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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国的朝阳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无语的命运
但是在这个时候,他却已经失去了所有的一切——应该说,面临着即将失去一切的可能。辛辛苦苦建立起来的北洋陆军,已经走上了另一条道路,几十年宦海沉浮,一生功业,仿佛只是一场春梦一般。
李鸿章耳边响起了轻柔的声音。
“李大人,参汤熬好了,您尝尝?”
李鸿章仿佛被从梦中惊醒一般,愕然转头,然后才展颜一笑,接过了一双青葱玉手递过来的茶盏。
把参汤端来的,正是跟随他已经快二十的冬梅,尽管只是侍妾,可却也算是红颜知已吧。
接过了茶盏。微微一闻,然后再品尝一口。李鸿章咂着嘴沉吟道。
“这人参是正宗的长白参,至少也要是百年的老参,这唐浩然啊,用几根百年参,便把老夫给哄好了……”
这参是唐浩然派人送来的,作为东三省总督,他不会给朝廷送什么人参,但是却会给这些老大人们送参,尤其是在其收复滨江后,因为滨江盛产人参,送来的人参相比过去更多了一些。
冬梅抿嘴笑说道。
“也就是老爷您会这么说,若不是您真心让人哄,这天下又有几人能骗得倒您。”
虽说作为侍妾,但冬梅还是感觉到府中气氛的不对,同样也知道,老爷已经到了最后的关头了。
“哎……”
李鸿章长叹一声。
“不是老爷我真心让他唐子然哄,其实,他又岂不是甘心让老夫哄,我们两都在哄着彼此,其实吧,两人都在等着!现在,老夫可熬不过他唐子然了……”
他眼神有点苍凉,轻轻放下了茶盏。或许,轮到别人,别人看不清,但宦海沉浮几十年的李鸿章却非常清楚,过去十年,看似是唐浩然在哄着他李鸿章,可他李鸿章未尝不是在那个花架子哄着唐浩然。更有甚者,唐浩然未尝不知道这个花架子,可他也是心甘情愿的让人哄着。
而这种哄的背后是什么?
是在等待着机会啊!
现在,他终于不需要再等了。
“唐子然、唐子然,现如今到处都是这个名字,真个让人听烦了……这人纵是有通天的本事,还不是当年老爷栽培的!”
冬梅声音低低地在那里发了句牢骚,似乎是在抱怨着什么似的。
李鸿章却微微一笑了,然后默默的站起身来说道:
“老爷我一辈子栽培的人何止千人,可有几个能成这番事业!当初不知多少人瞧不起他!可现如今,谁不知道,从前朝至今五百多年,也只出了这么一个人物。对他,我李鸿章是远远不及!”
摇摇头,李鸿章倒是自甘下风了,但他的脸上却没有丝毫恼意,甚至隐隐的还能看到一丝解脱。多少年来,他背负着太多的责任,苦心维持着一切,委实太累了,现在,终于可以放下这一切了。
再也不需要为之烦恼了。
想来,这也是一种解脱吧!
……李鸿章笑了笑,转过头去,似乎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了。身体极为虚弱的他,终于还是不胜疲倦地靠在了椅子上,喃喃自语道。
“以后,再也不是我地事儿了……但是我瞧着……”
说到这里,他却收住了口。像是想明白什么似的,李鸿章却淡淡一笑,换了一个话题。
“还有什么好担心的呢?现如今哪,那些人不都帮自己做好了吗?”
是的,那些人已经做好了一切。
他曾经信任的幕友、下属们,背着他做出了他们的选择,从盛宣怀频频出现于京城、沈阳等地开始,待到接着第六镇离营的消失之后,李鸿章便明白了,当经方还在那里频频活动着,自以为是的时候,北洋,就已经做出了自己的选择。
相比于不更事的甚至有些自大的经方,北洋已经做出了对自己最为有利的选择。
而他现在,作为北洋的主持者,还有选择的余地么?
北洋这头他一手培植起来的力量,早已成为了活物,在面临危机的时候,他自己主动选择了新的主人…………这方面,这个团体嗅觉灵敏得很。而这个新主人,又会怎样对待他地心血呢?
到了最后,李鸿章只是淡淡一笑,笑容中带着些惨淡之意。
“得北洋得天下啊……”
是啊!
他到了北洋,就得到了大半个中国,这天的聪明人又何其之多啊!
雨越来越大。
厅堂之内。一片沉默。两个人都没有了说话的心情。不知道过了多久,直到门外有人通禀道。
“大人,沈阳来的沈明心,沈先生求见。”
沈明心,或许对于外界来说,是一个相对陌生的人物,至多也就是有人知道其是儒学宗师级的人物,于东亚同文学院中任教,其皇明遗民的身份,使得他在东北的地位极受推崇。可李鸿章却非常清楚,除了这些之外这个人还有一个身份——唐子然之妻沈静娴的爷爷,
“哦,石林先生来了……”
李鸿章才打叠起最后一点精神,缓缓起身。淡淡说道:
“去见见这位二百五十八年忠心不改的石林先生吧!”
说着,李鸿章便大步朝前厅走去,在前厅,他看到穿着一身汉式儒袍的沈明心,儒袍依为白色,按其说法,在中华正朔得复之前,其仍将为皇明戴孝,若是在过去,李鸿章是绝计不会见沈明心的,实际上,没有多少人愿意见他,愿意见这些侍明以忠两百五十年不改的皇朝人。
那种陌明的自行惭秽之感,总会压的人透不过气来,实际上,即便是现在,面对沈明心的时候,而对他的衣冠之心,李鸿章仍然只觉老脸火辣的,甚至在谈话的时候,他的目光更是不住游离,完全背离了他最初的念头,同样更不符合他的性格。
相比于李鸿章的心神不定,同样年迈非常的沈明心却显得极为平静,从进门直到现在,他便一直在这里侃侃而谈,在更多的时候,他是在游说,游说眼前的这位天下第一权臣。
“汤武革命,顺天倡义,三千年来史册赞不绝口。刘邦斩蛇起义,李渊起兵反隋,洪武皇帝驱赶鞑子,从来都认为是正义的行为,没有人指责他们是叛臣。自从满人入关以来,二百五十年间,汉人的反抗从未间断过,康乾所谓的盛世,百姓不过只吃康喝稀,勉强糊口,雍正所谓之官绅一体纳粮,实际上只是汉人官绅需要纳粮当差,至于所谓之国族八旗及其门下包衣,仍不需要纳粮当差,其全是依靠文字狱灭我之思想,刀斧加身断我之骨气,才苟延至今。自伪嘉庆以来,满旗之腐败日见明显。到了道光末造,外辱于四夷,内烂于十八省,可谓神人共愤,如此才有了洪杨之乱。普天之下,从南到北,从东到西,百姓莫不翘首盼望我汉家再出英雄,驱除羶腥,复我神州。当年大人手握十多万雄兵,本可挟灭匪剿捻之威,一举而克京城。只可惜大人围于忠君敬上之小节,无视拯国救民之大义,终只为保己身及李氏一门的荣耀,而自失大好时机,辜负了亿万百姓的热望,为史册留下一桩永不可挽回的遗憾!”
沈明心的话只让李鸿章听了目瞪口呆,想不到自己奉行了几十年,一生沾沾自喜、以为可以留芳百世的忠君敬上,竟然被这个方外人讥为“小节”,可旋既想到这些年的苦心维持,李鸿章却只得苦笑道。
“石林先生教训的极是!”
“到了今天这个时候,有些话夫我不得不直说了。一家一姓,国家兆民,两者相比,孰重孰轻,孰大孰小,这对普通人来说,是个不难回答的问题。然而许多读书明理的大人君子却常常愚昧得很。他们之所以在这件事上表现出愚昧,并非识见不够,乃由于私心所充塞也。大人几十年来,孜孜矻矻苦读诗书,克己复礼砥砺品行,身先士卒统率淮军,夙夜匪懈以勤政事,苦心经营维持北洋,但这一切,都被“忠君敬上”所匡限。若在我中国之盛世,此诚可以附骥尾而行千里,伴丽日而照后世,可是大人生不逢时。今者,且不问他爱新觉罗氏以塞外蛮族而役使我中华,屠我汉家之百姓,今时更置国家于水火,令兆民遭涂炭,所谓之满清正可谓日薄西山,气息奄奄,朝不保夕,行将就木,大人苦心数十而使满清中兴,岂不是缘木求鱼,又好比南辕北辙。孟子说得好:“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又说:“君之视臣如土芥,则臣视君如寇仇。”吊民伐罪,征讨寇仇,有何不可?数年前大人曾问与浩然,与你之区别在于何处,浩然长笑了之,实际上,你们最大的区别在这里:几十年来,大人一直囿于忠于一家一姓之小节,遗忘了拯救国家百姓之大义。千秋史册,或许会说大人是爱新觉罗氏的忠臣,但绝不会认为大人是光照寰宇的伟丈夫。”
这一段话,说得李鸿章似有大梦方觉之感。他想起自当年率领淮军至上海之后,其后数十年间不知有多少人说出推翻满人、自立新朝的话,但所有人的立论角度都与沈明心不同。他们都是从不能受制于人、要自己做皇帝的角度出发,谁都没有像石林先生这样,从天下百姓的利益着眼。是的,石林先生说的是放之四海而皆准的至大至公的道理,的确不能为一家一姓而牺牲国家兆民。
可惜,这一切都晚了!也可惜,这一生七十九个春秋,早已把大清朝忠臣的形象铸定,十年前,甚至去年,李鸿章根本就也不愿去改变。但现在,他却知道,不是他变或者不变,而是……有人在变,有人不会像他一样,为一家一姓而牺牲国家兆民。
“石林先生,你居于朝鲜,为何不早一点到天津来呢?”
“这都是天数。天数注定这一切,我中华要多遭受那几十年劫难,这几十年的劫难死者又何止千百万……”
看着面色灰白的李鸿章,沈明心话声稍扬。
“现在,如果一切顺利的话,在唐帅应该已经于沈阳登基为我中华之帝了!”
什么!
听到这个消息,李鸿章的脸色瞬时变得尽是白,额头上虚汗淋漓,头已歪倒在靠椅上,赶忙停了嘴。
“好,很好,老夫终究还是不如他唐子然甚多,石林先生,你有一个好孙女婿啊!”
在道出这一句话后,原本看似已经能接受一切的李鸿章的心里却是一时痛苦万状,头一晕,人便昏迷过去了。(未完待续。)





帝国的朝阳 第305章 惊雷(新书不易,求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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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里,似乎又一次回到了几十年前,回到了当年率领淮军前往上海的一幕,也正是从那时起,淮军迎来了新的一天,也正是从那时起,淮军开始一步步的取代湘军成为大清国的擎柱。在随后的几十年间,面对种种掣肘,他不是没有考虑过自立为帝,但终于,老师的选择还是让他止步了。
为一家一姓而牺牲国家兆民。
为一家一姓而牺牲国家兆民。
石林先生的话不断的在他的脑海中闪动着,终于那似雷鸣的话语,将他从梦中惊醒,在他醒来的时候,看到了惶恐不安的经方与经述,他们两人都站在那里,还有周馥等人也站在那里,所有人的脸上都带着一丝凄然。
“父亲、大人……”
不等他们询问,李鸿章便盯着众人问道。
“这外面可有什么事情?”
李鸿章的话,让众人面面相觑,似乎是在考虑着应不应该说,****经方在犹豫片刻后,开口说道。
“父亲,他唐浩然在沈阳做了赵匡胤,不过父亲您别担心,回头儿子这就调兵为朝廷招讨这个叛逆……”
李经方的话,让李鸿章看了他一眼,目中尽是失望之色。
这,不正是他当年所害怕的,所恐惧的吗?
当年在八旗、绿营不堪使用的情况下,作为淮军的最高统帅,面临打压之时在众多亲信将领的请求下,他的心只要稍稍动一下,陈桥兵变的事就会重演,黄袍加身也不是不可能的。但是,接踵而来的,必然是更加残酷的流血搏斗,更加旷日持久的兵刃相争。说不定只要他在东南登基,立即就会有人在西北称王,在中原称帝,整个中国大地就从此更无一块安宁之土,亿万百姓更无喘息之日。
而现在,李经方的话,却让他想要去反驳,反驳沈石林,他李鸿章为的不仅仅只是一家一姓,他是不想再见中国再陷战火中,不想再见百姓陷于劫难之中……
“这军国要事,何时由你作主!”
用一句冷冰冰的话语决定了李经方的命运后,李鸿章强自撑起身子,看着周馥等人说道。
“这么多年,诸友与鸿章不离不弃,看来我李鸿章终究还是亏欠诸友啊……”
在诸人纷纷言称未曾亏欠时,李鸿章并未再说什么,而是冲着李经述说道。
“经述,扶我到西花园去看看吧。”
刚刚从昏迷中清醒过来的李鸿章想到户外去走动走动。
天空堆积着乌云,虽是午后,却如同黄昏。天津的中秋,气候通常还是冷的,今天更显得有点寒气逼人。穿着一身皮裘的李鸿章仍能感觉到那寒气。
“父亲,外面冷,我扶着你老到花厅里走走吧!”
李经述轻声劝阻道。
“好几天没有到到园子里转转了,你陪我一起看看吧!”
面对父亲的要求,侍亲至孝的李经述,搀扶着他走了出去,向衙门的后花园走去。冷风吹在脸上,李鸿章立即感觉到一丝冷意。
“到底是秋天的风,到底和夏天时不一样啊。”
李鸿章心里这么想着,这风是从北方吹来的吧。
“经述,你觉得经方先前所说的对吗?”
“回父亲,大哥有大哥的想法。”
视兄若父的李经述如实的道出了自己的想法,他不愿去指责什么啊。
“你啊,就是太过实诚了!”
摇摇头,李鸿章无奈的苦笑一声,
“不过,这样也好,这样他才能容得下你啊!至于经方……”
至于经方那边,他问不了,也不用再问了。
“经方,若是……此事,让你办,你会怎么办?”
突然,没来由的,李鸿章问到了儿子的想法。
什么事?
先是微微一愣,李经述便知道父亲是想询问什么,可他一时却又不敢回答。
“说吧,现在就咱们爷俩在这里闲聊着,不要有什么顾虑!不过我要听你的实话。”
父亲这么一说,李经述才放下心来,不过在说话的时候,他还是观察了一下父亲的脸色。
“我,我会上,上表称臣……”
“哦,这是为何?”
见父亲并未气恼,李经述才长松了一口气。
“孩,孩儿没有父兄的本事,我想着,若是我上表了,纵是他杀了我,至少,至少能保全府中的那些人,毕,毕竟他们跟了父亲这么多年,不,不能让他们陪着咱们李家一起……”
“是啊,不能让他们和咱们一起走上绝路,咱们总亏欠他们的……”
点着头李鸿章却又摇头说道。
“经述,虽说你称唐子然为兄,可,你终究还是不了解他,这个人啊……”
忽然,一阵大风吹来,李鸿章只觉一阵晕眩,便身子一倾,歪倒在儿子的身上。李经述忙扶着父亲,急得大声喊叫道。
“来人啦!”
正在花园里的仆役闻讯赶来,忙着把李鸿章背进大厅。李经述一面叫人赶快去请医生,一面吩咐铺床褥。过不多久,李鸿章醒过来了,嘴唇也已自然地闭好,只是不能再说话。他摇了摇手,指着大厅正中的太师椅。李经述明白,让仆役把父亲背到椅子边,扶着他慢慢坐好。这时,府中的诸人都已慌慌张张地赶来,大厅里挤满了人。
一会儿,医生也进了府,蹲在李鸿章身边,给他探脉诊视,又扎了几针。见仍不能开口说话,他心里慌了,忙把李经述叫到一旁,悄悄地说:
“老中堂病势危险,你把孙辈全部喊过来。”
李经述知道大事不妙,赶紧要媳妇带着儿子上来;自己走到父亲面前,握着他的双手。那手已冰凉透骨了。
很快,李经方也来了,一家人团团围在李鸿章的身边。女人们这会更是早已泣不成声了。李鸿章勉强抬起头来,将众人都望了一眼,又无力地垂下了头。良久,他将右手从李经述的双手中死劲挣出,对着签押房指了指,大家都不明白他指的什么。一旁的中医连忙说道:
“老中堂这会已经不能说话,心里又着急,不如把他老人家连椅子一起抬到签押房去。”
于是大家簇拥着太师椅进了签押房。椅子放正后,李鸿章又抬起手来,指了指案桌。李经方立即把案桌上的公文卷捧过来,李鸿章摇了一下头。见不对,他又把那叠信搬过来,李鸿章又摇了一下头。案桌上只剩下一卷纸了。李经述过去,把这卷纸拿到父亲面前,李鸿章点点头。
李经述打开一看,纸上赫然现出一行字来:谕经方经述。
他捧着不知怎么办才是,大家也都眼睁睁地看着。只见李鸿章又艰难地抬起手,指了指口。李经方连忙说道。
“二弟,爹叫你念!”
室外早已阴云密布,寒风怒号,时辰还只酉初,却好比已到半夜,签押房里亮起了电灯,屋内光亮多了。李经述双手把纸展开,以颤抖的声音念了起来。刚一开始的时候,那纸上的内容无非就是家训,这是自曾国藩之后,许多高门大户人家的习惯,为了是能够将家训传之于子子孙孙,则余本家可长盛不衰,代代皆有人才出。
签押房乃至整个北洋总督衙门里没有一丝声响,都在静静地聆听李经述带哭腔的朗读。这一字一句如同药汤般流进众人的心田,辛辣苦甜,样样都有。
“……”
突然,李经述的话声一顿,他看着父亲,似乎是想从父亲那里得到肯定,只见李鸿章努力的点点头,示意他继续念下去。
“由次子经述袭承北洋大臣一职……”
什么!
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李经方只觉一阵目眩,为什么不是自己?接下来李经述又念了什么,他已经听不清了,此时在他的脑海中只剩下一个念头——到底还不是亲生的。想到这,他心底只觉一阵悲凉。
待儿子念完,李鸿章又努力把手伸起,指了指自己的胸口。
尽管心情悲凉,但李经方还是与李经述一齐说。
“我们一定把父亲的教导牢记在心!”
看着父亲目中的忧色,李经述想到了先前与父亲的谈话,便点头说道。
“父亲放心,孩儿绝不会亏得诸位叔伯这些年对李家的相扶之恩……”
儿子的这句话,让李鸿章的脸上露出一丝浅浅的笑意,头一歪,倒在太师椅上,一旁的医生连忙去扶时,脖颈已经僵硬了!
“老中堂!”
那府里出自太医院的医生的一声哭喊,把签押房的人吓得面如土色,大家仿佛被惊醒似地,一齐放声大哭起来,森严的北洋总督衙门,立时被浓重的悲痛所浸透。
就在这时,漆黑的天空滚过一阵轰鸣,光绪二十八年极为罕见到秋雷在天津城的头顶炸开,紧接着便是一连串的电闪雷鸣。风刮得更大更起劲了,寒风裹着倾盆大雨哗哗直下。
此时这倾盆的雨下的好怪!它濛濛的,黑黑的,像一块广阔无垠的黑布,将天地都包围起来,使人分不出南北东西,辩不清房屋街衢。
这倾盆腔暴雨,无情地鞭挞着大地。那些在花匠的操弄下好不容易长成的,衙门后花园中的花木,此时遭遇了意外的浩劫。文竹那苍翠的叶片被打落,修长的斜枝被扭折,甚至就连那主干被连根拔出,七零八落地躺在地上呻吟,令人惨不忍睹。
督署辕门外所悬挂的四盏大红宫灯,被狂风吹得左右晃荡,虽有屋檐为它遮盖,仍然抵抗不住暴雨的侵袭,飞溅的雨花点点滴滴地浸在绸绢上,在风雨中显得格外瘦弱、寒伧。
那雨似乎还不甘心,它下得更猛烈了,时时夹着呼呼的声音,这雨像是悲鸣的人们一般,用那倾盆的雨点表述着自己心迹。
万物在悲号,人心在颤栗,撕心裂肺的哭喊声,哀哀欲绝的抽泣声,合着这秋日里罕见的电暴雨惊雷,是如此的凄怆,如此的惊悸,如同天要裂溃,地要崩塌,如同山在发抖,水在呜咽。它使人们猛然预感到,所谓的大清国,将要和眼前这个铁心保护它的人一道,坠入万劫不复之地!
也就是在那暴雨中,满面泪痕,几欲哭绝的李经述终于恢复了些许心神,他看着周围的叔伯们,用充满悲伤的话说道。
“家父已逝,虽然小侄承家父之命,暂委北洋大臣一职,可总需要上禀朝廷……”
他的话未说完,周围的人们便是一阵诧异,朝廷?现在还有朝廷吗?见二弟这般模样,只以为他是伤心过透迷了心智的李经方连忙在一旁轻声提醒道。
“二弟,京城那边现在混乱不堪,皇上太后在什么地方尚且不知,这个时候还怎么告诉他们……”
看着大哥和周围的叔伯们,李经述深吸一口气。
“我说是不是京城,是沈阳!”
这天地像是要配合他的言语似的,轰的又是一声惊雷,那惊雷几乎是在众人头顶当头响起,可却盖不过李经述这句话对人们的冲击。
沈阳……唐子然!
想到已经在沈阳黄袍加身的唐子然,众人立即明白了李经述的意思,同样也知道,这封电报发出之后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北洋将承认这位刚刚登基的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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