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侠记(定柔三迷系列之一)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施定柔
“谷主请放心,楚姑娘不会和贺回打起来的。”见他支支吾吾,谢停云隐隐猜到他关心的人是谁,笑着道,“峨眉山的规矩大,有师叔在这里,贺回不敢乱来。”
慕容无风看着他,释然一笑:“那是当然……”
走出门外,谢停云发现赵谦和还等在那里。
“老赵,还不走?”
“发现了没有?谷主今天精神特别好,至少说话特别和气,还一个劲儿地笑。”赵谦和一边走一边道。
“嗯。”谢停云的话一向不多,和赵谦和倒还投机:“我也觉得奇怪。不过这事显然和楚姑娘有关。你几时见过谷主和女人多说话来着?就是对吴大夫他也一向是爱理不理的。”
“这也奇了。这楚姑娘模样看上去倒还顺眼,但比起吴大夫,那就差远了。何况吴大夫琴棋诗画,样样皆精,为人也好,对谷主更是……唉。所有的人都以为他们两个早晚是要在一起的。怎么半路上杀出个了楚姑娘?”赵谦和不解。
“那得怪你。嘿嘿,楚姑娘可是你亲手挑来的。”谢停云笑着道。
赵谦和道:“总之,唉,难得谷主这么高兴,咱们去喝一杯罢。”
谢停云指着他,笑道:“你老兄想喝酒就直说嘛,还用得着一定要等着谷主高兴?”
批完医案,慕容无风正要去薛大夫的院子,却在半道上遇见了吴悠。
“先生,我想搬家。”她忽然说。
“搬家?为什么?”
“藕风轩没法住,园子里种着木樨,我一闻就头昏。”
“我明天叫人把它砍掉。”
“夏天的时候,蚊子也多。”
来谷里这些年,吴悠一直是个安静的女学生,在生活上绝少提什么要求。慕容无风知道这一切都是因为昨天她要来竹梧院面谢救命之恩,被自己拒绝之事引发的。
“说说看,夏天哪里没蚊子?”他不紧不慢地道。
“因为不公平。”她终于道。
“不公平,哪里不公平?”他抬起头来,看着她。
“蔡大夫陈大夫住的地方,离谷主都近,都方便,有事情请教,先生都愿意去。唯有我住在这山顶上,令先生往来不便,致使学生失去了许多学习讨教的机会,所以学生认为,很不公平。”毕竟是读书的人,一找到理由,便滔滔不绝。
“你是说,我嫌你门前的这道坡太长,不愿意爬,所以不肯来,是不是?”他淡淡地道。
“不是。”她道。
“怎么又不是了?”他苦笑。
“因为先生重男轻女!”吴悠道,“我是女的,先生拘于礼数,就不肯同样对待。比如说,您经常去蔡大夫那里喝酒,我若请你,你就不来。”
慕容无风心里道,男女有别,我敢随便来么。
“我请求先生把我当作男人看待!不论先生让不让我搬家,我今晚都要卷铺盖!如果先生不给我找地方,我就住到云梦谷大门口的马房里。”吴悠越说越急,一脸通红。
“这个……既然你坚持,那就去找赵总管,让他给你安排罢。”他看着她,好笑,“我希望竹梧院的附近还有空院子……好像没有了吧?”
“听涛水榭不是空着吗?”她得寸进尺地说。
“说来说去,你是看上蔡大夫的院子了吧?”他转移话题,“这好办啊,我让他搬出去,让你住进来。”
“那怎么可以!”
“不是说我重男轻女吗,现在就优待你。”
“我……其实……算了,就当我没说!”
慕容无风在吴悠一脸郁闷中,悠然地离开了。
迷侠记(定柔三迷系列之一) 元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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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十月十五,云梦谷里的病人忽然多了起来。非但所有的大夫每天的时间都安排得紧紧凑凑,慕容无风更是比平日忙了十倍。且不说一天免不了要到各处巡视,解难答疑。自己的病人也有几回让他忙了好几个通宵。至少每天都要闹到梆子下来,才得空读一天的医案。而偏偏病人多,医案更多,平时一个时辰能读完的,如今两个时辰都还不够。算下来每天真正睡觉的时间,大约不过两三个时辰。
这一忙,三个月飞快地过去了,已过了年,到了元宵节,而楚荷衣便好像在空气中消失了一般,没有半点音信。
好不易忙完了这一阵,元宵节里大伙儿禁不住要张灯结彩、结会宴游。无奈天时不利,前几日一连下着小雪。这一天指望着雪过天晴,却不料雪是停了,却又转成了暴雨,加上大风,大伙儿原本要搞的灯会也只好作罢,倒是摆起了几桌宴席,家家的红泥小火炉上煮上了新茶,整个谷里,倒是一片暖融融的气氛。
酒过三巡,菜上五味,谈到了半酣之处,蔡宣道:“咱们只顾自己热闹,不如等会儿喝完了酒,大伙儿一起去瞧瞧先生。他一个人在竹梧院里,也寂寞得很。不如我们去他那里说说话儿?”
陈策笑着道:“我看老弟你是喝多了。先生是从来不爱热闹的人。平时这种吃吃喝喝的事他从不参加,宁肯一个人在屋子里读书喝茶。他就是喜欢一个人待着,从小就是这样,一点法子也没有。”
赵谦和也道:“蔡大夫,你别去折腾他了。这几个月累得他够戗,我和谢总管都担心他的身子吃不消。你说说看,哪一年冬天他不生病?”
“行啦行啦,我看你们几个整天谈他的病,病都是你们给谈出来的。”吴悠在一旁不满地道:“大过节的,还是说点吉利的话罢。赵总管,你说,咱们几个学生一起去看看他,成不成?这么冷的天他一人在屋里坐着,也太冷清了吧?”
“谷主早就吩咐过,他爱清静,谷里的人不能擅入竹梧院。这么大的一个规矩摆在这里,你们几个不要以为是谷主心爱的学生就装马虎。”一谈到了规矩,谢停云故意板起了脸。
“谢总管,喝酒,喝酒!”蔡宣连忙将一碗酒塞到他手上。
几阵北风之后,院里的梧叶早已落得一干二净。雨点打在屋檐上,滴达作响。
风吹过竹隙,如箫声一般呜呜哑哑地在回廊中回荡着。他来到门边,将被风吹得作响的门轻轻掩上。然后回到桌边的炭盆旁,用竹棒拨了拨炭火。
深寒如许,他仍然是一袭白衫,只不过腿上多搭了一块毛毯。一连数月的忙碌,他显得有些憔悴。握着纸稿的手修长而秀气,却没有一丝血色。他好像正在沉思,又好像十分疲倦。终于,他放下手中的稿子,端起茶杯,浅浅地啜了一口。他原本可以用另一只手来做这件事,只不过那只手臂因为风痹发作,连抬起来都有些困难。针刺般的疼痛一阵一阵地袭来,他也只有默默地忍受着。这些疼痛早已陪伴了他多年,就好像与生俱来一般。
放下茶杯,他听见有人轻轻地敲门。
“请进。”他抬起头,淡淡地道。
门“哗”地一下打开了,只看得见一个人披着一件巨大的、却显然是不合身的蓑衣,水滴达达地落了一地。那人把蓑衣脱了,放在门口,露出淡紫色的衣裙,脸上还扑扑地冒着汗,她整个身子都好像蒸腾在热气之中。
他看着她,怔住,忘了说话。
那人把怀里的一个小包袱放在桌脚,便走到他面前,坐在他椅边的地上,扬起头道:“你是不是不认得我了?”
他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坐地上的人忽然跳起来道:“不行,我得洗个澡。在马车上坐了好几天,脏死了。”
他指给她浴室的方向,还没说话,那人却似乎明白了他要说的话,直奔着浴室而去。
果然屋子里有一股马汗的味道。过了半晌,只听得她远远地叫道:“慕容无风!慕容无风!”
赶过去,隔着门,问道:“怎么啦?”
“衣裳……我没有干净的衣裳。”
“嗯,我去问问吴大夫,她也许可以借你一件。”他道。
“呆子。你自己的衣裳难道没有一件干净的?”
他于是拿了一件自己的白袍,远远地抛了过去。她在空中接了,道了声“多谢。”
又过了一会儿,她穿着白袍子闪进门来。
“袍子太长太大,只好将就着穿了。”她看着他,有些不好意思。
她的身子在宽袍之下,愈发显得窈窕。
“好渴!这杯水我先喝了!”她将他桌上的一杯茶一饮而尽。
“你饿吗?”他问。
她一个劲地点头。
“想吃什么?我叫人去做。”
“……红烧肉?”她迟疑着道,好像这是一道很复杂的菜。
“要很多辣椒?”他加了一句。
“你怎么知道?”
“猜的。”他说着,拉了拉桌旁的一个绳铃,吩咐来人。
菜和饭一端过来,她便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好像已经饿了很多天的样子。吃到一半,她抬起头,解释道:“我不是那么饿,只不过是每一顿都吃得很多而已。”
他淡淡地笑着:“不要着急,慢慢吃。”
仍是风卷残云一般地将饭菜吃得一干二净。吃完了饭,她心满意足地坐在他腿边的地毯上,把手向着铜盆,烤了烤火。
“为什么都过节了你还是独自一人?”她扭过头来看着他,问道,“比跑江湖的人还冷清。”
“这样不好?”他反问。
“也没什么不好。只是,”她伸着手,摸了摸他肿得变了形的脚踝和膝盖,叹道,“你从来都不好好照顾自己,让人担心。”说罢站起身来,将门紧紧地关住。
“你刚从峨眉山回来?”他问。
她点头:“看来我的字没写错。——我会写的字不多,还以为你认不出来呢。”
“还好,都认得。”
“你是有学问的人,可不许笑话我不会写字。”
“岂敢。”
“回到这里真好。”她轻轻地笑了,笑到一半,忽然皱了皱眉,用手捂着肚子。
“怎么了?”他俯身问道,“受伤了?”
她摇摇头,脸却刷地一下红了。
“坐近些,让我看一看。”他不放心地道。
“先不说这个,先说别的。”她推开他的手。
他却把她拉到了面前,问道:“为什么会不舒服?是不是和谁动了手,受了内伤?”
她垂下头想了想,然后握着他的手,轻轻地道:“无风,告诉你一个消息,你……你别着急。”
“什么消息?”他疑惑地望着她。
“我们……我们……已有了孩子。”最后几个字,细若蚊蝇。说罢,她抬起头看着他,半是羞涩,半是高兴,“你喜不喜欢?”
他的脸刹那间已惊得煞白。
“孩子。”他喃喃地道,伸手按住她的脉,果然已有了三个月的身孕。
“大约是马车太颠,动了胎气,”他强自镇定,“我去给你煎碗药来喝就好了。”
他写了一个方子,拉着绳铃,吩咐了来人。
药一会儿就端了上来,热腾腾的。
她一饮而尽,将碗一放:“我正担心呢。依我的脾气,应当骑马,可为了孩子,还是坐马车吧。赶车的大爷慢死啦,耽误了我好几天的功夫呢。”说罢,仿佛做了亏心事,她忙道:“以后我连马车都不坐了,就待在这里,养胎。”说罢兴奋地看了他一眼,发现他还是一脸的惊愕,好像这消息对他来说不是喜讯而是一个打击。
他一点也不高兴。
“荷衣,坐过来,我有话要说。”他的声音很冷,且有些颤抖。
“说吧。”她看着他,心中涌起阵阵疑团。
“我们不能要那个孩子。”他一字一字地道。
她不由自主地护住了自己的小腹,失声道:“为什么?!”
“我们可以永远生活在一起,但我们不能要孩子。”他沉声道。
她站了起来,脸开始发青:“我不明白。”
他迟疑着,终于道:“荷衣,这孩子生出来,可能会和我一样,有我所有的病,而且是个残废,”他的声音充满了沉痛,“我不想再看见一个和我一样的人又照着我的活法再活一次。”
“不会的!”她捧着他的脸,柔声道,“我们的孩子……怎么会呢?你是神医啊!就算她真的有病,你也能治好,是不是?”
“这种先天的疾病,连我也无能为力。不然,我现在也不会是这个样子。”他颤声道,“我们的孩子,就算生下来也是一辈子受苦,所以一定不能要。”
一颗心沉了下来,仿佛不认得这个人一般,她惊异地看着他:“你说的是‘可能’,究竟有多可能?”
“十之八九——医书上说,这种病世代遗传,以男性为多。”
“可是你的祖父和母亲都是完全健康的!”她大声争辩。
“那是外祖父。”
她的心猛然一跳,嘶声道:“我明白了!这就是你想要找的真相?你想知道你父亲是谁,会不会也有这种病?对不对?”
他拒绝回答,目光如利剑般森冷。
她后退三步,狠狠地盯着他的脸,怒容满面:“慕容无风!你休想碰我孩子一根毫毛!我……我再问你一次,你究竟要不要这个孩子?”
“不要!”
她的眼泪涌了出来。她从没听见过这么坚决,这么残酷的声音!
难道这就是她认识的那个人?难道那一夜只是一个可怕的恶梦?
她连连冷笑:“你……你不要没关系。我永远不会抛弃自己的孩子。这个孩子,我一定要生下来。你若不想当他的父亲,就当不曾认得我好了!”
他的声音连自己也觉得陌生:“你刚才已喝了药,这孩子今天就会出来。”
“你……你说什么?你给我喝了什么?”她又急又怒,腹中已开始阵阵发痛。
比疼痛更难忍受的,是那颗冰冷的心!
她忽然跪了下来,拉着他的衣襟,哭着道:“求求你,慕容,我求你救救他!我很喜欢孩子!我一直都想有个孩子!你有办法的,对不对?你一定可以留住她的,是不是?”
他用力地拉住她的手,坚决地道:“荷衣,听我说,你快躺下,孩子会出来地很快,你会很快忘掉他的。”
“不!我不!慕容无风!你是凶手!你……你杀了我的孩子!”狂怒中她猛地推开他的手,冲出门外,在暴雨中向他尖叫,“这孩子若有三长两短,我永远也不原谅你!一辈子也不!”
他跟着也冲进了院子,见她远远地跑在前面,自己却无论如何也追赶不上。身子早已被暴雨浇得透湿。再抬眼看时,她的人影已消失在了雨中。
酒宴之中,热闹非凡。大伙都喝了酒,头昏昏地行着酒令。投完了壶,射完覆,吃了一轮镇子里刚送过来的新鲜糕点,一直闹到了亥初,才渐渐地散了。
赵谦和穿起皮袍,和各位大夫道了别,便拉着谢停云走出了大厅。
“老谢,咱们得到了谷主那里去看一眼。这位爷一向是个省事的,最怕麻烦别人,只怕火盆里的炭烧光了也懒得唤人来添,白白冻坏了自己。”
“是啊。我看着这几月他忙得脚不点地,只怕累坏了又要发病,想不到居然还好。去年冬天那场事儿,我还心有余悸呢。”谢停云的酒喝得有些多,说话间舌头直打转。
“你喝多了啦,老兄。回家又要挨嫂子骂了。对啦,听说贺回走了?”
“早就走了。沸沸扬扬地闹了一场,大家以为他要和楚姑娘比剑,都四面八方的赶来了。不瞒老兄你,我还买了两百注呢。就这么着,硬生生地叫我给劝了回去。这事儿是不了了之了,峨眉派的面子也丢到家啦。”
“谷主担心楚姑娘的安危,才这么嘱咐你。”
“谷主难得嘱咐一回,这贺回的脾气,要干的事九匹马也拉不回来……拦住这次,保不齐回去不好交待,被师兄师弟们一顿说,又来了!”
“你可得想法子拦住他。他的剑可不长眼睛。伤了楚姑娘,我不跟你急可有人跟你急。”
“知道。这不,一听说楚姑娘去了峨眉山,我就把他骗去了西北。放心罢,他们暂时碰不着。”
“还是你老兄有办法。”
说着两人已到了竹梧院的大门,沿着回廊,走到慕容无风的书房。房门大开着,里面空无一人。
“人呢?”赵谦和道。一眼看见了门外放着的蓑衣:“今天有外人来过?”
谢停云皱着眉道:“不会。谷主早上说他不会客,只想自己在房子里看看书。为此我还挡了好几个人呢。”说罢,他一间房一间房地找。卧室里,没有;藏书室里,没有;客厅,没有;诊室,没有;一连看了七八间房子,都没有慕容无风的影子。
回到书房,赵谦和已拉铃唤来了值夜的人。
值夜的人也姓赵,叫赵大虎。
“大虎,你可知道谷主到哪里去了?”
“不知道。”赵大虎道。他值宿的屋子其实是在竹梧院的外侧,离书房甚远。
“谷主可曾唤过你?”
“嗯,唤过两次。一次要我到厨房去,叫师傅们做一碗红烧肉,多给辣椒。还有一次是给了我一个方子,叫我到药房去拿药。”
“谷主可有客人在身边?”
“有。是一位姑娘。他们好像很高兴的样子。”赵大虎老老实实地道。
“你不认得这位姑娘?”谢停云道。
“不认得。我在这里虽值了两个月的宿,谷主一共就叫过我两回,全在今天。”他道。
“回去歇着罢。”等赵大虎走了之后,赵谦和叹了一口气:“一定是楚姑娘回来了。不然这种时候,他不会出去。”
谢停云点点头:“一定是她。你看地上还放她的鱼鳞紫金剑。这包袱只怕也是她的。她一回来,谷主一高兴,楚姑娘轻功又好。大约带着他……带着他……出去喝酒了?”他猜着,觉得难以自圆其说。
“不会。谷主不是叫厨房的人做了菜了?红烧肉?这菜一定做给楚姑娘的。谷主自己很少吃味道这么重的东西。”赵谦和看了看掉在地上的毛毯,又道:“就算是出去,谷主也没穿多少衣裳,他腿上盖着的毛毯也没有带走。楚姑娘难道会这么粗心?”
想了想,他又道:“会不会是唐门的人?趁着我们喝酒,将谷主劫去了?”
谢停云摇了摇头:“唐门的人想进谷很难。想进竹梧院更难。不是谷主认得的人,根本进不来。何况,谷主从来都不让人担心,每次外出都会事先吩咐,绝不会一声不响地就走了。”
赵谦和道:“我说个最坏的猜测。会不会是楚姑娘劫持了他?”
谢停云笑了起来,道:“你老兄是昏头了。楚姑娘要劫持他,还用等到现在?我想多半是两个人出去玩儿去了。怕我们跟来,所以悄悄地走了。这个容易,我马上去问问大门口的人就知道了。”
赵谦和道:“我不放心,你还是去一问一问罢。”说着,眼睛忽然瞟了瞟回廊外的庭院。外面正下着大雨,风吹着廊上的灯笼摇摇晃晃。恍惚间,院中似有一个人影。
“院子里有人!”好像有什么不祥的预感,两个人都冲了过去。
这一看不打紧,两个人脑中的三分酒意都已惊得一干二净!
慕容无风一动不动地坐在轮椅上。非但全身早已透湿,整个人都仿佛失去了知觉。
“谷主!”赵谦和一摸他的身子,哪里还有一丝热气?
“快去叫陈大夫和蔡大夫。”谢停云不由分说,将他抱到卧室里,从里到外地换掉了湿衣裳。一摸脉,心跳极弱,已是险象。他原是武林中人,对医术一窍不通,虽有一身武功,在这个节骨眼上,也不敢乱动。只好从书房里移来过两个火盆。正愁肠百结之际,陈策和蔡宣都已赶了过来。
“屋里只能有一个火盆,炭气太重,他受不了。”蔡宣一进门就道。
谢停云连忙将其中的一个端出门外。
陈策一摸脉,脸已变了色:“这一回麻烦大了。他究竟在雨里待了多久?”
“不知道,一个时辰?”赵谦和猜道。
陈策垂着头:“现在他的脉已经没了。”
“你说什么?”蔡宣抢过去,按着他的手腕,急着道:“糟了,真的没了。”
赵谦和急得团团转,跺着脚道:“两位快些想法子,谷主的命可全在你们手上了!”
蔡宣已在慕容无风的头上、身上扎了十好几针,全然不见反应。忙撤了针,在他的胸口上用力推拿。
赵谦和在一旁看着,颤声道:“他……可还有气?”
“没有脉,哪里还有气?”陈策不耐烦地吼了一声。
谢停云在一旁也帮不上忙,只急得一头大汗。
“怎么样?”蔡宣问在一旁搭着脉的陈策。
“没有动静。要快,不然来不急了。”
“谢总管!”蔡宣突然道:“请你用半成内力,在先生的胸口捶三下。”
谢停云挥动拳头,如法在慕容无风的胸口击了三下。
“怎么样?”三个人都紧张地望着陈策。
他摇了摇头,脸上已有悲痛之色,泣道:“这一回,先生只怕是真的要去了。”
蔡宣不理他,继续对谢停云道:“谢总管,这个……请你把内力加到二成。我知道他受不了,可能会有内伤,但现在只求他的心脏能跳起来,别的以后再说。”
谢停云慎重地点点头,换拳为掌,运起二成功力,又向着慕容无风的胸口拍了三次。
只听得陈策道:“有心跳。”四人八目对望,均感无限惊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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