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尘四合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尤四姐
他脸上笑容渐渐隐匿了,寒声道:“我耳朵不方便,七哥是知道的,你要是听见什么,就该替我狠狠责问。咱们亲兄弟,打断骨头连着筋,说我不就是说你?换了我,我跟前有人嚼你的舌头,我现拿了让你治罪。你倒好,叫我自省,由他们去谣传?”
这下子弘韬被他说得结舌了,敢情是他不念兄弟之情站干岸看他出洋相?没有啊,他不就是不喜欢他和沐小树走得太近吗,那小子是他的戈什哈,不把他这正主儿放在眼里,当他是个摆设?他拿扇柄蹭了蹭鬓角,“我就这么一说,你较什么真呀!沐小树这玩意儿,偷奸耍滑无所不能,他说病了,我还真信不过他。我这不是怕你被他带累坏名声吗,远着他点儿,别拿他当回事,他就不敢蹬鼻子上脸了。”
他这么说,弘策肯定是反感的。弘韬是锦绣堆里滚大的人,对底下侍从长随不见得宽宏,照他看来都是奴才,奴才只需供驱使,连身上抱恙都是使诈。
道不同不相为谋,指的就是这种情况,有些人解释不通,干脆不说了,由他去反倒清静。换了个话题道:“离长白山越发近了,七哥对温禄的案子有什么看法?”
弘韬是太平王爷,京里忙着玩儿都来不及,哪里费心管这个。他说:“不是有你吗,你看着办就是了。生杀大权你掌着,愿意给他平反就平反,要嫌麻烦,事情掩住了往上一报,齐活儿啦。依着我,何必捅那灰窝子。太上皇治下的案子,都过去十几年了,再翻出来有意思?今非昔比,各人自扫门前雪吧!温家家破人亡已成定局,祸首挖出来还则罢了,挖不出来白费力气,人家还在背后使绊子祸害你,何必呢!”
弘韬的太平拳打得好,也有他的道理,弘策颔首道:“七哥说得是,旧案子重审,本来就费力不讨好。我也琢磨过,要想天下太平,捂字是不二法门。我接这案子,办成了落一厉害,叫人远着我,孤立着我;办不成,叫人说没能耐,碰一鼻子灰,老实了。”他苦笑着摇头,“横竖不是,你说呢?”
雨停了,太阳渐渐晃出来,从云翳里伸展光的触角,一根一根笔直扩散。兄弟俩并肩走在夹道里,弘韬虽是顽主,也知道官场规则,负手道:“可不么,换了别人我懒得说,咱们哥俩没有过嫌隙,你的难处我也看着。咱们打个比方,背后事主是宫里内眷的娘家人,怎么办?是,老辈里、这辈里,除了正经娘娘没别人可惧的,可万一是畅春园里皇太后的娘家侄儿恪亲王呢?是咱们兄弟间的某一个呢?不说王公,就是个二三品的官员,暗里抱了团儿拆分不开,你要对付就不是一个人,也许是半个朝廷,你想过没有?”
弘策笑起来,“七哥其实是明白人,平时藏拙,把所有人都糊弄了。”
弘韬咧嘴道:“我要不机灵,一身的差事能比你轻省?做牛做马一辈子,谁谢我呀?干得好,咱们已然是亲王了,再往上没皇上让我做。干得不好落埋怨,闹不好削爵圈禁,后半辈子蹲墙根儿数蚂蚁。我揽差事,我傻呀?你呢,也是一样。我知道喀尔喀闹那出,对你来说是不小的打击,你和咱们这些人不一样,你处境尴尬,多少人盯着呢!所以一抹胡子糊涂过吧,刀切豆腐两面光呐,别得罪上面,于下面呢,给条道儿走,那些人记着你的好,各自心里有数就够了。”
他慢慢点头,“我有成算,不过七哥能和我说这番话,可见咱们兄弟没离心。”顿了顿又问,“沐小树进你府上做侍卫,抬籍没有?原先籍贯在哪里,老家走访过没有?”
弘韬说:“那些都是底下人办的,我也不大清楚。野地方出来的孩子,连爹妈都没了,上哪儿查户籍去。入旗又不是难事,我是旗主子,吩咐下去,笔帖式大笔一挥就成了,哪儿用得着兜大圈子呀。”
他办事一向不精细,大而化之的人,出了岔子再想办法,没出岔子就囫囵过,问他也是白搭。为人处世不揪细,听风声咂滋味儿却很在行。他脸上一副迷离表情,“我上回问过沐小树,问他和你是什么关系,他和我打太极,一口一个十二爷是正派人。我实在好奇,今儿再问问你,你是不是瞧上他了?”怕他难堪忙补充一句,“你放心,就算你有这癖好我也不笑话你。官员不带嫖/娼宿妓,玩儿小相公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你和我说实话吧!”
弘策被他打个措手不及,这问题怎么答?说也不好,不说也不好,便调过视线目视前方,权当没看见吧!
他不说话,弘韬嘿了一声,“你这也算是个妙招啊,爱听扯白两句,不爱听假装没留意,谁也拿你没辙啊。”
要不怎么样呢,自己都分辨不清,说得出什么原委来?他也考虑过,如果是女人,她千里迢迢同往,必定有她不能透露的用意;如果不是,那自己这回恐怕真是栽了,一辈子光明磊落,临了划上这样神来的一笔,不知是该悲还是该喜。
作者有话要说:1苏拉:清宫中低级杂役,满洲语称为“苏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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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尘四合 第3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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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宜酒醒已经是第二天了,翻坐起来有一阵迷糊,看看天色再看看四周围,想起那两只鸟儿急坏了。昨天喝了人家送来的酒,肚子是不疼了,差事也耽搁了。赶紧起来,上下收拾完了出门找鸟儿啊,昨天七王爷说好了要把鸟儿送来的,怎么屋里没有?
她匆匆忙忙束上腰带往七爷殿里去,没什么病症就生龙活虎的,脑子也清醒过来了。回忆一下,昨天谁看过她来着?十二爷来过,她还絮絮叨叨逮住人家说了好多,不知道有没有说漏嘴,穿帮没有……细琢磨,背上寒毛都炸起来了,她记得自己吃了人家豆腐,王爷抱上去那么凑手,她靠在他怀里很安心。漂泊在外的人,连根都没有,在他身边扎下来,忽然觉得自己不是孤零零的,至少有这么一个人愿意听她倒苦水。就是又哭又笑,脸丢得够够的,不知道人家再看见她是什么感想……
她一头跑一头思量,这会儿且没脸见人,等过两天,缓上一缓再去探探口风,要是十二爷没发现异常,她悄悄仰望着便心满意足了;万一事儿没兜住呢,早晚要交底的,咬咬牙,说明白完了。
一通跑,进了七爷的文德殿,到门前站住脚,略顺了下气,抬腿迈进殿门,扫袖子打了个千儿,“奴才给主子请安。”
七爷难得有看书的时候,手里卷着话本子正学《牡丹亭》唱词,滴儿隆滴咚打着拍子哼唱,“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
他没理睬她,定宜往上觑了觑,料想他是忙学戏呢,腾不出嘴。可一看之下七爷正斜眼乜她,眉梢扬起来,阴阳怪气道:“怎么着沐爷,眼下大安了?”
她说不敢,“主子您这么称呼我折我的寿。回主子话,眼下都好了,奴才当差来了。”
七爷哼哼两声,绕着她转圈,“你是真病啊,还是困劲儿上来了,假托生病偷懒呀?病了?病了怎么不让人请太医呢,往那儿一躺你还喝上小酒了。喝高了倒头睡,睡得那叫一个美,从头天下半晌睡到第二天,我这个做主子的都没你这么舒坦。”
她眨了几下眼睛,“奴才没装病,是真病了。再说喝高……不是我贪嘴,这儿谙达说喝酒能治肚子疼,我也没喝多少,就一小杯而已。我酒量浅,一沾就醉了,不是我乐意的。”
“什么都能给我说出花儿来,我该不该信你呀?”他又转两圈,想起来,补充道,“还有一句话你听着,别老缠着你十二爷,你们俩不是一类人。我可告诉你,十二爷他妈厉害着呢,你敢祸害她儿子,她给你把皮剥下来做灯笼你信不信?”
定宜打了个寒颤,“我冤枉啊,您怎么觉得我是这样的人呢!我没想带坏十二爷,您这话无从谈起。”
“你还赖,我都看出来了,你这是要引他往邪路上走。你们这叫什么?龙阳?断袖?分桃?”七爷连连摇头,“我都不好意思说你。我是你主子,你干这个,折我的脸。叫人怎么议论?”他捏着嗓子学上了,翘一兰花指隔空指点,“那个老七啊,弄个小白脸做鸟把式,真是玩儿鸟的行家,把老十二都给勾引了。祸头子是老七,大伙儿攒足了唾沫星子啐他呀——你瞧瞧,屎盆子全扣我头上了,我招谁惹谁了?你别说我棒打鸳鸯啊,我今儿做恶人也认了,谁让我是你主子呢。当初你没能入十二爷门下是你们没缘分,既到了我这儿,就得遵我的令儿,记着了?”
这位爷啰哩啰唆说了半天,定宜只得闷声听着。因为没办法辩解,七爷误会了,她挨两句数落也该当。
细想想,他说得没错。自己就算不是男的,身份地位差了一大截子,对人十二爷垂涎三尺没用。不该想那么多,不自量力简直太丢人了,让十二爷知道,没准儿觉得被她玷污了呢!
她苦着脸说:“主子,您说得有道理,奴才听君一席话,茅塞顿开了。往后我远着十二爷,有事儿也不找十二爷了。”
七爷嗳了一声,“这就对了,我才是你正路主子,有什么不明白的找我来,我给你出谋划策。其实我呀,特别能想主意,只要你来,我就给你指条明路,你看名正言顺不遭人指点,多好啊!”他开怀笑了笑,“何况我额涅人好,不像老十二他妈似的。我妈是德太妃,出了名的善解人意……”
最后说着就说偏了,怎么比起妈来了?七爷掩饰着咳嗽一声,“那什么,主子我今儿心情好,决定赏你墨宝。去研磨铺纸,看我笔走龙蛇。”
兴致来了谁也拦不住,定宜应个嗻,殿里各个角落都看了一遍,还好莺莺和凤儿都在。她边研磨边道:“主子,昨儿我告了假,它们俩谁给照顾的?”
七爷说:“我啊,都挺好,没闹也没打架。”
鸟各有一个笼,不在一块儿也打不了。七爷说话有时候没谱,你听只能听个大概,不能往细了深究。定宜看他狼毫蘸饱了墨,挪过来,落在洒金卷轴上。黄带子的学问不是白学的,十几年鸡起五更,根底扎实不在话下,那起笔转承自有风骨,没想到七爷这样的人,一手草书写得那么漂亮。
定宜因为要伺候,站在条案另一边,看他落笔是倒着看的,没辨别出写的是什么。后来七爷搁了笔,她才转过来,一瞧四个大字——好自为之。她顿时欲哭无泪,既然送人,不能想个好词儿么,这算什么呢!
七爷倒挺得意,“别看直白呀,这是金玉良言,能做到,往后你的路就能走好。”
她应了个是,“奴才记住了,不忘主子教诲。”
反正七爷觉得天很蓝,云也很轻,今天天气真不错。
他舒展一下筋骨,慢慢踱到门口的光晕里,回头道:“下了这么长时间的雨,一放晴浑身松快。趁着天儿好,你带两只鸟儿出去溜溜,让它们见见太阳……”
他这儿吩咐,案前的人还在看他的字,难道写得那么好?都看傻了。
不过傻也傻得相当有味儿,七爷没再说话,静静抱胸看过去,沐小树是侧脸对着他,脸盘怎么样就不说了,帽子底下黑鸦鸦的鬓发耐人寻味。他是小个子,小个子显年轻,显得有点孩子气。捧着卷轴站在那里,像得了宝贝不知道怎么处置的乡巴佬,越看越觉得好笑。
“您说我要不要给裱起来,等我自己置了产业,挂在正屋大堂里,有人问起来,就说是我主子的训诫。”她低头复看两眼,“要不您再落个款儿,我好拿去传家呀。”
七爷想想,“也成。”过去掏腰上并蒂莲荷包,把一方印章倒出来,刻面上呵几下热气,啪地落在了卷轴右下角。
落完了接着得意,抬眼一瞅,跟前人垂着眼皮看那篆字,玲珑的鼻子,红艳的嘴唇,两排睫毛扇子似的……他心头倏地一跳,长得这样满怪把老十二的魂儿给勾了,连他这样见多识广的都招架不住。
看着看着忘了收回视线,小树咧嘴冲他笑了笑,目光坦然。倒是弘韬,有点难堪,讪讪把脸转了过去。
“谢主子赏,您这个高雅,比赏金赏银强多了。”她一面说一面卷起卷轴,“我先把字送回去,过会儿再来领鸟儿。”
七爷胡乱摆摆手,“一块儿去吧,这个字呀,夹着,夹咯吱窝底下。”过去把鸟笼摘下来递给他,打发瘟神似的连说了四五个去吧。
定宜接了鸟笼,愕着眼看他,“主子,您早上喂过没有?”
“喂过啦、喂过啦,鸡丁儿糟毛豆,吃得饱饱的。”他回回手,“走吧、走吧……”
人给轰走了,七爷站在地心愣神,脑子里只剩三个字——要出事!论玩儿,天上飞的地上跑的,他样样见识过。喝花酒嫖堂子他也去,朝廷越明令禁止,私底下越要触犯,就爱离经叛道。四九城呢,有专门的地方,开堂子兼带着培养反串的青衣。没长成的时候是小倌儿啊,小倌儿出场,陪着喝酒猜拳,都是十几岁的半大孩子。要说没点过花名,他不给自己贴金,点过。但是他正派,只限于酒桌上玩笑,没想过往屋里带,因为他不好【hào】这口。
以前挺正直一人,现在怎么不对劲了呢?刚才看沐小树,看得心里咚咚跳,这是为什么?仔细琢磨一下,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像京戏里那个老娘一样,不让闺女嫁寒门子弟,千方百计地阻挠,真是为了什么脸?为脸就该把人送给老十二,绝不是现在这样。
他绕室溜达,半昂起头看殿顶。不好喽,口味突然就变了,出门在外近两个月,身边没女人,脑子不好使了。要不今晚上想法子排解排解?总盯着一个爷们儿不是办法,往后还得处呢,这烫手的山芋捧也不好扔也不好,怪为难的。
他往外探了探头,“那金,安排安排,今儿夜里爷要出去找乐子。给我往热闹的地方带,不热闹我拿你当劈柴烧了。”
那金啊了声,“得嘞,您擎好儿吧!”
定宜回头看一眼,心说七王爷的生活真是多姿多彩。十二爷呢,一个人冷冷清清的,人越多他越不方便,想起来叫她心酸。也只是心酸,不敢觉得他可怜,可怜这词不适合他,连想一想都辱没了他。
她落寞垂下肩,七爷刚才的话把她浇了个透心凉,往后得自律,怕一不小心漏了底,人家看见她生厌恶就不好了。她也害怕,园子里太妃给描绘得这么瘆人,她还敢招惹么?再说自己一身的事儿没着落,想那些有点没羞没臊的。
她朝继思斋的方向眺望,绿树掩映里透出红墙黄瓦,天那么蓝,一切都没有改变。
提溜着鸟笼子上花园里去,七爷吩咐让鸟儿晒太阳,她把罩布都揭了下来。往水罐里看看,那位爷只加食没添水。她探着胳膊把笼挂在枝头,园子东南角有口金井,相距不远,就上那儿打水去。
下台阶,穿过甬道时遇上了廖大头,看见她脚下停住了,“小树在呢?”
她嗳了声,如今见侍卫班的人总有点尴尬,脸上笑也不是不笑也不是。不过既遇上了总要寒暄几句,便道:“廖头儿来给主子爷回话?”
廖大头说是,“在这儿休整也就两三天,得准备开拔的事儿……我想起来了,今晚大伙儿包了个包间儿喝酒,你来不来呀?上回为那事儿弄得彼此有芥蒂,何必呢。爷们儿酒桌上泯恩仇,有什么不高兴的,碰碰杯就过去了。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还记恨一辈子吗!啊,来不来?”
定宜自然不愿意去,又是一窝男人,到时候再有点闪失怎么办?横竖她也没打算和他们长久处下去,到了长白山,再好再坏都得分道扬镳,有什么交情需要攀附的。
她说:“谢谢您啦,我不去了。昨儿身上不好,宫里谙达给我送了壶酒,我喝完醉一宿,今天可不能再喝了。”
廖大头有些遗憾,叹息道:“我原说打个圆场,大伙儿把先前的不愉快都忘了的……得了,既然你不愿意,当我没说。”他远远朝那边树下看了眼,笑道,“又给王爷遛鸟呢?”
定宜应个是,“今儿放晴了,主子让带出来晒太阳。”
“挺好、挺好……”廖大头笑着摸摸鼻子,“好好带着吧,那是王爷的命根子,少了一根毛王爷都要问罪的。”
他一摇三晃走了,定宜回身看鸟笼,没什么异常,可廖大头说话模样阴恻恻的,总觉得不怀好意。她想了想,水也不去打了,带着鸟儿回去得了。
有时候女人的预感真挺准的,她老觉得有人和她过不去,不敢明目张胆对付人,可能会对鸟儿下手。毕竟她是鸟把式,鸟儿好坏都在她身上,七王爷又迷鸟儿,出了岔子管叫她小命不保。于是留了份心,大半天盯着笼子不撒手,盯着盯着,果然出事了。
红子笼里有晒杠,百灵笼里是沙地上隆起个凤凰台,都是供鸟儿歌舞鸣唱的。本来两只鸟好好站着呢,不知怎么慢慢打起了晃,像人喝醉了,东倒西歪全栽到笼底去了。她吓得目瞪口呆,眼看鸟翅膀都张开了,看样子是给下了药了。
怎么办呐,七爷出去找乐子了,回来知道鸟不成了,非活撕了她不可。她欲哭无泪,眼看鸟要蹬腿,赶紧找京里带出来的药,是治鸟瘟的,症候不对也管不上了,先试试再说吧!
正拿水化药呢,门上沙桐进来了,剔着牙说:“小树啊,刚才看你跑得比兔子还快,你小子身上都好了?”迈进来一看吓一跳,“这鸟儿怎么了?怎么都躺下啦?”
定宜哭着说:“不知道,好好的,外头挂了一会儿就撂下了……我的鸟儿,怎么办呐!”
她急得没辙,养了这么些日子,要有个三长两短,自己心里得难受死。
张罗着灌药,沙桐也来帮忙,折腾好半天,眼巴巴看着,最后还是没救回来,两只鸟扑腾两下,悄无声息地死了。
真算得上晴天霹雳,她托着两只死鸟嚎啕大哭,“我的莺莺和凤儿……怎么办,我怎么对主子交代啊……”她是依附着鸟儿而活的,鸟没了,她还有什么存在的价值?
她哭起来特别能感染人,沙桐在旁边看得鼻子发酸,上去劝慰道:“别哭了,鸟各有命,死了就死了吧。你也七灾八难的,眼下要紧是想辙,七爷跟前怎么交代。”
她含着眼泪摇头,“没辙了,是我没尽心,这一回一回的,我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这也不能全怪你,你先别嚎啊,小点儿声。我瞧趁七爷没在,赶紧出去寻摸两只回来。不就是红子和凤头百灵吗,鸟市上有的是。”
她还在悲痛中无法自拔,抽泣着把手合起来,呜咽道:“那也不是原来的了,是我对不住它们,没把它们照料好。”
沙桐咳了声,“缺心眼儿么,你这鸟明摆着是给人下药了,这么点儿小东西,两颗瓜子儿就能弄死,你还不明白呐?人家要看你栽跟头,你还杵着?等你主子回来就晚啦。”沙桐说着提袍出去,“我回十二爷一声,这时辰出去得有爷口谕,我告了假,带你上鸟市去,别哭了啊,等着。”说完撒丫子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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