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天
时间:2023-05-24 来源: 作者:黑山老鬼
听着方贵在这里嘻皮笑脸,意带调侃,那位老修与秦父都已皱起了眉头。
而那位少年人则更是满面怒火,双目含火死死看着方贵。
只不过终是这时候不敢随便训斥他了。
虚空里一时出现了某种沉默而压抑的尴尬气氛,让人觉得虚空都似沉重了起来。
“幕先生……”
良久之后,那巨龟背上的秦父,忽然缓缓抬手,向幕九歌抱了抱拳,缓声道:“此前在东土,你我也算旧识,而今三百年未见,得见先生一剑归仙,实在可喜可贺……”
“不必客气!”
幕九歌也抬手,向他还礼,淡淡笑道:“我知道你,你也知道我,不过旧识倒算不上,当初你是堂堂秦家道子,高在云上,却是看不上我这等乡野间的泥腿子的,不过好在你秦昭秦大公子懂得做人,轻鄙也不写在脸上,所以我们没有旧怨,这对你来说算是好事!”
听得这等轻狂之言,那位少年人与老修,皆是脸色微变。
倒是小鲤儿的父亲,秦家家主秦昭,脸色并无什么变化,只是淡淡道:“幕先生过谦了,当年你在东土,也是天资高绝,无人会将你当作泥腿子,如今你一剑归仙,更是超然高绝,倘若再去了东土,那便是几位老神仙,也会将你当作上清山宾客,与你论道谈剑了……”
幕九歌点了点头,道:“会回去的!”
秦昭微一沉默,道:“看到了那一剑时,我便知道你会回去,不过秦某倒有一言要讲,当年你们师兄弟二人,在东土掀起了不少风波,可与你们交过手的,没有我秦家人吧?”
幕九歌摇头。
秦昭又道:“那我秦家与你太白宗有新仇?”
“天高水远,自无新仇!”
幕九歌笑了笑,道:“若真论起来,还有过杯酒之恩!”
秦昭听得这“杯酒之恩”四个字,莫名其妙,便脸色显得有些不悦,过了一会,才面色如常,向幕九歌道:“既无旧怨,更无新仇,那幕先生又何必要与我秦家为难?”
“为难?”
幕九歌闻言笑了笑,道:“此言何意?”
秦昭的脸色已经变得冷漠了下来,淡淡道:“小孩子不懂事,不知轻重,但幕先生应该是懂的,吾女身上有大因果,更有老神仙的一世心血在她身上,你身为长辈,不自恃身份,反而暗中怂恿她犯错,甚至不惜出手,斩断了她与家族之间的视线,此事,又是何意?”
听得这话,方贵与小鲤儿,也忽然都脸色大变。
方贵并不知道幕九歌何时斩断了那什么视线,一时有些摸不着头脑。
倒是小鲤儿,听了这话,才忽然明白,难怪自己在做出了那些事情之后,家族里的人并没有第一时间便出现在自己面前,原来是因为幕先生曾经斩了一剑,替自己遮掩……
而幕九歌听了秦家家主的指责,倒也没有解释什么,反而笑了笑,道:“小孩子做善事,本来就不该阻止,当初她不惜以自身宝血治瘟,救下了永州与远州多少百姓,此举行善积德,不正符合了你秦家渡世救人的家规么?我身为长辈,自不能阻她,倒要帮她才是!”
“行善积德,渡世救人……”
秦家家主听得此言,已是双眉紧锁,不怒自威,尤其是看着幕九歌浑不着意的样子,更是难捺怒气,忽然冷声道:“你可知道,仅是为了那几个区区凡人之命,便浪费掉了老神仙三成心血,这已是伤了我秦家根基之事,你如此做,难道不是要与我秦家为敌么?”
他这一番话,声势皆厉,含愤而发,倾刻间在四野之间荡了开来。
不知多少听了此言者,皆心间大惊,隐含敬畏。
其中尤其是以息大公子以及一些知晓内情的北域仙门精锐为最,息大公子听到了这时候,如何还能不明白,这跟在了方贵身边的小鲤儿,其身份,居然是东土秦家的小姐……
而依此联想,他也顿时明白了当初小鲤儿救人的手段。
彼此面对着瘟气盛行,无尽百姓遭劫的局面,谁也没有办法,倒是这小仙子,妙手炼丹,救治了不知多少人,最后时,更是帮他们炼制了药引,成就十万道浆,这才解了永州的瘟气,否则的话,他们这些人,也不可能这么快荡清永州的局面,及时赶到瑶池国来……
而在当初,他还不理解小鲤儿是如何做到这等神奇之事的。
这时候才恍然大悟,原来她是秦家的小姐,原来她为了炼那丹药,付出了这么大的代价。
秦家老神仙的三成心血……
大概永州与远州那些被救的百姓,永远也不知道自己的命这么值钱吧……
……
……
“与秦家为敌?不会不会……”
在众皆寂寂之时,倒是幕九歌闻言,忽然摇头笑了起来,道:“你们东土世家做事的手段,我是了解的,倘若我刚才没有斩杀鬼神,或者说我斩杀的并不是由这雾岛南凤炼出来的不世凶神,你们现在就应该已经向我们出手了吧,便像是你们斩杀这些远州修士一样……”
说着笑了笑,道:“这时候还能和和气气的说话,只是因为你们不敢出手而已!”
此言一出,场间所有人都已脸色大变。
而这时候的方贵,听着幕老九与秦家家主的对话,也已然明白了前因后果。
当初他看到小鲤儿用自己的血救人,且看到了她当时那担惊受怕的样子,便已知道小鲤儿的身份一定不凡,看起来秦家对她这个大小姐不管不问,随随便便就将她扔在了外面,但实际上,一定有某些厉害的手段,在看着她,这样才能保证生了异变,可随时纠正。
而当初小鲤儿救人治瘟之事,对于秦家而言,便已经是难以承受了,他们本该立时出手阻止,或是当时便将小鲤儿接走,只是幕九歌暗中出剑,斩断了她与东土那边的联系,所以秦家人的出现才晚了许多,他们应该是一路寻踪,自永州找到了远州这边来的!
这时候他们心里的怒气,也一定不小。
他们不见得相信这一切都只是小鲤儿所为,倒更有可能将此当成是太白宗在算计。
所以他们嘴上说的还客气,但实际上却真有可能已经将太白宗当成敌人了。
只是,幕九歌此前一剑斩了雾岛南凤炼制的不世鬼神,倒也让他们心生忌惮,所以此时现身之后,才没有直接动手,而是要带小鲤儿回去,直到自己阻止,才从话里说了出来。
如此想来,他故意让南凤炼成了鬼神之后再斩,说不定便存了威慑之意!
也是想到了这里,方贵倒忽然有些理解幕九歌为何一定要斩那凶神了。
或许,幕九歌就是因为知道,自己那一剑领悟了出来之后,便要离开,所以他才故意要将这一剑的威力,彻底的展现在世人面前,如此一来,哪怕他暂时遁去,这一剑也已经威慑了世人,再有人想阴谋算计,再有人抱着什么阴云诡谲的心思,也都得先想想这一剑!
这便是他与宗主赵真湖不同的地方。
宗主做事,是步步谋算,借力打力,苦心经营。
而幕九歌不是,他只是尽可能的将自己这一剑的作用,发挥到最大。
……
……
“幕先生一剑归仙,是福是祸,还很难说!”
秦家家主秦昭听着幕九歌的话,眼底也流露出了一抹冷意,良久才缓缓开口道:“不过我秦家对你这一剑,并不怎么感兴趣,而小女背了家族,外传正典功法,又浪费自身宝血之事,究竟是她不懂事,还是有人在算计,我秦家也会查个明白,此时不必多废言语……”
他缓缓说着,微一拱手,慢慢道:“如今要说的是,既然幕先生也说了与我东土秦家,既无新仇,也无旧怨,更是无意与我们为敌,那我们来将自己家的孩子带回去……”
冷冷抬头看向了幕九歌:“总没什么问题吧?”
听着这话,小鲤儿已是满面惊骇,有些祈求一般的看着幕九歌。
幕九歌微微皱眉,似也有些难以回答。
倒是方贵到了此时,如何还能看不出小鲤儿的心思,忽然叫道:“有问题!”
第五百五十二章 颇有渊缘
又是你!
你又能有什么问题?
正当周围诸修皆寂寂不敢出声,而龟背上的东土秦家人则步步紧逼,等着幕九歌一个回答的时候,忽然间方贵又跳了出来横插一杠子,瞬间便使得不知多少人皱起了眉头!
不屑他的修为与身份也好,觉得他这时候与小鲤儿站在一起使得心里不痛快,但又碍于幕九歌的存在不好惩罚他所以干脆对他视而不见也好,这时候的东土诸修,当真是真不想搭理方贵,把他当成了空气也似,但奈何他总是一个劲跳了出来打断自己的话,让人心烦。
于是,就连秦家家主秦昭,这时候都不由皱眉看着方贵。
过了半晌,他才皱眉道:“阁下有何指教?”
以他的身份,本来就不可能对方贵这样一个北域修士说出“指教”二字来,更不可能对一个金丹修士这样说,尤其这金丹修士,还是他本身便感觉非常不满意的一个……
不过这时候,他却宁愿说出了这句话,似乎也因此代表了冷冰冰的距离感。
“有何指教……”
方贵听着这话,也不由得一阵心虚。
他这时候自然能看得明白如今的局势,这秦家人一出现,便没带个好脸色,分明便是因为小鲤儿之前拿自己的血液救人之事惹了他们生怒,这倒也罢了,更关键的是,方贵从他们的神色里,分明看出了一种,这些人好似将小鲤儿看作了一个物件也似的态度……
他们生怒,是因为小鲤儿自作主张,用她的血救了人。
而小鲤儿的血,在他们看来是自己家的,是老神仙花费心血打造的。
所以小鲤儿救了人,便等若是浪费了家族的底蕴……
再转头看看小鲤儿,从她那不争气的样子就看出来,这丫头已经吓坏了。
按理说秦家家主说的话是一点问题都没有的,哪怕他这时候心里怕是已经认定了小鲤儿传方贵功法,还有消耗自己的一身宝血救人之事,恐怕与太白宗有关,但这时候还是对幕九歌很客气,先问有无旧仇新怨,其实就是为了讲明白,这件事其实与太白宗没有关系。
秦家人过来带回自己家的孩子,一点问题也没有!
事实上连方贵也觉得他们把自家的孩子带回去,一点问题也没有。
若说只有一个问题,那就是他看出了小鲤儿不乐意。
……
……
不过,如今面对着秦家的人问话,方贵也知道自己肯定是不能这样说的,他能看出小鲤儿对于回去这件事抱着极大的抵触,但是却不能直接问她呀,她胆子这么小,就算问了她不是想回去,估计她也不敢当着她父亲的面说实话,而且若是说了,她在家族可怎么做人?
所以心里如此想着,方贵忽然转头向幕九歌看了一眼。
幕九歌淡淡笑了笑,对他的想法表示了肯定。
于是方贵一下子信心大涨,叉着腰道:“你们还没问过我呢!”
“唰!”
他这话一出口,诸空修士,瞬间又是愣了一片。
不知有多少人脸上都露出了无比诧异的神情,心想这话是怎么说的?
而那龟背上的东土秦家人,则都已经是满面荒唐了,那位少年人已是面露冷笑,看了方贵一眼,不屑道:“我们秦家人要带鲤儿回去,你又算什么东西,要来指手划脚?”
方贵大怒,掳起了袖子道:“你信不信我打你?”
“你……”
那少年人眉宇间都涌现了一抹杀意,死死的看了方贵一眼。
只是以他的身份,自不屑于与方贵作这口舌之争,再加上幕九歌便在那里站着,他又不能真个与方贵动手,所以也只是冷冷的看了方贵一眼,便不多言了,就算真有什么要算账的,那也须得是等以后幕九歌不在此间的时候,无谓争执了起来,倒是更损自己颜面。
“想来幕先生也不是个不讲道理的人!”
而在这时候,小鲤儿的父亲秦昭,已确定了方贵只是在胡搅蛮缠,便懒得多言,只是向幕九歌看了一眼,见他沉默不语,便不再多言,而是冷冷看了小鲤儿一眼,忽然怒叱道:“做下了这么多的错事,还不知悔改,难道平时教了你那么多规矩,都没有学着半点吗?”
说着冷哼一声:“还不过来?”
小鲤儿听了这话,已是哆嗦了一下,轻轻点了点头。
她抬头看了方贵一眼,眼睛在这时候显得非常的复杂。
里面又似抱了些幻想,又似带了些无奈,竟似还有些安慰方贵的意思。
好似在说:“别闹啦,我确实该回去了!”
方贵一下子着急了起来,心里只是不乐意,偏又不知道该怎么说。
自己要是强行把她绑了,是不是不太好?
“秦家家主此前有一句话说错了!”
也就在这时,看着方贵与小鲤儿两个眉来眼去,一个沉默,一边急的抓耳挠腮的幕九歌,像是看够了好戏,终于还是笑了笑,抬头向秦家家主秦昭道:“我与秦家,确实既无新仇,也无旧怨,更没有与秦家为敌的意思,不过我与这位秦家的小姐,倒还有些渊缘!”
一听此言,方贵与小鲤儿皆是一怔,疑惑的抬头向幕九歌看了过来。
而那巨龟背上的秦家家主,也不由得眉头一皱,微一沉默,才道:“幕先生剑仙境界,能看得起蠢笨倔强的小女,倒让人受宠若惊了,只是不知道,你所说的渊缘,又是什么?”
“秦家小姐性情和善,待人以诚,我甚是喜欢她!”
幕九歌笑了笑,道:“不过最重要的是,她已经与我的小徒情投意合,我这个做长辈的看着这一对小人儿,也甚是欢喜,秦家主来的其实正是时候,我正要向你提个亲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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