嗣子嫡妻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鱼丸和粗面
杨宁惊讶道:“当真?可没听说王妃派人给伯府下聘。”
“三姐姐又不是去做侧妃,当然用不着三媒六聘八抬大轿。”
“不做侧妃,难不成?不可能,王妃身子骨不错,王爷怎么都不至于这几年换个新王妃。”因纳闷连连摇头,说到最后杨宁自己也反应过来:“莫非是不用聘礼,一顶小轿把人装进王府的侍妾?”
罗炜彤点头:“阿宁莫要不信,事实的确如此。”
“她可是伯府嫡出……”
两人声音并不低,你一眼我一语,中间几次罗薇蓉都想不管不顾地出言打断,可两人谈话她根本就插不进去。直到罗炜彤最后一句话说出来,旁边三王爷认同的点头,她终于明白,自己又一次落入了德音陷阱。
没错,她能及时出现在此处,全因德音安排。三王爷已许久未曾联络,着急之下她再次找到德音。后者带她来到此处,藏于暗巷中,告知她见机行事定能得偿所愿。她两眼一抹黑,只能听从德音安排。一步步到现在,短短时间内她进三王府的消息大白于天下,却是以这种极端耻辱的方式。
杨宁话中的不屑,谁都能听出来,堂堂文襄伯府嫡出小姐,竟然上赶着与人做妾,甚至在入府前就隐隐与那人有了首尾。
事到如今,只能按德音打算来。沉下心来,罗薇蓉开口:“妹妹所言没错,王爷乃是顶天立地的男儿,姐姐的确一心仰慕,宁肯抛却身份也愿常伴左右。”
本来稍有犹豫的三王爷确是全然感动,薇蓉竟能为他做到这地步。先前他还有些顾虑名声,如今却只觉得,若不能保护好薇蓉,他简直枉为男人。
“薇蓉,你这般有情有义,本王又何尝割舍得下。你且放心,过几日本王便明日往伯府下聘,正式接你过门。”
“能陪伴王爷左右,乃薇蓉之幸。”
罗薇蓉双眸含泪,满目含情地看着三王爷,高耸的胸脯因为过分激动而不停颤抖,更引得三王爷想起往昔美好,恨不得今日便接她过去。
两人气氛正好,好到几乎忽略旁边所有人。罗薇蓉更是满心得意,还好迈出最后这一步,德音果然没骗她。她能感觉到,三王爷对她的感情,甚至比二叔升任平西将军时还要浓烈。
这样她入府后定会受宠,若是先于王妃剩下庶长子,将来三王爷荣登大统,她的孩子将前途无量。到时她也可以成为全天下最尊贵的女人,在礼乐鸣响和朝臣贺拜中荣升太后。
这般想着她仿佛听到了礼乐之声,再然后面色温柔的三王爷突然神色僵硬,放开她朝身后跪拜下去。
“儿臣给父皇请安。”
这幻想怎会如此真实,不对,三王爷说得是父皇。父皇……也就是她未来公公,当今圣上到了。那她方才所做一切,究竟有多少落到圣上眼中,他会如何看她?
随着三王爷一声跪地请安,及第街所有人都意识到,这位身穿绸装,龙行虎步的中年人,当真是如今的大齐之主——承元帝。
“参见陛下。”
在一片跪倒在地山呼万岁中,罗炜彤直愣愣地站在那,看着面前有些面熟的中年人。这不是那日在湖心亭遇到的疑似安昌侯?他怎么会变成承元帝。
再说皇上如今年过五旬,连皇孙都有了,怎会如此年轻,看起来只比爹爹大几岁。
“你……”
看来那几块点心应该是小丫头亲手做的,虽然未经证实,但承元帝就是清楚这一点。趁所有人跪下去,他朝小丫头胸脯上瞄一眼,还是一点都没长大,他那痴心一片的师侄未来福利堪忧。
肯定是这人没错,护住胸脯察觉到四周视野空旷,罗炜彤才意识到别人都在请安。她赶紧跪下去,还没等跪到一半,那边起磕声已经响起。抬眼瞅瞅,皇上脸色不算难看,似乎没打算追究她这点失常,她终于放下心。一松手,手中文书碎片散碎一地,随着风吹到承元帝跟前。
当即她灵机一动,委委屈屈地跪倒在地:“还请陛下为民女兄长做主。”
“父皇恕罪。”与此同时,三王爷也跪下来。
嗣子嫡妻 第72章 亲赐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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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为今上亲子,自幼因在上书房读书成绩颇佳而被屡屡褒奖起,三王爷便知父皇看重读书人。
他敢当着天下举子面撕毁文书,是笃定自己身份高贵,那些人说不出什么。但身为皇子,他再贵也贵不过父皇。以父皇对读书人的看重,被他瞧见当众撕毁文书,那可是大罪。
罗炜彤低眉敛目站在一旁,中年人皇帝的身份并未给她带来多大冲击。她对安昌侯世子并无恶感,而中年人除却眼神,精气神远比普通人要强。她随师傅学过相人之术,一般不会看错,中年人绝不是平庸之辈。
同居一府,其父是雄才大略之辈,儿子确是名满金陵的纨绔,不管原因为何,这种老子英雄儿狗熊之事,多数总怪不到父亲身上。而从本心里,她不愿安昌侯世子受太多指摘。
如今身份真相大白,她关心的反倒是皇帝如何想。三皇子就算今日做得再错,那也是早早封王的陛下亲子。父子亲情犹存,皇帝究竟会如何决断?
不论如何,如今绝不能再说三皇子错处。故而在皇帝似笑非笑地问起,小丫头要伸什么冤时,她还是斟酌再三。
自打皇帝出现便打个冷颤,缩到一旁的罗薇蓉,在见到三皇子跪地求饶后,更是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紧绷着的心,在听到承元帝那声“小丫头”时,突然有种如释重负的松懈。
从方才罗炜彤见到皇上不跪拜,未受丝毫苛责反倒敢开口请求伸冤时,她便有不好的预感。如今皇上亲自开口,亲昵的口气中没有丝毫责怪之意,恰好印证她心中预感。再看三王爷面带绝望,瞬间她将德音的嘱咐抛之脑后,冲上前拉住罗炜彤袖子,叩拜下去面带赧然地朝皇帝说道:
“陛下,民女三妹妹今日冲动了。三王爷乃是天潢贵胄,龙姿凤章且饱读圣贤书,定是明理之人。再者京中设有六部,有何冤屈自有有司伸张正义。陛下日理万机,怎可为这点事劳神。”
罗薇蓉这是疯了吧?皇上金口玉言已下,哪有她随便驳回的余地。
手腕传来阵阵疼痛,更是印证着罗薇蓉此刻的疯狂。罗炜彤扭下胳膊,看似牢固的束缚轻易解开。衣袖翻飞间露出一截手腕上,隐隐有紫红色痕迹。眼尖的周元恪瞅到,心里一揪,暗自合计着无意中在江南发现的那些线索。
“二姐姐说得对,三王爷定是明理之人。”
在三王爷和罗薇蓉一头雾水,但不由自主轻松下来时,罗炜彤话锋一转。
“如此深明大义的三王爷,方才却在光天化日之下,当着天下举子的面撕毁民女兄长们的科举文书。此举着实令人费解,民女思前想后,王爷乃贤明之人,但人非圣贤,被小人蒙蔽做出些不妥之举,也在情理之中。”
不疾不徐地说完,她面露歉意地朝三王爷低头施礼,再回头面对承元帝时满脸诚恳:“民女恳求陛下严惩小人,为兄长与表兄做主。”
“小人?”
承元帝玩味地重复道,眼神在三子与小丫头跟前转个来回。他不得不承认,自己锦衣玉食,延请天下大儒为师精心培养的皇子,为人还不如个小姑娘坦诚。
再想想如今体弱,常年卧床走路都得两名内侍搀扶的太子,承元帝颇有种挫败感。还是师兄会养孩子,他只收一个弟子,如今袁恪能文能武一表人才不说,连找媳妇的眼光都这般好。
说到找媳妇,难得他余光瞥了眼罗薇蓉。这就是文襄伯府最出挑的小姐?金陵城中这些手握丹书铁券,自觉尊贵的世家,大多是群吃空饷的酒囊饭袋。若不是为了朝政稳定,他早就连根拔起。可老三偏偏不自知,一直往那堆人里面钻。原本进学时挺聪明个孩子,如今却是越发迂腐不堪。
“丫头倒是说说,谁是小人。”
承元帝似笑非笑地问道,罗炜彤却犹豫起来。一笔写不出两个罗,即便分家罗薇蓉也是她姐姐。虽然两姐妹间只有仇怨没有感情,但这种场合她公然说罗薇蓉不是,岂不跟她沦为一丘之貉?
有必要为了罗薇蓉,搭上自己名声?报复是一回事,自损八百伤敌一千之事她绝不会做。
“此事还要问常家公子。”
常文之好后悔他没有在晕过去时,顺其自然地跟随家丁回府。本想着给三王爷留下个得力之人的印象,如今印象是留下了,可时好时坏谁都清楚。
三王爷这会正焦头烂额,他太了解父皇,如今抬举另一边,明显是对他不满。即便他有心拉拢常家,也绝不能招了父皇厌恶。撕毁文书之事眼见无法神不知鬼不觉压下去,那便要找到罪魁祸首。
当下他作出决定,上前一步解释道:“启禀父皇,儿子听闻这二人素来品行不端,且见他们将国子监同窗举子打到晕厥,一时冲动便撕毁了院试文书。”
承元帝拖长了音:“哦,你二人当真对其动手?”
常文之身形有些颤抖,三王爷当真把他推了出去。自家早已上了王府这条船,今日背了黑锅,回府后兴许还有些舒坦日子。但若不管不顾和盘托出,到时候莫说爹娘,三王爷一个指头就能捏扁他。
这会他倒有些羡慕罗行舟,这些年他虽孤身一人在国子监,无父兄照拂,亦无锦衣玉食呼朋引伴的畅快。但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又是另一种闲散惬意。
“陛下,常某……”
没等常文之大包大揽,一直沉默的罗行舟站出来:“禀陛下,学生确实有辱斯文,与常文之起了口角,不过一切事出有因。常文之三番两次有辱家父,今日更是光天化日之下出言不逊。常言道百善孝为先,若学生对此充耳不闻,又何以树人?”
金陵略显灿烂的午阳下,少年稍显单薄的肩膀如今挺得笔直,即便面对皇帝,这一番话也无丝毫谄媚,而是显得不卑不亢。
袁恪止不住点头,如此英才,才配当小丫头兄长。余光瞥一眼小丫头手腕上还未退下的青紫,再见陛下颇为松懈的站姿,他知晓这位师叔又打算逗弄人。
别人行,小丫头可还跪着呢。即便她学过武,跪久了膝盖经络运行不畅,也会多有不适。想到这他一刻也忍不住,迈步上前正对着面容严肃的承元帝。
“陛下日理万机,今日之事孰是孰非一目了然。平西将军乃圣旨亲封,市井议论其品行倒也无妨,但身为本届恩科举子、国之栋梁,竟也如市井妇孺般,无论如何都稍显不妥。反倒是罗兄,不惧流言挺身而出为家父深渊,刚正品性令在下佩服。”
袁恪一番话带有明显偏向性,但偏偏让人挑不出毛病来。尤其在场举子,在圣上亲临后纷纷冷静下来,再回忆之前高谈阔论,纷纷生出赧然之感。
武将最大的功绩在于保家卫国,平西将军在国难之际,携自家妻儿老小上城头,行军打仗上肯定无可指摘。人非圣贤孰能无过,方才他们如粗俗的乡野妇人般,跟在常文之背后瞎起哄,如今想起来着实不该。
承元帝面带深意地看向袁恪,小师侄越发忍不住了。本想着多撩拨两下,如今看来再弄下去他非得恼了不行。也罢,他都年纪一大把,也不难为小辈。
“老三,你当真把人文书给撕了?”
三王爷低头,算是默认。
“还有你,罗……”
“学生名行舟。”
罗行舟赶紧说道,此言引来一堆学子羡慕,可不是所有人都有这等机会,叫圣上记住名讳。上一个他记住的人,正是方才仗义执言的袁恪。
“学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这名字取得好,你当真把人给打了?”
“民女兄长才不会出手那般重,是常文之摔倒自家下马的条凳上,恰好凳子坏掉才摔那般重。”
罗炜彤快言快语说出来,稍显圆糯的声音非但丝毫不惹人生厌,传到耳中反而给人娇憨之感,忍不住想宠着顺着他。
察觉到周围若有似无地试探目光,袁恪身子一僵,看向承元帝的目光更为急切。你倒是快点了解此事,再拖下去不知引出多少匹饿狼。
顺着众人戏谑目光,承元帝扭头,正看到一脸娇羞的小翠。听完小翠爹颤颤巍巍地求主持公道,再看旁边脸肿起来的常文之,他怎么都觉得两人很般配。
“既然如此,朕便做主将小翠赏与你。常文之,小翠于你有恩,日后可要好好待人家。”
小翠自然是喜极而泣,而一旁本就因伤有些眩晕的常文之,听闻此言后,看着五大三粗的小翠,脑海中回旋着承元帝的话。这女人是他的恩人,还是圣上亲赐下来,即便不做正妻也得一辈子供着。
家里有这么尊佛,他日后议亲也找不到太好的。少了得力岳家,更少了上得台面的发妻,前程更不用提,他这一辈子还有什么指望?
想到这他终于晕过去,承元帝颇为无奈,这么点事都受不住,还做什么栋梁之才。皱皱眉,自有小翠家人将碍眼的常文之抬下去。
眼前清静后,望着小丫头手中散碎的文书,他无奈道:“无规矩不成方圆,文书向来无补发之理。”
嗣子嫡妻 第73章 誓从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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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元帝所言震惊了在场所有人,连三王爷都颇为不解。他知晓父皇所言不虚,科举事关家国社稷,一纸文书虽看起来简单,但也不是随便能拿出来。
文书所用纸张,皆有江南织造委派门下巧匠制成。薄薄一张纸,仔细闻起来却有独特香味。此香更是由皇家御用调香师秘制而成,一遇纸浆则散发出独有气味,舞弊之辈即便想伪造,也注定难如登天。
纸张乃皇家机密,造假倒不贵,但数量却是固定。如今少了两张,却是再也拿不出剩余之物来做补充。但父皇金口玉言,他开口主考官不敢不从。但如今他说出“无规矩不成方圆”,莫非是想顺水推舟?
父皇此举是为何意?或许他早已厌恶手握兵权的凉国公与宁国公。越想三王爷越觉得有可能,近年来大齐国运昌隆,四夷无不拜服。即便太平盛世,养那般多兵卒也是极大负担。这次任命罗四海,父皇也是出于无奈。这不未等战事结束,就已经杀鸡儆猴。
这般想着三王爷放松下来,顺带看到了瑟瑟发抖的罗薇蓉。方才微蓉所作所为他看在眼里,虽然有些冲动,但她也是一心为他。不愧是伯府养出来的姑娘,为人就是有情有义,一个侍妾未免太委屈她。动容之下,趁人不备他命手下扶起罗薇蓉,悄悄退到后面。
这一举动乍看起啦悄无声息,但却完全落在两个人眼里。其一便是承元帝,站在上首视野开阔处,他总览全局。见到三子身边之人如此举动,他终于消去最后一丝犹豫,儿子不能再惯下去了。
另一人便是周元恪,自幼被折腾无数回,他实在太了解这位师叔。他看似严肃,实则最为喜爱看每次出其不意后当事人一脸见鬼的震惊模样。听他说出那番近乎无情的宣判,他心下便已有数。孰是孰非陛下早已了然于心,如今不过是老毛病又犯了。
当即他第一反应便是告知小丫头此事,至于被救走的罗薇蓉,一眼瞥过他也没多在意。三王爷想娶谁,自有父兄管教,太子管不了不还有陛下?唇角露出嘲讽地笑意,他朝小丫头点点头,眼神中透露着安定和抚慰。
罗炜彤正处于震惊中,用尽全身力气忍下质问。面前之人是皇帝,虽然有过一面之缘,且自始至终皇帝对她很和蔼,但帝王威严也不是她能随意侵犯。退一万步讲,就算今日站在面前的是位普通老者,也容不得她随意放肆。
可她心里还是堵得慌,正当胸闷不已时,面前传来一道颇有针对性的目光。抬头四目相对间,她似乎读懂了那双冷冽眼睛中传达出的温柔含义:有我在,一切皆安。
而鬼使神差之下她竟全然信了,心一下安定下来,紧绷到僵硬的四肢也逐渐舒展。
“一切谨遵陛下旨意。”
罗行舟也随着妹妹跪下,顺带拉下旁边行动有些迟缓的徐行知。后者虽也跪下,眼神却看向表妹前方。凭着一个男人的直觉,他再确定不过,袁恪对表妹怀有不一样的情愫。
可恨如今三皇子撕毁科举文书,他竟是连最有把握的上进之路都被堵住。如今比起袁恪,他又有什么?
焦灼之下,他突然升出个大胆的念头:“陛下,学生有话要讲。”
“哦,但说无妨。”
承元帝撩一下袖子,饶有兴趣地看向徐行知。徐家这小子便是师侄情敌?虽然如今看起来稍显稚嫩,到稍微雕琢也是可造之材。
“陛下方才言,无规矩不成方圆。是学生与表弟未曾妥善保管科举文书,我等谨遵圣旨,没有丝毫不平。但学生寒窗苦读十余载,为的便是天下万民。虽说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但民间又说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学生抱憾不能参加本届科举,但为陛下尽忠之心丝毫未改。如今西北战事吃紧,正值用人之际,学生稍通土木,也算了解山林地形,故而自请入平西将军帐下,做一普通兵卒,以求学以致用。”
“表哥,这怎么行。”
罗炜彤陡然心悸起来,锦衣玉食养大的表哥怎受得了西北苦寒,且关外蛮族的刀剑可不长眼。就算他于地质颇有研究,这一去也是千辛万苦,脑袋别在裤腰上。表哥可是家中独子,怎能做如此危险之事?
“还是表哥思虑周全,陛下,行舟亦愿随父出征。”
“哥!”
这下罗炜彤却是真急了,若说表哥是不知拧错了哪跟筋,一向沉稳的兄长怎么也跟着闹起来。难不成他俩觉得,以上战场威胁,皇帝就会改变主意?别说今上是罕见的明君,这点程度的威胁连娘亲都动摇不了。
“娇娇莫急。”
小声安慰着妹妹,罗行舟大部分心神却是看着前面承元帝。不出所料,他从陛下威严的脸上捕捉到一丝满意。以他了解,今上并不是昏庸迂腐之辈。此刻恰巧出现在此,又因一纸文书剥夺他们科举资格,此举定别有深意。方才他便在揣度,直到表哥那番话令他眼前一亮。
天下人皆知,陛下登基前封底处于北地燕京。而陛下本人,更是亲率封底驻兵,保大齐北方安宁。戎马半生,他对武将非但没有偏见,反而带有种读书人不易理解的欣赏与赞同。如此帝王,是希望读书人纷纷享受安逸谋得高官厚禄,还是期待他们能发挥所长在战场有所建树?
毫无疑问是后者!虽然至今还未搞清楚,为何陛下会选中他们兄弟二人,但科举三年便有一届,错过本届基本已成事实。与其荒废三年,不如去北地试试。更何况他还有更深的思虑,爹爹是武将,从小耳濡目染他怎会缺少热血之心。喜好读书是一回事,上战场也是他生平所愿。
“学生恳请陛下恩准。”
虽然面上古井无波,但承元帝心中却难掩惊讶。未等他说出来,两人竟然主动请缨!
这两人……当真是后生可畏,承元帝满含深意地看向罗行舟。为帝十几年,他攻心之术早已出神入化。虽然随军出征是徐家小子先行提出,但他顶多是冲动之下歪打正着。而罗四海这儿子,却是猜中了他几分想法。
没错,方才老三撕毁科举文书时,他就在茶楼上,分明可以出声制止,这样也能顺利通过科举选拔两位英才,但最后一刻他却转了念头。据镇北抚司递上来的资料,这两个年轻人可是非同小可。
罗行舟也不知随了谁,极为擅长随机应变。且自幼为了陪伴妹妹,他也算半个师从弘真大师,一身武艺虽算不上出神入化,但也是文武全才。至于徐行知,那更是了不得。虽然为人处世稍显稚嫩,但他继承了任职工部祖父与父亲的天赋,小小年纪便极为擅长观察地形。西北多荒漠,大军行驶极为依赖向导。以徐行知闭着眼都不会走错路的本事,放在军中绝对能打敌军个出其不意。
即便他们是读书人又如何?中举多半也是外放七品县令,熬个几十年回中枢,一辈子都不一定入主内阁。但入军中却不同,大齐再没第二种途径,能比靠军功加官进爵来得快。如今就端看这两位少爷,能不能豁出去,吃西北那份苦。
而两人反应着实让他喜出望外,未等他提,便一一主动请缨。
喜悦之下他甚至放弃了惯常用的吊胃口,板着一张脸让人猜不透意思,进而暗自着急。而是自御座起身,亲自扶起二人:“好,虎父无犬子,朕果然未看错罗四海。罗行舟、徐行知听旨:”
罗行舟心下已然确定,此举挠到了陛下痒处。徐行知倒未想那般多,如今他一门心思就想快些出人头地。表兄弟二人虽想法不同,但皆是忍不住激动,跪拜在地。
“念你二人一片忠君为民之心,朕特封为正七品书吏,即日起编入平西军,择日与大军一同启程。”
“谨遵陛下旨意。”
待两人接旨后,承元帝站起来,饶有深意地朝热群众瞥了一眼:“尔等学子,受父母亲族供养,笔墨纸砚所费不知凡几。其中更有年近耄耋者,碌碌一声,进取之心尚不如两未及弱冠少年。如此,这书不读也罢。”
帝王此言一出,满场鸦雀无声。学子群最角落,先前缩在茶楼那几位鬓间已添鹤发的老翁,如今却是面带惊惧和赧然。莫非方才他们的一言一行皆落到了陛下耳中?进取之心尚不如两未及弱冠之少年,此一言振聋发聩。回忆这一辈子,他们除却浪费笔墨纸砚,墨守着读书人那份虚无缥缈的自尊外,又真正做过些什么?
学子陷入深思,罗炜彤却陷入焦急。表哥与兄长二人,就这么从读书人变成了兵卒?不仅是普通兵卒,而且还在未经丝毫训练的情况下,几乎是马上前往环境最为恶劣,敌军最为凶悍的西北!想到这她只觉一阵天旋地转,表哥和兄长可是两家仅存的男丁,两家皆有老人,他们能受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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