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姝-完整版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风流书呆
“报应啊这是”不知谁感叹一句。
王老太爷和王象乾闻讯后匆匆赶至,一面揪住官差追问,一面命人将尸体盖上白布抬进家门。
“为何会如此我儿方才还好好的,怎会突然死了”王象乾面目狰狞,嗓音粗重。
“我们怎么知道上一刻他还喊着要喝水,下一刻眼睛就闭上了。”官差觉得很冤枉。
“大夫说我儿虽然重伤,却不至于颠簸几下都承受不住。是不是有人买通你们要我儿的命是不是三王爷是不是那个孽畜”王象乾双眼通红,隐隐有入魔的迹象。
王老太爷见他越说越不像话,竟扯到三王爷身上去了。人家虽然不得宠,但现在好歹是亲王,又有偌大一块封地,便是全盛时期的王家也得掂量掂量,更何况现在他一拐杖敲在儿子背上,厉声呵斥,“孽子,还嫌不够丢人吗快给我回去”
这一下打得并不重,却没料王象乾竟捂着后脑勺倒下了,四肢开始剧烈抽搐,口中也吐出白色的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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沫。
“哎呀,这是被打死了还是发羊角疯了”有人惊呼。
“看样子是发羊角疯。”
“没想到堂堂兵部尚书竟得了这种疯病。听说羊角疯会传给下一代,莫非那王天佑就是这样抽死的”
“上前一点儿,我看不清楚”
路人纷纷上前,将王家大门围了个水泄不通。
王老太爷吓了一跳,连忙奔上前查看儿子情况,却见他裸露在外的皮肤开始冒出一个个巨大的水泡,不出几息就破裂溃烂,形成一张张狰狞万分的鬼面,看上去可怖极了。
“这,这是什么病”老太爷腿脚一软,瘫坐在地上。
“不好,竟是鬼面疮”之前被王象乾揪住不放的官差看了一眼,立马退后几大步,露出既惊骇又鄙夷的神色。
“嚯,好家伙,竟是鬼面疮”路人中也有几个见识广博的,纷纷推开身旁的人往外钻。
“什么是鬼面疮让我看看。”不明就里的人却更为好奇,又往前凑了凑。
“别去所谓鬼面疮是一种因果病。传说若一个人太过作恶多端,被他害死的人就会化为厉鬼钻入他体内,形成鬼面疮。这种疮无药可治,染上的人每天需承受刮骨之痛,直至脓疮蔓延全身才会断气。五年前我曾见过一个患鬼面疮的人,已经烂成一具骨架还在呻吟,当真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最后还是他家人看不过去,找来一个杀猪宰羊的将他送走了,场面那叫一个惨烈”
“这事儿我也听说过。鬼面疮可不简单,需厉鬼将自己化为怨气,与仇人完全融为一体才能促发。仇人身死,厉鬼也会魂飞魄散,乃是两败俱伤之法。你想想,这得多大仇多大怨才会让他患这种病”
路人哗然,连忙飞速倒退,生怕染了晦气。有几个退得急了,叽里咕噜滚作一团,场面又是一阵混乱。
但也有胆大的,不但没退,还上前几步,在王象乾身上数了数,惊呼道,“好家伙,一二三四五六七光露在外面的就有几十个,更别提被衣裳遮住的地方。这王象乾究竟害死多少人啊”
“都说上梁不正下梁歪,难怪王天佑那般丧心病狂,原来是得了老子真传这么多鬼面疮,大约熬不过一日。”
路人既想看热闹,又害怕被厉鬼缠住,最终还是明哲保身的念头占了上风,捏着鼻子陆续离开。
从这天起,王家的名声彻底败坏,王象乾也得了个“天下第一恶人”的称号。王家的子孙无论走到哪儿都被人戳着脊梁骨唾骂,没法参加科举考取功名,更无立锥之地,最终只得偷偷摸摸地搬离上京。当然,这些都是后话,此处暂且不提。
王老太爷原本不知道儿子得了什么病,听见众人议论,顿时又急又气,连忙命仆役把闲杂人等轰走,然后将儿子和孙子抬进去。撵人的活儿大家抢着干,轮到抬人抬尸时纷纷往后缩,竟连碰都不敢碰一下。
王老太爷抛出重赏才把事儿办妥,眼巴巴等来大夫,头一句便彻底凉了他的心。
“老爷子,这可是鬼面疮啊您若是找来玄明法师或乌思藏的活佛,没准儿还有救。搁我这儿却无力回天。”大夫边说边用棍子撩开王象乾的衣裳,随即大惊道,“怎会长了这么多这,这这这老爷子恕罪,鄙人才疏学浅,实在是治不了,这便告辞了。请,请请请”
他一面拱手一面倒退,退出门槛后撒腿就跑,片刻功夫已没了影儿。长一个鬼面疮已经够呛,还真没见过长满全身的。王大人这辈子究竟做了多少恶事有一句话他没敢跟老爷子提,就这样的人魔,玄明法师和乌思藏活佛来了绝不会救,直接念经给他超度了。
老太爷也同样忧虑孙子杀了玄明法师爱徒,他肯来吗乌斯藏与上京远隔万里,来回需得花费几年功夫,儿子又怎么耽误得起但叫他认命却心怀不甘,便又请了几名大夫会诊。
只匆匆瞥了一眼,各位大夫就连连倒退连连摆手,直说治不了,更有甚者还点明王象乾活不过一个时辰,让老爷子赶紧赶安排后事。
“放你娘的屁滚都给我滚,再去请人”老爷子挥舞拐杖呵斥。
请多少大夫都是白搭,仅仅折腾了小半个时辰,王象乾就已经烂透了,在极大的痛苦中离开人世。他躺过的褥子沾满脓水,臭不可闻,仆役们别说帮他打理遗容,便是靠近三尺都不愿意。
王老太爷瘫坐在床边,本就苍老的面孔像风干的岩石,僵硬而又灰败。王老夫人站在门外捶胸顿足地嚎哭,哭声直传出两里地。从昏迷中苏醒的林氏听闻相公也去了,却连半滴泪水都掉不出来,直愣愣的杵着,竟已陷入痴傻。
她下半辈子的荣宠,一靠夫君,二靠儿子。一夕之间,这两个人都没了,她该如何活下去想也知道必是活不成了,倒不如死了算了刚被女儿摇醒,她就一头撞向门柱,却被奶娘拉了一把,只伤了额角。
想起宋氏被捉奸那天也同样撞在门柱上,额角留了一道几寸长的丑陋疤痕,林氏捂着伤口喃喃自语,“报应,这都是报应早知今日,当初我必不会造那么多孽我悔,我悔啊”
同样后悔的还有王老太爷,晌午才对有姝说容不得他这种不肖子孙,不出两个时辰王家就绝后了,这便是传说中“佛教三业”的口业,现世报来得委实太快
王老太爷是庶子,弄死嫡亲兄长又撵走几个庶兄弟才夺得这份家业,若是他这一系没了后嗣,辛苦一辈子又有何意义到头来不但被早已撕破脸的兄弟们瓜分家产,还会被耻笑作贱。
想到那等后果,王老太爷便觉五内翻腾,心血上涌。他勉强咽下喉头的腥甜,哑声道,“挂白幡,购棺椁,发丧帖。”
挤在门口不敢进来的仆役们如逢大赦,忙不迭地跑了,生怕慢一点会被抓去清理尸体。
老爷子停顿片刻,又道,“慢着给三王爷府也发一张丧帖,让那孽子回来给象乾披麻戴孝。他若是问起,你就说这话是我说的,他是我王家堂堂正正的嫡孙,我承认了。”
落在最后的仆役原本吓了一跳,听见这话才大松口气,正要去办差,又被叫住,“还有,他若是不肯,你就告诉他,他母亲的休书我王家愿意废除,还能将之接回来奉养。他便是再不孝,难道还能对宋氏弃之不顾被休弃的女人死后只能葬在乱葬岗,变成孤魂野鬼,你问问他可曾忍心。”
“唉,小的记住了。”仆役答应一声,匆匆离去。
王老夫人同样不敢入屋,倚着门框哽咽道,“他会回来吗若是早知如此,当初我怎么着都会阻止象乾。道士分明是骗人的,说那孩子是讨债鬼,把四十两银子花完就会死,结果十五六年过去,四十两银子掰碎了花也早该花完了,他却还活得好好的。你看他那人品、长相、风仪、气度、文采,数遍上京,没人能胜过半分,唯有当年还是嫡皇子的三王爷能与之一较高下。”
说到此处她越发懊悔,喋喋不休地念起来,“若是当初不丢弃他,林氏便不会起了陷害宋氏谋夺正妻之位的恶念;林氏不被扶正,儿子便不会冷落侍妾;不冷落侍妾,家里就能多生出几个子嗣;多生出几个子嗣,就不会一味宠着天佑;不一味宠着天佑,就不会将他养成那般秉性;不养成那般秉性,他就不会造孽;不造孽他就不会被流放,象乾也不会被革职。王家现在还好好的,什么事儿没有”
王老太爷听得头疼欲裂,呵斥道,“闭嘴现在再说这些有什么用当初也是你被林氏说动,频频跑来劝我。若非你赞她样样出众,旺夫旺家,我能同意让一个贱妾坐上正妻之位你还夸天佑聪明绝顶、人品贵重,结果呢你给我回去梳洗打扮,若是那孽障不肯回来,你就亲自去请”
王老夫人不敢耽误,连忙回房梳洗,想起罪魁祸首林氏,又让人将她一块儿绑去。若是孙子不愿认祖归宗,她就当着他的面儿把林氏处置了,也好给他一个台阶下。
、第34章 四十千
为了安顿好有姝,姬长夜颇费了一番心思。他先是抹掉了有姝乃王家嫡子的所有痕迹,便是外人略有猜测,也找不出证据,复又为他捐了功名,买了宅院。想来,凭有姝的聪明才智,没几年就能金榜题名,出人头地。但他那个性,不爱说话,不喜交际,只贪图吃吃吃,倒是有点难以在官场上混,然而届时自己根基已深,还可帮他谋一个清闲的职位。
一时担心有姝被人欺负,一时又担心他照顾不好自己,姬长夜思来想去,就再拿出贴己帮有姝置办了几个店铺,后担心他经营不善,便大肆买田囤地。如此一来,无论有姝在京中怎么折腾,总归吃得饱穿得暖,也算是走上正途了。
想是这样想,姬长夜心中却总有些不得劲,尤其有姝当天就买齐了家具摆件放入新宅院,只等把宋氏几人接过来住,更戳了他的肺管子。少年太过依恋自己时他觉得心慌意乱,少年试图离开自己时,他却更焦躁不安,这究竟是怎样一种心态
姬长夜很烦恼,在处理有姝的问题时,只觉得比处理朝政更艰难千万倍。近了不行,远了挂念,无论将他摆放在何处,都难以适应。
他心里不爽利,便也见不得少年没心没肺的小模样,打着备考的旗号找来上百本典籍,要求他三天之内看完并理解透彻。
本打算出去买糕点的有姝刚走出大门就被阿大、阿二提着衣领带回书房,将人往堆满书籍的桌子后一推,戏谑道,“老实待着,看完一本就放在一边,晚上主子回来抽查。”
“那你们帮我去买福记的梅菜扣肉小酥饼。一盒三个铜板,买十盒,喏,这是银子。”有姝解下荷包抛过去,重申道,“快着点,掌柜每天只做二十盒,去得晚了就买不到了。”
“你小子真能吃,人家只做二十盒你包了一半。你吃那么多点心,咋饭桌上还不停添碗呢你看看你身上这二两肉,吃那么多全吃进狗肚子里去了就你这样,主子走了怎么放心难怪又买宅子,又买铺子,还买田地,瞧这架势,恨不能把上京都买下来给你。”阿大语气中不乏羡慕。
到底是从小被主子养大的,情分与他们不一样,临走还考虑这考虑那,便是亲生父母也不过如此。哦,这话说错了,有姝那爹能叫亲爹吗简直畜牲不如,还多纳几房侍妾多生几个子嗣,就王家那家教,生一百个也白搭,必定都是歪瓜裂枣。
阿大、阿二唏嘘不已的走了,刚出大门,就见王家的管家拽着门房在那儿磨叽,直说有一张帖子得亲手送到大少爷手上。
“什么大少爷谁是你家大少爷”阿大冷笑。
“这位官爷,烦请行个方便吧,我家老爷方才已经驾鹤西游,二少爷也暴病而亡,老太爷、老夫人悲伤过度,躺倒在床,家里没个主事儿的,现如今只能请大少爷回去主持大局。大少爷可是咱们王家堂堂正正的嫡长子,理应由他执掌门庭。”管家频频作揖,满脸苦色。
阿大、阿二对视一眼,目中皆显惊疑。他们夺过丧帖飞快看完,竟拊掌赞道,“好,死得好。这是报应啊”
这句话,王管家今儿听过不止一回。世人都道王家父子两先后在一个时辰内暴毙乃上天降下的惩罚,盖因二人太过作恶多端,理当不得善终。听得多了,王管家心里很是感慨,王象乾和王天佑造下的那些恶业,他多多少少都知道,也因此,反倒比外人更相信因果轮回。以往他行事非常张狂,现在却觉得头都抬不起来,卑微道,“老爷他已得了天罚,该受的罪也受全了,大少爷毕竟是他亲生骨肉,好歹回去看他最后一眼,尽尽孝道。”
“尽个屁的孝道,滚”阿大、阿二暴怒,将帖子撕碎,又把人撵走。
管家无法,只得回去复命。
短短半日,王老太爷就已身形佝偻,哀毁瘠立,一张风干脸庞似要裂开。闻听奏报,他想了想,最终决定亲自去一趟。眼看王家就要断子绝孙,还要脸面做什么。
有姝没等来梅菜扣肉小酥饼,却等来了两张风干橘子皮的老脸,一张正对着他抹眼泪,一张却摆出威严的表情。书房外,被五花大绑又堵了嘴的林氏正跪在烈日下“忏悔”。
“跪我做什么她最对不起的人是我母亲。人我先留下,等我母亲回来,叫她跪满七七四十九天也就罢了。”有姝一面看书一面徐徐开口。
他看书与旁人大为不同。别人得了一本典籍,必要仔仔细细、认认真真的通读几遍,再默背下来,然后将疑惑与感悟一一写在纸上,拿去请教先生。他一不通读,二不背诵,三不做笔记,拿起一本书扑簌簌一翻,几息不到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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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下,换另一本。
在不明就里的人看来,这哪儿是看书啊,分明是天儿太热,拿书页当扇子呢老太爷见他这副吊儿郎当的样就上火,却也不好开口训斥,一张老脸越发黑沉。
老夫人管不了孙子怎么念书,只把人接回去就算万事大吉,一进门就嚎上了,一口一个“我苦命的孙儿、我的心肝儿”,仿佛多疼有姝一般。见有姝无动于衷,她正心里发愁,闻听此言连忙表态,“行,她原就犯了七出之条,又是王家的家生子,身世卑贱,哪里有资格坐上正妻之位。我已代你爹写下休书,她现在是王家罪妇,任凭你处置。”
休了母亲又休林氏,仿佛所有的错都在妇人身上。王家啊王家,怎能不亡有姝暗暗摇头,略扫一眼书桌,发现主子布置的任务已经完成,这才铺开两张宣纸。
老太爷见他铺好纸,拿出墨条开始磨墨,动作极其缓慢,也不说回不回去,心里便有些着急。
“要知道,当初并非我们将你抛弃,而是你的奶娘和丫鬟偷偷把你抱走了。若非如此,你现在还是王家的嫡长子。至于你的命格,却是那林氏买通道士散播流言,你父亲一时糊涂,竟信了说起来都是造化弄人,你原本可以平平安安在家中长大,哪里会受这么多苦。现在好了,你回来了,我们也能对你补偿一二。再者,你也要为你母亲考虑考虑,她一个被休弃的妇人没资格入祖坟,只能当孤魂野鬼”老太爷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诱之以利,并且把错处全推到别人头上,与王老夫人的做派一般无二。
就这样的父母,如何能教养出德才兼备的儿女
有姝越发看不起王家,左右手各拿起一支毛笔,飞速在纸上书写,边写边道,“若是王天佑和王象乾不死,你们不会前来认我。我若是跟你们回去,我成了什么一个笑话”
他左手写策论,右手写骈赋,都是科举必考科目,更令人震惊的是,写出来的字体竟还迥然相异。策论用的是精美绝伦的簪花小楷,骈赋用的是凤翥鸾回的颜体行书,这一幕若是让外人看见,必会惊掉下巴。
莫说王老太爷已惊骇难言、呆若木鸡,便是没什么见识的王老夫人也忘了哭泣,眼睛发直地盯着少年。
有姝却是一派闲散,继续道,“我来给你们分析一下。于情我不欠你们王家。从小到大我未曾吃过王家一粒米,穿过王家一件衣,甚至连名字都是我自己取的,我凭什么要给王家撑门面于理在王家的家谱上,可曾有我的名字可曾有母亲的名字虽说王象乾给了我一半血液,但在法理上,我与他没有任何关系。这事儿便是说破天也没用,我不承认,谁也奈何不了我,更没法用孝道压我。至于我母亲,她既不入王家祖坟,也不入宋家祖坟,她可以同我葬在一起。我将来必会改换门庭,到那时,我的坟便也是我后代们的祖坟,何愁没地方托生。”
他一心三用,下笔的速度却丝毫未曾减缓,话音未落,已做好半篇策论半篇骈赋,且文采斐然、摛翰振藻,直叫王老太爷在心中大赞精妙。
若说刚来的时候还有些不甘愿,看见如此惊才绝艳的少年,他唯余满胸热切。若早知道宋氏诞下的孩子竟是这等鬼才,他无论如何也不会让儿子抛妻弃子。例数天下俊杰,谁人能同时左手写文右手作赋,口中还要驳斥旁人谁人能将策论写得如此震耳发聩,将骈文作得如此风流蕴籍这孩子一个脑袋顶得上别人十七八个脑袋,王天佑跟他一比算得了什么
若将这两篇文章拿出去,足以教当世鸿儒自愧弗如,更何况作者还只是一名十五六岁的少年。再给他几年,又该是何等光景老太爷激动的全身都在发抖,已然意识到重振王家的希望,就在孙子身上。若是他愿意,必然能光耀门楣,位极人臣。
但见对方决绝的态度,他满腔热血又顷刻间冷却。悔啊,直到这会儿才知道把肠子悔青是怎样纠结苦痛的感觉。
拣了芝麻丢了西瓜,拿着鱼目当成珍珠,林氏和王天佑害得我王家好惨被匆匆回转的阿大和阿二丢出王府时,王老太爷一时失态,竟跪倒在门口大哭起来。
王老夫人欲上前安慰,却被他一拐杖抽在脚弯,喝骂道,“你这愚妇若非你将林氏送到儿子房内,叫她迷惑了他心智,我的好孙儿万万不会被两个奴才偷走你还整日里夸赞王天佑惊才绝艳,你知道惊才绝艳四个字儿怎么写吗可怜我的好孙儿,被你们几个愚妇给生生耽误了十五六年他若是肯回家,我愿折寿十年老天爷,我愿折寿十年,你听见了吗”
老太爷此举也有喊给有姝听的意思,却没料身后传来一道森冷而又饱含讥嘲的嗓音,“似有姝这般大才,正可谓前无古人后无来者,拢共五百年都出不了一个。你只折寿十年,可见命中合该只有王象乾和王天佑那样的子孙。”
、第35章 四十千
王老太爷见正主儿到了,连忙让老伴将自己扶起来。说来也怪,三王爷明明性情温和,风流儒雅,旁人到了他跟前却不敢造次,这大约便是元后嫡子的气度。难怪他落魄成那样,萧贵妃和太子依然想置他于死地。
老太爷拱拱手,本想哀求几句,却见三王爷目不斜视的入了宅邸,竟连个开腔的机会也不给。两老面面相觑,痛悔不已。若是没亲自来这一趟,他们或许会知难而退,但在见识了孙子的惊人天赋后,却万万不能放弃。
三王爷方才那话丝毫未曾夸大,就孙子这等才华,当真是前后五百年才出一个。谁家得了这样的后嗣不得好好养着供着,偏他们家,竟从小把人挪到小院自生自灭,最后还给送走,反倒叫两个奴才偷了去。
“林氏那个贱妇若非她频频吹枕头风,象乾也不能把有姝送去乡下娶妻娶贤,这话果然没错”老太爷气得直发抖,若林氏就在跟前,恨不能将她千刀万剐然而人已经送给了孙子,却也不能反悔,只但愿孙子在处置了林氏后能消消气,重新认祖归宗。
二人仿佛一夕之间苍老了十几岁,你扶着我,我扶着你,踉跄回府。因儿子和孙子死相极其难看,且恶名在外,故而丧事办得非常简单,只在家中停棺三日就发丧,千盼万盼,终究没等来大孙子回归。前来祭奠的人同样少之又少,连族人也只来了两三个,送了丧仪就匆忙离开,仿佛害怕沾了晦气。
因二人败坏了宗族名声,致使族人抬不起头,两三年内不得不陆续搬离上京,回老家去了。唯独二老舍不得大孙子,死活不肯走。当然,这些都是后话,此处暂且不提。
姬长夜虽然在外会友,心却一直挂在有姝身上,想起他心心念念要接宋氏回京,便觉十分抑郁,辞别众人快速回转,恰好撞见王家二老。入了府门,他冷声交代,“日后不准再放姓王的进来”
门房连忙拱手答应。
直入正院,又见一名五花大绑的妇人顶着烈日跪在青石板上,他脸色便是一沉,绕到前方一看才知是林氏。
“主子,要不要拖她下去”阿大、阿二低声询问。
“不用了,跪着吧。”隔着窗棂,见少年正立在书桌后认真写字,脸上抹了几道黑印,姬长夜不知为何,心情瞬间好转,竟冲抬头望来,满眼哀求的林氏笑了笑。
林氏原以为三王爷仁厚,必不忍心见有姝一个大男人磋磨自己,哪料他如此冷酷,盯着自己的目光俨然已将自己当成死物。完了完了,早知道会落在这两尊煞神手上,早先便该一头碰死她心中绝望,人就软趴趴地倒了下去。
闻听熟悉的脚步声,有姝这才抬头,腮边习惯性的挤出两个小酒窝。他从来不笑,表情总是一本正经,然而心情好时,眼睛却会耀出粲然星光,看上去不但乖巧可爱,还十分甜蜜。无论姬长夜有多大烦恼,只要看见这样的少年,自然而然便心情愉悦。
将一干杂念抛到脑后,姬长夜快步走入书房,拿起少年新作的策论和骈赋阅览。有姝背着手,仰着头,像等待教导主任训话的小学生。没办法,从幼时被调教到大,他已经形成了习惯。
恰在此时,一名黑衣侍卫匆匆赶至,拿出令牌在阿大、阿二面前一晃就入了书房,附在姬长夜耳边低语。姬长夜面色不变,却在对方走后沉声下令,“你们两马上送有姝离开上京,把宋氏等人也带走。”
阿大、阿二虽心存疑虑,却不敢抗命,直接捂住连声询问原因的少年的嘴,将其送走,到得宋氏居住的小村庄,又秘密购置牛车,准备连夜上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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