路,于是他到后院来了,到了如意楼前。
如意楼的灯已经亮起来了,透过窗户,孙满屯看见楚明秋正聚精会神的画画,一幅猛虎下山图,老虎的皮毛在阳光下闪着金光,怒目而视,那目光直透纸外。山风阵阵,虎啸连连,走兽惊惧,远处的夕阳的将天边染得红彤彤的,象血一样。
孙满屯不会画画,更不懂画,可看着这幅画,他有些心惊肉跳,这孩子要做什么?
“小秋开门,我和你聊聊。”
楚明秋好像没听见,依旧聚精会神的端详着画,端详着画上的老虎。
“小秋,我是你孙叔,开门!我要和你谈谈!”
楚明秋身形稍动,却是在画上添了两笔,然后将画笔一扔,转身开了门。孙满屯进去,楚明秋却不等他开口便说:“孙叔,别说了,我不会听,多谢您的关心。”
孙满屯神情稍滞,开口道:“你知道我要说什么?”
“知道。”楚明秋神情依旧那么淡,那么冷漠:“楚家要被抄家,我是有思想准备的,但这样的结果,我不接受。孙叔,我跟您不一样,您习惯了,听上级的听组织的,有冤,忍着,等着组织上给您平反昭雪,我不会这样。”
“那你想怎么样?”孙满屯听着更加担忧了,楚明秋这是要破罐破摔,他急忙劝道:“你可千万别作傻事,你得为你妈妈想想,她要回来了呢?”
“我不会作傻事,孙叔,别看这些红卫兵耀武扬威,其实,对付他们很容易,就他们,一帮二世祖,王八蛋!”楚明秋神情极端冷漠,甚至还有些嘲讽。
孙满屯大为惊讶,红卫兵现在红透燕京城,几乎是想做什么便做什么,批党委,驱赶工作组,批黑帮,冲击部委,自称无法无天的孙猴子,谁都不敢膺其锋,楚明秋那神情却好像,他只需要挥挥手,便能让这个庞大的,声势极高的组织灰飞烟灭似的。
“孙叔,今晚,我就请您作个证,不是我想招惹他们,是他们在招惹我!既然无法躲避,那咱们就斗斗法!看看到底谁厉害!”
楚明秋说完便转身拉开门向外走,孙满屯急忙追出去:“小秋,别冲动!”
“孙叔,我一点都不冲动,这些年,我一直在躲,不让我念书,我就不念;不给我分配工作,我就收破烂,甚至猜到他们会来抄家,我依旧没在意,抄就抄吧,只要平安躲过去便行,我不是没办法反击,我只是不想,可今天,我知道,我躲不了。”
楚明秋很平静的说着,他一直在躲,狗子出事了,他没有反击,依旧以躲为主;林晚父母死了,他还是在躲,没有反击;瘦猴傻雀出事了,他依旧在躲,不是他不知道该怎么反击,而是他不想掺合这些事,他希望以低调再低调的方式,渡过这个混乱的年代,可今天,他知道了,他躲不过去。
“我不躲了!我要让他们知道,这个世界不是他们想怎么样就能怎么样的!他们必须要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他们不把别人当人,不把别人的命当命,当厄运降临时,他们也别怪谁。”
楚明秋毫不犹豫的转身走了,孙满屯呆呆的看着他,好像第一次认识他似的,这个孩子让他感到恐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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