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客》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priest
张成岭只觉得周师父领的这个门槛实在太高了,简直比别人那的半山腰还高,云里雾里的,脑子里更是一坨浆糊了,两眼翻白地背得磕磕巴巴,那傻样子看得周子舒十分不耐烦,便一巴掌扇在了后脑勺上,骂道“你那是背口诀呢,还是上吊呢”
张成岭知道自己笨,也不敢回嘴,委委屈屈地看着他,周子舒便道“干什么”
张成岭说道“师父,我不明白。”
周子舒深吸一口气,觉着自己受他一声师父,理当有些耐性,便勉强着按捺下性子,放慢了语速,自觉很有耐心地问道“是哪里不明白”
张成岭看了他一眼,默默地低下头去,小声道“哪里都不明白”
周子舒默然无声地移开目光看向别处,忍了许久,终于忍不住了,道“小鬼,你脖子上顶着的那玩意儿究竟是脑袋还是夜壶”
温客行跟着在一边拾乐,见状,便上前拉开他们两人,自动把自己想象成跟在严母身边的慈父,一边自得一边臭美,乐滋滋地跟周子舒道“你差不多行了,会不会教徒弟多聪明的也让你骂傻了。”
周子舒道“怎么不会,我师弟就是我一手教出来的。”
温客行微微睁大了眼睛,奇道“那你师弟背不出口诀、练不会招式的时候,你怎么办”
这年代有些久远,周子舒皱着眉想了一阵,才说道“我让他将本门入门的练气口诀抄过三百遍,练不会慢慢练,再不会不给饭吃,还不会也不用睡了,半夜叫人把他卧房锁上,叫他去雪地里自己领悟。”
张成岭闻言偷偷打了个寒战。温客行愣了半晌,才叹道“令师弟真是命大。”
周子舒脚步一顿,忽然道“他命不大,已经死了。”张成岭和温客行都看着他,他那一张青黄的面孔看不出丝毫端倪,周子舒不甚温柔地拍拍张成岭的头,平铺直叙地道,“好好学吧,你想多活几日,便得有本事。”
然后他将张成岭丢给温客行,留下一句“我去见一个朋友,你替我看他一会儿。”便运起轻功,头也不回地走了,只留下张成岭和温客行两个面面相觑。
半晌,温客行才深有所感地道“你师父说得十分有道理,得有本事算了,他也不在,咱们换换脑子,我接着给你讲上回那个红孩儿的故事的后半段。”
张成岭是个没出息的,便立刻又来了精神,两人一边往最近的一家酒楼走,一边听温客行说道“那些个妖魔鬼怪可怎么办呢红孩儿想了很久,试了无数个法子,终于让他想出了一个主意,只需一个法宝”
他们两人一个顺口胡诌,一个十分捧场,路途中十分愉快,正想走进一家酒楼,忽然,只听身后一个女孩叫道“主人主人,可找着你了”
温客行和张成岭回过头去,见顾湘蹦蹦跳跳地跑过来,奇的是,她身后竟然还跟着个曹蔚宁。温客行想不通这两个货怎么混到一块去了,还没开口问,便听顾湘倒豆子似的噼里啪啦地说道“昨日不见了你,我便去找,结果听这位曹大哥说你和周絮将那张家的小子给带走了,他便自告奋勇地带我出来寻你们啦”
曹蔚宁一脸傻笑,连声道“自当奉陪,自当奉陪。”
顾湘继续道“主人,曹大哥不但人仗义,还十分有学问呢,我跟你说”
温客行简直想装成不认识他们两个,拉着张成岭便往酒楼里走。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居然被一个怪蜀黍当成小萝莉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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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第三十四章 妖姬
周子舒再次走进银庄的时候,迎出来的便不是掌柜一个人了。
一个身材微胖,满脸福相的男子听闻他来,大步迎了出来,这人细眉细眼肉鼻头,一张脸活像笼屉里蒸出来的白花花的大馒头,看着便十分惹人喜爱。银庄掌柜的微微弓着腰,在这人身后两步的地方跟着,态度十分恭敬。
他一见了周子舒,先是愣了片刻,然后才试探似的问道“您是周公子吗”
周子舒笑道“怎么,平安认不得了”
原来这迎出来的男人便是“平安银庄”的宋大当家宋平安,传说此人原先是南宁王爷府上的管家,主人故去了,便自己出来,靠着一点积蓄经商买卖,不几年,便做得家大业大。
全国都有他的产业,一年四处奔波,谁也不知他在哪一处。不少客商都知道这位宋大当家,做起生意买卖来,十分精明,却难得的不奸,竟是个厚道仁义的,一来二去,口碑十分好,连带着路子也宽,宋家也越发兴旺发达起来。
宋平安十分激动,吩咐掌柜的打烊,又遣散了小伙计,清了场,请周子舒坐下,说道“奴才本来在扬州附近,听见消息,便立刻赶来了,底下人可曾怠慢过公子我家主子念叨了您好几年啦”
随后平安压低了声音“当年多谢周公子,把我家主子离京的消息瞒了下来,才有这几年太平日子。”
周子舒啜了口茶水,笑道“举手之劳罢了,七爷他一向可好”
心里却想着,你家主子早点滚蛋才叫消停,大家也就都能过上太平日子了。
平安笑道“好得很,好得很,烦劳公子惦记着,小人接到消息便传信回去了,昨日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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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到主子回信,说正和大巫往这边来呢,十天半月的,估计也就能到了”
周子舒闻言,平静的脸上立刻抽搐了一下,心道这中原武林已经够乱乎的了,那祸害竟然还要来掺和一脚,真是流年不利,天灾人祸赶齐全了,嘴上却还客气道“怎么好劳动七爷和大巫呢”
平安道“那有什么的,我家主子久居南疆,也闲得十分没事做,正好出来活动活动身子骨,主子说了,当年还曾与公子约定,将来定要替公子说个腰细貌美的南疆妹子当媳妇呢。”
周子舒大汗,忙道“戏言,戏言罢了”
他心里却莫名其妙地想起了前一日那荒院里,温客行一本正经地,说出“我却想跟你过一辈子了”的模样,便觉得坐在屁股底下的椅子上像是长了钉子,怎么都不舒服,浑身不对劲。
平安与他寒暄了几句,便说了正题,道“公子来问过琉璃甲的事,奴才叫底下人留心了,这些日子知道点东西公子可知,昨日一位名叫做沈慎的男子随着少林方丈出现在了洞庭,还带来了一块琉璃甲的事”
周子舒一怔“蜀中沈家的家主沈慎”
平安点头道“是,此人不问世事已久,此番竟忽然出现,显然是听到张家遇害的消息,也待不住了。”
周子舒心下急转,即刻反应过来,说道“是了,当初太行陆家并未曾留下子嗣,只有几个不成器的小徒弟,都交给了泰山掌门华房龄,再算上张家难不成,传说中的五块琉璃甲,竟在当年的五大家族手上”
平安道“周公子果然闻一知十,那沈慎一现身,高崇便也承认了琉璃甲,在高家庄也有一块,终于说出了此物的来龙去脉,您可曾听说过阴阳册封山剑和六合神功”
周子舒微微皱眉,点头道“阴阳册我只听说过一点,不知真假,据说是神医谷的圣物,可生死肉骨,号称无病不可医封山剑则是三十年前堕入魔道的绝世高手容炫自创,下半部是剑招,而上半部心法,便是他自六合神功中领悟而出的,那六合神功自上古传下,缺损不少,十分晦涩难懂,极易走火入魔,然而也威力极大,天下莫能有与之争者高崇的意思难不成是说,琉璃甲里的秘密,便是容炫留下的两部武学经典”
平安点头道“正是,据高大侠说,容炫当年走火入魔,一方面是丧妻之痛,然而之后魔性大发,却也是因为练功不当。容炫身死后,他们几人便找到了琉璃甲,见两大奇功和那神医谷圣物阴阳册都蕴含其中,但凡是练功夫的,没有能不为其倾倒的。他们当时只觉这东西太过危险,便将琉璃甲摔碎,约定五大家族各保存一片,再不叫魔功现身江湖。”
周子舒听后皱起眉,半晌,才极缓慢地点点头,说道“高崇是这样说的”
平安面有愧色地道“奴才实在能力有限。”
周子舒笑着摇摇头,说道“天窗和四季庄,关于三十年前的惨案内幕尚且不能知之甚详,何况你一个生意人呢已经帮了大忙了不过话说回来,五大家族各持一片琉璃甲的碎片,赵家的呢赵敬没给个说法”
平安点头道“赵家家主宣称赵家的琉璃甲被盗了,不知所踪,此言一出,当时在场的众人几乎要闹起事来,华山掌门像是有了确凿的证据,说就是那赵敬私吞了张家的琉璃甲似的,昨日奴才派去的人说,华山掌门差点和赵大侠动起了手。”
周子舒便想起那日在地穴见着的那片琉璃甲,多半便是赵家遗失的,偷东西的必定是当晚死了的于天杰和穆云歌两个中的一个,可惜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又被一个鬼谷的小鬼得了便宜,之后那片琉璃甲鬼使神差地落到了温客行手上,叫方不知盗走,可如今方不知也死了,并且疑似死在了喜丧鬼手下
周子舒只觉得心里像是堵了一块大石头一般难受,一个劲地往上反苦水,心道这件事还能再复杂一点么
他心事重重的别过了平安,一路回去找张成岭,高崇说的话,周子舒并不全信他以前要处理大量的真假消息,报给皇上的,必须得是去伪存真的,要查清楚一件事,往往前因后果要查证许多,全都没有破绽了,才敢上呈,所以无论听见什么,都习惯将信将疑,随时准备推翻以前所知道的。
进了酒楼,他一抬头便瞧见了温客行张成岭并曹蔚宁和顾湘四个人,周子舒还心道,怎么这四个人竟走到一起去了。随后他发现张成岭和温客行两个人各自占着桌子一角,表情都十分凝重,便有些不明所以,抬腿上楼,才要打招呼,便听见曹蔚宁在那里大发感慨。
“其实我最担心的,还是正派中人后院着火,大家为了这琉璃甲伤了和气,岂不闻二李杀三士的故事么只怕一场武林浩劫因此而起,到时候便是逝者如斯夫的情景了”
顾湘很傻很天真地问道“逝者什么”
曹蔚宁耐心地扯道“子在河边曰,逝者如斯夫,说的是老子他老人家,有一日睡梦中神游,竟如同到了河边一样,往下一看,死人同流水一起顺流而下,十分悲怆,有感而发”
顾湘瞪大了眼睛道“主人,曹大哥知道得真多,还会掉书袋哪”
周子舒就知道为什么张成岭和温客行表情那么凝重了,当下表面上若无其事一般,脚底下打了个旋,转身便往外走去。
谁知竟被温客行这眼尖嘴贱的给瞧见了,此人是典型的死也要拖个垫背的,立刻激动地叫道“阿絮,怎么往外走等你半天啦,快过来”
周子舒心道,这遭瘟的鬼谷谷主真他奶奶的缺了八辈子大德了。
温客行喜滋滋地拉开一把椅子,叫周子舒坐下,又亲自给他倒了酒,无比殷勤地说道“快来,尝尝这店家的好酒,滋味正经不错。”
周子舒面无表情地企图用目光表达对他的声讨,温客行和他对视了半晌,忽然扭捏地小声道“这还是光天化日之下哪”
顾湘见了,一边用手遮了张成岭的眼,一边苦着脸道“狗眼都瞎了。”
曹蔚宁红着一张脸,又变得结结巴巴地说道“顾、顾、顾姑娘,其、其实不用羡慕周兄和温兄情深如许,姑娘如花美眷,定也会也会有良人暗中倾慕不已的”
顾湘眨巴着一双无知的大眼睛看向他,问道“啊是么在哪呢”
曹蔚宁就呆呆地望着她,半晌,才答非所问地说道“顾姑娘,我、我、我也能叫你阿湘么”
周子舒专心致志地低头喝酒,告诫自己非礼勿视非礼勿听,简直如坐针毡,只觉得呕得他舌头都麻了,有生以来第一回没喝出杯中之物的滋味来。
然而正当这时候,门口忽然进来一个人,一见此人,喧闹不堪的酒楼忽然一瞬间静谧了下来这是个女人,目不斜视地走进来,见那端着盘子的店小二呆若木鸡地看着她,便轻轻一笑,已经化身呆头鹅的店小二手里的盘子立刻掉在地上碎了。
她实在是太美,大多数看到她的人,那一刻都不约而同地觉着,这是他们一辈子看见过的最美的女人,连顾湘都呆了片刻,拉拉曹蔚宁的袖子,小声道“你瞧她,可别是仙女吧”
谁知曹蔚宁只是顺着顾湘的目光瞥了一眼,便又将注意力收了回来,小声道“这女子目光游移飘散,相书上说叫做桃花眼,心术定然不正,不及不及”
他后边的几个字压得十分低,以至于正盯着美人看的顾湘没注意到。
倒是温客行“噗嗤”一声笑出来,心道敢情这曹蔚宁自己不机灵,所以也瞧不惯别人目光灵动,看对眼的都是顾湘这样直眉愣眼的。
那美人目光扫视了一圈,随后竟径自上了楼,往他们这边走来,她一双眼谁也不看,单单锁在周子舒身上,一双含情带露的眸子简直像是只能装得下周子舒一个人一般,款款而来,在他旁边站定,弯下腰呵气如兰地对他说道“我叫你请我喝酒,行不行”
这简直是天上掉下来的一朵大桃花,任谁都能被砸得晕头转向,然而还不待周子舒说话,只见旁边忽然伸出一只煞风景的手来,隔在他们两人中间,温客行毫不客气地将手探进周子舒怀中,迅雷不及掩耳地将他的钱袋子勾了出来,光明正大地塞进自己怀里,然后镇定地说道“姑娘,我看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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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第三十五章 绿妖
周子舒抬起头端详着这美人,脸上的表情相当柔和,轻声细语地问道“姑娘,在下认得你么”
那美人笑道“难不成你不认得我,就不愿意请我喝酒么”
周子舒笑了笑,说道“怎么不愿意,别说一壶酒,以姑娘你这样的人品,就是要吃我的肉,喝我的血,在下都绝不眨一下眼小二,上壶好酒。”
然后他顿了顿,扫了一眼面色不善的温客行,又指着他对店小二道“算他账上。”
顾湘还是第一回在自家主人脸上瞧见这么姹紫嫣红的神色,顿时觉得这顿饭简直值死了。
那美人花枝乱颤地笑起来,声音如银珠落玉盘一般,魅音秦松的曲子,和她比起来,简直什么都不算。酒很快被送上来,周子舒道“姑娘请坐。”
美人一只柔荑扶着他的肩膀,柔声道“不坐了,我喝完就走。”
周子舒“啊”了一声,微露失望神色,温客行却冷哼一声,说道“是啊,这桌子可是在是有点挤了。”
那美人扫了温客行一眼,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她连喝酒的样子都比别人好看得多,举手投足间简直无处不美,周子舒的目光片刻都舍不得离开她的脸一样。只见那美人放下空空的酒杯,伸出手指在周子舒侧脸上轻划了一下,问道“我要走了,你跟不跟来”
周子舒二话没说,站起身便跟着她走了,连头都没回一个。只听“啪嚓”一声,温客行手里的筷子断成了两截,顾湘和张成岭立刻低头,装作什么都没看见。曹蔚宁却一脸义愤,指着那对狗男女远去的方向不平道“枉温兄你对他一往情深,他怎能如此见色见色”
见色忘义好像也不对,曹蔚宁咬舌头了。
温客行转过头看着他,第一次觉得这姓曹的傻小子如此顺眼,遂一脸潸然欲泣状寻求安慰于是这回换顾湘咬舌头了。
然而曹蔚宁思量了片刻,又正色对温客行道“这事我总觉得没那么简单,唉,温兄,方才是我嘴快了,你千万不要往心里去,周兄不是那样的人,一定是有什么苦衷不得已才出此下策,你可不要误会他。”
顾湘立刻附和道“是啊主人,你可不要误会,你瞧周絮那脚后跟都是冲着你的,可见他走得多勉强啊。”
这回即使是曹蔚宁也听出顾湘这话不像话了,只能又无奈又不好意思地看着她。
张成岭道“顾湘姐姐,你别说话了。”
温客行忽然一言不发地站起身来,转身就走,追着周子舒而去,留下三个人面面相觑。顾湘吞了口口水,小声道“我家主人这是急了。”
曹蔚宁摇摇头,嗟叹道“真是夜来风雨声,眼泪流多少自古情之一字,伤人最深,可有什么办法呢”
张成岭心道,我还能说什么呢于是默然不语,低头吃饭。
那美人一直将周子舒带到了一个小巷子里,左拐右拐,进了一个小院,院子里栽了几棵梅,还未到开花的季节,美人推开一扇屋门,随后一股幽幽的暗香扑鼻而来,美人卷起珠帘,半倚在门边,巧笑嫣兮地说道“怎么,你不进去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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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子舒顺着她的目光往里扫了一眼,从那打开的小门,能见到里面影影绰绰的屏风香塌,梳妆台歪在一角,铜镜旁挂着一件女子的长裙,胭脂盒子未曾盖上,妆奁散乱传说中的温柔乡也不过如此。
周子舒笑着摇摇头道“姑娘的闺房,在下一个臭男人,怎好随便进”
美人笑道“你这会还君子起来了,我请你进来,你也不进来么”
周子舒又笑了一下,低头望着自己的鞋尖,说道“姑娘赎罪,在下就是再多一个胆子,可也不敢往这烧着胭脂冢的屋里钻,那是要站着进去,横着出来的。”
美人嘴角的笑容微微僵了一下,随即又笑道“你们男人,不是说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么怎么你都跟着我来了,这会又不中用了”
周子舒道“话说这么说,不过能活着还是活着好,活得时间长点,也能多从牡丹花下过几次,你说是不是再说了,我可没有千万人中、叫你一眼看到便非此君不嫁的魅力,这点自知之明在下还有,姑娘实在太抬举了,不说咱们痛快点,直接说你所图的是什么,说出来,没准也好商量。”
美人觑着他,幽幽地叹了口气,道“不奔着你去,还能奔着谁去呢你们那一群,不是女人,就是不懂事的小孩子,还有个傻小子,一心全都扑在了那傻姑娘身上,另一个”
她微微顿了顿“另一个更是奇怪得很,自打我进去以后,便没看过我一眼,眼里只盯着你一个臭男人,你说怪不怪唉,看来看去,竟只有你这么一个正常男人,我不奔着你去,还能奔着谁去呢”
周子舒干咳一声,立刻后悔自己问了这问题,于是直接了当地道“姑娘若是奔着琉璃甲来的,可以回去了,我手上并没有张家的琉璃甲,倒是听说昨日高大侠和沈大侠各自拿出了一块,你若有心,不如去他们那问问。”
美人微微眯起眼,将撑着珠帘的手放下,轻声道“琉璃甲,我总会会拿全的,别管是谁手里的,你说没有,我又凭什么信你的话你们男人不是最喜欢骗人的么”
周子舒只是靠在梅花树下,既不点头,也不摇头,表情平静地盯着美人的脸看了一会,忽然感慨道“姑娘形容举止,在我见过的诸多女子里,也算是出类拔萃的了。”
这句话本来是句好话,可不知为什么,那美人听见了,脸上的笑容却立刻保持不住了,竟有些失态地尖声问道“你说什么”
周子舒摇摇头,轻声道“我只是说,姑娘的人已经很美了,就算五官平平,也算另一种丽质难掩,何必执迷于皮相,反而落了下乘呢我有一位朋友说过,面相天成,该是什么样子,就是什么样子,稍有改动,便能叫人看出端倪来,我看姑娘也算手艺精湛,怎么这道理竟然不懂么”
美人脸色冷了下来“那你还跟我来,难不成是为了羞辱我”
周子舒只是摇摇头,柔声道“在下并不是这个意思。”易容之术,外行人瞧不出究竟,内行人门道就多了,周子舒惯于观人,一眼看上去,就知道这女人虽然风姿绰约,年纪却肯定不小了,然而她的脸庞颈子乃至手上的肌肤颜色都十分自然,自然到简直像是真的一样,没有半点破绽,天下能做到这种程度的只有当年四季庄传下来的绝活虽然不知道她是从什么地方学来的。
只见这美人忽然冷笑一声,说道“好啊,那便叫你知道。”
她从怀中抽出一块锦帕和一小瓶药,将那药水倒在帕子上,然后开始抹脸,那如画一样的美丽面容便随着她的动作一点一点地剥落下来,皮肤退了颜色,五官变了形状,然后从左半边脸,剥下一片如蝉翼一般的人皮面具,简直像是传说中的画皮一样。
周子舒屏住呼吸,这女子本身长得并不丑,虽比不上她画出来的那样惊世骇俗,却也绝对算是个美人如果不是她左半边脸那诡异可怖凹凸不平的烧伤疤痕的话。
他在那一刻,知道了这女人是谁,于是脱口问道“你是绿妖柳千巧”
绿妖柳千巧,可绝对不是什么好东西,据说她身负千张画皮,精通魅惑之术,最爱化身美人勾引年轻男子,吸人精气将人至死。手上也不知道做了多少案子,可她实在太变化多端,竟也没人能抓得住她。
柳千巧冷笑道“这回,你可明白我为什么一定要拿到琉璃甲了吧”
周子舒默然片刻“你不是为了封山剑,是为了阴阳册。”
她变化多端,可自己那张脸却是一辈子也不能亮在光天化日之下的,女子爱美天经地义,一个普通女人,为了一张好皮相,尚且能做出不少叫人吃惊的事,何况是她。
精于易容术者,如果守不住自己那颗心,而执着于皮相,千万张面具换来换去,自己都时常弄不清楚自己姓甚名谁,是美是丑,那不是离疯魔不远了么
周子舒摇头道“张家的琉璃甲,真的不在我们任何一个人身上。”
柳千巧冷笑一声,手中亮出一把短剑,招呼都不打,便向周子舒刺过来,周子舒一旋身侧过让开,屈指去扣她的手腕,却不料那她腕子上忽然弹出一圈刺猬一样的针,都泛着蓝光,随后一团雾气从她袖中冒出来,周子舒急忙缩手,闭气连退三步,柳千巧人影一闪,已经不见。
只留下一句话道“你等着吧”
周子舒叹了口气,陡然对前路心升忧虑,今日有绿妖,明天又是谁来呢张成岭这个人,简直是世上最大的麻烦了,怪不得高崇赵敬那两个老狐狸那日那么由着自己把这祸害带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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