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胥引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唐七公子
我心里一咯噔,赶紧看向君玮“你和百里小弟你不会是看人家长得娇若春花,昨晚上月黑风高的一不小心把人家给”话没说完同被素包子塞住。君玮气急败坏地指挥小黄“儿子,这俩玩意儿归你了,你的早饭。”
眼看内部矛盾就要升级,隔壁桌突然传来轻慢的一声笑,却不知是在对谁说“你们口中品性贤德的公子,说的是灭了卫国后,雷霆手段将卫王室仅有的几个忠良斩杀干净的陈世子苏誉,苏子恪”
从这句话里捕捉到卫国名号,我和君玮不由得双双掉头,发现是隔壁桌起得早的几个食客凑成一团谈论国事,方才说话的是个正巧路过的中年文士。
文士还想继续,被饭桌上的白衣青年截住话头“兄台此言差矣,斩杀卫国大臣的可不是世子誉。卫国被灭,世子受陈侯令驻守卫地监国,不幸染病,只能回昊城修养。是宰相尹词另举荐了廷尉公羊贺为刺史,代行监察之职。公羊贺为人本就狠厉,为了及早在陈侯面前立下一功,初到卫地就斩杀了卫室最后几个能反抗的旧臣,杀鸡儆猴立了个下马威,又选了邻近卫王都的沥城和燕城移民,使沥燕两城本地百姓流离失所,此后大兴土木营造刺史府之类胡作非为,世子时值病中,这些事儿可全不知情。待世子病好,重执国事,不是即刻快马加鞭赶往卫国,亲自将公羊贺斩于尚未造好的刺史府前,还将他的头颅挂在卫王都的城墙上,以此向卫地百姓谢罪如今卫百姓视世子誉如再生父母,卫国亡国不过半年,卫地百姓皆心甘情愿归附陈国,贤德二字,世子如何当不得”
文士哧道“不过借刀杀人罢了。先借公羊贺的手,做尽一切自己想做却不能做之事,回头再将其杀掉,天下人还感恩戴德,好一个贤德世子。”
白衣青年几个朋友一同拍案而起“你”掌柜一看情形不对,赶紧过来劝架“莫谈国事,莫谈国事。”
君玮夹了筷子咸菜到我碗里“说说你的想法”
我想了想,觉得没什么想法,只是对卫王室还有所谓忠良这件事情颇感惊奇。
君玮看了眼蹲在凳子上的百里瑨,又看我一眼,张了张口,大约觉得有些事不好当着外人的面说出来,挣扎半天,只得埋头喝稀饭。我猜想他是担心我还记着自己是卫国的公主,把苏誉看成敌人,为国报仇去刺杀他什么的。但我着实没有这个想法,觉得要让他安心,将咸菜里的萝卜丝挑出来道“要我是苏誉,估计也得这么做,乱世里的圣明君王本就要狮子的凶狠狐狸的狡诈,贤德是做给天下人看的,哪里要你真正的贤德,看上去贤德就很可以了。”
百里瑨不知什么时候将腿放下去,端端正正坐在椅子上插话道“照你这么说,苏誉搞这么多出来就只是为了在外头树立一个他很贤德的形象”
我无语道“要真是这样,他就不是贤德,是闲得慌了。公羊贺不是把卫室遗臣该杀的都杀完了么此后卫国再无复国希望,可喜可贺。公羊贺不是还把部分陈国人迁到沥燕两城了么这些人平时种种田,卫国闹乱子了还能组织起来帮忙镇压镇压,省了大批从陈国调过来的驻军和军费”
百里瑨出现茫然表情。我想必须得出现一个例子来佐证我的阐述,方便他理解,想了半天,道“好比你们家要去外国开个青楼,带很多姑娘过去,但这个国家律法规定只有逢年过节才允许青楼营业,那你们家平时要养这些姑娘肯定特别不容易吧要是给她们分点儿田,让她们平时务务农什么的,自给自足,压力是不是就小很多了”
百里瑨抓抓头“可如果这个国家只有逢年过节才允许青楼开门做生意的话,那我们家为什么要千里迢迢跑去那里开青楼啊。”
我觉得真是无法和他沟通。
而此时,中年文士似乎已被掌柜劝到别处,隔壁桌忽然传来一声叹息,不知道那句话从何开始,我们只听到后半句“卫国亡得着实是个笑话,只可惜了殉国的文昌公主,说是那公主自小从师于当世的圣人慧一先生,是慧一先生唯一一个关门女弟子,才貌双全,有闭月羞花的倾国之姿,又有大智慧,早在十六岁时,就有许多诸侯的公子向卫公求亲”
又有人说“在下曾听闻世子誉二十二岁生辰时,也得到过文昌公主的一副画像,看了却说了句奇怪的话,唔,这是叶蓁已经出落成大姑娘了。虽是宫廷秘闻,不知到底可不可信,不过,传说中文昌公主既是这样的品貌端然,沉鱼落雁,又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世子他”
君玮问我“你抖什么”
我端起碗打了个哆嗦“不知道为什么就觉得全身起了好多层鸡皮疙瘩没事儿,吃饭吃饭。”
君玮做了个噤声的手势“风月这段说完了,开说诸侯纷争天下大乱了,你别出声,我再听一会儿。”
我说“”
君玮道“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天下大乱,匹夫有责嘛。”
我讶然看他“又不是你让它乱的,关你什么事儿啊乱世再乱,也只跟皇帝和诸侯有关,一个拼命地不想它乱,一个拼命地想它乱。啊,对了,还有个搞不清楚想干什么就是唯恐世事不乱的大教宗,不过这个是宗教范畴,属于神秘意识了,不用管他。”
君玮默然“我就是关心一下政治”
我拍拍他的肩膀“正直的人都搞不好政治,这条路线不适合你,你还是适合关注宇宙,写点小说。来,吃饭吃饭。”
百里瑨凑过来“为什么人正直了就不能搞政治啊”
我解释给他听“你看,这个乱世,政治本身都是歪的,你要不歪,就不是搞它,而是被它搞了。”
百里瑨恍然“那就是说人要不歪就没法从政了”
我说“也不是吧,也不能过度,得又歪又正。”想了半天,道“比如苏誉”
百里瑨若有所思看我好一会儿,半晌,郑重道“有没有人跟你说,你身为女孩儿可惜了”
君玮淡淡道“没什么可惜的,不过是老师教得好。”
我指着君玮对百里瑨道“看得出来他跟我其实是一个老师教出来的么看不出来吧我们俩如今这个差别,和后天努力没有半点关系,完全是先天资质原因。”
君玮看着我表情狰狞,仿佛正在暗暗地使什么大劲儿。
我奇道“你在干什么”
他也奇道“我在桌子底下使劲儿踩你的脚啊,你没觉着吗”
我更奇道“啊没觉着啊。”
百里瑨突然抱脚跳起来“啊啊啊啊啊,痛痛痛痛痛”
天下无不散之筵席,日上三竿之时,我们喝了顿早茶剔了会儿牙,收拾包裹和百里瑨话别。不远之处横亘的便是郑国国都,高耸的城墙在夏日的晨光中闪闪发亮。我想,假如这是一块金子那该多好啊,扒拉块墙砖下来我们就发财了,最主要的是就不用逼迫君玮卖身赚盘缠了。
走出客栈不过五步,君玮已频频回头,我看了眼客栈门前背了个小背篓的百里瑨,试探地问他“百里小弟长得真是不错哈”
君玮淡然地瞟了我一眼。
我继续试探地问他“你和百里小弟昨天晚上真的”
他没回答,再次淡然地瞟我一眼,瞟完依然回头望。
看他这个反应,我心里咯噔一声,掩着嘴角低声道“你真看上人家了你舍不得人家”
君玮没听清“什么”
我稍微调高一点音量“你真看上人家了舍不得人家”
他继续没听清,道“风太大,你大声点。”
我只好大声点“你是不是看上人家百里小弟了你这么频频地回头看,是不是舍不得人家”问完提醒他“你要是断袖了,君师父绝对会打死你的”
四周一时寂静,来往行人齐刷刷将我们盯着,君玮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半天,咬牙一字一顿道“君拂,你的皮在痒了是不是
我反射性后跳一步。
五步开外的百里瑨乐颠乐颠地跑过来,笑眯眯地看着我和君玮“你们舍不得我啊没关系没关系,我家就住在四方城沁水胡同最里边那个大院,你们事情办妥了来我们家玩儿啊”
我迎上去道“一定的一定的。”
君玮抚额不语。
同我客套完,百里瑨转身忧愁地瞧着君玮,绞着衣角扭捏半天“你不是真看上我了吧明明你在梦里边”
君玮咬牙道“闭嘴,老子没看上你。”
百里瑨讶然道“那你还频频回头望我。”
君玮脑门上爆出青筋“老子没有回头望你,老子在望老子的儿子小黄,它去厨房偷烧鸡了一直没回来。”
百里瑨古怪地看着君玮,半晌,道“小黄不就在君姑娘脚底下么”
君玮回头一看,正对上小黄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
在君玮凌厉的注视下,刚刚啃完烧鸡的小黄怯生生把藏了鸡骨头的爪子往后挪挪,挪完怯生生瞟君玮一眼,发现君玮居然还在看它,再往后挪挪。
君玮看着小黄愣了半晌,问我“它什么时候回来的”
我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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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一切都是误会,正想告诉他小黄刚刚才从路边的草丛里冒出来,身旁的百里瑨突然幽幽地“要找借口也找个好点的借口么,不用解释了,也不用掩饰了,你果然还是看上了我”
君玮沉默半晌,无言以对地将我望着。
我琢磨出来他这个眼神是求助,立刻插话“咳咳,百里兄,这个咱们先不讨论,问你个事儿啊。”其实我都不知道要问他什么,只是为了转移话题,想了半天,没想出生活中哪些地方与他有重合之处,只得拿出君师父给我找的四方城里的那桩生意来客套“那什么,你吧,你既是郑国人,有否听说郑平侯的那位夫人,十三月啊”
幽幽的百里瑨猛地抬头,蹙眉想了想,道“你是说,月夫人”再想一想,又道“月夫人早已归天了。”
我怔道“不会吧,我有个师父,前几日还收到这位夫人的信”
百里瑨做出思考的模样,良久,道“哦,你说的是平侯容浔的那位月夫人啊,我还以为你说的是”话没说完又道“可是你刚才说了十三月”他抬起头来望着我“你说的那位月夫人不是十三月,那女人和她夫君都是贼,真正的十三月,”他顿了顿“早死了。”
十三月之第二章
月夜重逢
七日一晃而过,五月二十五,夜,月明星稀,天色晴好,我、君玮、小黄两人一虎从四方城星夜出奔。
迄今为止,我做过的生意不过两桩,还没有总结资格,但已经忍不住想总结一句,今后的贩梦生涯,估计再不能遇到比郑国这趟更加轻松的差事,只需弹个琴送个信就把一切搞定,还可以白白赚上一命。这是好的一面。不好的一面是身为主顾的月夫人因信仰问题长年吃素。这也无可无不可,关键是她不仅自己吃,还喜欢发动大家一起吃,作为客人,我们尤其不能幸免,令君玮和小黄备受摧残。他们本想溜出王宫到城中酒楼打个牙祭,但王宫这种政府机构其实和妓院赌场没什么区别,都是进来要给钱出去要给更多的钱,我们虽然曾经是有钱人,可遭遇了几次政府罚款,已经赤贫,这也是大胤众多有钱人的共同烦恼。出于对肉的向往,当了结了月夫人夜奔出郑王宫后,大家都很高兴。为了表达自己激动的心情,被饿得面黄肌瘦的小黄还在地上打了好几个滚,结果滚得太厉害,半天爬不起来。我拍了拍君玮的肩膀“去把你儿子扶起来。”
君玮怒道“谁生的谁扶。”
我说“不是你和百里瑨生的么”
君玮转头深深地看我“你去死吧”
月上中天,我和君玮商定兵分两路,他带着小黄向西逃,我向东逃,最后大家在南方相会。这就是说我们必须将逃跑路线制定成一个等腰三角形,最后在它的垂直平分线上会和,君玮数学学得不好,我已经可以想象这个计划必定要以失败终结,最后他不幸迷路,然后被人贩子卖去勾栏院,终身以色侍人,运气好的话被当地县令买回去做个妾什么的。想到这里我不禁打了个寒颤,深深感到把小黄交给他带果然是明智之举。假设遇到贞操危机,至少还有小黄可以奋力保护他,不然真是不能令人放心。虽然制定这个逃跑方案的初衷只是觉得小黄太引人注目,郑平侯追踪我们时必定要以它为坐标,简直是跟谁谁倒霉
我们推断郑平侯容浔必定要来追拿我们,根据在于半个时辰前,我们结果了王宫中他最宠爱的一位夫人传说中的十三月,月夫人。更要命的是,在逃跑前还顺走了这位夫人发鬓上簪着的一整套黄金打的首饰。
我从前看过一本书,书中写一个女子靠算命为生,会一种奇特的幻术,世上见过她的人若干,却无一人记得她的容貌。而在郑王宫中见到的月夫人十三月,就像是从那本书中走出的女子,让人转身就遗忘。我们曾经很专业地研究了一番,觉得她一定不会秘术,那这个特质就只能跟长相有关了。并不是说她长得不美不扎眼,只是眉眼太淡,像水墨画里寥寥勾出的几笔,没什么存在感。
这也说明了她没有化妆。
十三月是个奇怪的女子,饮了我的血,让我看到她的华胥调,却并不告诉我她要什么,只将一封信放在我手中,轻声道“君师父说你能做出重现过去的幻境,圆我的梦。只是那幻境里我将再记不得现实中事,那劳烦君姑娘为我织出过往,再将此信交给过往中的我。”连语声都是淡淡的。
我掂量手里轻飘飘的信封,问她“不用我再帮你做点儿旁的什么你知道这桩生意,你须得付出什么样的代价么”
她抬起眼睛“那个代价,我求之不得。”
一切如她所愿,三日后,我奏起华胥调,将那则封得严严实实的书信交到幻境里十三月手中,因不曾听过她的故事,去往她的幻境就很难搞清何夕何年。只是看幻境中的她依旧愁眉深锁,判断此时重现的这段过往,其实并不十分过往。因这桩生意里里外外都透着古怪,而且当事人好像故意把它搞得很神秘,很容易就激发起我一颗探索之心。信送到之后我并没有立刻离开,而是趴在十三月屋中的房梁上执意等待一个结局,想看看她要圆的到底是个什么梦。这样做的好处是表明我尽管是个死人,也有一颗好奇心,没有无欲无求,依然很有追求。不好处是看起来很像变态分子。
我在房梁上趴了两天,终于等到激动人心的一幕。
正是晨光微现,窗外雪风吹落白梨瓣,在院子里铺上薄薄的一层。黑发紫衣的男子带着一身寒意踏进十三月的寝居,他有一副俊朗的好面孔。
我屏住呼吸,生怕被发现,屏了半天,才想起我本来就没有呼吸,又穿得一身漆黑,极易与房梁这些死物融为一体,根本不用担心。
而在我愣神的当口,男子已坐到镜前,铜镜映出他一头漆黑发丝,端整面容藏了笑意“方才不当心被院子里的梨树挂了发巾,月娘,过来重新帮我绑一绑。”
十三月缓缓踱过去,从我的角度,能看到她手中握了把半长不短的匕首,脸上神情支离破碎,身子在微微发抖。男子并未注意,对着铜镜伸手自顾自取下了与衣袍同色的发巾。但即便男子完全没有警惕,在我想象中按照十三月这个水准,要刺杀男子也是难以成功,更有可能是在刀子出手时抖啊抖的就被男子发现并握住,男子说“你想杀我”十三月摇头不语,豆大的泪珠滑下眼角,然后他俩抱头痛哭。我正想得出神,蓦然听到男子轻哼一声,定睛一看,刀子竟然已经顺利扎了下去,且正对住心脏,从背后一穿而过,真是又准又狠。
我猜中了结果,没猜中开头。十三月果然在流泪,却边流泪边握着匕首更深地扎进男子的背心。
男子低头看穿胸而过的长匕首,缓缓抬起头,铜镜中映出他没有表情的侧脸,殷红的血丝顺着唇角淌下,他偏头问她“为什么”
那个角度看不到她流泪的眼。
而她顺着高大的檀木椅滑下去,像那一刺用尽浑身力气。
她将头埋进手臂,哭出声来“姐姐死了,是被你害死的,不,还有我,她是被我们,被我们一起害死她的,明明我该恨你,可为什么,为什么”她握住他的袖子,就像抓住一根救命稻草“容浔,为什么你要让我爱上你呢”
我吓得差点儿从房梁上摔下来。容浔,郑国的王,郑平侯。
这才回想起男子举手投足,果然是曾经见惯的王室中人派头。
镂花的窗棂吹入一阵冷风,掀起桌案上铺开的几张熟宣,容浔似乎支撑不住,整个身子都靠进宽大的座椅,却在闭上眼时轻唤道“锦雀。”十三月瘦削的肩膀颤了颤,突然哇地一声大哭起来“容浔,我们对不起她,对不起十三月”说完颤着手一把抽出刺入他心脏的匕首,反刺进自己心口,淡淡的眉眼之间满是泪痕,紧抿的嘴唇却松开来,微微叹了口气。
血色漫过重重白衣,我捂住双眼。
我着实没有想到十三月所求的圆满梦境会是这样。
虽没有看过她交给我的那封信,但已可以想见信中内容,她明白一切,写下已知的一切交给幻境中不明真相的自己,这封信是她下给自己的一道暗杀令。这说明她本来就想自杀,却又不想一了百了,死前也想拉个垫背的,但又不是真正想让他垫背,于是千里迢迢将我召过去,在想象中拉了容浔一同殉情。
她终归还是爱他,想要杀他,却不舍得杀他,只得在想象中杀他一回过把瘾。
这样的行为真是匪夷所思。
直到走出十三月的幻境,我仍在沉思她选择这样毁灭的原因。思考良久,得出三个可能,其一是她姐姐爱容浔,她也爱容浔,姐姐觉得竞争不过她,于是自杀,她觉得对不起姐姐,就邀请容浔一同自杀。其二是她姐姐爱的其实是她,但她却爱上容浔,姐姐觉得竞争不过容浔,于是自杀,她还是觉得对不起姐姐,结局同上。其三是小时候她娘教导她女人要对自己好一点,结果她一不小心听岔听成了女人要对自己狠一点,所以最后就对自己狠了一点。我把这三个推断说给君玮听,他表示我的逻辑推理能力有了很大长进,只是有一点不太明白,为什么每一种推断里容浔都显得那样无辜。我都懒得回答他,宫斗文本来就是女人和女人的故事,这种背景里的男人其实就是个道具,为了节省篇幅,我们一般不多做描绘。
此后便是逃亡。
别离君玮和小黄,一个人逃起来有点寂寞。这不是最主要的,最主要的是君玮临走时忘记把顺的那副黄金首饰分我一半,搞得我身无分文,手中唯一值钱的是慕言抵押给我的玉扳指。我将它用红线穿起来挂在最贴近胸口的地方,也许此生就不能再见,而这是他唯一给我的东西,我一定要好好珍藏,就算有人拿刀打算对我进行分尸我也不会拿去典当。
我很想他。
可又有什么办法。
天上月亮明晃晃的,我将扳指宝贝地放进领口,用手拍一拍,想,又有什么办法呢。
按照等腰三角形的既定路线一路逃亡,十日后,来到陈国边境。其实最初并不知道这是回家路线,最后依旧回到璧山,可见是冥冥中的注定。一个多月前,我在这里重逢慕言。
我十四岁那年被蛇咬了之后,师父曾苦口婆心教导我野外生存法则,就是晚上千万不要出门
因没钱住店,夜里出门实属不可避免,逃亡的这十天,每夜我都找一棵高大的树蹲着,好歹躲过一些杀伤性野生动物的视线。但今夜我想赶路,想去看看璧山上重逢慕言的那片花海,其实这件事也可以明天再来完成,只是萌发这个念头,便一刻也等不得了,仿佛要去见的就是慕言本人。转念一想,觉得万一他真的就在那里等着呢,马上很开心,再转念一想,万一他等的是其他姑娘呢,马上很悲愤,真不知他是在那里等着好还是不等着好。
我一路纠结这个问题,一时喜一时忧,完全没有意识到此时外部环境是多么险恶,猛然听到背后“嗷”的一声,还被吓了一跳。正要转头去观察是个什么状况,却被一股力猛地一拉,身子不由自主向后倒,我想完了身上这套白裙子又该洗了,腰却在此时被一只手稳稳揽住。
背部撞上某种坚硬物什,不能感受它的温度,但我知道,那是一方宽阔胸膛。
我愣了一下,喉咙发紧。
额头上响起熟悉戏谑“半夜走山路,不会小心点么”
我张了好几次口,都说不出话来,慕言,明明这个名字在心中念了千遍万遍。我急得要哭出来,生平第一次感到不能随心所愿的悲凉。我想说出一句好听话,让他印象深刻,却连他的名字都叫不出来。
他松开揽着我的手,将我放得端正,从上到下打量我,眼底有笑意“一月未见,君姑娘竟不认得在下了”那笑容淡淡的,要划伤我眼睛,我觉得开心,想让这开心更长久一些,却不知说什么好,憋了半天,道“二十五天。”又道“阿拂。”
月光下,他眉目依旧,一身玄青衣衫,手里握一把软剑,剑尖染了两滴嫣红,腰间佩戴的玉饰在夜色下泛出温软蓝光。
我看着他,这个风姿翩翩的佳公子,他是我的心上人。
前一刻想着要见他,后一刻就真的见到他,我很高兴,但一低头看到糊满黑泥的绣鞋和满是尘土的裙裾,立刻想装成不认识他的陌生人。
他挑起眉毛“二十五天阿拂”
我将脚往裙子底下缩了缩,回答他“我是
华胥引 分节阅读_17
说,我们这么熟了,你就不用姑娘来姑娘去了,叫我阿拂就行,还有,我们没有分开一个月,只分开了二十五天。”半晌无人答话,我悄悄抬头瞟他一眼,没见他有什么特殊表情,猜测他多半是不相信,想了想,掰着手指同他细算“你是五月初十走的,今天六月初五,你看,果然是二十五天”
他却打断我的话“阿拂。”
我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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