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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姝-完整版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风流书呆
“有姝”是个外强中干的怂包,挣脱妇人钳制狂奔而去,不敢入城,不敢回家,只好往山上走。家里人心急如焚,没日没夜的找了六天,终于在山道边将学艺归来的有姝逮住。
一桌菜肴吃得干干净净,妇人也哭得差不多了,有姝放下碗筷,准备好好跟她解释,却没料一名圆胖富态的中年男子斜刺里冲进来,箍住他脖颈又开始嚎啕,比之妇人还要哀戚,“我的儿啊,你怎么瘦成这副模样了爹心里疼得滴血啊爹已经写信给老太爷,让他前来救你,便是拼了这身官服不要,爹也不会叫人把你抓去这就吃饱了要不要再加点儿这可不是你的饭量啊”
有姝想解释的心又被这句话打消了,摸着肚子道,“那就再加点儿吧。糖醋里脊、红烧肉、黄焖鸡块、梅菜扣肉,一样再来一份,其他随意。”
“还用你说吗,这些都是你最爱吃的,顿顿少不了。”妇人见儿子食欲颇佳,这才展颜欢笑。
连口味也一样,天下间有如此相似的两个人下人能认错,总不至于父母也会认错。难道说这是一个针对自己的骗局有姝心中警觉,该吃的却一样没少,慢慢试探着夫妻两,又挖出许多信息。
夫妻两一个姓赵,一个姓王,均出身名门。尤其是赵知州,父亲竟是上一任相国,刚致仕不到三年,在朝中颇有威望。赵知州虽然读书不成,却精通庶务,来了临安府后颇有建树,待半年后入京参加考评,或能更进一步。
但偏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儿子闯出大祸,叫他十年努力尽皆付之东流。若是寻常人,这会儿定然恨不得将儿子吊起来打,但赵知州却是个儿奴,竟连骂都舍不得骂一句。
说老实话,这样的父母,若是放在现代,百分百是反面教材,但有姝却觉得亲切极了。在末世,别说友情、爱情极难得到,连亲情也都凋敝了。他的父母还好,并未像旁人那般将他遗弃,但平日里也并不管他死活,只将他送入研究所,让他自己去挣前程。
当有姝被人欺凌侮辱时,他多么希望父母能走过来,牢牢将自己抱住。但他们没有,一次都没有,只是远远站着,冷眼旁观。有姝知道他们是为自己好,因为被老鹰护在羽翼之下的雏鸟,永远无法承受外界的风雨,一旦走出去,面临的就是死局。
但偶尔有那么几晚,他也会奢望能得到一个拥抱,几许温暖,所以才会不由自主的依恋主子,然后又不可避免的走向决裂。
现在,有姝的老毛病又犯了,被赵氏夫妻紧紧抱着,他忽然不想解释了,自我安慰道,“算了,看在他们如此伤心的份上,我就多留三天,三天后定然解释清楚,然后帮他们把儿子找回来。如果这是一个骗局,我也可查找端倪,揪出幕后主使。”
思及此,他越发心安理得,竟在赵家住下了。被小丫鬟领到“赵有姝”的卧室,他铺开宣纸,给宋氏写了一封平安信,准备明日让驿站的急足送去上京。临睡前他想了想,又将精神力逼于双眼,查看周围环境,果然在窗外找到一只吊死鬼。
“帮我找一个人,我送你一张阴阳元气符。”他从怀里摸出一个叠成三角形的符箓,冲吊死鬼晃了晃。阴阳元气符蕴含阴阳二气,对鬼怪而言是大补之物,服用一张可抵十年修为,这只鬼应当不会拒绝。
“你看得见我”吊死鬼颇感惊异,左右看了看,以确定周围没人。
“我有阴阳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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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姝指着自己眼睛,又问,“阴阳元气符,要吗”
“快给我拿来”吊死鬼瞬间变脸,裹狭着阴风与罡气朝屋内扑去,堪堪触及少年袖袍便发出凄厉的惨嚎。只见一团紫色火焰迅速将他包裹,眨眼功夫鬼就没了,只余地上一团灰烬。
一息不到烧成灰烬,这就是龙精的威力有姝眼睛瞪得溜圆,许久方吐出一口浊气。自从那夜之后,他还是第一次见识到这等场景,也就是说,只要不是大妖,他便能瞬息将之秒杀。
心中颇感快意,他继续观察四周,终于在砖缝里发现一只小鬼。
“帮我找一个人,我给你一张阴阳元气符。”
“大人饶命小的不要阴阳元气符,您要找谁只管说,小的这便去”小鬼纳头便拜,涕泗横流。
“找赵有姝。”有姝也不管他要不要,直接将符箓扔过去。
小鬼还以为烧死之前那只吊死鬼的便是这张符箓,拿到手里才知竟真是阴阳元气符,心中不免大为欢喜,连忙塞入口中吞服,然后出去找人,行至半途才堪堪想到赵有姝不正是大人自己吗
符箓中又藏有一张搜魂符,不怕对方跑了便不回来。有姝安安心心躺在榻上等消息,觉得无聊就拿起一本史书随意翻看,然后僵住。他离开时是大明皇朝宗圣元年,但现在却是夏启朝仲康二十二年。大明朝成了大夏朝,宗圣帝成了仲康帝,中间竟隔了六百余年。
也就是说,有姝又穿越了,而且是身穿。目下,他思维空白一片,只有一句话不由自主浮现在脑海山中无岁月,世上已千年。
、第41章 姬长夜番外
这晚,姬长夜再次从绮丽梦境中苏醒,少年满带红晕的脸庞和缀满泪珠的眼眸依稀浮现,便是不闭上双眼,也仿若近在咫尺,探手往被子里摸去,依旧满手滑腻。这样的情况从酒后意外那日起至如今,已持续了整整三月。
三个月,他已成为大明皇朝的主宰,实现幼年时向母亲许下的承诺,好好活着,比任何人活得更好。然而姬正则死亡的那一刻,他没能感觉到任何快意,甚至连披上龙袍坐上皇位,由上至下俯瞰群臣与百姓之时,心中亦无丝毫波澜。
从皇宫乘坐御撵前往圣山祭天那日,他隔着珠帘往外看,仔细辨识人群中每一张面孔。他原以为有姝定会混在里面默默跟随自己,然而并没有。他看了又看,找了又找,还是没有。
在如此重大的,可以说人生中最荣耀的时刻,他唯一想与之分享的人竟然没出现,这个认知令他倍感失落。他开始反思自己,开始揣测有姝的心情,开始患得患失。现在,最后一层窗户纸已经捅破,再要将有姝推出去,他舍不得,但让有姝似娈童那般跟随自己,他更舍不得。
他的初衷依然不变,他要让有姝堂堂正正地活着,一生无忧,安富尊荣,于是登基后的第一天便颁布了加开恩科的旨意。他为有姝捐了功名,想来三个月后他就能高中状元。他很想与之见面,却又害怕压抑不住心中的火焰,这火焰极其危险,一旦引燃,必会将他们焚烧成灰烬。
都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在梦里,他抱着有姝,恨不能死在他身上,用“过了今天没有明天”的疯狂劲头去吻他,每每醒来,残存在心中的狂暴感觉依然能令他神色剧变。他知道,正是因为自己将心中的渴望压抑的太狠,梦境才会越发激越。
故此,他渴望着有姝,却又害怕着有姝,因为一旦他开始放纵自己,唯有死亡才能将有姝从他怀里剥离。然而现在的他,已经没有去拥抱有姝的资格,因为他是宗圣帝,是大明皇朝的主宰,他不能像姬正则那般,为一个人失去理智。
不能拥抱亲吻,远远看着总可以。他已经为有姝安排好一切,先让他参加科举考中状元;然后将他外放,谋一个实职;待到年后,他那汹涌澎湃的情潮大约已经平息,便再把有姝调入翰林院,一步一步进入内阁。届时,他就能日日看见他,偶尔还能与他聊聊往昔,一同用膳。
有姝很懂事,同样也很坚强,他会明白自己的无奈,也会慢慢从这段错误的感情中抽离。到老的那一天,他们各自儿孙绕膝,却还君臣相得,也算是一件美谈。姬长夜靠在软枕上畅想未来,这未来看上去十分美好,亦对他们百利而无一害,但不知是何缘故,他心中仿佛空了一块,有些寒凉,有些苦涩,更有许多怅然。
之后,姬长夜便再也没能睡着,一个人坐在偌大的宫殿内,慢慢翻看有姝幼年时写下的字帖。昏暗的天空泛出鱼肚白,他沉郁的心情也慢慢好转,眼看上朝的时辰快到了,才命宫人替自己更衣。
今日又有大臣奏请皇上立后,被姬长夜以“重孝在身,三年后再议”的借口挡下。紧接着他们退而求其次,让皇上广选秀女,填充后宫,不成婚,身边好歹有几个人伺候,却再次被姬长夜否决。他无法想象自己身边躺着除有姝之外的人,尤其还是一个女人,那会让他无可避免的想起僵死的兰妃。
除了有姝,他反感所有人刻意的勾引与接近,他甚至为此杖毙了几个宫女。
“宫中本就魔气冲天,再入秀女则阴气愈盛。众位爱卿究竟是为朕思虑,还是嫌朕活得太长”姬长夜语气冷厉。
堂下众臣这才想起闹鬼那事,心头巨震。如今镇国寺的和尚日日在禁宫中念经,听说需得连续念年才能彻底驱走魔气,皇上命格至阳至烈自然无事,若选了秀女入内,说不得就克死几个命薄的,那还罢了,若是再出几个冤鬼
接下来的画面太过可怖,朝臣们不敢往下想,从此便不再主动提及纳妃立后之事。反正年纪到了皇上自己也会着急,不若顺其自然。
解决了一个大难题,姬长夜语气迫切地道,“殿试名单可整理妥当”
皇上已接连垂问三天,再不整理出来自己的位置怕是会换人坐,礼部尚书连忙将名单呈上,并着重点出头名。
姬长夜拿到名单只管往前看,前三甲并无有姝名讳,只得往后翻,一沓宣纸全部翻完亦不见预想中的两个字。朝臣们只见皇上将名录翻弄得簌簌作响,前前后后不厌其烦地数了七八遍,表情越来越沉郁,眸色越来越森冷,不禁缩了缩脖子,心中暗觉奇怪。
礼部尚书频频擦汗,颤声问道,“皇上,可是名单有何不妥之处微臣还保存着所有士子的考卷,这便呈给您过目。今科学子才华十分出众,且并无舞弊之事发生。”
姬长夜哪里耐烦去看别人考卷昨夜他还想着,或许能在殿试上远远看有姝一眼,今日却得知他根本没来参加考试,心中如何不慌他很想知道有姝究竟在想些什么
祭天那日不来,科举之日亦不来,难道他打算今生都不见朕这个念头甫一出现,便似一道雷霆劈在姬长夜心尖。是了,他只一味想着该怎样做才能让有姝过上更好的生活,却从未站在有姝的角度揣摩过。有姝那般依恋自己,曾几次言明时时刻刻与自己待在一起才是最快乐的。
当时他以为那是孩子话,等少年长大一些便会想通。但是他却忘了,有姝是那样一个执拗、顽固、纯粹而又简单的人,他说的每一句话都发自肺腑,不改初衷;与此同时,他还果断决绝,坚强独立,若意识到自己是个多余的存在,不会摇尾乞怜,更不会百般纠缠,而是默默走开。
姬长夜手里拿着名单,目光却已涣散。他终于意识到,那日有姝独自在床上醒来,又匆匆被自己送离府邸,紧接着连续数月不见,所接收的究竟是什么讯息。
他那样聪明,又怎会想不到自己正在被疏远,被放逐,而更糟糕的是,这样的疏远和放逐,发生在两人之后。毫无疑问,这对他造成的伤害将是成倍的。
他有没有偷偷哭泣;有没有尝试着来寻找自己;有没有有没有心怀怨恨思及此,姬长夜身体摇晃,已不敢再想下去。若是不尽快找到有姝,什么儿孙绕膝,君臣相得,一起终老,都将成为泡影。
他必须好好跟有姝谈一谈,告诉他自己永远不会放逐他。他可以一辈子待在自己身边,纵使百遍、千遍、万遍也看不厌。
有姝,有姝,有姝脑袋里除了这两个字眼,姬长夜已经无法再思考别的。他忽然放下名单,扶额道,“朕忽感身体不适,今日朝会就到这里,散了吧。”话落不等朝臣反应已匆匆离开。
到得后殿,换上常服,他带着几名侍卫急速赶到有姝的宅院,却被宋氏告知,有姝已离开京城三月有余,至今未曾寄信回来,也不知现在何方。
“他走了朕,我没登基之前便走了”姬长夜反复询问这句话,得到肯定的答复后心渐渐凉了。
难怪他不来看自己祭天,难怪他不去参加科举。他竟早已离开了,孤身一人,杳无音讯。走出城门那刻,他是何想法四处游历、排遣心情,亦或者再也不打算回来姬长夜无法控制地胡思乱想,忽而觉得脑袋发晕,忽而又觉得心脏抽痛,站在原地手脚冰冷,竟不知该何去何从。
熬过了最痛苦纠结的一刻钟,他才终于找回神智,转头看向已是禁军统领的阿大,厉声诘问,“朕让你派暗卫保护有姝安全,为何他离开京城,朕却无从得知他现在究竟在哪儿你立刻派人去找他回来,就说朕错了,朕要见他。”
阿大面色青白,垂头拱手道,“启禀皇上,保护有姝的人刚出了城门就被甩掉,现如今,属下也不知他去了何处。”
“磨砺二十载,却连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少年都跟不牢,朕要你们何用找立刻去把他找回来朕只给你们半月时间。”姬长夜素来温和的面庞此刻竟有些扭曲,嗓音也粗噶得厉害,可见焦虑到何种地步。
阿大虽心中不愿,却也不敢忤逆犯上,只得遣人去找。
姬长夜这一等,不是半月,不是半载,而是整整十年。十年,无论多深刻的回忆,按理来说都已褪色,但其实不然。不断流逝的时光仿佛奔涌的河流,将那些不重要的人或事冲刷干净,反把隐藏在砂砾中的宝石打磨得愈加璀璨夺目。毫无疑问,有姝就是姬长夜的宝石,每过一天,他的一颦一笑就更为深刻的扎进心底,直至镌刻在脑海。
微末时的相依为命,富贵时的淡然处之,苦难时的不离不弃,拥抱时的热切虔诚,每一份记忆都被姬长夜反复拿出来温习,于是悔恨也就一天比一天更深切。但凡某处传来消息说见过类似于有姝的人,他都会第一时间赶去,然后一次又一次失落而归。
渐渐地,不少人开始知道他的软肋是一位名叫有姝的少年。想要加官进爵的便会偷偷摸摸去寻找,亦或献上几个替代品,无一例外惹得他雷霆震怒。而某些心怀叵测者,却利用这个消息将他诱入杀局。
这次,西陲蛮族放出消息说抓住了有姝,让宗圣帝拿三城前去交换。有姬正则作为前车之鉴,姬长夜自然不会为个人私欲弃百姓于不顾。然而他否决了三城换人的提议,却亲自前去讨伐蛮夷,后被神似有姝的青年搅乱神智,差点被射杀当场。
事后他不但不包扎深可见骨的伤口,反而发疯一般冲入血流成河的战场,在千万尸体中翻找出那名青年,先是颤抖流泪,待确定这人不是有姝,竟发疯一般将之剁成肉泥。
若非阿大及时将他打晕,没准儿他会就此魔障。
此战胜得极其惨烈,大明皇朝的主宰差点死在边陲,而且这一年,他依然未曾成婚,膝下更无子嗣。可以想见,若是他去了,大明皇朝将经历怎样的山崩海啸。阿大几乎不敢去想种种可怕的后果。他跪在榻边,看着气息微弱的主子,终于下定决心将真相合盘托出。
姬长夜万万没想到,醒来后会听见这样一个荒诞的故事。他静默良久才慢慢站起身,问道,“所以说,当有姝来找朕的那一天,你自作主张将他赶走,就因为他会驭鬼”
“是。鬼神之事太过莫测”阿大正想为自己辩解几句,就见主子一脚踹翻榻边的矮几,又提起钢刀狠狠劈来,脸上带着前所未见的狰狞表情。
他不敢躲避,硬生生捱了一刀,肩膀几乎被削去,若非阿二闻听动静冲进来劝解,他或许已经死了。帐内鲜血四溅,一片狼藉,所幸姬长夜还保有最后一丝理智,知道在将士们面前斩杀功臣会寒了大家的心,这才及时收手。
然而即便如此,阿大也去了半条命。姬长夜扔掉钢刀,颓然坐在地上,刚包扎好的伤口又开始大量渗血,淅淅沥沥流淌而下,他却不觉疼痛,只慢慢捂住双眼,失声悲泣。
原来自己的皇位,是有姝用半身鲜血交换得来;原来他离开那日,竟受了万般屈辱;原来他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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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自己忌惮他的能力,才选择永远离开他对自己的依恋与深情,大概在一次又一次的伤害中早已消磨干净了吧所以哪怕自己将皇榜贴到大明皇朝的每一个角落,他也避而不见。
思及此,姬长夜猛然震颤了一下。阿大脑子不活络,看不出问题,但他不一样,仅从阿大简单的叙述中,他已察觉,有姝的能力并不似他表现出来的那般神异,相反还极其危险。因为他的血肉对鬼怪有着莫名的吸引力,而身上那层保护之力却会随着时间慢慢流失。也就是说,倘若有姝孤身上路,早晚会面临巨大的危险。
他便是再痛恨我,看见皇榜也会送一封信回来,更不会撇下宋氏不闻不问。他之所以杳无音信,会不会是因为,是因为姬长夜不敢深想,胡乱抹掉眼泪,大喊道,“来人,替朕包扎伤口,朕要去乌斯藏即刻启程”
经过四五个月的长途跋涉,一行人终于抵达乌斯藏。姬长夜今年还不到四十,却早已两鬓斑白,面容苍老。他行了三跪九叩大礼才打动活佛,令他开启法坛寻找亡魂。
“可有所寻之人的贴身之物”活佛用丹砂与金粉在地上画了一个法阵。
姬长夜犹豫片刻,终是极为不舍的从荷包里取出一束发丝。这是有姝六岁那年剪下的,一直被他收藏至今。
“甚好。”活佛对此物十分满意,接过后双手一撮使之燃烧,复将粉末撒入法阵,徐徐道,“倘若阵中烛火变成青色,则表示此人魂魄已经来了,你可与他交谈。若是烛火依旧昏黄,则表示此人未死,你可继续在阳世寻他。”
姬长夜微微颔首,因心情过于紧张,已完全说不出话。
烛火排列有序,在阵阵阴风的吹拂下左右摇曳,几息过后,颜色未变,又过几息还是未变,活佛停止念经,摆手道,“回吧,此人未死。”
姬长夜噙泪谢过活佛,刚站起身就晕死过去,盖因支撑他带着重伤也要入藏的意念终于崩塌了。所幸还留下最后一线希望,否则他恐怕再也熬不回京城。便是如此,他的身体也迅速衰败下去,一面殚精竭虑地处理朝政,一面没日没夜的找人,竟似在消耗生命一般。
眼看皇帝才刚到不惑之年,满头青丝便已堆雪,身体也瘦弱得不成样子,朝臣们慌了神儿,连连上书请求他赶紧立后并留下子嗣。他却颁下圣旨,说要在宗室里挑选几名幼童领养。
宗室自然求之不得,各自挑选了适龄幼童送入宫闱,又挡下了朝臣们的非议。
这一年,冷寂许久的宫殿终于有了些许人气。姬长夜命人将十几个孩子带到自己跟前,一一看过去。其中一个孩子长得十分玉雪可爱,胆子也颇大,不但敢与他对视,还傻乎乎的笑起来,这一笑就露出腮边两个小酒窝,令姬长夜浑浊双眼燃起一丝亮光。
他将孩子叫到跟前,戳了戳他软乎乎的小酒窝,竟露出一个久违的笑容。从这日起,他将孩子带在身边亲自教导,其余人则住在偏殿,每过一旬便去检查功课。
孩子今年才五六岁,心性不稳,被宠了几月便原形毕露,各种骄矜的小毛病一一发作出来。宫人原以为秉性严苛的皇帝会难以忍受,哪料他却不以为意,甚至更为疼爱孩子。
朝臣们都知道,皇帝看似随和,实则最难以取悦,能让他多看一眼已属千难万难,能令他肆意娇宠,简直是太阳打西边出来。当所有人都以为这孩子是皇上的心肝肉,将来最有希望得登大宝时,孩子却意外失宠,且无一人知道原因。
这日,孩子被送回府邸,下马车时哭得极为伤心。他知道自己已失去一生中最重要的一次机会,将来也会为人所嗤笑。他的父王与母妃正铁青着脸在厅中等待,遣走仆役后将他拉到身边,追问原因。
孩子不明就里,便把那日情景叙述一遍,“皇上叫儿子陪他用膳,儿子没敢先吃,给皇上布好菜才去端碗。皇上起先还很高兴,见儿子将青菜和辣椒拨出碗碟就变脸了,问儿子是否有挑食的毛病。儿子不敢欺君,便答是,然后就被送回来了。”
亲王与王妃俨然不信这番说辞,追问道,“不可能,怎会这样就被送回来你再好好想想,皇上还说了什么”
孩子思忖片刻,又道,“送走儿子之前,皇上说不像,不像,终究谁也不像。”
亲王恍然,良久后才长叹一声。皇上这是陷在往昔出不来了啊
两旬后,又有一名孩童被遣送出宫,却是有神童之称的肃亲王的嫡子。肃亲王无论如何也不愿相信自己的孩子会被淘汰,要知道这孩子从小最会看人眼色,两三岁就已懂得掩盖情绪,从不多说一句,也不多走一步,凡事都会想了又想才付诸行动。
老亲王亦常常赞叹此子不凡,乃面面俱到、滴水不漏之人。才两月不到就被遣走,不应该啊
孩子也很委屈,拱手道,“不知谁带来一只小京巴,大家看着可爱,全都围过去与之玩闹,唯独儿子乖乖坐在原位背书。此时恰逢皇上前来检查功课,就问儿子你想去玩吗,儿子答不想,他又问京巴可不可爱,儿子答尚可,他就命人把儿子送回来了。”
肃亲王满脑袋疑问,从叙述中,他没觉得儿子哪里不对,相反,还乖巧极了。皇上究竟怎么选人的简直不可理喻
孩子想了想,补充道,“送儿子出宫时,皇上有一句临别赠言。他说,想要什么就得去争,别口是心非、言行相诡,否则将来悔之晚矣。”
肃亲王这才拍着脑门恍然大悟,心道原来是儿子个性太过中庸所致。也是,像皇上那等开创了雄图伟业的帝王,必然更青睐性情锋锐的继承者。皇上果然是皇上,心思莫测啊
其实事情并非肃亲王想的那样复杂。因为有姝痛恨浪费食物的行为,所以姬长夜也对此极为反感,又因为自己性格内敛从而永失所爱,便也见不得旁人优柔寡断。爱别离苦,此生最痛,看见相类者,他只会对自己更为怨恨。眼不见为净,他这才把触碰自己心伤的孩子一一送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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