恃君宠

甘明琮疑惑地看了她一眼，点了点头。
女孩儿莹白的脸颊忽然飞起一道好看的绯红，她眸光垂下，声音悄然，如夏夜流萤：“我……我有想嫁的人了……”
甘明琮呆了一会儿，喃喃地道：“你有想嫁的人了？是谁？”
她眸光抬起，羞涩，欢喜、骄傲，坚定：“甘明琮，我心里喜欢的，我想嫁的人，是我大哥！”
……
……
“甘明琮，你还好吧？”林嘉若不安地看着他。
听完她的话后，甘明琮就把脸埋在了竹榻上，不看她，也不让她看。
但是她问了，他还是出声回答了：“还好……我要想想……”声音闷闷的，但听着也还正常。
林嘉若松了一口气，道：“那你慢慢想，我先回去了？”
他闷闷地“嗯”了一声。
林嘉若起身走向门口，开门之前，又回头看了他一眼，他还是一动不动地趴着，也不知道心里在想什么。
他既然问起，她就不想瞒他，一旦说了，就全都说了。
乍然听闻林致之的真实身份，他就这样了。
他应该能想通吧？林嘉若忐忑不安地开了门。
走出院门，右拐，走了两步，林嘉若停住了脚步。
不远处的树下，容颜秀致的晋陵郡王立于苍翠的树荫之下，犹如一丛清雅微凉的修竹，在这夏日近午时分，让人不能抗拒地心生亲近。
林嘉若脚步只微微一顿，便情不自禁地朝他快步走去。
等走到他眼前，下意识地拽住了他的袖子，微微仰着脸，说话时不自觉地带上了撒娇的语气：“我把你的事……都告诉甘明琮了，你会不会怪我？”
捧在心尖上的女孩儿用这样娇憨的姿态说话，哪个男人还能端得住姿态？
他抬手轻抚着她的秀发，笑道：“怎么会？无论阿若做了什么，我都不会怪你的。”
看到院子里的人都被遣出来时，联系起她去之前发生的事，他心中已经有了隐约的猜测，她再这样含着歉意地一说，恰恰证实了他的猜测。
女孩儿犹自不安：“那……我这样说了，要不要紧？”
他牵起她的手，往她暂住的庭院走去：“不要紧，明琮迟早也是要知道的，我只是一时没找到合适的契机。”
林嘉若小声道：“那我这个算合适吗？”
他忍不住悄悄捏了捏她的掌心，柔声道：“这样很好，很合适，我很欢喜……”
女孩儿明净如秋水的双眸瞬间弯成了新月状，语声也多了几分轻快：“甘明琮好像很受打击的样子，要不要紧？”
“不要紧，明琮不是会钻牛角尖的性子。”
“真的吗？会不会影响你们的感情？你要不要亲自和他谈谈？”
“好，我明天找他谈谈，今天先让他自己想想。”
林嘉若总算放下心来，大哥哥去说，就肯定没问题了！
然而，遗憾的是，林致之并没有来得及和甘明琮细谈，甚至，甘明琮也没有更多的时间去思考和接受这件事。
次日清晨，曦色薄淡，星月犹挂半空。
金陵城城门缓缓开启之际，便有一人自东面疾驰而来，披星戴月，露水湿衣。
那人到了门口也没下马，直接冲了进去，守城的兵士忙追了上去，一直追到了金陵甘氏本家大宅的门口，那人才翻身下马。
此时终于看清了他身上靖南军的服饰。
“我是卫长淮将军的亲兵，急事求见甘将军！”
趴了好几天的甘明琮一下子从竹榻上跳了起来，冲到他面前，睚眦欲裂，厉声喝问：“你说什么！”





恃君宠 第409章 卫氏最出色的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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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暮偏西，城门将闭。
忽然，城楼上的将领神色一凛，眯起眼睛远眺，道路的尽头，有一骑疾奔而来，扬起红尘如雾。
过了片刻，又有数十骑随后跟上。
人数虽然不多，气势却有些惊人。
城门将领皱着眉看了一会儿，见他们始终没有慢下速度，沉声下令：“关闭城门！”
底下的卫兵开始催促最后一批入城的百姓，领头那个骑马的人似乎发觉了，更加快了速度，几个呼吸之间，就到了城门外。
“拦下他！”城楼上的将领急忙大喊。
底下的卫兵一齐涌了上来，亮出长矛对着马背上的人，终于见到了那人勒马减速。
只是减速，马儿没有停下，但马背上的人却骤然暴起，一跃向前，随手夺了其中一人的长矛，张臂一扫，瞬间扫落了一排长矛，甚至带着众卫兵身形不稳。
那人又落回了马背上，长矛前指，怒喝道：“我是甘明琮，谁敢拦我！”
这一声怒喝如同雷霆乍响。
“是甘将军！”
不知谁失声喊了一声，随后众卫兵慌忙低头让道。
甘明琮一手持矛，一手拉着缰绳，于城中大道策马狂奔而去。
城楼上的将领面沉似水，低声嘱咐身边的亲兵：“快去通知卫将军，甘明琮来了！”
话刚说完，跟在甘明琮身后的数十骑也到了城门下，停了下来，没有像甘明琮一样横冲直撞。
将领松了一口气，正要令人喝问，底下先主动报上了名号。
“秦国公主殿下与晋陵郡王殿下驾到！速开城门！”
林致之与林嘉若进了城后，没有先去卫氏本家大宅，而是在甘明琮亲兵的带领下，直奔卫长淮家众。
卫长淮虽然也姓卫，却出身卫氏极不起眼的一个旁支。
他自幼丧父，没有兄弟姐妹，与寡母相依为命。
七岁时，被卫老将军看中，选入本家习武；十一岁，随甘明琮上庐山学艺；十五岁，随甘明琮一起学兵法战术。
十六岁，与甘明琮一起驰援倒马关，一战成名。
尽管一直被掩在甘明琮的光芒之下，可放眼整个卫氏第三代，已经找不出比卫长淮更出色的少年将领了。
可是如今，却有人要毁了这位卫氏最出色的少年！
看到卫长淮的模样时，林嘉若忍不住捂住了嘴，眼泪夺眶而出。
半年未见，判若两人。
他靠在床头，面色如灰，抱着悲痛大哭的甘明琮，有气无力地拍着他的肩膀以示安慰，抬起眼皮，朝林嘉若和林致之露出了一个苦涩的笑容。
他在关外时，深入敌境，犹自生机勃勃，回到苏州，回到自己家中，却遭人残害至此。
“为什么？”甘明琮哭喊道，“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对你？你也姓卫啊！”
“甘将军说笑了。”女人幽幽的声音从角落里响起。
林嘉若这才发现那里站了一个人，灰白的布衣，面容若隐若现。
“长淮不过是卫氏旁系一个没了爹的孩子，如何能同尊贵的嫡系子弟相提并论，他如今这样，怕是连姓卫都没资格了。”
女人的声音没什么起伏，却听得人心中猛然一刺。
林嘉若深吸了一口气，强自镇定地问道：“卫氏本家，为什么要废了卫长淮的腿？”说到最后几个字时，还是忍不住颤抖起来。
他是驰骋沙场的少年将军，即将成为代州重镇的一府都尉，就是对普通人而言，也是不能承受的痛，更何况这样一位少年扬名的将军。
下手之人，何其狠毒！
卫长淮的亲兵送来这样一个晴天霹雳般的消息后，不仅是甘明琮，就连她和大哥哥也片刻都等不及，一路飞驰，马不停蹄地到了苏州。
具体事情的经过，他们都还不知道。
“他们说卫小将军私放甘将军，违逆了老将军，是触犯了家法；私自出兵，犯了军法，两罪并罚，杖三十！”回答林嘉若的是卫长淮的亲兵。
“杖三十怎么会废了两条腿！”甘明琮跳了起来，神色暴怒，“一定是有人故意要害长淮！是谁！”
角落里的女人冷笑一声，道：“甘将军，你装什么傻——”
“母亲！”卫长淮终于开了口，嘶哑的一声低唤，带着些许恳求，止住了女人的话。
甘明琮只是一时被愤怒冲昏了头，被女人这样一说，还有什么不能想到，瞬间就变了脸色。
卫长淮轻叹一声，对他道：“你不要为了我——”
他说了半句，似乎是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又叹了一声，抬起头，看向林致之，轻声问道：“殿下觉得我的腿还有救吗？”
“大夫呢？大夫怎么说？”甘明琮忙问道，他的情绪终于稳定了一些。
卫长淮苦笑一声，摇了摇头。
亲兵忍不住代他答道：“一开始，满城大夫都不肯为将军诊治，后来兄弟们闹到了本家大宅，卫老将军才让人请了大夫来看——”他神色一黯，摇了摇头，显然还是没用。
“我去找他们！”甘明琮咬牙切齿地丢下这么一句，便冲了出去。
“哎——”林嘉若正要喊他，被林致之按了一下手制止了。
“让他去吧！”他淡淡道，“让他先闹一会儿，这件事交给我来处理，也不能叫罪魁祸首伤筋动骨，只有明琮去，才能痛痛快快动手！”
林嘉若咬了咬唇，还是难受。
能对卫长淮同时处以家法和军法的只有一个人。
那人是靖南军三位将军之一，卫氏十五万大军的当权者，卫氏族中仅次于卫老将军的实权人物，卫氏嫡系长房第二代唯一的男丁，也是甘明琮的舅舅，卫起。
卫起对付卫长淮，用的是阴招，谁去质问调查，都无迹可寻。
难道只能让甘明琮揍他一顿了事？可是他是甘明琮的舅舅，甘明琮又能拿他怎么样？
“我不甘心！”她忍怒忍得心头灼烧，眼蕴热泪。
他拍了拍她的肩，抬头看向神色黯然的卫长淮，道：“你的腿，未必没有救！”
他从容的一声，点亮了屋内每一人的脸。
“我知道一名大夫，犹擅正骨，到这里之前，我已经派人去找了！”他说着，眼中仍是露出了惋惜之色，“只是你这一次，必然赶不及去代州赴任了！”




恃君宠 第410章 审卫长淮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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甘明琮用力地喘着气，双目泛着嗜血的红光，单手稳稳地抓着长矛，矛尖直指卫起。
他身周围着一圈他的亲兵，背对着他，面向着卫起的亲兵。
再往外一圈是卫起的亲兵，足足数十人。
卫起的三个儿子站在他身后不远处，面色惊惧。
“甘明琮！你疯了吗？竟敢对亲长无礼！”卫起的嫡长子卫长洪面色发白地吼道。
甘明琮的目光和长矛都狠狠地盯着卫起，没有吭声。
他不是来讲道理的，那个他不擅长。
可是他也拿卫起没办法，纵然他的长矛让卫起吃了点苦头，可是矛尖指着他的咽喉之后，他不可能真的刺下去。
至此，他骑虎难下，进退两难，心中的酸涩冲得他眼眶发烫，恨得不能自已。
卫起也知道他的处境，纵然全身狼狈，脸色却依旧镇定，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忍着痛挺直了身子，负手背后，摆出长辈的姿态，沉声训道：“明琮，这里是你外祖家，你看看你在做什么？卫家教养你这么多年，你就是这样回报的？是谁教唆得你这样目无尊长！”
甘明琮纹丝不动。
训斥完了，卫起又稍稍软了语气，带上了一丝劝解：“你年纪还轻，容易被外人所惑，只要你诚心认错，舅舅也不会怪你，我们才是一家人！”
甘明琮突然冷笑数声，干涩地说：“我的舅舅，早就不在了！”
卫起脸色大变，怒喝道：“给我拿下这个行刺亲长的畜生！”
“住手！”少女清越的声音焦急传来，甘明琮目光一动，卫起趁机暴退，他身后的三个儿子急忙持刀迎上，挡在他面前。
甘明琮却突然收了长矛，冷冷地扫过卫氏三子，神色微微冷静了下来。
片刻之后，他左右各多了一个人。
林嘉若关切的目光在他身上一扫，见他没有受伤，才送了一口气，转身面向卫氏三子的刀锋，怒喝道：“卫起，你好大的胆子！”
卫起低声喝退了三个儿子，上前一步，拱手行礼道：“公主殿下与郡王殿下突然驾临，末将有失远迎，请两位殿下恕罪！”
林嘉若冷笑一声，道：“本宫可当不起你的远迎！朝廷御封的雁门郡公，你一声令下就拿了，圣旨擢升的代州都尉，你说都不说就废了，叫你一迎，本宫还不知道要被迎到哪里去呢！”
卫起的头又低了一些，口中道：“末将不敢！”
林嘉若见他虽然做着姿态，语气却只是寻常，看不出有任何不敢的样子，不禁心头火气，又一声冷笑，声音也扬了起来：“你有什么不敢的？卫氏十五万兵权在手，朝廷命官在你眼里也不过蝼蚁，本宫如今身在苏州，心里也是怕得很呢！”
她这么一说，卫起反而抬起了头，朝林致之看了一眼，嘴角微微一扬，道：“殿下年幼，这些事，是不懂的！”
话音刚落，他面前落了件东西。
落地铿锵，是块金灿灿的牌子，上面刻着“如朕亲临”四字。
少女语声清冷道：“本宫懂不懂，自有家中亲长操心，卫将军若非要指点本宫，就请指教一下，这块牌子，在你们卫家，还管用吗？”
“自然是管用的！”
这话却不是卫起说的。
“哐当”一声，身边的甘明琮已经丢了手中兵器，向前迈了一步，单膝跪地，生硬地喊了一声“外祖父”。
卫起及卫家三子也纷纷恭敬行礼，四周亲兵，无不垂手低头，肃立无声。
周围的人矮了下去，林嘉若正好能看清这名老者。
她不是第一次见到卫老将军，年幼的时候在京城见过几次，当时卫牧新丧，这位老将军形容沉郁，身上又杀伐之气太重，林嘉若只看了一眼，就吓得想躲到爹爹身后去，也只有甘明琮无所顾忌地亲近他。
如今再见，他似乎又老了一些，嘴角下垂，眉目森严，仍旧不是好相与的模样。
但是林嘉若已经不是当年的小女孩了。
她站在原地，微微抬着下巴，面色冷傲地看着卫老将军背着手，缓缓踱步过来。
卫起父子躬身退到一边，将卫老将军让到了林嘉若面前。
那双深沉的眼睛在她脸上定了片刻，卫老将军弯下腰，亲手把御赐金牌捡了起来，躬下腰，双手将金牌递向林嘉若：“臣，参见秦国公主殿下！参见晋陵郡王殿下！”
林嘉若不动声色地看着他，缓缓道：“多年不见，老将军风采如故，本宫也甚是欣慰，总算卫家还有个懂事的人！”说着，看了净植一眼。
净植低头上前，接过了御赐金牌。
卫老将军侧身相请：“两位殿下请入内歇息，待微臣为殿下设宴接风！”
“不必！”林嘉若想也不想就拒绝了，“本宫是为卫长淮而来，此时，此地，本宫要审代州都尉卫长淮遇害一案！”
卫老将军默了片刻，便应了下来。
就在这么一块空地上，摆上三把椅子，林嘉若居中，卫老将军与林致之分坐两侧。
卫起父子立于卫老将军一侧，他们正对着的，只有甘明琮一人。
“……违家主令，应处以家法，杖十；……违军令，应处以军法，杖二十！”
林嘉若从净植手中接过湿帕子，不紧不慢地擦了擦脸，才转头望向卫起。
这些冠冕堂皇的理由，她已经听过一遍，心里也早有对策。
“建隆二年，三月三十日，天子颁下圣旨，议甘明琮、卫长淮昔日倒马关救驾之功——”林嘉若勾了勾唇角，目光锐利地看着卫起，“天下颁赏之事，卫将军却施以重罚，莫非于卫氏而言，甘明琮、卫长淮昔日驰援倒马关，是大大的错误？”
卫起脸色一变，看了卫老将军一眼，低头道：“末将不敢！但国有国法，家有家规——”
“是我大周的国法大，还是你们卫氏的家规大？”林嘉若一边低头擦着手，一边缓缓问道。
卫起顿了一顿，语气不悦道：“卫长淮论的是不尊家主和私自出兵之罪，末将什么时候说他驰援倒马关有罪了？殿下莫要将家事和国事混为一谈！”




恃君宠 第411章 卫老将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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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嘉若抬起头，将手中湿帕不轻不重地拍在桌上，冷冷一笑。
“卫长淮尊天子在前，卫将军却说他不尊家主，莫非尊天子与尊卫氏家主不能两全？卫长淮既出兵救驾，是泼天大功，卫将军却说他不该私自出兵，莫非他出兵救驾与卫氏初衷相违？”
“这倒叫人难免多想了，是否卫长淮驰援倒马关一事，违背了卫氏的立场，导致他一回苏州，就要遭到清算，生死不论！”
卫起眉心皱起，面色有些不耐烦，正要再说——
“殿下误会了！”卫老将军道，“卫氏诚心侍奉大周天子陛下，卫氏靖南军亦愿听从晋陵郡王殿下，绝无不臣之心——”
卫氏的兵权虽然已经交到了卫起手中，卫氏家主却还是卫老将军，卫老将军一开口，卫起即便面色悻悻，也还是退了回去。
“卫长淮所犯，在当今天子即位之前。虽然救驾有功，可也确实于家规军法有过；施以小惩，是为了避免族中子弟不知轻重，盲目效仿；贪功冒进事小，若是私自出兵救错了人，卫氏全族也不足以赎其罪！”
林嘉若心头一沉。
卫起百般抵赖，她还有话能堵，卫老将军这般一说，合情合理，倒叫人难以驳回。
“施以小惩？卫老将军指的是卫长淮的腿吗？”林嘉若冷笑道，“代州都尉尚未上任，就被废了一双腿，卫氏这是想向朝廷表示些什么？”
卫老将军慢慢地喝了一口茶，似乎也有些惋惜：“行刑过重，这确实是个意外！”
“意外！”甘明琮忍不住吼了一声，额头上青筋暴起，“长淮的腿都废了，就一声意外没了？”
林嘉若也觉得荒谬至极，正要开口，放在茶桌上的手却被人轻轻一按。
“那就请卫氏交出暗害卫都尉之人！”林致之温声道，“朝廷命官，关乎天子颜面，不容轻亵！”
卫老将军似乎早就有所预料，林致之一说，他便毫无异议地地点了头，看向卫起。
卫起目光阴沉地看了林致之一眼，仍是吩咐了下去。
带上来的有两批人，一批是行家法的卫氏家人，一批是行军杖的军伍之人。
两批人跪下之后，林致之依旧语声温和地问道：“卫长淮受刑致残，是否有人暗中指使你们所为？”
卫起脸上毫不掩饰地浮起一丝嘲笑。
林嘉若也意外地看了他一眼，这样轻飘飘地问，怎么可能把卫起供出来？
何况卫老将军既然有底气把这些人交出来，就不会叫他们咬上卫起。
果然底下一片磕头声，都说是失手所致。
林致之叹了一声，道：“那就都杀了吧！”
他话音刚落，甘明琮身形暴起，抄了身旁郡王亲卫腰间的长刀，往那一排四人猛扑而去，寒芒扫过，全部倒地，气绝身亡。
“甘明琮！”卫起大怒。
“卫将军！”林致之缓缓道，“代州乃中原门户，军事重镇，朝廷亲派的代州都尉，却毁于这几个小人之手，虽万死不能泄我等心头之恨！”
卫起明知道他们拿自己没办法，却也因他这一番话退了半步。
林致之突然站了起来，转身向林嘉若行了个礼，道：“此事出在靖南军中，臣亦不能推脱，请殿下准许臣以靖南军上将军的身份处理此事，待回到京城，再亲自向陛下请罪！”
林嘉若自然点头。
林致之直起身，目光冰冷地看向卫起，道：“卫长淮是在苏州大营、卫起将军眼皮底下被打断的双腿，这件事，卫起将军也难辞其咎！”
“即日起，革去卫起靖南军将军一职，暂领苏州都尉，以观后效！”
卫起脸色大变，往前冲了一步。
这时，卫老将军突然站了起来，一眼扫了过去，止住了卫起的前冲之势力。
“卫长淮受伤不能赴任，是卫氏的过失，卫氏甘愿受罚！”卫老将军的语气仍旧是缓慢而寻常的，林嘉若心中却蓦然生出警惕来。
不久之前他也是这样认下了错，但是认错，并不是为了认错，退而后进，才是他的作风。
“希望二位殿下能给卫氏一个机会，将功赎罪！”卫老将军缓缓说道。
他既然提了“二位殿下”，林致之便朝林嘉若躬了躬身，将话语权交给了她。
“老将军想要什么机会？”林嘉若蹙眉问道，直觉他说不出什么自己喜欢的话。
卫老将军朝她微微一拜，道：“卫长淮不能赴任，代州却不能没有都尉，臣斗胆，愿荐长孙卫长洪继任代州都尉——”
“放——不可能！你们休想！”甘明琮暴跳如雷，“代州都尉只能是卫长淮！除了卫长淮谁都不可以！”
卫老将军仿佛没有听到他的话，仍旧躬身低头对着林嘉若。
林嘉若轻笑一声，道：“老将军是不是误会了什么？代州都尉，是朝廷的官职，并不是你卫氏的官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