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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年离骚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河汉
洛平摇头:“四年?不,四年不够。仲离莫气,我不是不信任你的能力,我知道那时你定然可以荡平山匪,但是四年不行,未到时机。”
方晋微微蹙眉:“慕权,你总说未到时机,四年后的事情,你怎能料定?即使是我那个号称天机子的师父,也只能掐算吉凶大势,未能推定确切的命理运程,正所谓世事无常,为何你就敢断言呢?”
洛平沉默了一会儿才说:“很多事情我也无法预料,命理运程时刻在变,我也不是什么通天晓地的神仙,但在这件事情上……你信我就好。还有,我想请你再听我一个请求。”
“你说。”
“待周棠为君之后,若有一日我离开朝野,请你一定要扶持他到最后。”
周棠听完了墙角,心中很是震惊。
他不知道小夫子为什么要说出那样的话。
什么叫离开朝野?小夫子不是最爱权势了吗?既然坚信他可以成为君王,为什么要做离开他的准备?
他忽然有点胆战心惊——如果有一天,自己能给那人大官做的那一天,他却不稀罕了,那么他要用什么来留下小夫子呢?
不会的,他想,自己绝对不会给小夫子离开的理由的。
那一定是小夫子在痴人说梦……
不知是何时睡去的。
这一夜,他又再度梦见了那片雪地。
恍惚中他冻得全身发僵,甚至还感觉到自己脸上冰水的凝结。
哪里来的水呢?
是谁在哭呢?
——不知那样的忏悔,梦境另一端的人,是否能听得到呢?
作者有话要说:下章预告:
少年不识情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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闲言碎语:
本章有大雾,本文he。
☆、第二十九章 欺与迷
这一年越王府十分忙碌,出出进进好多人,大门附近成天热热闹闹的。
朱巷前的茶馆生意好得不得了,午后,几个年轻力壮的汉子聚在一起喝茶聊天,等待着王府接下来的报名手续。
其中一人道:“俺大哥已经通过选拔了,俺嫂子说了,越王当天就给发了十两银子!一点都不带拖的,还说以后每月都有饷银一两,还管吃管住!”
另一人显得有些忧心忡忡:“哎,要我说啊,哪有那么好的事,人家肯定不会白给钱的,谁知道雇了去之后做什么?听说人都被送到不知道什么地方去了,别到时候莫名其妙把命搭进去,后悔都来不及啊。”
旁边的大高个一口干掉一大碗茶,大大咧咧道:“没事儿!俺三堂哥的小舅子回来过一趟,就是人黑了点瘦了点,其他没什么。”
“哎?他说了去做什么了吗?”
“没,问他了,那家伙嘴巴死紧,一个字都不肯说,回来拿了几件衣服就又跑回去了,看他那积极样儿,俺估摸着不会是啥坏事。”
邻桌的人听他们聊得起劲,嗑着瓜子也来凑热闹:“哥们儿,你们说那个越王招这么多人,拿什么养啊。就算他是王爷,管吃管住管发钱,这开销也不小吧,他一个人扛得住?”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大高个摆出“我知道内幕”的表情,故意吊他们胃口。
“你就快说吧。”邻桌分给他点瓜子,催促道。
大高个卡蹦卡蹦磕了几个瓜子才说:“光靠王府出钱肯定是不够的啊,但是咱越州跟西昭通商,通出了那么多富商,那些富商又供了那么多肥官,这些人身上的钱可多得很哪。”
“嘁,你就吹吧,谁不知道这些人个个都是铁公鸡,没给咱们加税就不错了,他们肯出钱?除非太阳打西边出来!”
“你还别说,就是有人能从那些人嘴里抠出钱来。”
“谁啊那么大本事?越王?”
“不是,是越王身边的……”正说着,一顶软轿拐进朱巷,停在了王府门前。大高个手指点着那边说,“今天真是巧了,呐,就是那个人。”
众人连忙伸着脖子张望,只见轿子上下来一个年轻人,身着勾凉式样的普通服饰,端正却不华丽,眉目俊朗,神态温和。
似乎感觉到来自他们这边的视线,那人回看过来,看出他们是要来报名应征招勇榜的,便微微点头致意,之后才步入王府。





当年离骚 当年离骚_分节阅读_28
被他扫了一圈的众人有片刻的愣神。那人的目光不亲厚不疏离,只是像一阵凉风拂过他们的面上,没什么特别的,可又让人忍不住在意。
“他是谁啊?”
“他们都喊他洛先生,具体什么身份我也不清楚,不过据说他可以代行王令。”
“就是他吗?”有人怀疑,这样淡薄的一个人,能应付得了那些老奸巨猾的官商吗?
“就是他啊……”也有人,不知怎么就相信了。
洛平步入王府后堂,喝了杯芸香递上来的茶,轻轻缓了口气。
院内蝉声聒噪,更衬得府里过于安静了。
侍卫统领左卫东正在布置着下午报名和初选的事宜,原本很是吵嚷,大嗓门呼来喝去的,可一见洛平回来了,立刻压低声音,生怕惊扰到了他。
洛平摇头浅笑,一盏茶喝完,招来程管家。
程管家不是随越王从秣城来的仆从之一,他原是越州最大的酒楼三味楼的账房先生,一日越王去那儿吃饭时,他过来自荐。通过一番考核,越王发现他很有头脑,办事伶俐干脆,就成功挖了三味楼的墙角,为此三味楼的老板郁闷了好久。
洛平对这个管家也是很满意的,府里的任何事情,只要问他,一定能得到解答。
“程管家,王爷去哪儿了?”
“回洛先生,王爷他随方先生去了南山营,亲自监督新兵的筛选和训练去了。”
“哦,廷廷呢?”
“廷廷也跟着去了,说是上回方先生教导的挽剑诀他也学会了,要去找王爷比试。”
“是嘛,他学得也挺快的。”洛平笑道。
廷廷那孩子学武功很有天赋,虽说基本功没有练扎实,但他趁着周棠练武时偷师于方晋,学得也算像模像样。后来方晋实在不想忍受他偷偷摸摸的目光,干脆正式收他为徒,反正教一个是教,教两个也是教,两个少年斗气似的边学边切磋,倒是进步神速。
一个两个都不在家,洛平空对清茶,觉得有些无趣:“程管家,麻烦帮我备马,我要去南山营看看。”
起身要走,却被程管家上前一步挡住了路。
“嗯?怎么了?”洛平不解。
“正午天气酷热,洛先生还是不要此时去的好。”程管家劝道。
“都快到未时了,日头已没有那么毒,无妨的。王爷总跟我夸他的南山军如何英勇锐利,我至今未能亲眼见上一见,实在遗憾啊。”
洛平说着又要往外走,于是又被挡住了路。
程管家:“洛先生,若是您现在前去,恐怕就赶不上王县令一案的庭审了。”
洛平讶然:“今日已是八月初四了吗?”
“先生繁忙,大概是忘记了,今日正是初四,申时起便要开始提审王县令了,这还是先生您定下的时间呢。”
“真是忙得昏了头。”洛平揉了揉额角,急急道,“程管家,备轿吧,我要立刻前去知府衙门。”
“是,轿子已给您备好了。”这便是程管家的过人之处,凡事都能想到人前,忙起来的时候,洛平倚仗他都成了习惯。
————
洛平去了知府衙门,进门就问:“马大人,王立刚招了没有?那笔款项的数额究竟多少?他藏到哪里去了?”
他无官无职,可那马知府见了他立刻起身相迎,礼数周到。
为什么?
因为他腰间悬着的正是代行王令的令牌,而且这一年来马知府也深刻地认识到,这个洛平当真不是个简单人物,权势放在他手里,就能变着花样地折腾人。
比如这个王县令,不过在街边喝了碗豆腐花的功夫,就被洛平在其家中找到了交易巨款的凭条,当街押解进了知府大牢。
“哎呀洛先生,那个王立刚实在冥顽不灵,怎么套他的话都没用,死活不承认他收了贾富贵的银两,我们证据又不够……”
“贾富贵呢?”
“那奸商滑头得很,一发现苗头不对立刻逃到西昭去了,现在人还没找到。”
洛平点头。案子没有进展,他似乎一点也不慌张,只不经意地说了句:“河蚌不肯开口,光用撬是不行的。要想挖出里面的肉,最简单的方法,便是把它的壳儿砸个稀巴烂。马大人您说对不对?”
马知府好歹也是混了这么多年官场的,一听这话就明白了——怎么招的不重要,就算屈打成招,也要让他招了!
“对,先生说得极是。”
“快要庭审了吧,马大人好好准备,洛某就先告辞了。”
“先生慢走。”
马知府心里有着自己的算盘。
收押王知县这么多天,其实他什么也没做,他就是在等着洛平让他动私刑。
朝廷命官屈打成招惨死狱中之类的罪名砸下来,到时候他和知州联手参上一本,把一切罪责推在越王头上,既断了他的财路,又削了他的势力,一石二鸟。
……
牢狱中打得热火朝天,王县令叫得跟杀猪似的:“你们敢对朝廷命官滥用死刑!你们……啊!我不会放过……啊啊啊!”
“说!你到底收了多少贿赂!”
“求求你们别打了……呜呜求你们了!”
从一开始的怒骂到后来的求饶,这个文弱书生并没有坚持多久。就在他实在扛不住了要招供时,突然监牢里闯入了一个人。
来人大喝“住手”,使在场的所有人都愣住了。
因为那正是亲手把犯人送进来的洛平。
他啪地一声把代行王令的令牌砸在了众人面前,怒道:“马大人你好大的胆子!王爷要你彻查此案,不是让你严刑逼供的!”
“啊?……啊?!”马知府搞不清状况了,“不是你……”
“王县令收缴了那个奸商非法买卖的赃款,数额巨大,不知会不会惹来杀身之祸,我把人抓来是让你好好调查严加保护的,哪知道你却要治他收受贿赂的罪,居然还滥用私刑!”
“对,对对对,我是收缴了那个奸商的赃款,洛先生您可得给我做主啊!欲加之罪何患无辞,马大人是想把我活活打死啊!”
“……”马知府傻了。
庭审后,王县令把“赃款”尽数交出来给了越王,然后官复原职。
马知府吃力不讨好,如意算盘全毁了,还被套上了诬陷朝廷命官的罪名,被知州下了停职的处罚。
洛平一身疲惫地坐在轿子里,手中握着代行王令的令牌,嘴角带笑。
权势这种东西,他真的是可了心地喜欢。
就算上一世吃了那么多苦头,他还是拿得起放不下。
那种把别人的命运握在手里的安心感,让他一次又一次身陷其中。有时候他甚至担心,自己最终能不能割舍得下对权势的留恋。
他本是最自私最势力的人了,如果有的选,他决不会放弃权势,只是那种从云端坠落深渊的惊恐与痛苦,他不想再经历第二次了,所以……
洛平不由叹息,当断之时,还是得忍痛割爱吧。
回到王府,由于过度劳累,洛平简单梳洗后就入睡了。
周棠回来得却很晚。
他整个人像在泥里滚过一样,幸好夜色遮掩了他的狼狈。
站在窗口看了会儿,见小夫子已然酣睡,周棠唤来程管家问道:“今日他可曾问起什么?”
程管家如实回答:“问了。洛先生问起您的行踪,还说要去南山营看看您引以为傲的南山军。”
周棠撇了撇嘴,苦笑道:“尽量拦着他,别让他去。”
“奴才知道。不过王爷,洛先生敏锐过人,恐怕瞒不了多久。”
“能瞒多久就瞒多久吧,实在瞒不住了再说。”
——这是他第一次欺瞒小夫子。
因为他知道,小夫子若是知道了真相,一定会大为气恼。
脚步不由自主地又踱到小夫子的窗前。
望着卧榻上的那人,他的表情温柔而踌躇。
南山军?为何你一开始就认定有这样一支雇佣兵呢?
根本就没有什么南山军啊……
小夫子,我顺着你的话骗了你。
如果你看到了事实,会对我很失望吗?
你知道吗,这世上最让我害怕的,便是你失望的眼神。
作者有话要说:下章预告:
少年不识情滋味。【对不住,预告君又抢跑了。】
☆、第三十章 情滋味
这几日洛平格外繁忙,这边的官员捧的捧降的降,各地方的县令无形中做了很大流动,通方的知府被停职……明里暗里,都是他的手笔。
杨知州虽说有心干预,奈何无力回天,只因洛平行事太过雷厉风行,往往他还没有听到风声,人就已经五花大绑证据确凿地押到堂上来了。这样一来,刚开始完全不把他和越王放在眼里的人也开始重新考虑站队的问题,毕竟谁也不想无缘无故丢了乌纱帽。
于是洛平整天忙于对付各种各样的应酬。张大人家的新画赏、孙师爷家的赋诗会、李千户家的满月酒、赵财主家的大寿宴……一时间他成了越州最吃香的幕僚。
有些应酬他能推就推掉了,但尽管如此,还是忙得脚不沾地。而周棠最近也总是不见踪影,除了某些越王不得不出面的场合,基本上他很少出现在人前,就连洛平都掌握不了他的行踪。
回到王府,晚饭又是一个人吃的,洛平轻叹一声放下碗筷,叫来全能的程管家:“老程,王爷这么晚还不回府,是还在南山营么?可曾吃过饭?”
程管家俯首作答:“洛先生请安心,我已差人给王爷送饭去了,回复说王爷今晚暂住南山,不回来了。”
“那方晋呢?”
“也是一样。”
“廷廷呢?”
“廷廷倒是一早就回来了,说是不想吃东西,在房里歇息呢。”
“嗯,我知道了。”洛平点头,“老程你去忙吧。”
草草吃了点东西,洛平回屋整理了一下近来的几宗案件,觉得有些心浮气躁,便想翻找些闲书出来消遣,谁知竟翻出了一本许公子的小说——《天阶凉如水》。
他愣了愣,摇头笑叹。
小棠又把书落在他这儿了,也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
说来也怪,当年的周棠是从不看这些儿女情长的小说的,倒是他自己,那时候书生情怀颇重,把许公子的小说看了个遍。
这些都是曾经看过的书,所以他无需再看,便知道书里头都说了些什么。只是不知道为何这一世周棠会迷上许公子的小说,还时常劝他一起看。洛平想,大概是自己总跟他唠叨什么国策权谋,让他觉得无聊了吧。
天阶凉如水。
他还能记得,这是个高楼中的女子与仰望她的少年的故事。少年说,待他满载军功而归,便踏上那层层天阶接她下来,带她游遍万里河山。
只可惜在他征战沙场之时,那女子已然缠绵病榻,不久就病死了。弥留之际女子让侍女在窗前点上一盏灯,日日夜夜都不熄灭,等着那人的归来。
少年功成名就,夜半看见高楼上的明灯,次日便带着丰厚的聘礼拾级而上,却不知那天阶尽头,已是空无一物。
洛平随手翻了翻,便是那句——
层楼俨然,百里天阶凉如水;孤灯如梦,少年不识情滋味。
很是俗套的故事。他忽然笑了出来。
好好的,怎么自己也闺怨起来了。
放下书步入园中,夜风习习,头脑清明了许多。
洛平知道周棠和方晋他们近来也十分忙碌,虽说上一世他没有参与剿匪,但当年“南山军”的名号在越州家喻户晓,他也是听说过的。
仅以千人,甚至都算不上正式编制的部队,就荡平了越州境内大大小小三十多个山寨。这样刚猛精锐的队伍,定然是要吃很多苦头才能练就的。
因而当他得知周棠和方晋正往南山招兵买马时便猜到,他们已经在为“南山军”的建立做准备了。上次一时口误,他把“南山军”这个词说了出来,还把周棠吓了一跳,想来是他们那时还没想好要给这支队伍取什么名字吧。




当年离骚 当年离骚_分节阅读_29
这几日查办通方周边几个城镇的事务时,洛平听说那里常有流匪扰民,且有渐渐加重的态势。在周棠的管辖范围内,他不能不管,于是本想今日找周棠商量一下的,谁承想又没寻到机会。
洛平无意间逛到廷廷所在的院落,见廷廷房中的灯还亮着,想到方才翻看的《天阶凉如水》,不由笑出来,一时兴起,便向着烛光行去,想去看看廷廷。
轻叩门扉,里面传来闷闷的声音:“谁啊?”
“是我,洛平。”
“洛先生!”廷廷显得很高兴,急急拉开房门,披头散发的,还没穿鞋,分明是刚从被窝里爬出来。
洛平一怔,歉然道:“看你这里亮着灯,以为你还没睡,打扰你了吧。”
“没有没有,我本来就没睡。”廷廷拉着洛平进屋,生怕他跑了,“我睡不着,洛先生你陪我说说话吧。”
“好,正巧我也睡不着。”洛平笑说。
廷廷捏着洛平的手腕,皱眉道:“先生你是不是瘦了?”
“是吗?可能是最近太忙了点……”
“是我不好,我应该好好照顾先生的。”廷廷满脸愧疚,“我明明是先生的小厮,可成天就知道玩闹,实在太不像话了,先生你罚我吧。”
洛平故意板着脸说:“对,是该罚,怎么罚你呢?”
廷廷眨了眨眼:“那个……我这副小身板,本来就够没用了,要是挨了打就更没用了。要不,您让程管家不给我吃饭吧,反正我以前都饿习惯了,几顿不吃也不要紧的。”
“……”洛平忍俊不禁,“几天不见,你倒是把小棠装可怜的功力学了不少。”
“哼,谁跟他学了!我再也不要跟在他后面学功夫了!我再也不去南山找他们了!”廷廷突然激动起来,脸上都红了。
“怎么了?你们吵架了吗?”
“我才不会跟他那种人吵架!”
见他闹脾气,洛平觉得挺有意思的,就好像在看年幼的周棠一般。
廷廷在府里的身份是小厮,可实际上没人把他当小厮看。
刚来时尽管落魄,但他的身上始终有种骄傲和韧性,不像寻常流浪儿那样卑躬屈膝。他跟王爷又很“亲近”,所以府里的粗重杂活很少让他做,连程管家也不怎么支使他。
久而久之,甚至有些下人会喊他“廷少爷”,倒不是故意嘲讽他,这称呼是越王默许的,理由是廷廷怎么着也算他的同门师弟。
洛平看见桌上是冷掉的食物,估摸着是程管家让人给廷廷送来的,可是一点也没动过,床铺上凌乱不堪,一看就知道哪个小孩在上面翻来覆去地滚过。
真是好像呢,这两个孩子。
“跟我说说吧,小棠怎么欺负你了?”洛平柔声问。
“他,他们太过分了!他们居然……”廷廷戛然而止,有些慌张地瞥了眼洛平,语气嗫嚅起来,“……没、没什么,不过是我今日与他切磋,输掉了。”
“哦,是么?”洛平眯了眯眼,廷廷缩了缩肩膀。
廷廷不是输不起的孩子,要是输了比武,他肯定是勤学苦练再去找小棠比过,不会躲在房间里生闷气。
他在撒谎,洛平一眼就看出来了。只是看他这样慌乱,他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显然,有什么事情在隐瞒着他。
“廷廷,是不是小棠又羞辱你了?他这样欺负师弟,实在不像话,你要是觉得委屈,我现在就去南山训诫他。”
洛平故意套话,作势要走。廷廷果然慌了手脚,拽住他急道:“先生不能去!”
“为何不能去?”心中的不安越来越大。
“因为……因为那边有山匪……”廷廷的声音越来越小。
“山匪?通方境内,越王眼皮底下,怎么会有山匪?更何况那里不是有南山军……”洛平突然顿住了,神情有些僵硬。
他想起通方周边山匪扰民的传言。
廷廷的肩膀颤抖着,似乎终于忍耐不住了,红着眼睛控诉道:
“没有南山军!根本就没有什么南山军!周棠他骗你的!”
“他们就是山匪!烧杀抢掠无恶不作的山匪!”
“我平生最恨的就是山匪,我才不要跟他们同流合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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朗月疏星。
南山顶上的营地中,有两人未能成眠,正在秉烛夜谈。
周棠放下越州的山势地形图,图上用朱笔勾画了十数个小圈,那都是红巾寨的据点,看着大片的红色,他忧心忡忡地叹了口气。
“红巾寨的势力正如日中天,要想跟他们平起平坐,王爷,我们急不得。”方晋进言。
“你明知道我愁的不是这个。”
方晋笑道:“方某一介山匪,怎会猜得到王爷您心中所想。”
周棠瞥了他一眼:“黑白两道通吃确实事半功倍,可我们这样做真的对吗?不说小夫子,单说廷廷,我们才只是装装样子惹点事,他便负气回去了。小夫子一心想让我剿匪立功,若是他知道我没为剿匪做准备,反倒自己搞了个匪寨,岂不是要气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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